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城西住着李今朝,城北住着夏侯渊。
茶馆里时不时能听到城民这样的评论声,“说是巧,谁知是不是缘分呢。两位公子,偏偏命运生得这样相似。”
这是命,说不得。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今朝,夏侯渊 ┃ 配角:江乐启,柳尚柏,轻鸿 ┃ 其它:其他各打酱油人氏
一、清明桥
慕州城西有座清明桥,大抵城中没几个人知道这桥的来历,有人说这慕州城刚建好的时候,这桥便在了,大襄建国至今国泰明安,清明桥不但屹立了近百年不倒,且桥上每块石头都被行人踩得发亮。
只因城西与城北的划分就是这座桥,于是清明桥便愈发得重要起来。
慕州城最大的四户人家中的李家和夏侯两户就住在清明桥两边,只因隔了座桥,李家便处在了城西,夏侯家便处在了城北。
李家是大襄有名的富商,夏侯家世袭了侯爵三代,倒也得的皇帝庇佑。本是无甚关系,但只因清明桥窄,偶尔两家出行不时有些小摩擦,故两户人家关系便渐渐偏冷。
李青行去世的早,膝下只留了李今朝一子。而李今朝的生母也因李青行去世郁郁寡欢了两年,也跟着去了。说来却好笑。李家胧了阴云不久,没等夏侯家庆幸,夏侯家的老侯爷也忽然得了疾病,病了两个月也便驾鹤西归了。老侯爷年轻时镇守边疆,也只中年时得了一子唤为“渊”的。
夏侯渊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偏偏他身子骨又不甚好,且年仅十八,外头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他自己都数不清。
城中人每每聊起这二家,都难免会把李今朝和夏侯渊放在一起比较,于是这关系便愈发微妙了起来。茶馆里时不时能听到城民这样的评论声,“说是巧,谁知是不是缘分呢。两位公子,偏偏命运生得这样相似。”
二、橘绛楼
李家马车刚出门,清明桥只过了一半,马车便停住不再行走。褐衣小厮看着对面的雕花辒辌车一时急得不知怎样办才好。正想着要不要去交涉的时候,从车厢内传出温温凉凉的声音,“李斛,马车怎么不走了?”
李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向车内的人道:“小侯爷的车与我们的车相冲,这桥太窄,过不去。公子,您看怎么……”
一柄折扇挑开翠珠车帘,年轻男子微微俯身探出头,晨光落满他的眉梢,勾出一星半点的笑意,“既然是小侯爷,我们便相让罢。”
李斛因为自家公子的好脾气难为道:“可是江公子那边……”
李今朝信手将折扇打开,“无妨。”
李斛牵着马准备往回走先给那辆惹眼的马车让路,不曾想他还没拉动缰绳,那辆雕花辒辌车却已经率先调头给他们让了路。李斛挠挠头,又不知如何再好。
这宿怨到了他们公子这边,怎么……如此和气起来了……
“公子……”
车内传出一声叹息,“既然小侯爷让了路,那我们先走罢。”
马蹄声渐远,雕花辒辌车里传出一阵咳嗽,夏侯渊的贴身侍从赶忙从随身的箱子里倒出了颗棕色药丸,不多时,咳嗽声果然平息下来,听得略显虚弱的清朗声音问道:“刚才我们让的人是谁?”
贴身的侍从恭恭敬敬答道:“回禀小侯爷,是城西李家的李今朝李公子。”侍从的声音顿了顿,“老侯爷过世前,你们曾见过几面的。”
车内的人似乎是想了想,但好像没想出答案,最后抬了抬手道:“回府罢。”又想了想,“今日是什么日子?”
“三月十五。”
年轻公子忽然反悔道:“我先不回去了,你们先回去罢。”说着,车厢边上露出了一方浅碧色一角,往上探去是一张少有好看却苍白的脸。
侍从杵在原地似乎很犹豫,但碧衣少年却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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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绛楼是慕州城最大的酒楼,这种酒楼一定要有自己的招牌特色。橘绛楼和其他酒楼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最大的特色。
酒楼酒楼,橘绛楼的特色并不在“酒”和“楼”上。说是这儿酿的桂花酿是一等一的好酒,招牌菜也吊人胃口,可这些在轻鸿一舞面前就算不得什么了。每月十五,大襄第一舞女轻鸿就在橘绛楼跳一支舞,有时是很随性的,有时又是精心准备的。但第一就是第一,即便只是一个回眸也勾了人魂去。
都说物贵在于稀,轻鸿行踪隐秘,平常时候,没人知道她住哪儿,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出现。可她每月十五必定出现在橘绛楼。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可没一个人说的出为什么橘绛楼的老板能请得到她。
这日正是三月十五,春花柳堤,河水半涨,天有阴沉之色。
橘绛楼二楼最佳的位置已经被江乐启包了下来,李今朝从容淡定地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色,接过了李斛手中的伞,又吩咐李斛先回去。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一袭招摇红衣的江乐启招摇地翻开扇子招呼他上来。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橘绛楼的小二们都认得他,刚迈进步子就有小二识趣的领他到江乐启包下的位置去,“哟,今日李公子来得可有些迟了……不知今日这费用是李公子还是江公子……”
李今朝侧头看过小二一眼,不知从哪里拿出张银票,“今日江公子的费用我包了。”
江乐启坐在窗边,这个位置不但通风好,而且也是待会儿能看见轻鸿的最佳位置。几乎每月十五,李今朝都会与江乐启相约在这里。今日他却发现,江乐启的身边还坐着另一个人。
李今朝凑近了瞧,发现那人正是四大家族之一柳府的小公子柳白,字尚柏的。见他过来,江乐启欢乐地起身招呼他,“今日怎么那么慢,来来来,今日也算是巧,尚柏也来了。”
柳尚柏见李今朝过来也连忙起身作揖,“见过李兄。”
李今朝笑道:“尚柏今日也来凑热闹么?”
柳尚柏年纪十六,还尚稚,只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江乐启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柳贤弟不必如此拘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轻鸿姑娘约摸着还有半个时辰才来,柳贤弟却提前了一个时辰,可见是诚心。”刚说完,他又复而看向李今朝,“李兄你今日却怎么比平时晚来少许,不像是你的作风。”
李今朝喝了口茶,平常神色,“小事而已。”
江乐启百无聊赖的拨了拨花生米,胡乱嗯了一声,极无聊的模样。于是转头看向窗外,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不停来往,他眼尖,一瞥就看见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影。穿着浅碧色衣服,正往橘绛楼走来。江乐启回头向李今朝抬了抬下巴,“李兄,你猜我看见了谁?”
“谁啊?”李今朝添上一杯新茶。
“是一年之中也难得见几面的小侯爷。”说着还时不时往街上瞄了几眼,终是看不见了,又叹口气,“不见了。”
李今朝顿了顿,往江乐启的位置看去,“我方才才和小侯爷与桥上遇见过,怎么有难得见一面之说?”
沉默少许的柳尚柏道:“听闻小侯爷的身体不是很好,一年之内大多时候都在府中呆着。今年正月,家父原是要去探望他的,可到了夏侯府门口,下人却说,小侯爷看病去了。”
江乐启微微勾起嘴角,“他与你住得这样近,你曾见过他几面?”
李今朝理了理衣上褶皱,“本以为是我太忙,所以才不曾见过他几面,今日才知道是这样。”
江乐启笑了笑,“素闻李府与夏侯家有些过节,还是少见的好。”李今朝抬头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江兄如何知道?”
江乐启自知说错了话,尴尬地咳了咳,“咳,听闻,听闻而已。”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忽然一亮,李今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袭浅碧色长袍年轻公子施施然坐在不远处的桌上,大概是少见日光或是身体抱恙,脸色苍白,但确实好看。
李今朝一阵不好的预感上头,果然听得江乐启大声道:“小侯爷,那位子哪有这里好,这里坐罢!”
三、轻鸿一舞
李今朝摇摇头,端起茶杯妄想遮住自己半张脸,眼神却从缝间透出,可见那位年轻公子微微侧过身,一双漆黑的眼看向这边。不远处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但有瞬间寂静。
夏侯渊的眼瞥过窗边这桌的人,见一名身穿红衣的招摇公子向他招手,而红衣公子身旁一边坐着一名身量尚未长足的少年,另一边坐着一名身穿白袍的公子。因有距离,夏侯渊并看不清。
就在江乐启觉得夏侯渊不会来的时候,夏侯渊已经不急不缓地踱步至桌前:“多有打扰。”
江乐启给他斟了杯茶,“小侯爷别见外。叫我乐启就成。”说着把茶递到了夏侯渊手里,复而指了指柳尚柏,“柳家小公子,柳白。”
柳尚柏攒出清浅的笑容:“小侯爷叫我尚柏就好。”
夏侯渊点了点头,目光一转落在李今朝身上。李今朝看着窗外阴沉天色,微微蹙着眉,转回头看见夏侯渊正看着自己,目光里掺着一星半点的笑意,不知是刚才有的,还是本就有的。
“在下……”
“李今朝。”夏侯渊道。
江乐启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并没看出些什么。余光接上柳尚柏,他也是一头雾水。只见李今朝微微呆愣,夏侯渊已经接道:“早上清明桥,我们见过的。”
李今朝想起今日早上的确在清明上碰见夏侯渊,但他却未见到夏侯渊,他只觉得奇怪,不由问道:“今日早上的确承蒙小侯爷让路。但,我并未看见小侯爷,不知小侯爷如何知晓在下的姓名?”
夏侯渊顿了顿,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猜的。”
李今朝:“……”
柳尚柏:“……”
李今朝与柳尚柏皆愣,唯有江乐启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呵呵……诚然小侯爷猜得好准……”
一阵冷风自西边吹来,不徐不疾绕过楼下一株粉色桃花,吹落了满满一地。那风又一个打旋,带着三两花瓣斜掠过窗边。李今朝端起茶盏,一瓣恰好落在了李今朝的茶盏之中。
碧色的茶水衬着粉色花瓣倒是说不出的意境,李今朝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茶杯。
江乐启凑近眼瞧了瞧,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不愿桃花,桃花偏惹我。看来李兄最近艳福不浅呐。”
柳尚柏抬起头问道:“江兄的话从何说起?”
江乐启打开扇子,往李今朝茶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就这么坐着,偏偏有桃花落在了李兄的茶盏之中。”
李今朝一声苦笑,“我喝不成茶,江兄你倒还取笑我。”
夏侯渊牵起半分笑意看向李今朝:“李兄看上哪家小姐倒可以找小王我们两家住的那么近,小王很乐意做这个媒人。”
江乐启哈哈大笑,“小侯爷你有所不知,如果李兄有了心仪的姑娘,却已经轮不到小侯爷做这个媒人了。”
夏侯渊笑了笑,没什么情绪的转向窗外。窗外乌云覆压三百里,一片苍茫。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只有三三俩俩的小店也准备早些收摊。豆大的雨点忽然落了下来,不多时,大雨瓢泼而下。半空浮起浓浓的雨雾,一顶细软红轿忽然出现在雨中,灰暗的天色衬着殷红的轿子,说不出的诡异。
夏侯渊只这样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沉寂下来的橘绛楼又闹起哄哄一片。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轻鸿姑娘来啦!”人影攒动中,楼角露出一方水蓝色衣袖。夏侯渊顺着往台上看,一名妙龄女子正开始扭动腰肢。丝弦声伴随着众人的叫好声,台上的女子随性地舞动水袖,如柳的腰肢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一双勾人的眼看着台下,妩媚而冷眼。
天下第一舞?
夏侯渊在心底笑了笑。转头看另外三人,江乐启招摇地扇着扇子,像是在看得很认真。柳尚柏却比江乐启还要认真很多,看的一眨也不眨。唯有李今朝,台上的美人儿只看了一眼便转眼看向了窗外的青山。一副逃离万丈红尘的模样。
一舞完毕,女子谢幕之后,刚才的风流姿态一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雪的冰冷。
有一男子追上女子离开的步伐,手还未碰到她的袖子,她却不知从哪儿变出条蔷薇鞭,狠狠打在了那男子的身上。
男子的痛苦的喊声在楼内传开,掌柜的迅速叫出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把那男子抬了出去。
江乐启唏嘘地“啧”了两声,回头拍了拍柳尚柏的肩膀,“柳贤弟你看你能否躲过轻鸿姑娘的蔷薇鞭?”
柳尚柏摇摇头,大大的叹了口气,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李今朝看不过他这样颓然的模样,安慰道:“尚柏也不必如此伤心。我看轻鸿姑娘的蔷薇鞭亦有练不到家之处,你若再寻个名师练习个三年五载,躲过轻鸿姑娘的蔷薇鞭亦不是不可能之事……”
柳尚柏听完李今朝这席话,端茶的手猛然一抖。
“尚柏,你如何?”李今朝关心问道。
江乐启“噗哧”笑了出声:“今朝你不知道,你的三年五载说的容易,却够我娶五方姨太太,生一支蹴鞠队。”说罢还转头看向夏侯渊,“小侯爷你说是不是?”
夏侯渊的脸上挂起淡淡的笑意,余光瞟了瞟李今朝泛红的脸,“是。”
四、一柄折扇
四人坐了好一会儿,雨却没有停的意思。偶尔有雨丝飘进窗内,把李今朝的衣袖湿润了一面。
最终坐不住的是柳尚柏,眼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他首先起身,“再晚些,恐家父要生气的。小弟先就此别过。”
江乐启拉住他,“尚柏你先别急,我且和你一同去。”说着转向李今朝和夏侯渊二人,“对不住了今朝,小侯爷,我也先告辞了。”
柳尚柏疑问的看了他一眼,江乐启斜睨了夏侯渊一眼,略带古怪表情的把柳尚柏拉走了。两人渐行走远,零落的对话也隐于空气之中。
“江兄,你为何……”
“尚柏你怎如此不知!小侯爷不是我等能够深交的,懂否?”
“那李兄……”
“今朝的修为自然也不是我等能够与之匹敌的,若我们三个都走了,不免让小侯爷挂不住面子不是……唉,且让今朝自求多福吧……”
一桌四人一下子是剩下了李今朝与夏侯渊二人,却还好他们二人都沉得住气,谁都没有先起身的意思。茶又吃了两壶,李今朝渐渐觉得有些疲惫,偷偷看向夏侯渊,只见他只看着窗外天色,黑幽幽的眼映出蒙蒙细雨,也似迷着一层薄雾。
李今朝忽然知道了些什么,于是道:“今日的确不巧,我叫马车先回了去。若是小侯爷不介意,可以与我一道回去。”
夏侯渊怔了怔,半晌,眼里却氤氲出片刻的笑意,“我本是怕李兄介意。”
李今朝首先起身,朝着夏侯渊牵起一个笑容,“不胜荣幸。”
“今朝可有字?”
李今朝转过头朝他一笑,“无字。我们李家不起字。”他顿顿,“不知小侯爷……”
夏侯渊翻开折扇面,上面绘着一副墨色青竹,右下角是他的私印。他并未看李今朝,语气也是淡淡的:“我字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