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把花斑小兽人叼起来,放到睡着的小亚兽一起,把堆起来的兽皮被子整理平整,抽着鼻子看小兽人身上的花斑。一块蓝一块黑肚皮还是白色的,真丑。
龚总在门口看到团子守护在两个新弟弟身边,感到十分欣慰。他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龚二毛刚出生的时候,有个八婆对他说:“大毛,以后你爸爸妈妈有二毛了,不要你了。”
当时他才几岁啊?自私自利得不行。他冲上去,就抽了二毛小腿一下。龚二毛立刻就拉起了警报,他也被小尺子抽翻。嘴碎的八婆从此被断绝往来。
团子比他以前好。龚总对着团子招了招手,团子轻轻走了过来,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龚总,求虎摸。
龚总弯腰把团子抱起来。
团子也不过才一岁多一点,但是独立性很强。最近几个月除了偶尔被黎叼着走,已经很少被抱了。他不自在地扭了几下,低头把鼻子埋进龚总的胳膊。
龚总带着团子到了茶室。其他人已经走了,栗倒是留了下来,卷在墙角一堆垫子里。
阿巫泡上了一壶水果茶,没有栗的份。
黎把一大一小圈进怀里,模样十分不严肃的开始家庭会议。
关于两个小崽子的收养问题,获得一致通过,等龚总和黎正式结了婚契之后,就和团子一起结养契。
龚总思想上已经是个三十来岁的成年人,本来就是个同,当时最认真的那段感情中也不是没考虑过收养孩子的问题。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其他几个人都觉得有些违和。
一个未成年的小亚兽,当了三个小崽子的阿爹什么的,换了美食国都能上社会新闻,在兽人世界就更不用说了。
龚总多少觉得孩子一多,家庭负担会重一些,心里盘算着怎么给小崽子们赚奶粉钱。
黎无条件接受龚总的任何决定,直接进入下一个议题:“小崽子们叫什么?”
龚总僵硬了一下,起名废是硬伤:“他们应该有名字的吧?”
黎摸了摸头:“对哦。”
小崽子们现在都睡着了,先跳过,继续下面的议题。
阿巫:“雨季过后,我去一次部落中心。”越是研究,他越是感到自己的不足。文字创造的艰难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一个人连个基础都无法完成。
巫离开自己的村子是一件大事,阿巫既然说出口,自然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龚总想了想,问栗:“部落中心通往小河村的路修到哪一段了?”
栗回到村子的时候,尽管已经是雨季,也因为受灾的村子根本就没停过,但是部落中心人多,雨季又没有暂停一切活动,应该还是能做一些事情的。
栗倒是被这么笃定的问题给怔了一下,才回答:“应该还没修,现在只是清理掉一些小树。”
大树砍伐不易,森林里的大树之间本来就不会紧贴着生长,中间留出的距离,足够兽人通行,完全没必要去特意去费力气。修路最大的难点是一些沟沟壑壑。兽人单独行走倒是没多大问题,但是要通行板车就不行。
听了栗的话,龚总倒是对他有些改观,但是修桥铺路都不是纸上谈兵的事情,龚总也是外行,这件事放在哪天去技术部一起讨论研究。
小河村的进度龚总倒是大概有了解,盘算了一下道:“阿爹,大概要在部落中心待多久?”
阿巫想了一下:“顺利的话,这一次大概一个月就可以了。”
正常的来回路上的时间,有兽人载着的话,大概需要十天。
龚总问栗:“你什么时候回部落中心?”然后马上就无视了准备回答的栗,“反正你这几天得跟着好好培训,考试不及格,不准会部落中心。”
栗还不知道考试是什么,想问又不敢,只能气弱地呼哧一声。
家庭会议暂时结束,天色也暗了下来。阿巫最后一个离开茶室,看着栗对着矮柜抽鼻子,拧着眉头小声呜咽。
阿巫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一盘小点心递过去。
小点心是名副其实的小点心,个头还没栗的鼻子大。栗小心翼翼地叼了一个,还没有咬下去,香球做成的软皮就融化开来,包裹在里面的果酱十分霸道地爆开。果酱是当季的水果新做的,里面还能嚼得出果粒,纯粹天然的果味,浓郁但并不甜腻。
栗砸吧了一下,舔了下舌头,没了。
巨狼两眼碧绿地盯着盘子里的一二三四五,再数一遍,还是一二三四五。他晚饭都没吃啊,就给那么一点,塞牙缝都不够啊!
当晚,栗睡成死狗状,早上被三个小崽子咬尾巴都没精打采。
“汤圆,过来试衣服。”龚总在隔壁叫。
小亚兽放开栗的尾巴,噔噔噔跑了过去。兽人小崽子喜欢兽形,完全不需要考虑衣服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变成没有毛的人形,是一件非常可怕并且难以接受的事情。
龚总的裁缝技能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技能点是点亮了,缝个小皮裙不成问题。
栗看着小亚兽穿上了合身的小兽皮做成的连衣裙,头顶上还有两个毛绒绒的小耳朵,觉得十分有趣:“你叫汤圆?”
小亚兽才三岁,没什么记性,一场灾难下来,对原本的双亲记忆很淡,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阿爹叫我汤圆。”
“大名安源,小名汤圆。”龚总走过来,给汤圆套上室内拖鞋,还给系上了蝴蝶结,瘦瘦弱弱的小崽子被捯饬成一个漂亮的小女娃儿……咔……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什么小女娃儿,亚兽也是男的,男的!
黎去挤了羊奶回来,顺便把最小的家伙给介绍了:“小的那个叫石,小名馄饨。”
汤圆没见过,栗比较无感;但是馄饨栗吃过啊,饿惨了的巨狼跌宕起伏地嗷了一声,十分凄凉。
小崽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嚎叫吓了一跳,随即兴奋地跟着扯嗓子。
鬼哭狼嚎声,把龚总给叫醒了。他拍了拍汤圆的脑袋,等他会做裤子了,就给汤圆做裤子。
龚总家的羊奶足够多。对龚总来说腥得不得了的羊奶,小崽子们接受得十分良好。栗把脑袋搁在桌子上,十分焦急。
团子看了看,把剩下的半碗推给栗。他看过了,早饭吃鱼饺,他要多吃几个!
栗十分心酸又欣慰地舔干净了团子的羊奶碗。
龚总过来收碗的时候,多看了一眼栗。上次骗团子的鱼饺吃,这次又骗团子的羊奶喝……怪不得栗能长那么大个头!
团子是怎么回事?这么容易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别人,根本不是善心,而是蠢了吧?怎么一点都不像他?
吃完早饭后,茶室被临时征用成教室。龚总进行小班授课,学生除了村长和栗之外,村长夫人、玉泽、还有三个小崽子也在。
汤圆和馄饨完全属于打酱油分子。他们的体质有亏损,得有大人在一边守着。
团子却像模像样地坐在其他人一起。
同样是管人,管理一个村子,比管理一个企业更复杂。但是有一点是同样的,那就是规避风险。风险有很多种,有些是完全可以预期和避免的,就如同这一次的灾民事件。
龚总讲课的音量不高,甚至为了照顾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崽子,特意放低了一些。但是学生们却完全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柔,在听了龚总拿这一次的灾民事件作为案例来分析后,除了团子之外,其他人都心头发寒。
严格来说,龚总讲得内容并不艰深,却已经足够他们消化一段时间。
团子昂首看着自己的阿爹,双眼闪着星星。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课间休息时间,几个人的表情并不轻松,下节课直接就是实务操作。
教室空了出来。龚总抱起汤圆,团子叼上馄饨,一行人先行走到了安置灾民的宿舍区。
阿巫也在。有很多灾民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需要好好调理。东巫完全成了阿巫的助手。他还没有调理养生的概念,阿巫却已经实践了有一段时间了。很多在东巫看来直接就可以放任的人,阿巫却调配了汤药。
龚总带着人转了一圈后,将更为详细的数据列了出来,最后得出的结论:“兽皮还够。现有的食物,加上每天捕获的猎物,大概能维持一周时间,雨季还剩下三周,怎么过?阿巫那里的草药也不多了,有几种草药已经出现缺口。现在你们告诉我,现在的状况该怎么解决?”
栗在巨大的压力下低头,夹紧尾巴。
村长迟疑道:“我们可以去草原捕猎。草原上的猎物多。”
龚总点头:“其它的呢?”
团子:“嗷呜呜呜~”团子可以抓鱼吃。
龚总发现自己竟然听明白了团子的话:“抓鱼吃,很好。还有其它的吗?没有的话,我们来讨论这两个方案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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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万恶的大人
恶一:骗小孩的东西吃,不要脸。
恶二:骗小孩的东西吃,不要脸。
恶三:骗小孩的东西吃,不要脸。
栗:有必要把一模一样的话说三遍吗?(╯‵□′)╯︵┻━┻
团子&汤圆&馄饨:没有说三遍,我们只不过是一人说一遍。
第七十五章:白眼狼
雨季的草原狩猎计划被阿巫否定了。哪怕有村级公路的存在,前往草原捕猎还是一件有着非常大危险性的事情。
大量的降水造成的不仅是快速的体力消耗和温度流失,还有自然环境变化造成危险。平时的狩猎队也只是在来回一天的路程内狩猎,草原离得太远了。而且,他们没有人知道草原在雨季的情况。
未知,代表着危险。他们损失不起。
最后反倒是团子的提议得到了采纳——捕鱼。
除了年前的那一次砸冰捕鱼之外,村子里还没有怎么捕鱼过。钓鱼这种技能实在太浪费时间了,除了团子之外,也没看见有谁会去河里抓鱼。
龚总带着玉泽几人开始编织渔网,然后在第一次试捞的时候,渔网破了。
哪怕渔网已经留出了足够大的网眼,河里的大鱼实在太多了,硬拉的后果,就是网破。大鱼们欢腾地在水里面蹦高再蹦高,甩了河边几个人一脸水。一条大鱼太过兴奋,落点直接到了岸边,没来得及蹦回水面,被团子冲过去一口咬住,左右啪啪一甩,大鱼就晕菜了。
龚总接过团子抓到的大鱼,安慰地想,总算还有点收获。
夏平很快调制了一些药水,用来处理那些细韧的草茎。几股草茎搓成一股,重新制成渔网,解决了问题。
夏平捧着木爪印,抹了抹眼泪。不容易啊,真心不容易啊!存着到冬天换蜜豆吃。
灾民们虽然身体还没恢复,但不妨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譬如说,剁鱼蓉。
剁鱼蓉这种简单的机械重复,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可言,谁都可以胜任。鱼头鱼尾和中间的大骨被丢进锅子里煮汤,熬成浓白的鱼汤,代替了中饭。
小河村开始了一天两顿饭,中间谁饿了就喝鱼汤,里面还有蔬菜,就是没有肉。早晚的菜色里更多的出现了鱼丸和鱼豆腐。鱼肉的热量含量低,鱼丸和鱼豆腐还是主要供应给亚兽人和小崽子们,兽人的主食还是以兽肉为主。
对于灾民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日子了。小河村民却觉得生活质量的明显下降。更多人开始选择在自家开伙。
一周之后,在食堂里吃饭的,除了灾民之外,就只有几个单身的兽人和技术部的兽人。
从前两天,龚总就一直期盼着什么。这份期盼十分明显,明显到村长和栗有点发寒,总觉得不是好事。然后等到这一天上午,有人急匆匆跑来叫着“出事了”的时候,所有人都心头一跳,来了!
几个人赶到的时候,事态已经被控制住了。
事情很简单,根本不需要调查。兽人之间没什么拐弯抹角的心思,哪怕是狡猾的狼族人也是直来直往。
起因是还在坐月子的几个小河村的亚兽人,他们的伙食也是食堂准备的。哪怕在所有人的食物量都减少的情况下,月子餐还是十分丰盛。坐月子的概念是小河村独有的,就连附近几个村子都还没有传播开,更别说是遥远的东面的村子。但是这不妨碍他们认为这是很好的事情。
于是,灾民中有一个雨季前生完崽子的亚兽人认为,自己也应该吃月子餐。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就自行吃掉了一份月子餐,等到发现少了一份之后,这个亚兽人一点都没有否认,还认为小河村坐月子的那几个亚兽人实在是太懒了,早就应该下地做事了。
所有的灾民都是同样的意见。食堂大叔斥责了两句,反倒被推倒在地。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小河村的村民立刻就冲上去把推人的摁住狠抽了一顿。灾民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在别人的地头上到底有些心虚。他们不认为吃掉月子餐有错,但是不该动手。
阿巫和东巫就在宿舍里,听到喧哗直接将人群分开。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
龚总一行过来的时候,除了阿巫和东巫是坐着的,外面围着的一圈已经禁言了一会儿。几个人看着龚总,龚总眉头一挑,往阿巫身边一坐,挥手:“你们处理,我不管。”
被教训过一顿的栗和村长有些忐忑,转头又看向村长夫人:全都是亚兽人,你处理呗。
村长夫人撩起袖子,往人群中一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了解清楚。
村长夫人先问:“缺的那一份月子餐补上了没有?”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眉头一皱,“那还不赶紧给做了送过去?”
小河村的食堂里立刻开始重新运作起来。
灾民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果然小河村的村长夫人也认为他们做的是对的。生产了那么久,还躺在床上好吃好喝什么的,实在是太懒了。
村长夫人一扭头,对着灾民们道:“你们,跟我出来,别挤在厨房。”
经过改造后的大厨房和食堂之间,其实也就是隔了一堵矮墙。灾民们在村长夫人的示意下,全都坐下后,村长夫人才慢慢开口:“你认为你生产了就应该吃月子餐?”
被问的灾民愣了一下,还是坚持地点头。
村长夫人很是和颜悦色:“哦,为什么?理由说来听听。”
被问到理由的时候,灾民愣得更厉害了:“大家都一样刚成产过,凭什么他们一天吃三顿好吃的,我就和别人吃一样的。我还干活了!”
其他灾民脸上也都是一脸赞同的脸色。
龚总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栗。栗很羞愧,但没有躲避龚总的视线。
村长夫人朗声道:“我来告诉你们凭什么。很简单,就凭他们是小河村的人,你们不是!”
灾民哗然。
村长夫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容:“你问我凭什么?那有没有问过自己,你们凭什么?就凭你们是预备族长带来的,就可以随便吃喝?就可以随便住着我们小河村的房子?我们的阿巫给你们看病调养身体,我们的村民为了你们一天减少一顿饭,我们的村民为了你们贡献出自己的兽皮给你们穿!干活?你们干活是应该的!在我看,你们干活还太少!你们有我们小河村的人干活多?还好意思说我们小河村的亚兽人懒?当我们小河村还稀罕你们几个了,觉得不公平,委屈了,自己走路,除了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带的,什么都不准带走!”
一群人被村长夫人骂得哑口无言。有几人看向栗。
栗走到众人身前:“小河村的村长夫人说的没错。将你们这么多人安排到小河村,是我的失误,小河村已经做得够多了。别的不说,跟着你们一起来的二十多个孤儿,现在你们还有谁记得?哪怕他们不是你们的孩子,也是和你们同一个村子里的人的孩子,你们现在倒是有空争月子餐了,孩子呢?你们谁关心过?我告诉你们,那二十多个孩子,小河村养着!”见灾民们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栗叹气道,“如果你们不满意这里的生活,我可以带你们去别的地方,当然,别的村子肯定不会一下子接纳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