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好你的本分,别忘了谁是主子。”
说罢萧令扭头离开了,留下管家端着茶杯僵立在原地。
半晌才发觉背后的衣襟被汗水湿透,端着的茶,早已凉透了……
出的门外,萧令深吸了两口气。他倒是不认为管家有敢和白依依合伙对付自己的胆子,但适时给他个警告是必须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老头子眼见着剩下一口气没救了,他这一死,萧家的财产瓜分问题必然引起一阵血雨腥风。而白依依这女人虽贱但不傻,知道若是自己得势将来她在萧家的日子必然不好过,肯定会利用这最后关头和他斗上一把。
最毒妇人心,尤其是美如蛇蝎的妇人,更要小心提防才是。
所以哪怕连自己的生日萧令都没有让住校的萧玲回家来,学校虽然鱼龙混杂但起码比外面安全许多,让妹妹留在学校里他也会安心一些。
萧玲知道了大概会不高兴吧,为他擅自做的决定。
萧令轻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发现车已经开到了NR学院的校门口。犹豫了一下,萧令停了车,找出一副墨镜来戴上进了校门。他不打算让萧玲知道他偷偷来学校看她的事情,接触越多危险越大,就去她上课的地方远远地看一眼好了。
校园的环境在萧令假扮学生那阵子已经摸熟了,所以并不担心找不到路。
说起来,他与NR学院算得上是一段不解的孽缘。
本来是自家妹妹回来朝他抱怨有个艺术系的天才新生抢了风头,萧令便打算亲自来看看附带“惩罚”一下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却没想到在这里栽了人生中最大的跟头。虽说后来知道简亦身份之后将计就计地设了一场阴谋,但付出的代价未免惨痛了一些。
身子赔进去了不说,连心也……
萧令停下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戴在左耳上那枚钻石的心形耳钉。
他其实挺想知道那一天简亦把它送给自己时想说的话,可惜……没有机会了。
蓦然抬首,萧令发现他已经站在几棵硕大的银杏树下。只余下光秃秃枝干的银杏树透出冬日的凄清,几分萧索,明明记得那时候看时树叶还都是苍绿的。
他说待银杏叶都变的金黄之时,是最美最好看的。
“我想,带你去我喜欢的地方看看。”
望着满目清冷的银杏树,萧令说不出来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那好像是,一种如同毒瘾发作之时越来越强烈的空虚感。开始的时候并不觉得,但渐渐的发现那个心上的洞像有无数只蚂蚁啃噬一般越变越大。怀念的是有个人会晚上抱着他入睡,起床时候吻他的额头,做好了粥等他回来吃,发脾气了哄到他高兴为止。
或者,仅仅是贪恋一个怀抱,一份如同恋人般的温柔罢了。
自己是不是中毒了?萧令想。
蛇是下毒的猎手,但他自己,也会中毒么?
萧令正想着,几个女学生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忙侧身站到了一棵树的后面。
“简医生,今天的医理知识课为什么要在这里上呀?”
“对呀对呀,难道不是在校医院么?”
“因为,我喜欢这里啊。”简亦微笑着说。
“啊啊啊~好美~好妖孽!医生的招牌笑容啊……我要失血过多了>//<……”
在一群小女生叽叽喳喳的叫声里,萧令偷偷看过去,迎着从树梢打下来的阳光,他站在那里,那么近。飘逸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青丝迤逦,万千风流,完美得好像画卷里走出的人。
……简亦。
27、阶下囚
萧令注视着那个男人,他知道自己应该快些扭头走掉,可视线却像着了魔一样舍不得挪开。就像很多花季时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生那般,他躲在树后,偷偷看简亦为那群学生上课。温和的声音,温和的笑容,无可挑剔的完美,无论从任何角度欣赏。
萧令闭了闭眼眸,他默默想象此时简亦的笑容是对着自己的。
简亦,在对他笑。
心情莫名的好起来,仿佛连日来心底无法填补的空虚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萧令想,这样子情绪的起落无常算不算爱上了一个人,起码在他过去活过的二十多个年头里是没有过的。他一向不太懂爱人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爱人的资格。
想来,貌似有点可悲。
“简医生,你刚刚说喜欢这里,为什么呀?”休息的时候有学生好奇地发问。
“因为这片银杏林全变成金色的时候很漂亮。”简亦微笑着回答。
“漂亮是漂亮,可是没几天叶子就全掉光了。”
“是啊,所以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已逝的。在它长满叶子的时候你没留意,以为它总会那么多,那么繁茂。可是一晃眼,发现它的叶子已经掉光,变的光秃秃的。”简亦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如果早知道结果是如此,当初我就会……”
会怎样?
萧令的心跳加快了几分,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他有些想知道简亦下面会说什么,却又有些不想知道。
一阵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简亦的说话,萧令的脸色骤然一变。
“咦?是谁的手机响了?”有女生叫起来。
“不是我的。”
“也不是我的。”
“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好像是……咦?突然就不响了……”
哔——萧令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趁着还没有被众人发现之前闪人了。心里为关键时刻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懊恼,又为没有听到简亦后面的话而庆幸。
如果早知道我是一条有毒的蛇,你还敢……亲近我么?
萧令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离开银杏林往萧玲上课的教室去了。
这个点刚好是大课间下课,学生很多,萧令一路走过来受到了不少关注。尽管为了不引人注目戴了墨镜,还是被不少人暗地里窃窃私语,“快看,帅哥!哇,他好酷哦~”
萧令寻了一圈没有找到萧玲的人影,不得以找到了任课教师。
“你找萧玲啊,她不在。”
“不在?”
“是啊,刚刚上课时候突然接到电话,说是有人来找就请假了。”
“……多谢。”萧令的脸色阴沉下去,他叮嘱过萧玲若不是熟识的人决不能随随便便跟陌生人走,是什么人能一个电话就让萧玲跑出去连课都不上了?
当即掏出手机给萧玲打电话,铃声却先行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萧玲。
萧令的脸色略微一变,接了起来,“喂,小玲?”
“呵呵,很可惜不是萧玲小姐。大少爷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里面传来的却是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
萧令沉默片刻,继而不以为意地笑起来,“我说这位兄台,骗人的伎俩麻烦再高明一点好吧?凭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上当的把戏,小玲她好好地在学校上课……”
“好好地在学校上课吗?大少爷不是正在NR学院,可以自己确认一下。”声音充满了胸有成竹的自信,一语拆穿了萧令打算拖延时间另寻缓兵之计的想法。
“……”有人在监视他的行踪?就在附近?
萧令斜眼四周,不时路过的学生实在难以确定跟踪者的位置,只得边往楼外走边压低了声音,“好吧,就当如你所言。识相的赶紧给我放人,敢动她一根汗毛回头我废了你全家。”
“萧玲小姐现在只是在睡觉,但我可不保证接下来……”
“少废话,条件?”萧令打断他。
“‘蛇蜕’。”
“……OK,哪里交易?”萧令只是迟疑了一下,立马恢复了正色。
“开着手机,按照我说的过来,你一个人,别耍什么花招。现在,拐进右边的小路……”
在男人的指使下萧令循着曲折的小路一路向前,逐渐远离喧闹的人群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这里似乎是NR学院曾经的旧校舍,平常都是锁着铁门写着闲人勿进的牌子。
相当隐秘的地方,应该在学院多年的内部人员才知道。
萧令隐约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心急萧玲的安危没顾得上细想。
推开破败的木门,一股发霉的腐朽气味扑鼻而来。萧令皱着眉头,打量着这座旧校舍的大堂,似乎已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建筑,雕花的彩色玻璃窗和楼梯旁边摆设的大理石雕塑带着中世纪欧洲的风格,可惜早已经闲置了很久落满了灰尘。
“哼哼,还真这么听话的一个人来了?”
甜美动听的声音,却透出一股阴狠的恶毒。萧令冷眼看着出现在面前貌美如花的女人,语气充满嫌恶地沉声道,“贱人,我就知道是你。”
“少一口一个贱人的,嘴巴放干净点。”白依依皱眉,趾高气扬地朝萧令晃了晃手里萧玲的手机,“要知道你妹妹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是再敢骂我……”
“贱人。”
“你——”白依依气得杏眼怒瞪,却不知为何压下了这口气,缓了缓有些不耐烦道,“好吧,我也不与你废话。蛇蜕,带来了么?”
“你得到蛇蜕又能如何?一个稍微得点势的女人也妄想掌控萧家?”
“呵呵呵……”白依依笑得面若桃花,嗲声嗲气地冲萧令挤了挤眼睛,“你说的对,凭我一个女人的确不可能。你爹纵容你,我知道,因为你体内流着和他一样的血,萧家的一个个都是六亲不认的冷血动物。不过,如果没有了你们两个杂种那可就难说了。”
“你对我出手以为老头子查不出来?”萧令并不怕。
“是谁说我要对你出手?”白依依笑得古怪,“这里有比我更想杀你的人。”
萧令一怔,循着白依依的目光看过去,手持着枪的男人面无表情朝这边走来。
一步,一步,每走一步,都让萧令觉得浑身的血液在变冷一分。
……简亦。
“这算是借刀杀人?”萧令苦笑,第一次觉得无力。
他抬头,很想从那张跟雕像一样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其他的表情,都是徒劳。
“所以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否则总有一天会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白依依哈哈大笑,指着萧令对简亦道,“快,亲爱的~替我干掉他!”
简亦没有说话,他缓缓地举起了枪。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萧令无所谓地笑了,“我知道,你是想杀我的……”
“……”
“还愣着做什么?开枪啊!”白依依催促道。
“就像你说的,人贵有自知之明,否则总有一天会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简亦开口说了出面后的第一句话,下一刻……枪声响了,绽开的血花鲜艳欲滴。
白依依的身子晃了晃,缓慢地仰面倒了下去,死不瞑目地大睁着双眼。
而那个凶手,若无其事地甩了甩塑胶手套上沾到的血滴。白色的医生大褂上还有其他斑驳的血迹,让萧令忽然惊觉,为什么刚才的枪声竟然没有引来一个周围的人,白依依不可能有胆量只身来赴会,只可能,是那一个解释……
他在刚刚,已经杀光了这里的所有人。
毫发无伤,根本未被人察觉。
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让萧令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无法,把这样杀人时冷酷的简亦和教学生时温柔的简亦联系在一起。
想要逃跑,可是莫大的恐惧竟让双腿像不听使唤一般无法移动。直到萧令回过神来,那一袭血衣的人已站在他面前,审视着他的脸,瞳孔里是深不可测的笑意。
简亦伸手去摸他的头,“在树后偷看了我那么久?怎么就跑了?”
“……”莫大的震惊之下,连思考都变的僵滞。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一瞬间,那些断掉线的珠子好像都串联在了一起。
是谁能轻而易举地骗取萧玲的信任,知道他的电话号码,监视他的行动,熟知校园的环境,以及……设下这一连串滴水不漏环环相扣的局。
“别碰我!”
被简亦触摸的刹那,萧令挥手打开了他。
冷,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寒冷……
那微笑,还是那温柔的笑容么。
不会,不再。
简亦看着被萧令打开的手,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他突然如同一头迅捷的猎豹扑过来,扼住萧令的脖子将他大力地撞到了身后的大理石雕塑上。后背的撞击引得萧令痛叫一声,但紧接着窒息的感觉随着喉咙收紧的指尖蔓延全身。
“你还没明白当前的处境么,萧令。”他的语气温柔,话语却冰冷到残忍,“我说过的,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被我看中的猎物,是一辈子都逃不掉的……”
他抚上他的脸颊,塑胶手套的质感滑腻而怪异,好像蛇的触感。
尚未凝固的血液,在苍白的脸颊上滑过两道血痕。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阶下囚’。”
28、惩罚烙印
逐渐收紧的指尖涌来窒息的感觉,让萧令险些以为他会就这样被这个男人掐死。
在严重的缺氧让视线开始发黑之际,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突然涌入肺部的氧气让萧令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咳得连眼泪都冒了出来。但他泪眼婆娑的模样并没有引来简亦的同情,他淡然地脱下了那副被弄脏的塑胶手套,“让你就这么死掉未免太无趣了。”
简亦抬起萧令的脸,冷笑,“好不容易得到的玩具,也得玩腻了再丢。”
“我呸……咳咳,你这个……患有严重妄想症的变态……”萧令一边咳嗽一边骂道,任由简亦将他的下颚捏的生疼。他要等待机会,等待机会逃离这个危险的家伙。
“倒是还蛮有精神的。”简亦打量着他挖苦。
“……”萧令不说话,猛地抬手挠了简亦一爪子,扭头就跑。
跌跌撞撞地冲出大堂,萧令回头看去,还好,简亦没有追上来。果断摸出手机拨下110的号码,嘟嘟的忙音让萧令心里焦急,暗自咒骂暗那群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警察!这样又嘟嘟地响了一阵子,在萧令以为要没希望之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救命!我这里有个杀人犯,好多人都被他杀了!地点在NR学院的……”
一颗从脸颊擦过的子弹截断了萧令的话,通话中的手机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摔在地上碎的七零八落,硝烟之下能够闻到一股浓郁的塑料外壳烧焦的气味,连萧令的右手也被溅开的碎片划破变的鲜血淋漓,脸上也擦破了好几道口子。
“呜……”萧令捂着淌血的手掌,还是,差了一点……
紧接着被人扯着胳膊粗暴地拽起来,简亦的脸色阴沉着,不待萧令说话接着给了他一个掌掴,俊逸的脸庞顿时红肿了大半。萧令被这一巴掌打的有点晕眩,回过神来顿感一肚子的窝火和委屈。这是简亦第一次打他,下手还这么狠。
“姓简的!你他妈打啊?继续打!”
萧令吼叫着就想还手,结果手掌还未举起就被简亦扼住了手腕,相差悬殊的力道让萧令挣脱不开,又不想屈服所以拼命扭动。萧令反抗的模样落入简亦的眼中,他眯起了眼睛,仿佛捕猎者在欣赏落入网中垂死挣扎的猎物,满是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