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沚说,“我送你吧,公司开车送你去还得回来呢。”
“那你开车还不是……”沈沂说到一半才觉得有些不对劲,阴郁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好巧,我后天也要去C市。”岑沚摘下眼镜,捏了捏镜架在鼻梁上留下的印子。
“……”
沈沂看着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岑沚是故意的。
两人没继续说话于是就开始大眼瞪小眼起来了。
两个孩子看着大人们聊天看得无聊,便催道:“叔叔,热水放好了吗,我好困。”
小宇说着,还抬起小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是真的困了。
沈沂这才想起两个孩子,忙走过去拉起他们走去浴室,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回过头,对着岑沚说:“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沈沂让两个孩子在门等着,自己则去放热水。
最近两个孩子总是闹腾说要去游泳池,岑沚总是忙,眼看都夏天就快过去了,再不带孩子们去的话,恐怕得等明年。
沈沂心里盘算着等出差回来就带他们去一趟吧。
……
给孩子们洗好澡,看着他们吃完布丁,盯着他们刷好牙上床去睡觉之后,沈沂才离开,那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
沈沂要走,岑沚自然得送他。
想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末班车,打的又不太好打,沈沂也就答应了。
沈沂的那间房子在市区中心一套不华丽的民居里,站在楼下往上数三层,右边的那间就是,房租还成,最重要是离公司近只有三个车站的路程。
到家楼底的时候,出于礼貌,沈沂还是道了句谢才下车。
见他要走,岑沚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叫住他:“喂,你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不了,我家没椅子。”沈沂头也不回地说道,然后做贼似的,忙冲进楼道里一步三阶地蹭蹭往上跑,就怕岑沚一个不舒爽,追上来不肯放他走。
岑沚无奈地笑了笑,发动车子转了个方向,踩着油门往家里开。
第二天沈沂没来岑沚家,忙着收拾东西,第三天早上八点的飞机,沈沂坐着离开了,也没给岑沚打招呼。
C市是个非常繁华的都市。
沈沂背着个包走出机场的时候,高耸的建筑霸道地遮住了半边蓝天,反光的暗蓝色玻璃映着静静的蓝空。
他从建筑与建筑之间留下的缝隙看天空,天空只剩那么一小块儿,他盯着看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低回头,脖子酸酸的。收回视线一路滑下看回平地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脑袋晕那么一下下,觉得自己像是从某个极限回到了原点,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渺小无比。
没什么时间可以浪费了,沈沂打车去到公司为他订好的酒店后,先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往床上躺。
和送货人会面的时间是在明早的九点,叫什么码头来着?啊对,洛湾码头……
沈沂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了,手机也忘了开机。
等睡醒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的五点多差不多六点。
沈沂看了下钟,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又睡不着了。整个人软绵绵的趴在床上,发了十多分钟的呆之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就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往浴室里去。
刷完牙洗好脸全部都弄好之后,沈沂的肚子就开始闹,拿上钱包就打算下楼买包子。
因为对这边不熟,所以沈沂只是在酒店附近买了几个蟹黄包就回来。边吃包子边看电视打发时间。
沈沂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在度假,他已经很久没在早上看电视了。八点半上班,七点就得起床,忙活到七点半就得出门挤地铁。
于是在填饱肚子之后,沈沂就开始无聊了,电视换了好几个台都没好看的节目,索性就把电视给关了。
沈沂拿出手机开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时间呢,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是岑沚。
“喂。”沈沂接了起来。
“喂你到了没?”岑沚在那边有些烦躁地问。
他是知道沈沂要出门出差,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不给自己打电话。
“到了,怎么了?”沈沂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想着这灯真好看,得多少钱才买得回家。
“你出门也不给人打电话,到了也不给人打电话,你这是想要闹失踪啊?”
那边语气听起来不太好,沈沂皱了皱眉,心想我出个差你也管那么多,关你什么事呢?
不过想是这么想,沈沂也没想说出来,于是敷衍道,“没有,忘了。”
听出了他的敷衍,岑沚只是无奈,叹息似的:“以后别这样,有人担心着呢。”
怕他会别扭炸毛不自在,岑沚特意委婉地说道。
沈沂不用脑子也知道对方口中的“有人”是谁,只是他不说清楚,那他就有借口装作不知道了,于是笑:“两个孩子么?告诉他们别担心,跟他们说,沈沂叔叔回来带礼物给他们。”
岑沚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就觉得好笑,“就你还叔叔呢……”
沈沂不满了,“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都快奔三儿了,不是叔叔还能是哥哥啊?”
岑沚说,“你上大街去问问,要是有人说你长得像三十的,我保管把他们眼珠子给抠出来。”
“你这人怎么真的狠毒呐?不对,你是变着法子说我长得幼稚吧?”
“你想太多了……”
沈沂跟他对骂着打发时间,等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竟然跟那个家伙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顿时觉得有些懊恼。
不是往死里讨厌那家伙么?怎么话这么多,掌嘴!
想着,还真的不轻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岑沚的话也多了,以前跟个闷蛋似的,自己叽叽喳喳跟他唠叨半天,那家伙不是嗯就是啊,要不然就是闭嘴。
想了想觉得这一年内,这家伙变化真大,至少话多了。
挂下电话不久,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沈沂接起来还没说话,那边就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沈先生。”
“嗯,我是。”沈沂歪着脖子夹着手机,坐在床上穿鞋。
“您到了吗,用不用我派人去接?”
“你们到了?不是还有半个小时么?”
“嗯,是这样的,就是怕您不认得路。”那边笑着说。
“啊,洛湾码头是吧,我一会儿打的过去。”穿好鞋,沈沂坐直起来拿着手机。
“不急不急,还有半小时呢,先生可以慢慢来。”
“哦,好的。”沈沂习惯性地点点头,顿了下忙回答。
对于他迟钝的回答,对方只是笑了笑,说:“那一会儿见了,沈先生。”
“嗯。”
挂上电话,沈沂想,那家伙真礼貌。于是为了不让这么礼貌的人久等,沈沂加快了速度下楼,刚好一辆的士停在门口,沈沂便钻了进去,把地址报给司机。
C44、大上海,吃货多
到码头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来接他的是一个大概三十五岁的中年男子,一身整齐的西装,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辆银色小车旁边。
“沈先生?”
见他下车,那个男人便迎了上来,在他面前站定。
“对,你好。”沈沂把司机找的零钱塞进钱包里后,就随意把钱包放在西装的上衣口袋。
这是一个长得很普通的男人,普通得沈沂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他。
“这边请。”男人抬手朝左边做了个请的姿势,等沈沂走在前头的时候才跟上,开始对他解释:“这次的货是从美国那边空运过来的,最近内地查得严,所以就不能直接送杭州去了。而且这次价钱得翻倍。”
沈沂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能大概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只不过对他口中的“那批货”,更加的好奇了。
“张先生这次没来,派货的人可能麻烦点了,您等下得跟他对一下暗号。”
沈沂点点头,这个所谓的“暗号”,王席贵在事前有跟他说过,所以并不用太担心。
“到了。”
没走多久,对方就突然说道。沈沂停下,往前看,就看到七八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倚在两辆大货车边抽烟,一见有人来,便纷纷抬起头看向这边。
那些男人看起来都非常的高大雄壮,其中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等他走近了,沈沂才看到他脸上有一道不浅的刀疤,疤痕的颜色和皮肤的颜色大相径庭,显得格外狰狞。
“你好。”男人向他伸出手,“我叫安德瑞。”
“你好。”沈沂伸手礼貌的握了下,“董先生。”
所谓的暗号其实很简单,就是对方用虚假的姓名跟你打招呼,而你得报上他的真名。
果不其然,对方笑了下,便做出了个请的姿势,说:“沈先生这边请。”
那边的男人见沈沂走过来,纷纷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捻了捻烟头,就站定在原地,恭敬地等候沈沂的到来。
远看是没觉得什么,只是走近了之后,整个人被一群至少一米八包围,他们的影子层层重叠在沈沂身上,再加上他们身后那两辆大货车……
沈沂只觉得紧张。
刀疤脸拿过一本小本本递到沈沂面前,指着左下方一处空白说:“在这里签个名吧。”
沈沂看了下纸上的内容,都是一些关于货物的数量,“我可以检查一下么?”
“嗯?”刀疤脸诧异了一下,随即大笑,“这里可是满满的两车呢,您要全部检查完可是要很长时间呐。兄弟们没那么得空陪你,得去下一家送货。况且我们可是跟王老板做了许多年生意,不可能黑到他身上的。”
“嗯……没事,我很快盘查完的,给我两个小时就够了。”
病愈后,沈沂为了锻炼脑内的记忆能力,特意让王席贵给他找了个这方面的老师,之后的记忆力超强,简直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对数字也非常的敏感。
刀疤脸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问话变得尖酸了起来,“沈先生是觉得我们兄弟看起来想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么?像王老板这种长期来往的商家,我们怎么可能坑,再说了,我们可还是要立马送货去下一家的,谁有那么多时间给你。”
“这……”沈沂犹豫了下,对他说了声抱歉“我打个电话。”
刀疤脸没好气地哼了声,算是默认了。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喂。”
“喂老板,是我。我已经在C市了,这次的货有两车那么多,需不需要钦点下?”
王席贵没有回他,只说了句让对方接电话。
沈沂把电话给刀疤脸,对方一接过就亲热地叫了声王哥,斜眼睨了下沈沂,满脸的得意洋洋。
也不知道王席贵对他说了什么,只见刀疤脸连连应了几声好,就把手机还给沈沂。
“喂老板。”
“沈沂啊,不用点了,你直接签名就行了,货就放在那里,我重新安排人去运过来。”
“哦,好的。”
见他挂了电话并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刀疤脸便把本子送到沈沂面前。
沈沂接过笔刚想写,就听对方说,“沈先生,写你的名字。”
“啊?为什么?”
“因为是您来收货呀。”
“噢……”沈沂也没细想,落笔大方地就把自己的名字给签上了。
刀疤脸客气了起来说要送沈沂回酒店,被沈沂连忙拒绝,幸好对方没有强势的坚持。
回到酒店已经是中午了,沈沂在路上买了点零嘴吃,又买了些没营养的路边摊,打算当午饭吃。
坐上电梯来到自己所在的那个楼层时,他看到他的房门口那边蹲着个人,看着那个人的身形觉得眼熟,沈沂的心里不由咯噔一跳,忙快步走过去。
越走近心就跳得越快,因为距离渐渐靠近的问题,他已经能确定那个人就是蹲在他房门前的,并且越看越觉得像……“岑沚!”
沈沂还是迫不及待地大喊了一声,而脚步却停了下来。
只见那人迟钝了下,随后慢慢抬起头……不是岑沚还能是谁?!
得到答案的沈沂再次向前快步走去。
“回来了?”岑沚问道。
对他的到来表示不解,沈沂皱起了眉,问:“你来干什么?”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岑沚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可无奈蹲太久,脚麻了使不上劲儿,自然而然向沈沂伸手,“喂,扶我。”
沈沂嘴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不情不愿地伸手握住他,用力把他给拽上来。
等岑沚站定,他便毫不犹豫地松手。
岑沚看着他这反应觉得好笑,又见他一脸阴郁的站着不动,就催,“开门。”
“干嘛?”沈沂斜了他一眼。
“在门口站着说话好玩儿吗?”
沈沂抿了抿嘴,纵使心里有千百个不愿,但他也累了,于是还是从口袋里把房卡掏了出来。
门开后,岑沚也不客气,径自走了进去,一屁股就在沈沂的床上坐下,嘴上抱怨着累死了……
“你来C市干什么?”沈沂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又拿起杯子倒了杯水喝,喝完之后又问,“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岑沚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了口大气,“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怎么就不会问我累不累,什么时候下的飞机,肚子饿不饿……”
“……”沈沂无语地看着他,又喝了口水就把杯子放下,懒得理他,自顾自拆东西就开始吃了起来。
岑沚也没再说话了,整个房间就只剩拆塑料袋嘈杂的声音。
吃着吃着的时候,沈沂听到岑沚的一句梦呓:沈沂啊,我很累……
沈沂吃东西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又开始吃了起来。
表面如常,心里却酸涩得不行。
岑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七点了。身上盖着一张毯子,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滑落到了大腿。
他记得他是坐在床上,然后实在太困了,就就着坐的姿势躺下去睡的。
而现在,他的鞋子和外套都被脱了,整个人睡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毛毯,空调温度正正好。
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岑沚微微笑了下:那家伙……
床头放着碗打包回来的粥,碗底下压着一张字条,岑沚抽出来。
饿了就吃,我去楼下逛逛。沈沂。
岑沚拽着字条心里暖暖的,不一会儿却松开手,把字条折成好看的四方形,把他塞进钱包的一个夹层。
粥还温着,吃得岑沚的心愈加的暖了起来。
沈沂没有逛多久就回来了,带回了一堆垃圾食品。
“买这么多?”岑沚看到他手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路边摊食物,不大乐意地皱了下眉。
“好吃嘛,难得来。”沈沂逛到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心情自然好了起来,也忘了要给他脸色看了。换好鞋子之后就忙催岑沚,让他去洗手。
“给你吃个烤鸡腿。”沈沂把一只烤鸡腿送到岑沚面前。
烧烤都是路边那些碳烤摊子,调味料直接洒在表面,看起来好像特别好吃,最主要是味道闻起来超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