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头。对不住。”瑞合冲他点下了头。
齐韫的脸色立刻变了。“你是说你们用了破邪诛天阵也没有拦住他……就连你也没有拦住他？！”
瑞合无言以对。他的确轻视了那个小子。但是让他不想答话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正在拼命回想自己清醒的几分钟之内看到的景象。他似乎隐约看到一个古怪的人形，就好像是……人鱼雕塑的模样……
齐韫强自压下了怒火，怒意冲天地看着四周傻愣的天仙，他的脚踩在什么东西上时突然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他微微一皱眉，蹲下身来，从地上捡起了碎裂的东西。青蓝色的，就像是鱼尾部的软麟……他眯起眼，顺着来路看去，在那些细碎的石子上发现了另几片碎麟，还掺杂了少许血色。他对一旁的马岭使了个眼色。
马岭立刻明白了，低头命令属下将类似鳞片收集了起来。齐韫拾起了其中一颗带血的石子，在阳光下看了看。血色接受到温热的阳光的一瞬，立刻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呲”地一声，蒸发了个干净。
马岭看着蹲在地上的齐韫，对着刚刚走来汇报的天仙点了点头，来到齐韫身边，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齐韫的耳骨就在他唇边，他尽力延长了说话的时间。
齐韫微微陷入了沉思。“你是说，那柄圆月弯刀是个十三月……而且，甘愿同时侍奉两个人？”
第四十九章：1/3
黑色的星野之下，三人气喘吁吁地在黑色走道上横七竖八。叶未双自然不用说，而已经遭受过数重精神上攻击的郁剑，终于也不再站着了。那一进入虚空境就化作人形的张飞一把就抓住了周瑜，双眉紧蹙。然而，在接触到他的片刻之间，他忍不住抬起头，上上下下将叶未双打量了个遍。事实上，就是周瑜和郁剑，也已经将他全身上下仔细研究遍了。
叶未双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小叶……你……”张飞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叶未双的心情一下恶劣了起来，将鱼尾向身后一缩，脸色不愉。
张飞接着说道：“你能不能继续唱歌？”
“啊？”叶未双呆住了。他能料想到张飞用各种恶劣的话讽刺自己，但是就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话。
“你的声音，好像把那些虫催眠了……”
郁剑突然心里一动，立刻检查自己周身，果然，正如张飞所说，那些虫全部安静了下来，那浑身的瘙痒和疼痛竟然消失了！
叶未双张了张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他们压根儿没有问自己究竟为何瞒着他们。就连张飞也没有嘲笑他的体态……“多谢了。”张飞突如其来地冲他说道。
叶未双突然之间释然了。心中的哽块仿佛一瞬间消失。他一拳头捶向张飞，咧开嘴说道：“我们是哥们儿嘛。”
周瑜带着几分浅笑，看上去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只是脸色太过于苍白。叶未双这才想起他们并没有脱离危险，周瑜还是个大危险。
叶未双立刻想要跳起来，但是他忘记了自己现在胯下的压根儿不是双腿，而是鱼尾。这一跃让他没扭了尾巴。张飞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了他。叶未双顿时觉得自己比他矮了大半个头。
“我说，你这品种没见过啊，是什么地方的鲛人？”张飞开口之后，立刻挨了叶未双一拳：“我擦，还品种！……”
“话说回来，难怪从来见不得你碰水的。也就上完厕……”看到叶未双的表情，张飞识趣地闭嘴了，“我还想你丫的打篮球根本就没有使劲，连汗都不出，看样子是错怪你了……我说，哪有人比我天赋还好的……”
叶未双几乎像要甩张飞一个耳刮子。但是鱼尾逐渐干燥让他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嗯……我说……那啥，你还有裤子不？”
张飞瞪着他，接着目光缓缓移到了他下身，嘴里蹦出一句：“我擦，你不是吧？！”
四人离开虚空境的时候几乎脱力。周瑜强力把持着才没有让他们的落脚点跑到接应范围以外。在空间划出一个大洞的时候，柳子翼的人才都松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看着那从空洞之中跳出来的人。当先一个是郁剑。他落地的时候踉跄的一下，脸色有些不稳。
其次是抱着周瑜的张飞，周瑜一出现，柳子翼立刻踏了上去，单手剑指压在了他的额上，脸色顿时一变。随后，他向后一声招呼，三四个叶未双都认识的属下立刻上来按下了封印。“回去再说！”他看着张飞脸色严肃地说道。就在虚空境要合上的时候，叶未双才跌跌撞撞地从上面蹦跶下来。看到他模样的众人脸上的表情从欣喜变为惊讶，最后变成了忍笑。
叶未双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本已破破烂烂的上衣搭配着下身张飞的外套，两条光小腿还露在空气之中，一双赤脚都是红肿。
“我说，叶师兄，你要秀你的腿也不是这么个秀法吧……”柳琴忍不住打趣道。
叶未双的脸更红了，只是支吾着正要上车。他们落脚的地方正是不知名的郊外。这时一辆黑色Evo颠簸着在草地上拉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甩尾，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从里面踏出来，二话不说就将叶未双一把拉上了车。叶未双还没叫出一声“莫离”，对方就已经关上了车门，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要飚油门。“你还想光屁股站在那儿多久？！”莫离的一句话让叶未双立刻闭嘴了。只是在看到窗外柳子翼等人投来的眼神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按住莫离就要挂档的右手，睁大了眼睛叫道：“救救周瑜！”
莫离蓦地止住了。
“逆血封……周兮！”叶未双不知道柳子翼那里究竟有没有足够大能耐的天仙救回周瑜，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能想到办法。周兮这个人不靠谱，但是在碰到他叶未双要求的事上，会有展现惊人的能力。
莫离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盯着他手上叶未双毫无血色的手背。叶未双注意到他的眼神后如同被火灼伤一般缩了回去。“逆血封？谁……你帮他下的？”
叶未双僵硬地点了点头，不敢催促莫离。他知道自己轻易露出原形一定惹恼了莫离，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这。
莫离盯着叶未双的手看了一会儿，随后反手抓住他的手，将它放回他的腿上，打开车门迈了出去：“好好待着。”
叶未双愕然地盯着莫离下了车。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之间意识到，莫离本身就是个极端强大的人，只是因为长久以来一直隐没在舞台背后，而让他逐渐忽视了他的能力。也许根本不需要周兮，莫离完全能解决。
正要离开的人在看到莫离踏来的身影时就都停了下来。在场的天仙除了柳子翼、张飞、周瑜和郁剑还算和他有点交情，其余的人所知的不过是叶未双的搭档，还有这人也是个天仙罢了。
柳子翼正面对向莫离，回头让张飞将周瑜送了上来。看到莫离下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叶未双说动他了。事实上他手下的确没有什么拥有治愈性大神通的人。就算是符箓师也没有。如果莫离能出手，周瑜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了。
莫离的眼珠移动了下去，盯住了张飞怀中的周瑜，随后将手一伸，一把就要捞过周瑜。张飞的双手死死抓住了怀里的人，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莫离。
“给我。和未双。”莫离在停顿了一会儿才加上了后三个字。张飞青筋突暴的手死死的攥了一会儿，随后松开了。“过几天再来领人。”
周瑜的手毫无生气地荡了下来，死人一般垂挂着。他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张飞。在施展出最后一次虚空境后，他的体内机制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失去了叶未双的歌声，体内的虫和逆血封一起，涌进了他的奇经八脉。
莫离抬了抬眼皮，对这郁剑抬了抬下巴：“你也来。”
郁剑脸色青白，只是看着莫离，什么话也没说就跟了上去。相对于其他人，他和莫离更加亲近一些，更别说叶未双。
张飞眼睁睁地看着周瑜的双眼消失在莫离身前。一只手掌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相信他。”柳子翼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该回去了。寄宿家庭里的父母已经给学校打过好几次电话了。”
张飞捏紧了拳头，最后一次看了莫离的背影一眼，抬腿钻进了车里。
所有天仙上车之后，副驾驶座上的柳子翼掏出一只五色小杯，从窗外扔了出去。五色小杯迎风而长，立刻变成一只透明巨梭，一头罩住了加长商务车，黑车顷刻之间消失了踪影。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莫离口中轻哼了一声，将周瑜放到后座上，由郁剑看着，低头进了车：“他们走得倒快……”
说罢黑色Evo猛地一声轰鸣，马达发出一阵巨吼，四只轮胎急速抓地飞快蹿了出去。
车在林子里横七竖八碾了三四百米之后才离开罕有人至的土路，加速的马达居然在这种路上也开出一百码的时速，在坑坑洼洼的小泥路上如履平地。叶未双将头探出去一看，顿时咂舌。莫离在轮胎上按了八道风符。
“钻进来，别撞了头。”莫离将人一把拽进来，拉上窗，通过后视镜瞟了一眼有进气没出气的周瑜，问道：“你们撞上嬴堂鲤了？”
叶未双一愣，随即道：“你怎么知道？”
莫离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一个地区的天仙人数按照妖物划分……”
“妖物？”叶未双惊讶地打断。
“嗯。”莫离斜了他一眼，“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接手过太多关于妖物的任务，别以为这里很和平。”
叶未双不说话了。
“齐韫的OP区，管辖着和分管者总共十四人，占有人数最多，旗下还有这十四个各自带来的少数‘家仆’、‘侍候’。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三十人。这小子的症状一看就是遇到了控兽师，控兽师之中惯用虫作伎俩的，正是嬴家人。嬴家和齐韫能有交好的是第三分支的子嗣，若要服从于齐韫，也只有堂字辈的人。堂字辈第三分支的子系共三人，嬴堂岚、嬴堂鲤、嬴堂群。长子已经继承部分家业，不可能下界，幺子尚在入学，能在这里为非作歹的，也就这一个嬴堂鲤了。”
叶未双听得目瞪口呆，讷讷地问：“这是上界共所周知的事么？”
莫离沉默了一小会儿：“不是。算上我，不到五十个外人知道控兽师的族系内情。”
同一时间，加长商务车内，也在进行同样的话题。
“嬴堂鲤算是嬴家最出跳的子孙，但不算嬴家翘楚，这一代听说不如上一辈。你们怎么会遇到他？”柳子翼皱着眉问道。张飞满脸阴霾，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那个SB整整追了我们两个停留点，要不是小叶那个同伴和阿瑜，我们根本走不出来！”
柳子翼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齐韫手里不会有很多人，你们就算被嬴堂鲤纠缠，也不应该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不会有很多人？”张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看齐韫手下少说有两三百人！我们落地的点都是随机的，他在没个点都布置了人手，只要我们一出现，所有周围的天仙都会赶来。尤其是第三个停留点上，我们还碰到了一个音攻高手。”车厢里一时安静异常。
“你是说……齐韫手里不仅有控兽师，还有音攻高手？”柳琴的神色显得有些震惊，“哥！”
柳子翼沉思着，缓缓说道：“他的手里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加上所有的家仆侍候也不可能……你说，那个音攻？”
张飞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对，一个音攻。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摆脱他。”
柳子翼再度沉思了起来。
“柳少，我看着事情有点儿大条了……”一个青年在角落里开口道。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开车的蒋琛决忽然张口说道。柳子翼抬头示意他说话。
“齐韫能在短期内找到这么多天仙，恐怕跟他的商界经历也有关系。他能收徕更多地仙，但是天仙，却是有限制的。我们都知道上界允许下来的天仙人数有限，并且都需要下界通行证。能轻易获得下界通行证的，只有一种方法——赏金任务。但目前为止，又出现了另一种可行的方式——”蒋琛决的话音刚落，柳琴的脸色就立刻一变：“他想发一笔战争财！”
“没错。这一点我之前也想到了。”柳子翼说道，“上界要开始有大动作，必然有不少天仙届时将要下界。天仙不如地仙那般容易控制，上界必然许以好处。这其中之一就是自由上下界。但这项权利只付予登记入战的人。很明显，齐韫盯住了这一票人。”
“但是下界又有什么值得他们来的好处呢？”叶未双茫然的看着莫离，据他知道的，无论是从莫离口中，还是从周兮那里，听到的都是下界不如上界物资丰富，下界相比较上界来说，就是个荒芜之地。这些天仙犯不着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么？”莫离目不斜视，然而叶未双却立刻明白了：“神器！”
“上界将神器移到了下界来，这很大程度上吸引了天仙对下界的眼球，另外，我想齐韫恐怕做了更多的活动才能引来这个数量的天仙。”柳子翼的手指轻叩着窗框，双眼看向模糊的车外，“战争到来的时候，手里掌控这么多天仙，绝对是个很大的优势。这一次……你们的确是侥幸。
“他拿准了神器逃脱不了，出动了所有的人。但是他没有想到你们会逃出来，如果你们没有出来，我们恐怕到最后也不知道他居然藏了这么多力量。
“小叶，有麻烦了……”
“幸好……”莫离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什么，一脚踩下了油门。叶未双忍不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里已经是闹市区了！！”
黑色的Evo压根儿没理会车里的大吼大叫，视若无睹地闯过三四盏红绿灯，冲进了茫茫车流之中。莫离突然之间双手松开了方向盘，撑着椅背踏到了车后座。叶未双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帮他稳住方向盘，大吼道：“莫离！”
莫离转身将叶未双往驾驶座上一扯，说道：“你来开。这小子撑不住了。”
叶未双立刻叫道：“什么？我不会开车！”
莫离却没有回来的意思：“离合器，挂三档，油门和刹车随你踩。”
四周穿梭的车流表明了他们现在正处于下班高峰期的前锋，高架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段。叶未双看着面前的方向盘欲哭无泪。
莫离从西装上衣内口袋中掏出几张符纸，按在了后车窗两旁，随后抽下自己的皮带绑住了周瑜的手脚，对郁剑吩咐道：“按住他。”
郁剑惨白着一张脸，毫不犹豫地按住了周瑜，依照吩咐紧紧压死他的双脚。
莫离手指翻飞之间，极其细薄的刀片出现在指尖，几息之瞬，后驾驶座上的周瑜身上已开出了几道血口。刀光回影同时，几道血箭顿时溅到玻璃上，周瑜在那一瞬间猛地发出一声大叫，非同一般的力道爆发开来，险些掀翻郁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