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因犹豫了一会，终于迈开追逐的脚步。
杜伦特狂笑着跟在后面，巴不得这场戏今天就能进入高朝。
夜晚的海滩边，一条漂亮的银色人鱼在水中不停地翻腾。
这是一条雌性重种人鱼，有着清秀的面容，因为情欲而泛红的眼睛，黑色的秀发在月光下反射出一层银色光辉。
陶一冉看到的就是这样漂亮的，处于求偶状态中的雌性人鱼。
他愣了下，慢慢走过去，当水没过了他的小腿才停住，此时他离人鱼只有两米的距离。银色人鱼僵硬地看了一会，终于慢慢游过去，微微抬起上半身，伸手要拉住他的裤腿……
“你有喜欢的人吗？”陶一冉退后一步，避开她的触碰。
“我……想要……想要……”单纯的人鱼被从未感受过的情欲折磨得几欲落泪。
嵘玄其实错了，不是所有人鱼都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折磨，更何况是一个被注射了药剂的少女。
人鱼继续往前靠，直到陶一冉已经退到了沙滩边，脱离了冰冷的海水就难以忍受的人鱼只能在水中焦躁地扫动着尾巴，以最美的姿态向这个唯一的雄性求欢。
“你要是还能听得进我说的话，我会帮你找到你喜欢的那个人鱼，或者人类。你也不喜欢自己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工具吧？”陶一冉无奈地对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人鱼说。
“我不要……我不知道……”菊地纯子忍不住再次靠近，虽然仅存的理智让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类绝对不是她可以下手的对象，“我喜欢你……喜欢你们……我不要走……”
陶一冉错愕不已。
“谁都可以……我不想回去……”少女啜泣着控诉，“那里没人喜欢我……我想跟你们在一起……我想要有人喜欢我……”
处于求欢状态的雌性人鱼美得惊人，曾经在传说中人鱼的眼泪会化成珍珠，而陶一冉这才明白，只有这时候的人鱼，才会美得让人连眼泪都觉得精致。
当嵘玄找到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站在沙滩边的青年和即将抓住他的美人鱼。
“滚开！”暴怒的纯种人鱼差点要对一个未成年痛下杀手，幸好陶一冉及时拦住。
“你是我的！她居然敢诱惑你！”嵘玄的精神压因为怒意而释放出来，毫无防备的陶一冉和菊地纯子同时捂着脑袋，处于最敏感状态的小人鱼甚至尖叫一声，连连退后到深海处。
“你不要捣乱！”陶一冉头疼欲裂，干脆一把抓住他，狠狠地用头撞上了嵘玄的脑袋，从未遭受过这种撞击的青年摔坐到地上，愤怒化作万般委屈：“你是我的！你干嘛帮她？”
“闭嘴！我在给你擦屁股！”陶一冉顾不得头疼，追到海里，将疼得蜷缩成一团的人鱼捞起来，在嵘玄吃人的眼光中，朝岸上走：“快，带她回去。我看到远处已经有一些人鱼要过来了。”
在起伏的海面上，依稀可以看到几个重种人鱼被求欢中的小人鱼吸引过来，如果不是突然杀到的嵘玄，他们已经准备好从陶一冉手中抢过这个独自发情的雌性人鱼。
嵘玄眼神阴冷地看着被陶一冉抱在怀中的人鱼，走了两步，终于忍不住爆发：“我来抱！不许你再碰她！”
“滚开，我抱她你吃醋，难道你抱她我就不会吃醋？”陶一冉踢开他。
盛怒的嵘玄瞬间就像一头被安抚的狮子，乖了。
“可是你要带她去哪里？”尽管如此，他还是恨不得把这只雌性人鱼丢回海上。
“告诉我，你喜欢的谁？！至少，你看谁最顺眼？”陶一冉努力放缓了声音。
不停在怀里摩挲地人鱼想要环抱住他的脖子，最终还是忍下了。“我不知道，我喜欢你们……你们都比我的家人好……”
陶一冉有些心虚。
他们谁都没把这个姑娘当一回事，只偶尔会让她一起来吃饭，他，纪云织，杜伦特和费因有时候会轮流去陪她说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又或者是她的家人们到底是多冷淡，才让她这样眷恋这里。
“我想要留下……”为了不让陶一冉讨厌自己，她甚至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尾巴，不让自己做出太多诱惑的动作。
陶一冉感觉自己简直是抱着一个炸弹。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先去温水池里放松一下吧，或许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安慰怀中的人鱼。
“……我喜欢哈尔护卫。”怀中终于传来低低的声音。
陶一冉一愣。
“我喜欢他，不要赶我走。”她哭泣着，为自己不能满足家族的期待，不能完成父亲交待的任务，背着众人喜欢上了一个地位低下的人鱼种护卫而感到羞耻。
可是那是唯一一个愿意给她讲故事，愿意陪她度过每一个寂寞的夜晚的人鱼啊。
“哈尔！哈尔呢！”谁知道嵘玄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竟然带着兴奋的声音朝远处大声呼唤着那个护卫的名字。
“我们，我们是把她带到海边还是……”陶一冉却像是个紧张的父亲，抱着人鱼左右犹豫。
“海边！”能解决掉一个大麻烦，嵘玄的心情迅速阴转晴，“谁敢过来抢，我就撕了谁。”
“……”你的转变也太明显了。
当那个面红耳赤的人鱼种护卫被架着送到海滩边时，陶一冉像父亲嫁女儿一样将菊地纯子放到他怀里。“不要……不要弄过头。”想到自己的第一次，他的脸有点黑。
嵘玄却心照不宣地朝他笑。
崩着脸的青年拍了下他的脑袋，快步离开即将发生爱情故事的海滩。
嵘玄跟上来，一把拉着他的手，略显腼腆地问：“第一次我弄得太狠了吗？”
“……闭嘴。”脚步加快。
“我可以再补偿一次，温柔的。”
“再啰嗦今晚你就睡海里吧。”
“海里也行，我发现了一块适合你躺在上面的珊瑚礁……嗷！”被痛揍的人鱼捂着脑袋，仍旧不思悔改，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以后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回南方找个小岛吧，那里的海水你也会喜欢的……”
夜色中，很久以后才听到嵘玄憋了许久的问题。
“哎，你是真的会吃醋吗？”
第91章
嵘玄阵营中唯一的女性正式成年。
成年给人鱼带来的变化相当明显，从来只会安静坐在一边的少女变得坚强，只因为嵘玄一句话“想要留下来，就证明你是有用的”。
“我不想再成为受摆布的道具，”褪去青涩线条的菊地纯子不再穿上绣满蕾丝的公主裙，一身利落的裤装让她光是外型上就变得坚韧了许多，“我会证明给你看。”
陶一冉在旁边笑着，有种看到女儿长大的欣慰。
不能战斗，不能谋略，作为一个女性，菊地纯子最后选择了协助费因完善自由区中的女性平等细则。
不管是人类还是人鱼，在战争或社会动荡中，女性往往是被忽视的群体。轻易地被牺牲，被交换，被遗弃，这都是弱肉强食时代必然出现的现象。
真正的平等，应当是尊重每个物种的存在价值，即使它再弱小，也不能剥夺它自由选择的权利。
这样一来，他们之中只剩下费因一个没有成年。
那一夜追出去后吃了闭门羹的少年在门外蹲了半天，仍旧没换来对方的心软，倒是让他喜欢纪云织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嵘玄听闻后，更是恨不得明天就把这两个别扭的家伙送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
两个都曾经是他的情敌，凑在一起简直是一箭双雕。
如此一来，至少在他的队伍里，再也没有觊觎陶一冉的家伙。
发情期持续的时间越长，对身体的危害越大，纪云织明白这个道理，但为什么一定是他？于是只能恼怒地打开窗子，对着那个正要偷偷放花的少年吼：“我不喜欢你！找别的人去！你又不是雌性，没有非要挑喜欢的对象的道理！”
被吼的少年呆愣在原地，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水汽。
纪云织扭过头不去看他，准备离开。
“那我等你喜欢我行不行？”少年还是把花放在了窗台，小心翼翼地问。
“等不了的。不喜欢你的人，当你等待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喜欢上了别人。”纪云织没看他，只淡淡丢下这句话就要回去干活，
“你有喜欢的对象？”费因急了，扒着窗台继续追问。
“……没有了，”纪云织回头瞪他，“反正你别等我，快去找别人，弄坏了身体我赔不起。”说着就要关窗。
费因在窗子关上的瞬间突然将花束推到里面。纪云织来不及停手，不小心夹了他一下，结果受伤的小人鱼还在窗外傻笑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
从来没被人这样喜欢过，纪云织脸上的红晕漫到了耳根，拿过那束花终于走了。
一老一少刚办完事回来远远低看到这一幕，点评起这两个纯情生物。
“哪有这么窝囊的人鱼？”嵘玄看不惯费因没有一点傲气的模样。
“你在陶一冉面前比他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杜伦特冷哼。
“……对陶一冉这种类型只能以柔克刚，但纪云织喜欢强者，费因再窝囊下去只会让自己被经验憋死。”嵘玄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地位感到羞愧。
杜伦特摸摸下巴：“帮他一把吧。总不能让一条人鱼被自己的经验憋死。”
嵘玄不置可否，但嘴角仍微微挑起了一点弧度。
当晚，熟睡中的纪云织被外头的骚动惊醒，房门被猛地打开，在看清来人之前就被紧紧抱住，湿漉漉的身体显示那家伙似乎刚刚才从水里出来。
“……喂，你干嘛？”感受到他身子在微微颤抖，纪云织还是没追究他把自己整张床都弄湿的责任。
“我不要跟别的人鱼交配。连菊地纯子都能找喜欢的人，我为什么不行……”费因哭得难过，“我是雄性又怎样，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为什么人鱼一定要在成年前完成交配？我不想当人鱼了，把我变成人类，我就可以不用……”
“不是你喜欢的人，对方就一定要喜欢你。”纪云织头疼。
“所以我等到两厢情愿的时候再交配行不行？你帮我研制一种药，让我延迟成年……”
“胡说八道！你还有一个月就要十八岁，拖延下去你的寿命……唔……”嘴巴被封住，纪云织翻了个白眼。
该死的。
人鱼的兽性果然比人类明显多了。
他挣扎了两下，但对方的力量显然大得多。啧，果然还是得被……
“我不做下去了，”小人鱼竟然放开他，“再做下去你会讨厌我的。我不要做了以后你就再也不理我，这样我成年有什么意义……”说着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在纪云织错愕的眼神中，抹掉眼泪，难得硬气的说：“我等你同意了我才做。”
“……等你熬过去再说。”纪云织绷着脸，却伸手拿过毛巾给他湿漉漉的头发擦拭，“别把水都滴在我的床上。”
费因头微微低着，让他的手更方便。
纪云织看着他乖巧柔弱的样子，只觉得糟心。
他不是不心动，但是他需要一个强大的保护者。费因就是个孩子，虽说能保护他，但真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也不可能指望他像陶一冉那样。
他叹了口气，看着那张漂亮的侧脸开始胡思乱想。
你不想当人鱼，我不想当人类，我们能交换的话，我一定把你娶回家。
变革不仅让第四城邦发展迅速，也让这片海域被牢牢掌握在嵘玄手中。
这对米勒家族的影响非常巨大，他们所有的贸易被迫中断，损失惨重，而最关键的，是嵘玄的崛起对他们的威胁。
再不拔除这个威胁，嵘家的下场或许就是他们的下场。
暗杀决定在一个起雾的深夜里进行。
人鱼居住的区域离海岸并不远。其实人鱼并不一定要睡在海里，对他们来说，以人类姿态活了几千年，“住宅”的概念已经深入骨髓，大海虽然是他们的地盘，却并不是安居的地方。
所以进屋子睡觉前先到水里放松一下，是每个人鱼都喜欢做的事情。
这天海上的雾很大，乌云将月光全部遮住，连人鱼的视线都无法到达二十米的距离。忙了一天的嵘玄半倚着礁石，一会用尾巴戏弄着附近的小鱼，一会用珊瑚清理蜕换下来的鳞片。他必须保持最完美的状态，因为陶一冉有时候会靠在他的鱼尾上，略显迷恋的抚摸着像黑曜石一样漂亮的黑色鱼鳞。
想到那家伙被自己以人鱼形态压倒在沙滩里的样子，他的唇角就难以抑制地扬起。
直到突然出现的杀手将他难得的宁静打断，他的笑容才彻底收敛。
“终于忍不住了吗？”巨大的鱼尾一甩，完美的弧线划出一条冲击力极大的攻击，硬生生将最靠近的杀手人鱼尾鳍打得骨折！
凶悍的人鱼只用一击就表现出他在种族中的绝对强势。
没有一个杀手人鱼敢小看这个年轻的人鱼，因而当十几条人鱼将嵘玄包围起来的时候，他们仍然绝对这样不够！
不够！
击败一个强者只有不择手段！
嵘玄撕裂第四只重种人鱼的鱼尾时，突然听到了枪响。
不该出现在海域的声音。
左肩传来剧烈的疼痛，脑中突然可笑地冒出陶一冉手持枪支无赖地笑着的样子。
他猛地将那只已经鲜血淋漓的人鱼拖入海底，避免出现在海面上，然而受了枪伤的左肩已经不能让他再像之前那样灵活，剧烈的疼痛甚至让他几次没躲过其他人鱼的围攻。
慢慢他被其他人鱼逼上了海面，只要再往上浮一点，他知道就会有枪口对着他的脑袋再补上两弹。
精神压在这种状态下被释放，剩下的十条人鱼同时难忍地抱着脑袋打滚，嵘玄终于换来一点空间，反击开始。
然而十个重种人鱼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更何况……
远处还有一个纯种蠢蠢欲动。
嵘玄只觉得受伤的肩膀都快把海水染成红色，疼痛并不能让他失去斗志，但失血过多却能让他失去力气。
眼看精神压变得不稳定，再次蜂拥而上的杀手将他逼到海面。
没有枪声。
而是更加激烈的水中搏斗声。
嵘玄无法控制自己分神看向那边，只穿着衬衣的青年冒着冷冽的寒风在浅水区与一条持枪的重种人鱼搏斗。
人鱼怕枪进水，动作受限，最终被陶一冉掰断了手腕，无奈地看着枪落到他的手中。青年举枪毫不犹豫地就对着想要冒出水面过来攻击他的人鱼接连射击，又有两个人鱼中弹倒下，剩余的只得退回海里。
嵘玄不敢托大，连忙朝海岸游去，却在中途被那条蛰伏许久的纯种拦截。
那是一条相当强健的青年纯种，光是看他鱼尾的银灰色就知道他来自该死的米勒家族。
陶一冉迟迟不见嵘玄上岸，猜想他是被水下的东西绊住，立刻踩着水冲进了海里。
其他重种正要包围两条正在缠斗的纯种人鱼，结果其中一条人鱼就被人从后面扣住了颈项，在其他人鱼没反应过来前，硬生生拖到了最近的岩石上，在上面的被一枪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