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好，我默默想道。
“王八蛋！！！”
“咳……抱歉……”
“太过分了！！！居然问我那种问题！！！”
“……很抱歉，喂！别打脸！”
“你怎么敢！怎么可以！”
“真的非常抱歉……够了你明明就是魔法师动拳头对魔法师重要的手不好！快住手啦！”
阿斯莫德停下拳头，阴恻恻地笑了。
下一瞬间，埃尔格雷被水流浇了个透心凉，又被雷电反复烤得外焦里嫩。
“住住住住手啊这样会死死死人的啊啊！”
“你有光明神的礼物，保证回复力超强，死不了。”阿斯莫德的笑容很是狰狞，“你居然问我那种问题？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朋友，你就像是我的亲兄弟！你怎么敢问我那种问题！你质疑我是否会为了救伴侣的性命，牺牲亲人的灵魂？！”
“兄弟吗……？”
“就算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也好，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话说回来，你难道真的想去死吗？嗯？”
“当然不想。”埃尔格雷苦笑道，“有哪个正常人会想死，更别说献祭灵魂后，我就彻底消失了。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最近部下报告说，那座森林的情况进一步恶化。在森林外围采集药草的孩子死了，死状很恐怖，而且牺牲者不只是他。这样发展下去，我的国家……还有这个世界要怎么办？”
“不管怎样都不想死？只要这个世界得救？要是我说，可以拿其他拥有强大光明属性的人代替你呢？”
埃尔格雷沉默了很久。
“……我想，我是个很卑鄙的人。”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没什么，远远比不上我。”阿斯莫德转过身去，“我已经安排好一切。北方森林的事，我也听说了。”
“所以……再见了，埃尔格雷。”
阿斯莫德离开了，留下房内一地狼藉。
埃尔格雷抬起手捂住脸，喉咙中发出了宛如受伤野兽的哀鸣。
几日后，阿斯莫德走进森林，再也没有出来。
埃尔格雷接收了他的土地和财产，并从他的管家手中拿到了一本魔法书。
[艾诺斯的意志肯定还存在，否则黑暗吞噬生命的速度不会那么慢。而在什么情况下，黑暗会扩展出去，吞噬更多的灵魂呢？感到饥饿、附近没有食物、不满足的时候。
我和艾诺斯有伴侣契约，共享生命，我也可以给自己来个时间魔法，这样应该够艾诺斯吃很久，可以拖一段时间。这么一来，我就能好好陪在他身边。
我在书里刻录了一个灵魂魔法，可以把你的灵魂附在某个物件上，就用你那幅丑得要死的油画吧，藏在那个秘密基地就好。你的灵魂可以从画上转移到碰触它的人类身上，算是个保险，因为我不知道这个计划会拖多久。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该诅咒的神之光辉什么的，与你的血脉有感应。换句话说，你可以把它一代代传承给子孙，很不幸的，它无法被你血脉以外的人使用，而和它最契合的还是你。不过，你可以把它一代代传下去，然后指引子孙去寻找你的灵魂，你能附身到他身上，然后控制他到森林来，献祭他的灵魂，使用他的身体活下去——该死的我真的写下来了（字迹潦草）。这么一来，神之光辉的威力会减弱，可以把黑暗驱逐出这个世界，但可能不会完全消灭掉艾诺斯的灵魂。]
埃尔格雷狠狠把书丢了出去，书本砰地砸在墙上，声音响亮。
惨遭毒手的魔法书发出光芒，文字从翻开的纸页上飞出来，在空气中重新组合。
[我知道，你很可能无法接受，所以才不想当面和你说。那就用另一个方法好了。
这个方法和上述差不多一样，但献祭的灵魂是你（字迹潦草）。控制他带着军队到森林来，他会带着消灭恶魔的荣光活下去。和他相处期间，你可以好好教育改造他。但这么一来，艾诺斯和你的灵魂都会完全消失，就连在亡灵深渊也捡不回任何残渣（非常潦草）。那个时候，我也一起离开好了。
能让我们的灵魂都留存下来的，只有之前那个被你嫌弃的，卑鄙恶毒的做法。
如果办不到，那就一起死去吧，至少不会寂寞。]
最后一行字写得很深很深，几乎把纸面刻穿。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感觉无法呼吸，胸口像是开了个大洞，空洞虚无。就算紧紧抓住胸口，也还是，空落落的。
我想起来了。
我是伊尔撤，神之光辉的继承人，埃尔格雷的子孙，坎德兰的新国王。
以及……阿斯莫德的……
呵。
我陷在记忆魔法里的时候，埃尔格雷已经将事情解决完毕了吧？他毕竟已经等了一千多年。
一切都将结束，只留下生者无法安息。
第十八章：结局
埃尔格雷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画面和声音纷纷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一片空白，伊尔撤就独自站在这片空白中。
伊尔撤四处张望了一会，确认这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他慢慢地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宛如婴儿。
“伊尔。”
伊尔撤眨了眨眼。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很喜欢阿斯莫德的声音。优秀法师的声音都是轻柔的，富有韵律的，但他就是觉得阿斯莫德的声音特别好听，清澈柔软，带着神秘悦耳的韵律，像是林中流水。
他喜欢的人是流水，怎么抓也抓不住，只会从指缝溜走。
伊尔撤觉得方才肯定是听到幻觉了，他不予理会，一动不动地蜷在原地。
对方低声叹息，跪坐下来，伸手轻轻环抱住他。
伊尔撤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苍白面容，但黑眸中的悲哀疯狂已消失无踪，只余平和淡然。
“……阿斯莫德？”
“是我。”
伊尔撤忽然一下将阿斯莫德掀翻在地，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对方身上，双手也紧紧扣住肩膀，然后低下头，恶狠狠地吻住他。
唇瓣的触感很柔软，透着药草的气味，但不管如何碾磨啃咬，如何将舌头伸入交缠，那温度始终是冰凉的。
阿斯莫德推了推他的肩膀。
伊尔撤反而加重了力道，双手也开始胡乱撕扯对方的袍子。
阿斯莫德露出无奈的神色，伸手在他身上重重一拍。
伊尔撤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阿斯莫德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整理衣袍，擦去嘴边的津液——那嘴唇居然还是毫无血色，脸色也正常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必那么哀怨地盯着我看……我们现在都是灵魂状态，不会对性行为产生生理反应。”阿斯莫德顺了顺长发，神色平静，“所以，给我站起来好好说话。”
身上的魔法一解开，伊尔撤就扑了过去，将阿斯莫德紧紧箍在怀里。
这次阿斯莫德没有推开对方，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肩上的衣袍逐渐濡湿，耳畔听着少年低声哭泣，手掌轻轻抚摸着对方柔软的金发。
“阿斯莫德，我恨你。”
“……对不起。”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阿斯莫德不禁苦笑，“其实，你这孩子只是依赖我而已。你觉得自己被父亲丢弃了，自幼缺乏安全感，所以更会依赖可靠的长辈。另外，我们是在你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见面的，我帮助你成长以取回王位，你不过是把钦慕错当成……唔！”
话还没说完，双唇就被吻封住，无法开口。
苦涩微咸的吻结束后，伊尔撤抬起头，恶狠狠地蹬着阿斯莫德，脸颊满是泪水。
那样子看起来可笑又可怜，面对着他，阿斯莫德发现自己无法继续说下去。
“胡说八道！”伊尔撤狠声道，“根本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你听好了，不管是怎样开始的，当中有什么缘由成分，反正我就是认定你了。你对我来说比一切都重要，可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不想让他失望，想要让他露出笑容，想要对他述说爱语，想要努力变强，想要证明自己，想要了解他的一切，想要保护他，想要满足他所有的愿望，献给他一切自己拥有的东西，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想要他永远幸福快乐地活下去……但他完全不领情，或者是无法接受，这两者又有什么差别呢，反正结局都一样，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阿斯莫德轻轻拭着少年脸上的泪痕，低声叹息。
为什么要喜欢上我呢？像我这样的，懦弱无用，不人不鬼的东西……
他可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把会导致世界毁灭的问题一拖再拖，结果到最后也没能找出像样的解决方法，还害得艾诺斯与埃尔格雷不得不忍受漫长的煎熬，无数无辜的普通人也因而失去了生命和灵魂。明明没用到极点还要厚着脸皮苟延残喘，连他都唾弃这样的自己。
大概唯一可取的，就是他在这千多年来，费尽心思为神明们准备的小礼物吧？哪怕是为了世界，他还是不甘心！怎么不能小小报复一下？可是，那件小礼物将来会有什么归宿，能否派上用场，他永远也无法看到了。
“小伊尔，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你是我唯一的学生，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很抱歉，我没办法给你想要的感情。”
“我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没想到等到的是像你这样的孩子。老实说，一开始我十分困扰。”
“我不是小孩子！”
“好啦，现在小伊尔长大了。”阿斯莫德笑了起来，那是只存在于埃尔格雷记忆中的，快乐明朗的笑容。
伊尔撤一时看得呆了。
“你做得很好。”阿斯莫德笑着揉乱了少年的金发，“你一直都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埃尔格雷可是很喜欢你呢。那家伙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真是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居然还是那副欠揍的德行。”
“埃尔格雷他……”
“啊，算是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痛苦了吧。”
“阿斯莫德。”伊尔撤稍微放松双臂，认真地看着对方，“如果我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你还没捡到艾诺斯的时候，遇上你，你会爱上我吗？”
“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阿斯莫德苦笑。
“……那就算了。”
“现实的话，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欸……？”
“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真正让我高兴的事，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愉快。所以我想着，在离开以前，至少要和你道别。”
伊尔撤感到泪水重新涌了上来，他强行忍住，看着阿斯莫德温柔的眼眸，挤出一个笑容。
“我要求奖赏。阿斯莫德，给我一个吻吧。”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伊尔撤朦胧地看着阿斯莫德凑上前来，嘴唇吻在额上，柔软温暖得让人留恋。与此同时，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不管怎么努力睁大眼睛都无补于事。
“再见了，伊尔。”
再见。
炽烈耀眼的光芒与深沉的黑暗一同爆发，吞没了整个噬血森林，而后黑暗完全消失，光芒也逐渐散去。
荒芜的土地缓缓显露出来，在刚才那恐怖的力量爆发后，连根草都没有留下。
劳伦斯公爵站在最前头，和众人一起焦急万分地盯着那片逐渐消失的光芒，要不是对国王的存亡仍然怀有微薄的希望，他老人家搞不好会当场昏死过去。
光芒终于完全散去，显露出跪在中央的国王的背影。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以长剑撑地，站起身来，微微抬头看着天空。
贵族也好、骑士也好、法师也好，所有人都不由得屏息，目光完全被那挺拔的背影所吸引。
劳伦斯公爵的神情逐渐染上狂喜，他举起手，大声喊了出来。
“国王还活着！恶魔被消灭了！吾王万岁！万岁——！”
人群先是集体呆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喜悦与狂热飞快蔓延，人们纷纷举手高声呼喊，震耳欲聋。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吾王万岁——万岁——吾王万岁——万岁——万岁——
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在涨满了惊人欢呼声的大气中，在喧嚷到极致的寂静中……
少年国王的背影，独自耸立在荒芜之上。
然后，这个王国将要重新崛起了——
——正文完——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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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莫德；作者我们来谈人生。
伊尔撤：母亲大人，我们来谈人生。
埃尔格雷：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来谈谈人生好么？（灿烂笑）
艾诺斯：为什么没有肉？作者你快滚出来我要吃了你！
彼岸：……（默默钻洞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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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格雷：死得干净彻底。这种欢脱二货虐起来感觉特别爽，在他的那段记忆中，伊尔撤的感受也混杂了记忆主人的感受喔（只是友情啦但友情也是有占有欲的）。其实我最喜爱的角色是他（笑）。
阿斯莫德：同上，死得不能再死了，灵魂完全消失了。对他来说，伴侣始终是伴侣，兄弟始终是兄弟，孩子也始终是孩子。留下了某个对神明来说很麻烦，但对世界无害的遗产。Ps：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很享受H。
艾诺斯：同上。本文高级布景板（汗）。他会被附身，也有本身内心黑暗的缘故，比如说憎恨人类一直都故意刺激假想情敌想要把爱人吃进肚子里永远困在身边啥的……但在那一瞬间，他还是把想要保护的人推开了。
伊尔撤：将来会成为有名的优秀国王，留了一头长长的金发，用于纪念某位魔法师^^很多年以后，他以冰山美人帝皇攻的身份爱上了别人，得到了幸福，但我没力气写了……（跪）这孩子还年轻，来得及踏上新的旅途，和以上三人不一样。虽然他觉得自己被他们孤立了，但这其实是好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