过了好一会,付鹤鸣抹了把脸,站起来说:“乐乐,你说的问题很实际,我现在还没法给你一个承诺,我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年龄,没法冲动的抛弃一切跟你结婚。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不辜负你的这份心意。”
这句话,付鹤鸣说的郑重,分寸把握的也好,岳乐倒不好直接跟他翻脸,只好坦白的解释说:“刚才话赶话,你别当真。”
付鹤鸣笑了笑,“你别解释,我当真了。你等我,不用太久。”
岳乐张了张嘴,拿他没办法,只好说:“随你怎么想。”
“嘴硬心软。”付鹤鸣为这场争论下了定论,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姐姐姐夫的事情他谁都没有说过,就连罗医生和肖正清都没有提起过,他是个要脸面的人,家丑不可外扬,人肖正清家也是两兄弟,相亲相爱的要命,兄弟俩分工特别明确,从来没有为资产的事情明争暗斗过,哪像他家姐姐,胳膊肘往外拐,着实让他伤心。
两人说话的功夫,外面劈哩哗啦的下起了雨,岳乐脸色一变,站起来走到门口推开门,一股寒风吹过来,迎面打过来的雨珠打在脸上生疼,风倒灌进小木屋内,寒气夹杂着湿气,冲进了小木屋内。
付鹤鸣把他拉了进来,反手关上门,“半山风大,小心点。“
“刚才还出太阳,怎么突然下雨了!”岳乐皱着眉,拿起毛巾擦了下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付鹤鸣说:“太正常了,这里湿气重,云雾多,随时会下雨。”
“什么时候会停。”刚才那阵雨太急,岳乐的前胸湿了,木屋里的温度也慢慢的降了下来。
付鹤鸣说:“来的快,停的也快,有时候十几分钟,有时候个把小时。”
岳乐放下心来,既然雨过一会就能停,那就等雨停了再回去吧,刚才上来的石阶已经够滑了,现在下了雨,肯定更滑,要回去也不差这一个小时。
付鹤鸣开始给下面的人打电话,熟练的指挥他们收工,盖好建材,安排好这一切之后,跟岳乐两个人并排的坐在床头,说了句“这可真是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说完之后,对着岳乐笑了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付鹤鸣已经开了灯,岳乐着急的看了下手表,已经近六点多钟,雨越下越急,打在木屋的屋顶上,像是天上撒下豆豆,听的人心惊胆颤,却一直没有停歇下来的打算。
“你不说个把小时就会停吗?”岳乐埋怨了一句,其实挺没道理的,付鹤鸣又不是老天爷,怎么能管得了雨什么时候停,可他现在心里着急,有些口不择言,说完就有些后悔,但并没有跟付鹤鸣道歉。
付鹤鸣温柔的说:“我也没想到,以前下下停停,都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一天都能下几回,很快就停了。你别急,多晚我都送你回去。“
岳乐低着头,没有吭声。
“饿了吧,这么大的雨,也没法下去吃饭,我煮点东西给你吃。”
这间小木屋里其实没什么吃的,付鹤鸣平时都是在下面食堂吃完饭在上来。他掏出一个圆筒形的竹桶,塞了点米进去,然后倒进去水,又拿出一整根香肠,切都没切,直接塞在里面,接着盖上木桶的盖子,整个的放在电饭锅里煮。
第五十五章
不一会,屋里飘起了香味,付鹤鸣关掉电饭锅,又焖了一会,这才打开锅盖,整间屋子里顿时满是饭香。
竹筒里的米已经煮成了米饭,香肠夹在中间,付鹤鸣拿了一双筷子一个勺子,把勺子递给岳乐,自己拿着筷子,得意的冲岳乐眨巴下眼睛。
饭很香,带着点竹子的清香和香肠的甜香,两个人毫不客气的分享了一竹筒米饭。饭后,付鹤鸣把竹筒、筷子、勺子扔进电饭锅里,摊开唯一的一床被子,“凑活睡一晚吧,这时候雨还没停,今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了。”
床挺大的,两个人又都不胖,睡在上面绝对不会嫌挤,但只有一床被子,岳乐犹豫了一下,“算了,你先睡吧,我坐在这里等雨停。”
付鹤鸣似笑非笑的看着岳乐,两个人早就在岳乐家睡在一起过,岳乐的那张床可还没有这张床大,怎么换到付鹤鸣的地盘,他就怕了?
岳乐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但今天的情况太特殊,气氛太过于敏感,他不想继续让付鹤鸣误会。这种不坦荡且别扭的心思实在让他很反感,他站起来,推开门站在门口,望着屋外密密的雨滴,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太不巧了,简直神烦。
付鹤鸣坐在床边看了会岳乐的背影,知道这事急不来,站起来走到岳乐的身后,轻声说:“你赶了一天的路,去床上睡吧。”
“那你……”岳乐问。
付鹤鸣随手把门关上,转过头玩笑的说:“那我跟你一起睡?”
岳乐没在跟他谦让,拉开被子躺下来睡了,他觉得身体有些发软,累的不行,其实今天并没有赶太多的路,怎么就这么疲倦?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股火从体内往外冒,到达皮肤表层时,却又生生的冲不出那一层皮,整个人在被窝里倦了倦,眼皮发热,烧的他头晕晕的,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清醒着。
一些平时被压在心头的回忆不合时宜的集体喷涌出来,母亲去世后父亲的寡情和前生付鹤鸣结婚时他在心底想过几千次却一次也没用说出来的话,此刻,含含糊糊的梦呓出来。
他觉得自己沉入到海底,还没触到实地,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拉到云端,脚下软软的,始终踩不到实地,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想伸手抓住什么作为依靠。
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紧接着温热的唇触在他的额头上,那股让他又熟悉又恨的牙痒痒的气息一下子围绕在他的周围,他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
“怎么哭了?这么大的个人发烧还会哭,真是个傻瓜。”付鹤鸣抬头替他擦了眼泪,谁知道发烧的岳乐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眼泪擦干后立刻又流了下来。付鹤鸣手忙脚乱帮他擦着眼泪,心里疼的难受,这得多压抑自己,才会在生病的时候哭成这个样子。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岳乐的泪,咸的,他探下身隔着被子抱紧了岳乐,脸贴着脸,喃喃道:“傻城这样,也真是难得。真不知你怕什么!我就那么像那么薄情寡义的人吗?乖,别哭了,烧这么厉害,我下去给你找药。”
付鹤鸣虽然不舍得把岳乐一个人留在屋里,但看岳乐现在的状态,如果不尽快退烧,恐怕对身体的伤害会很大。
他替岳乐掖好被子,最后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拉开门,冲出屋外……
再醒来时,岳乐只觉得浑身湿湿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体却很轻松,梦魇中压在心头的沉重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消散,就像那夜的高烧,来的迅速退的也快。
“醒了?”岳乐不过是想找他的手机,这点动静就把趴在桌子上休息的付鹤鸣吵醒了。
付鹤鸣的样子把岳乐吓了一大跳。
猪头,付鹤鸣现在的样子活像个猪头,脸又红又肿,上面涂了一层药水,蓝幽幽的,哪里还有原本潇洒帅气的模样。
他吃惊的表情严重伤害到付鹤鸣的自尊心,他不满的瞪了岳乐一眼,没忍心说太过份的话,站起来盛了碗热粥,递到岳乐跟前:“吃吧。”
“你……,你怎么了?”岳乐接过碗,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你烦不烦,吃饭。”付鹤鸣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打开小木屋的门,阳光毫不吝啬的照射进来,屋子里的顿时亮了起来,不过,阳光同时照射在付鹤鸣的脸上,肿大如馒头的脸像是透明一样,反射出蓝光,看起来像是新版西游记的那些妖怪。
付鹤鸣只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岳乐很艰难的忍笑,他恼羞成怒,大吼一句,“不准笑!”
岳乐反而忍不住了,干脆下了床,把碗放在桌子上,走到木屋门口,端详着付鹤鸣的鬼样子。
付鹤鸣非常及其特别的爱惜容貌,比女人还要爱惜,他一直以脸和身材为荣,甚至毫不羞耻的说过,就算有一天付家破产了,凭着他这张脸,也不用愁吃和穿。还说过,如果他想进娱乐圈,那影帝什么的也就没苗阳的份了,在这个看脸的世界,苗阳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他长的确实不错,当得起花花公子哥的名头,岳乐也曾想过,也许就是他长的太过于不错,才会觉得不风流对不住老天爷赏的这张脸。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绝无仅有,岳乐不由的起了心思,掏出手机,咔嚓一声,给付鹤鸣拍了张照片。
付鹤鸣又怎么会容忍这种照片的存在,这对他来说,毫不亚于女明星的私密照片,他伸手就要来抓岳乐的手机,岳乐抿着嘴笑了笑,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比瘸着腿的付鹤鸣还是要灵敏很多。他没往屋子里跑,屋子里就那么点地方,很容易被付鹤鸣抓住,他举着手机往山下跑,付鹤鸣瘸着腿往下跑,只勉强跑了几个阶梯,就受不了了,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他双手扶着膝盖,指着岳乐骂道:“你要是敢往外传,我干了你!”
岳乐笑了笑,阳光的照射下,那笑容仿佛能融化冰川,又岂能融化不了付鹤鸣的心,付鹤鸣看着呆了,“只要你高兴,发给全世界的人看都没有关系,我丢的起这个人。”
岳乐把手机揣在兜里,一步步的往山下走去,“我回去了,看你现在的样子,也送不了我,我到门口去打车。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付鹤鸣看着他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干脆坐在石阶上,对着岳乐喊道:“下去找工头,让他送你回去,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谢了!”岳乐回头冲他一笑,这一笑,把付鹤鸣的魂都勾走了,他恨恨的看着岳乐,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自己是个大傻逼!
岳乐刚走到山下,工头小王已经站在一辆黑色的汽车旁等着,看来已经收到付鹤鸣的指示。
“付总让我送你回去,走吧。”小王拉开车门,等岳乐上去后,关上车门,坐在驾驶的位置上。
岳乐问:“不用从入口出去吗?我记得要过一个湖。”
“不用,”小王发动了汽车,“这个工程很大,有好几个出入口,有直接到省城的路。”
岳乐点头,没再说什么,这里他不熟,既然是付鹤鸣安排的,那一切就听小王的吧。
车子开了,小王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岳乐,欲言又止的样子。
岳乐装作没看到,没有理他。
车子又往前行驶了一段,小王终于忍不住了,说:“你这就回去了?不在这多住几天?”
岳乐说:“不了,这里还没开发好,挺不方便的。”
小王皱眉,说:“是挺不方便的,连个医院都没有,老大大半夜的把我们全部叫起来,就为了找一颗退烧药,腿都摔断了,也不愿意去医院。真是太不方便了!”
小王这话说的相当的赌气,岳乐却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心内一转,问:“付鹤鸣昨晚上摔的?”
小王嘟囔着嘴,“可不是!可惜你不领情,刚刚退烧就急着走,要是我,肯定留下来照顾老大,等他的伤好了再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那雨下的有多大,黑灯瞎火的,老大不知道上摔了多少次才到了山下,找到我们时脸上血和雨混合着,我们从来没见他这么狼狈过,都劝他在山下过夜,等天亮再回去给你送药,发烧又不会死人,可是半夜从石阶上摔下来可能会死人,老大不听,把那板退烧药搁在胸口带上去的。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上去看他,他的腿已经不能动了,我估计伤着骨头或者筋了,让他赶紧去医院,他又不听,一定要等你醒过来。不过,你现在走了也好,我们老大也能安心的去医院看病了。”
第五十六章
岳乐心里一紧,昨晚那烧来的突然去的也快,今早醒来只顾着欣赏付鹤鸣的猪头,根本没有留意其他的事情。现在细细想来,再加上小王的话,他差不多能猜出昨晚发生了什么:付鹤鸣为了给他找药,摔伤了!
这份人情,压得岳乐心里酸酸的,他习惯了付鹤鸣直来直去的表达方式——付鹤鸣不是个含蓄的人,他喜欢什么、爱什么、做了什么,会毫不保留的告诉岳乐,巴不得能换来岳乐的感动进而有回报,说到底,付鹤鸣不做亏本的事情。但这次,付鹤鸣的沉默让岳乐说不出话了,如果小王不说,也许他就这样回去了,付鹤鸣昨晚为他冒险的事情,他根本无从得知,就算隐隐的想到,没有得到证实,也构不成心里的这份负担。
这个样子的付鹤鸣让岳乐很难摸透,他转过头,探寻的盯着小王,想从小王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付鹤鸣交代过的痕迹。这是岳乐最后一点希望,如果小王的话是付鹤鸣交代过的,那自己欠他一个人情,却可以放下心来,因为这样子的付鹤鸣跟前生一样,付出期望得到回报,他只需要继续远离付鹤鸣即可,这份人情,他会找机会还回来,但不是用付鹤鸣期待的方式;如果小王只是自己看不过去,这才忍不住说了出来,那岳乐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付鹤鸣,还有他的这份沉甸甸的感情……
小王一脸的不平,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岳乐的心乱了,咬着牙对小王说:“麻烦开回去。”
“怎么?”小王问。
岳乐虚弱的笑了笑,说:“去看看你们老大。”
小王说:“这就对了,我们老大对你多好,他屋子里照片上的人都是你吧,你叫乐乐是吧,他一天都要在我们跟前念叨你几百遍,说你千好万好就一点不好——不爱搭理他。如果哪一天你跟他说了一句话,我们整个工地的人都有好日子过,还有,他还强迫我们所有人只能粉你一个人,谁要是夸了其他明星,老大立刻就翻脸,毫不留情,就为了这,工地上已经开除好几个人了。”
岳乐望着窗外,听小王絮絮叨叨的讲付鹤鸣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这人真不愧是付鹤鸣的手下,跟他一个德性,话匣子打开后就关不上,嘴没个把门,什么都说。
车子停在石阶的下面,岳乐下了车,抬头看见付鹤鸣拄着根木棍,咧着嘴一步步往山下挪去,他后面跟着两个人,一脸无奈的样子。
岳乐心里一酸,伸手揉了揉鼻子。
付鹤鸣抬头擦汗的功夫看到了岳乐,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笑,捏着嗓子唱道:“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他这一嗓子刚唱出来,所有人都笑了,岳乐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眼中带着雾气看着付鹤鸣一步步走下来。
付鹤鸣压根不管别人的哄笑,走一步唱一句,愣是把首深情款款的民间小调唱完了。
还是小王开车,岳乐和付鹤鸣坐在后排,付鹤鸣擦了擦汗,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却仍然笑着问岳乐:“怎么回来了?”
岳乐没说话,小王说:“我跟岳先生说了你昨晚上的壮举……”
“要你多嘴!”付鹤鸣吼了他一句,转头看向岳乐时,捂着半边脸,似乎怕吓着岳乐,“别有心里负担,我自愿的,也没多大事,你别看伤的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小时候我老爹打我比这狠多了,老头常说,越肿越没事,里面没有伤筋动骨,吓唬外人的。那些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伤才是最严重的。你看,我都肿成这个样子,说明里面的骨头没伤,过不了几天,老子又是帅哥一枚,帅绝允省。”
岳乐不动声色的敲了敲他的腿,付鹤鸣“嗷”的一声嚎了一嗓子。
“皮外伤?拉开我看看。”岳乐当然知道付鹤鸣的猪头脸只是皮外伤,就算留点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付少又不用混娱乐圈,要这么帅的脸干什么,但付鹤鸣的腿看起来伤的不轻,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岳乐心里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