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生给四十九院感觉很特别,总觉得和旁人有几分不同。四十九院很难用言语形容出自己内心感觉到的怪异,但总是隐隐的,能够察觉到那股奇特的与众不同。也许是因为那个女生和眼前的这群比起来,显得格外坚强吧。
「老师……你是说千秋吗?」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生弱弱地开口说道。
四十九院不认识这个女生,但是通过她的自我介绍得知,她就是之前杜若馆男生讨论失踪的女生之一——明泽椿。
明泽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缩在角落里,看向四十九院的眼睛里晃动着消抹不掉的恐惧。明泽怯怯地看着四十九院,轻声说道:「老师,千秋她可能又出去找其他幸存者了。」
又……?
四十九院捕捉到了些个奇怪的字眼。那个叫千秋的奇异女生让四十九院很好奇。在当时那种随时都会面临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如此镇定的女生实在极为罕见。可以说,四十九院这条小命,也是千秋救下来的。可是……这一切,依旧不能消除掉四十九院对她的强烈警惕。
「你们和我说说,千秋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们都是被千秋救下来然后带到这里来的,」一个比明泽更加活泼一些的女生率先说道,「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懂,后来被那些怪物追到走投无路,差点还被害死。危急关头,是千秋救了我们,再之后就她把我们带到了这间教室里。」
「是啊,千秋好像很早就到这里来了,看起来对什么事都很有经验。她好像不太愿意和我们聊天,所以我们也不太清楚她的事。不过反正就是她救的我们。」
所以……那个奇异的女生救下了所有的人,并带到了这个地方?
四十九院对这个结论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管女生们是如何对千秋感恩戴德,四十九院始终觉得这事件里头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气息。那样一个柔弱的女生,怎么可能在各种险象环生的危境下救出了全部的人?
等等……
全部……?
四十九院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么?」
女生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忽然有人恍然大悟地大叫一声:「啊!谁有看见奈美子和真理子吗?她们两个到哪里去了?」
「奈美子刚刚说想去上厕所,但又觉得害怕,所以真理子陪着她去了……」明泽怯怯地说道。
小小的嘀咕声瞬间在女孩子之间炸开。
「可是总感觉很久没见到她们了啊!她们走了有多久了?」
「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赶跑出去找厕所!她们两个还真是大胆,在附近直接嘘嘘就好了嘛……」
四十九院觉得女孩子的有些讨论实在不是适宜自己偷听的,不禁有些尴尬地重重咳嗽一声,打断满屋子的讨论。
他这一阵声响,成功地让女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可让四十九院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所有的视线中都没有担心的成分,更多的是好奇和不屑。这让四十九院大感诧异,他没想到那两个独自离开的女生人缘居然如此糟糕。
「老师决定先去找一下她们两个,你们就先呆在这里,等老师回来,好吗?」四十九院向女生们说道。
好些个女生的脸上都浮现出犹豫的神色,显然是很舍不得四十九院离开。四十九院身为「成年男性老师」的身份带给了她们很大的安全感,她们并不希望四十九院就此出去找那两个失踪的同学。若是万一……四十九院遇到了什么意外,绝对会让她们所有人再崩溃一次。
有几个大胆些的女生倔强地说道:「老师,你可以不要去吗?我们呆在这里很害怕……」
女生们的话并没有动摇四十九院的想法,甚至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产生。
「你们呆在这里很安全,老师不会离开太久,如果没有找到她们,我马上就会回来。」
四十九院并不想斥责什么,女生们会这么想再正常不过。到了这种地方,大抵人人想到的都是自己,顾不上其他人的死活吧。人性的自私和其他阴暗面,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更容易上升到一种令人惊悚的地步。四十九院能够理解,但他并不会为了让这些女生们安心而放弃其他学生的死活。说不定,就在他们耽搁的这阵时间里,那两个失踪的女生就遇到了危险,并陷入了绝境之中。
越这么想着,四十九院越呆不下去。早一些动身,便能早一些找到那两个女生并把她们带回来。也说不定……那两个女生就会有更大的生还的机会。
不愿再多做纠缠,四十九院再次认真吩咐了几句,让女生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注意安全,然后起身离开教室。
四十九院走到门外,准备拉上身后的木门,突然一个人影飞快地从屋里跑出来,躲到四十九院身后。
「明泽!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110.第24祭笔仙游戏六
四十九院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像是被什么吓得浑身发抖的女生,厉声呵斥着让她回去教室里,和她其他的同学呆在一起。毕竟和大部队待在一起还是比和自己待在一起要安全得多。
明泽后退两步,飞快地摇摇头,急切哀求道:「老师,求求你!请让我跟着你!!我、我真的不想再和她们呆在一起了!!」
明泽的反应显得太不寻常,她异常的惊慌让四十九院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就这个样子,让她回去教室和那些女生们呆着也并不太好。四十九院无奈地叹了口气,向明泽招了招手。
「算了,你好好跟着我吧。」四十九院让明泽紧跟在自己身旁,向前走去。
「但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关于……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其他人呆在一起的理由。」
四十九院的问话让明泽顿了顿脚步,瘦弱的女生犹豫着不敢开口,但四十九院脸上严肃的神情不同以往,让明泽感觉到了些微的惧意。
沉默了好一会儿,明泽小心地组织着措辞,开口说道:「老师,我这么说可能你会不相信,可是,我天生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是每个人身边都环绕着一种颜色,我把它称作是『气郴。我能看到『气郴的变化,它会根据每个人的心情、身体状况发生改变。但总的来说,每个人的气场都会在一定范围内变化,不会波动得太厉害。可是……到了这里的同学,他们身上的气场……」
说到这里,明泽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他们的气场……怎么了?」四十九院知道有些人自出生便身怀某些奇特的能力。这些能力也许并不强大,但却意外地拥有一些神奇的功能。像明泽的这种,大约便是属于探查一类。而她所说的气场,更倾向是人类的……生命力。
听着明泽的描述,四十九院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宇佐美之前能看到,现在却看不到了的环绕在人身上的那种死亡气息。
「他们身上的『气』在变弱……」明泽小小声带着点颤抖说道,「被一团团奇怪的黑色东西吞噬着,慢慢在消失……」
「消失!?」四十九院惊讶地停下脚步,愕然地看着明泽。
明泽紧张不安地看了眼四十九院,然后垂下头,轻轻点了点。
「你是说,她们现在也面临着生命危险!?」四十九院没办法淡定了,他本来还以为女生们在教室里呆着是最安全不过的事情,却没有料到,那反而成了极度危险的地方!
四十九院想回去,可明泽却拖住了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老师!你、你千万别回去啊!」明泽大喊一声,眼睛里噙着透明的液体。
「我必须要回去救他们!明泽你放手!」四十九院心急如焚,说话的口气不由加重。可一直都胆胆怯怯的明泽这次却异常坚定,用力摇着头就是不让四十九院走。
「老师,你根本就不知道!其实除了奈美子和真理子,还有很多女生早就已经失踪不见了!她们都是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消失的,谁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了教室,又去了哪里。但离开教室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明泽气急败坏地大喊道。
「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为什么要回去送死啊!」
四十九院看着满脸后怕和心有余悸的明泽,心里止不住地泛寒。说到底,明泽也是怕她自己出事,所以才阻止他回去救其他的女生吧?甚至把她的能力告诉四十九院,也仅仅是为了让四十九院信服,然后单独保护着她罢了。
这种做法,和之前在教室里阻止他离开的女生又有什么不同?
这真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它会吃了所有人的良知、怜悯、同情还有一系列人类的美好感情,只会留下嫉妒、憎恶等等的邪恶感情。虽说人生在世总是有好有坏,可是在这个地方,那些邪恶的感情似乎全都被不停地放大、放大,充斥着整个空间,就算是求生的欲望再怎么强烈,也不至于让天真烂漫的学生们露出了本不该属于的丑恶嘴脸啊!
四十九院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人创造了这个地方,他创造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彻骨的寒意侵袭着四十九院的身体,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四十九院看着濒临疯狂的明泽,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
「老师,就我们两个不行吗?为什么还要去管其他那些人?其他人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逃出去了不就好吗!?」
听着这样的质问,四十九院万分无奈,想要伸出手去拍拍她算是安慰,顺便劝劝她放弃那种想法,可是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明泽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执意和癫狂,扭曲的森森表情让这个原本腼腆可爱的女孩子看起来意外的狰狞。
明明是如此孱弱的女孩子,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向四十九院逼近。四十九院被明泽眼中的癫狂惊住,忍不住后退两步。
「老师……」明泽离四十九院越来越近,四十九院甚至能够看到明泽嘴角边开始裂开的巨大弧度。一种绝对不会是正常人会拥有的弧度,好像被刀子将嘴角割到了耳边一般,变成了可怖又可笑的笑面人。
四十九院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恐惧着什么,可是身为阴阳师的本能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很危险!必须要赶快离开她!但理智却又告诉他,这是一个被蛊惑的学生,他必须要赶快唤醒这个学生的神智。四十九院隐约感觉到,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将会有非常糟糕而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
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他的学生,也会牵扯到他本人!
四十九院稳住心神,抬起头正视着摇晃着向自己走来的女生。
「明泽同学——」四十九院伸出手,准备扶住女学生近在咫尺的肩膀。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四十九院身后伸出,把他猛地向后一拽。四十九院猝不防及,差点就要跌倒。恼怒地回头,四十九院正想好好训斥一下这个突然介入的人,却意外地看到了那张消失许久的脸。
「千秋同学!?」四十九院忍不住失声惊叫。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快跑啊!」千秋满脸紧张地拽住四十九院往前跑。四十九院被她死拽着脱不了身,正想表达自己不愿离开的意愿,身后的明泽却突然凄厉地叫了起来。
四十九院愕然回头,瞪大双眼看着突然间发生巨变的女生。
距离四十九院只有几步之隔的明泽痛苦地捂着身体慢慢蹲下,缓缓抬起的头上,一双血红的眸子凶残地盯着正准备弃她而去的两个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四十九院张了张嘴,异常艰涩地问道。
「她就要魔化了!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千秋焦急地大喊道。可被她拉拽着的四十九院却始终踟蹰地站在原地,不愿随她离开。
「她……她是我的学生!我不能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跑掉!」四十九院死死盯着仍旧在异变中的明泽,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迈不开步伐。
「这样……么……」千秋嘴里低声喃喃。四十九院背对着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痛苦哀嚎着的明泽所吸引。
在他的背后,千秋嘴边突然泛开一抹诡谲的笑容,亮起的双眸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就在四十九院束手无策地干瞪眼的时候,他的背后响起了低低的女声:「你要想阻止她的魔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用这个对准她的额角刺穿就可以了。」说完四十九院感觉到手上被人塞入一根细长的银针。
手中冰凉的触感让四十九院猛地打了个激灵。侧身走了几步,四十九院肃然地看着千秋,拿起手里的长针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千秋满脸焦急地跺了跺脚,恨恨说道:「我之前看到过有人用这东西制服了魔化的人。但、但这其中的风险非常大!有人在魔化结束前没能完成制服,结果反被完全魔化的人一手撕成了两半。这根针也是我后来悄悄从那人手里捡回来的。我只是看到别人这么做了,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但我唯一能确定是,如果你再不下手,待会儿我们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千秋脸上表现出来的急迫和暴躁并不像是作假,四十九院握紧手中的银针,犹豫不决。这种骇人的法子真的能唤醒明泽的理智?若是平时正常的情况下,把针插进人的大脑,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眼下这个状况……早已经偏移平时正常的情况太远。
111.第25祭神秘空间一
在四十九院犹豫的时候,明泽身上的异变仍在持续着。少女身上白皙的肌肤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慢慢变黑,肉眼看不到的细细鳞片正顺着少女的颈部向她浑身扩散着!哀嚎的嘴淌着透明的涎水,原本被嘴唇包裹着的犬齿竟然在不停地变长,甚至突出了嘴唇!
千秋见四十九院还在犹豫不决,忍不住抢过四十九院手中的银针,飞快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和异变中的明泽:「既然你不愿意救她,我也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你慢慢陪着她吧,我要先逃走了。」
千秋的举动让四十九院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请把银针先借给我。等我……等我救了明泽,一定会还给你。」
飞快摇摇头,千秋又猛地后退几步:「不行,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不赶快在异变结束之前动手,我绝不要借给你。因为到时候、到时候……你会和她一样,魔化的。」
千秋眼里的警惕让四十九院瞬间明悟,她是在逼他现在立刻做出选择。是用这种看起来极为凶险的方法尝试一下,还是立刻离开像是定时炸弹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明泽。
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四十九院回头再看了眼明泽,在心中做出了选择——
「请把银针给我。」
见他终于下定决心,千秋把手里的针交给四十九院,然后找了个离明泽最远又能看清场中一切的角落看着四十九院,然后认真说道:「你最好快一点,据我之前的观察,狂化时间最多持续半小时就会结束。」
四十九院最好看了眼千秋,点点头,然后走向痛苦地蹲在地上的明泽。
「啊——」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明泽瞪着一双鲜红的眼睛望向四十九院。
原本是眼白的地方彻底变成了血液的猩红色,棕色的眼珠也像是被鲜血所浸染呈现出一种令人惊悚的红褐色。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怕是大不部人都会被吓得噩梦连连。就算对早就见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存在的四十九院来说,这双眼睛还是在最初一瞬间让他忍不住怔了怔,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魔化还没有结束的明泽虽然看起来异常暴躁,却并没有任何要伤害四十九院的意图。甚至四十九院抬起她的头,把针抵在她的额角也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识。四十九院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却又卡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地让他异常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