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夏日——起司鸡

作者:起司鸡  录入:08-04

安然还没回到家就烧大发了,在公寓楼下刚下车就觉得腹部一阵刺痛,一猫下腰就把晚餐吐清光,林曦整个人都吓傻了,连忙把他扶到旁边的长椅,给他递纸巾,又跑去买了瓶水。安然用水漱了漱口,目光开始变得有点呆滞,好像虚弱得连睁开眼睛都变得困难。林曦看他好点了,就扛着手臂扶着腰把他扶了上楼,安然的头刚碰到枕头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一样昏了过去。

林曦把家里的退烧药翻了出来可是却叫不醒安然,守在他床边看着这个前几天还在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就像假死了一样躺在自己面前,嘴唇发白脸色发青,他觉得很恐慌。他后悔了。后悔明知道他春夏交际要生病了却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照顾他,后悔手机没充好电没有办法通知他自己的情况害他生病了还跑出来找自己,后悔自己最在乎的这个人却害他为自己担心了。

放在安然床头柜的那杯水冷了又重新加热热了又渐渐变冷,可是他的体温却持续飙高,看着睡得那么安稳额角的冷汗却大滴大滴掉下来,林曦给他加了被子,坐在床边看着他等他醒来,等着等着就一直等到了清晨的第一缕光在天际复活。安然出了一身汗体温稍微回降了一些,脸色也恢复了血色,可还是没醒来。林曦到厨房熬粥去了,打算熬好放在保温壶里,等安然随时醒来都可以吃,如果体温再重新飚上去,可能就要送医院了。

林曦煮完粥回房刚坐下来,看到安然终于醒了,他刚刚醒来,眼神软软的毫无精神,好像马上又要睡着了似的。安然咽了咽口水,好像很费劲似的开口,声音哑得吓人,“林曦……你上来……”

“什么?上来干什么?我衣服脏。”

安然皱了皱眉,觉得说话的时候好像几十根针扎在他喉咙似的难受,“我好冷,你脱掉就行了,快上来。”说着往被子里缩了缩,又不满意似的直接拿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林曦打开衣柜随便拎了一件棉质T恤和一条短裤换上,钻进被窝里顺手把安然蒙在头上的被子扯下来,被子里热得像个火炉一样。安然闷得脸都红透了,头发蔫蔫的贴在额头上,嘴唇微微颤抖着,“……很冷。”说罢便一手环住林曦,他头也疼得厉害,枕着枕头都难受,他扭了扭头猛地一下磕在林曦的肩膀上。林曦只觉得旁边有只热的发烫的大狗狗蹭来蹭去,知道他难受,伸手帮他掖好了被子,顺带抚了抚背,“冷就别乱动,待会踢了被子又得着凉了。”安然意识模模糊糊的也没怎么听清,只是也真的没有动了,昏昏沉沉地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林曦在被窝里被他抱着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安然他自己也是满头大汗,却下意识地蜷缩着,看来这次是真的很严重,虽然明知道他每年都得遭这么一回罪,可听他自己说上几年都只是小感冒小咳嗽而已,两三天就原地满血复活了,这次却烧成这样。

昏暗的房间中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安然的手机屏幕亮了。

【晴天雨】安然,昨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找天请你吃饭哦~

6、争宠就吵架

安然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渴醒的,发烧的人总是觉得口渴想喝水,睁开眼睛的时候林曦就在他怀里,一夜没合眼的林曦小朋友睡得很安稳。安然小心翼翼地屏着气,低头在林曦的头顶轻轻落下一个吻,轻得像天空中的云,轻得像地面上的风,轻得像黎明破晓的薄雾,轻得像漫漫黑夜里的星光。

安然的病情反反复复了一个星期才完全稳定恢复,林曦陪着他去打了几天针,考场医院两头跑,下午晚上还要去咖啡店值班,简直忙得快崩溃,学生会的人还要老是打电话找他安排下学期开学的工作,于是一怒之下他就把学生会的职位给辞了。

暑假的第一个周末的夜晚,赵雨晴邀请安然吃了一顿饭,为感谢他上次送她回宿舍的事,盛夏的白天总是那么漫长,七点的时候才隐约有点黄昏的意味,安然看出窗外来往的车辆行人和拐角刚刚亮起的街灯渐渐出神。

“安然?”赵雨晴的声音把拉回现实世界。

他礼貌地笑了笑,眼里带着询问的神情。

“嗯,没有。”赵雨晴像自问自答一样摇摇头,回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我刚刚是说,我听林曦哥说你之前发烧了,你身体现在好点了吗?”

“嗯,已经好了,谢谢你。你想要吃什么,决定好了吗?”

他遇到过很多人,听到过许多情话,也收到过很多礼物,总是轻而易举地就收获到别人的感情,萍水相逢的又或是朝夕相对的,有时候触碰得越多反而越对感情敏感而不是迟钝,他轻易地就可以明白一些字句一些表情一些动作里意味着什么,一眼就能看穿,却始终会栽在最在乎那个人手里,什么也猜不透。

那些理直气壮的感情从不羞于表露,人们总是急于捕捉每一个细微的机会制造感动,热切地期盼得到回报和承诺。而那些隐忍在心里无法释放的,即便是深爱得入骨入髓,却连对望时的一个眼神都不敢逗留,生怕眼中的爱意会出卖自己。

“林曦~林~曦~你说为什么上了大学之后那些女生脸上都一层粉啊看着像块麻薯一样,吃饭的时候不怕粉掉进饭里吗?我高中以前的女朋友都是素颜的呢。”安然吃着林曦给他削的苹果,背靠着林曦的背,大长腿交叠在沙发上。

林曦在玩手机,回答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女生到了这个时候开始打扮自己很正常啊,怎么,有人掉粉到你饭里面了吗?”

“那倒没人敢。不过,如果是你的话,看着这么大块麻薯脸你亲得下去吗?”

“唔……唔……我没试过亲哪一块麻薯我不知道。”

“那如果是我的脸呢?”安然起身转了过去,想把下巴搁在林曦头顶上看看他这么专注对着手机在干嘛。

【晴天雨】林曦哥,明天早班帮我带早餐行吗?我有个作业刚改好明天要先去找教授。

【晨曦】好啊 没问题。

“你的脸皮太厚了我怕我的嘴会被撞歪。喂,你干嘛偷看别人发信息啊!”林曦收起手机一抬头,头顶猛地磕到安然下巴,安然牙齿咬到自己的下唇嗷的一下然后摔下了沙发。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咬到舌头?”林曦吓了一跳。

安然瞪着他捂着嘴没有说话,双方沉默对视了几秒,安然突然伸手一下子把林曦也扯下沙发,林曦读懂了他的眼神,于是一副遭到挑衅的表情把手机丢回沙发上然后跟他打闹起来。

打来打去闹着闹着安然忽然后仰躺在了地板上,林曦重心不稳趴在了他身上,像只趴在主人肚子上卖萌的猫。林曦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过安然,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全部都那么帅气好看让人忍不住停留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就像无风的海面或带着余温的夕阳,这是他,最最在乎的安然。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安然了,可是他又未曾对哪一个男生有过那种喜欢,大概只是太熟吧,他这样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安然看着林曦的视线扫过他的脸,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他很有把他摁下来吻上去的冲动,后来他也常常懊悔地想如果当时他真的理智屈服于情感吻了林曦,也许少了很多麻烦就可以没羞没躁地在一起。安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紧张得快要透不了气,生怕一个气息不稳就暴露了所有讯息。林曦却突然回过神来,一个抱枕对着安然的脸就扔过去,“看什么看,偷窥狂!”

那天之后林曦就觉得安然有点发神经,有时候他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就可以感受到安然直勾勾盯着他的视线,就像喝醉的时候一样,可是一旦他回过头去迎上他的目光,这哥们又会转过头去不看自己,直到自己转开视线,他又故态复萌。而有时候他准备去上班了或者在家里玩玩手机没搭理他,他就黑着一张脸一副失宠的小狗的样子,搞得林曦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幻觉看到他耷拉着的尾巴。

【晴天雨】林曦哥,你上次说的那种酸奶是什么牌子?

【晨曦】哦,那个啊。我帮你买啊。

【晴天雨】我爸下个星期说来见见我,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见他,尤其是他那个虚伪得要死的老婆,明明很讨厌我老是对我笑对我笑,笑毛笑。

【晨曦】哈哈哈哈,无视她就好啦。

【晨曦】父母能陪伴在身边的时间始终比朋友少太多,珍惜能得到他关心的机会吧。

【晴天雨】嗯,也对╭(╯^╰)╮哼。

【晴天雨】到时候请老头子喝杯咖啡好了,他老婆就喝白开水吧。

【晴天雨】林曦哥!你什么时候到!!!

【晴天雨】我的工作服忘带了!!

【晨曦】刚下车。你先穿我的,我今天到厨房帮忙可以不用工作服。

……

林曦有时候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妹妹,看见赵雨晴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像这样就能把童年那份无人理解的孤单填满,如果当初在他面对父母离异最无助的时候有过一个懂得他感受的人,给予他哪怕一点点同病相怜的安慰,或者甚至只是陪伴,也许很多情绪早就能够释怀,不会打成一堆死结却活埋在心里。可是没有。虽然得不到,可他最明白这个世界上像他们这样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于是一切都被投射到了赵雨晴那里。

林曦又在玩手机,吃饭玩手机,看电视玩手机,睡觉还在玩手机。你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这个人喜欢的却是我,你傻不傻。那些随时溢满的感情就像空气一样如影随形,却只能以友谊的名义假装崇高圣洁,不敢掺入一丝自作多情,不敢让你误会哪怕根本就不是误会。凭什么别人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我甚至不敢乞求的你的爱情。

“我爸叫我大三就去他公司实习,你觉得怎么样?”安然闲聊似的,想引起林曦的注意。

可林曦至始至终盯着屏幕没有回应,嘴角翘起似有若无的笑容。

“妈的,就知道看着手机傻笑。”不安、委屈、嫉妒,这些缠缚着的负面情绪已经到了顶点,然后安然把林曦的手机抢过来摔去墙角。

“安然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王子病啊?!”

7、吵架就犯错

看着林曦的夹杂着惊愕和愤怒的眼神,安然根本无从解释,安然第一次对他说重话,以前是相隔太远不可能,后来是喜欢他心疼他宠他爱他舍不得。他想说对不起,可是刚才那些负面情绪还堵在心里,什么都说不出,于是他摔门就走了。

林曦呆坐在椅子上,直到安然走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他想打电话问问安然去了哪里,可是又想起手机已经被安然摔坏了。他斜眼看了眼墙角摔得裂屏的手机,也懒得起身去捡。干嘛突然发火骂人,真是难伺候。

安然沿着大马路一直走,走着走着慢慢冷静了下来,虽然嫉妒还是嫉妒,可是那些不安和委屈好像被夜风吹散了,走在人群里,脑海中还是林曦,林曦每天给他做饭时候的身影,林曦被他逗笑的时候翘着嘴角的小模样,林曦穿着白衬衫在夏日的阳光里回头叫他的表情,心里头好像响起一首很熟悉的钢琴曲,一直弹啊弹的,直弹到他的情绪完全回复平静。他一路走到手机专卖店,可是已经关门了,校区这边的商店总是一早就关门,只有食肆,小贩,大排档才会在深夜里依然喧闹。然后他又打车去了城里的大商场。

林曦想了很久要不要去找安然,可是他这么大个人总不会走丢吧,虽然是个生活残障,但也不是白痴啊,更何况即使自己想要去找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又不是那种撒娇发脾气等着男朋友追上来的小姑娘,总不会就一直傻愣在楼下等着自己去追。可是想到最后,林曦决定自己去做那个傻愣着在楼下等他回来的人。刚伸手打开门,就看到安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正准备掏钥匙,看林曦从里面开了门表情也是一呆,然后把一个盒子放在他头上,他从头上把盒子拿下来,是最新款的手机,他知道这是这位大少爷想道歉的意思,然后就憋不住想笑了,也忘了刚才安然是为什么要走的,而自己又为什么会生气。安然把手放在他头顶,然后揉了揉,林曦低着头看着安然赔给他的新手机,一定看不到他此刻眼中充满宠溺,“唉,我拿你没办法。”

“我才拿你没办法好吧。”

和好之后,他们互相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林曦还是在玩手机,只不过,安然好像也在玩手机。

【然然哒】回到宿舍告诉我。

【晴天雨】嗯好^ ^

【晴天雨】安然,我到啦~

【然然哒】知道了。

【晴天雨】今天的电影很好看,谢谢你~话说那个男主演技真的很好呢,长得又帅!不过说实话我觉得没你帅,可惜你只是个摄影师啊,不然我觉得你应该会蛮上镜的呢~\(≧▽≦)/~

【然然哒】说不定你见到男主真人就把我忘了。。。

【晴天雨】才不会呢!!!

大二开学之后,日子一直过得平平淡淡的,所有的事情好像已经进入了轨道一样机械一般地持续运作着,包括那些悸动着的感情。

安然和林曦虽然各忙各的,但感情还是很好,有空一起吃饭打球打游戏,晚上睡在一起。

林曦已经在学校没有要职在身,所以在校无聊的时候也会跟着安然跑跑社团活动,看看外拍,或者一起到校外参加联谊。他觉得安然举起相机的时候真帅,一副我用镜头就能掌控世界的拽样,帅得他忍不住躲在一旁用手机偷拍了好几张。新款手机就是好啊,还能自动对焦和调整曝光度,拍得安然像个自带光环的男神一样。

而且当林曦看到赵雨晴穿着符合当天外拍主题的衣服又化上精致的妆容在镜头面前的表现时,他好像才突然开窍一般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平时迷糊话唠的小妹妹会被封艺术系宅男女神,光是美,是不足以成为女神的,而是要美出天际才行。

每次休息的时候赵雨晴就会跑过来安然和林曦这边和他们聊天,准确地说,是和安然聊天。林曦多数时候在旁边只负责笑,偶尔的时候负责嫌弃安然。

那年圣诞节举行的迎新晚会,林曦终于不用再在后台和评委席之间跑来跑去,也不会被各种音响师灯光师院长校长辅导员使唤来使唤去,而是在台下找了个好位置静静观看表演,还顺便借了安然的单反相机。

那天晚上林曦拍的绝大部分都是安然的照片,虽然也是出于私心,但主要是安然这个王八蛋上次出完外拍忘了给相机充电,搞得他开场拍了没几张相机就闪着电量不足,安然又还没出场,所以只好关机等安然。后来回看他拍的那一堆安然的照片时相机就自动关机了,也是及时。不过看在他在台上弹钢琴弹得那副迷倒众生的帅气样子,他就觉得安然勉强也不算是个王八蛋了。

那首钢琴曲好熟悉好熟悉,可是林曦又不大好意思直接去问安然是什么曲子,仿佛不用问也可以脑补到安然摸着他的头说“少年,少玩手机多看书”的样子。不过没过多久他也知道了,元旦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两个挤在床上用手提看电影,是那部很经典的《千与千寻》。片头小汽车开过山路,一阵风把山坡上的树的叶子吹得沙沙响动的时候,那熟悉的旋律就跟着奏起。

《One Summer’s Day》,中文名译作《某年夏日》。

“安然,你是不是神经病啊,大冬天的在迎新晚会弹《One Summer’s Day》。”

“好听就行啦,你管我啊。”

“就管啊。”

“平时不见你这么多话看电影你就开始嘴痒是不是,信不信我拿东西堵住你的嘴。”

“……”

一边看一边斗嘴,后来终于看完的时候,片尾千寻的父母终于变回了人类,千寻和琥珀川道了别,忍住没有回头,紫色的发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千寻和琥珀川一定会再见的,宫崎骏的童话里都有大团圆的结局。可是安然却觉得他最喜欢的角色是无脸男,那个孤独的暗恋者,想把最好的都给他暗恋着的那个美好的人,却无从开口,只有默默地陪伴,眼看着那个人心里装满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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