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暖和的车里,程东元也被强制性地穿着很多衣服,贺昉有些奇异地看着程东元穿了两件大衣,里面遮住了,但看程东元这么肿的样子,说不定里面穿了羽绒服。
贺昉很想问不热吗?但是看了看现在的程东元,他还是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程东元在车里骂:“我去你个穆霖珏,老子都多带了件大衣了,还不让老子出去,谁他妈穿两件大衣在自己身上啊!是不是我再带件貂皮,带件羽绒服来,你也让老子穿上啊!你真当老子是狗!”
靳程鲤:“……”
穆霖珏眼看前方,不冷不淡,处变不惊。
程东元还在喋喋不休:“要不要老子给你汪汪的吠两声啊!”
靳程鲤:“……”
贺昉:“……”
“看什么看,我里面就真穿了件羽绒服!”看着忍不住把头又转过来的贺昉,程东元跟炸了毛似的。
“咳咳!”穆霖珏很假地咳了两声,“骂完了?”
好不容易歇下一会儿的程东元听了这话,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一样,立即揭竿而起。
“你说我骂完了?”程东元声音提得很高。
靳程鲤无奈,这样的事他见过不少,他理解穆霖珏,因为程东元的身体真的很不好,平时这个时候他们早已在香港、新加坡或者澳大利亚,只是这次因为程东元无论如何要等着靳程鲤回来过年,才留了下来,准备把年过了再过去。
他也理解程东元,谁都不愿意自己的生活这样被严格而周密地控制着,甚至因为天冷,都不能够下车。所以他明白为什么程东元会那么尽心尽力地经营着自己的那个小公司,因为他认为那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
但是要知道,即便是那个小公司也是穆霖珏花钱给他玩儿的,要是这让程东元知道了,靳程鲤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也算完了,所以穆霖珏一直很小心翼翼,如果有心,程东元便是进了棺材也不可能知道了。
穆霖珏从后视镜里瞟了坐在后座的二人一眼,靳程鲤很懂眼色地开口:“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先和我谈谈?
“……”
程东元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就是,小崽子啊,你——”
这个“瘦”字还真是让程东元无法说出口,本来“瘦”字是一个很奇妙的字,无论是在小说还是在各种电视剧里,一句“你瘦了”几个字,就可以体现出说话人无比疼惜和爱怜的心情,表现出自己的关心和观察入微的细致,也能让在一旁导致其变瘦的人感受内心的愧疚和自责。
但是看在脸已经有了某种可以说是可爱的弧度的靳程鲤,程东元咽了咽口水,半晌吐出来一句话差点没噎个贺昉半死。
“贺昉拿你当猪养啊?”
程东元最终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主要是怪贺昉,虽然“你瘦了”能够更好地体现自己伟大的关爱之情,可谓做到了亦攻亦守,但是不合时宜,还不如这句只有攻击性能的话来得更为合适。
贺昉:“……”
靳程鲤:“……只有这个?”
虽然说是不在意自己的体重,但靳程鲤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相对于以前,是有些肉,但是还没有到双下巴的地步吧?
“别摸了,”程东元严肃道:“我都看见你有双的。”
靳程鲤:“……”
“抱起来更舒服。”贺昉忍不住开口解围。他的确有着把靳程鲤当小猪养的想法,抱起来舒服不说,看起来也很有气色。
这么一说,穆霖珏的眼睛明显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像是悄悄叹了口气一般,可惜自己的小幺饮食要严格控制。
“怎么样?”程东元问道,“这下知道我是谁了吧?”
靳程鲤笑笑,“记忆恢复得很快,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毕竟你一直出现在我生命里,无论是哪一段路,都有你。
“你怎么就不把我给忘了?”程东元皱着眉头,露出嫌弃的神情,“你这讨债鬼!”
靳程鲤并不介意,毕竟从小听到大,已经习以为常,“现在讨得少些了。”靳程鲤说道。
“全身都被你掏空了。”程东元有些夸张地往后座一倒。
……
吃过晚饭后,贺昉还是决定先回自己家,程东元有些不甘心,但是又不能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靳程鲤不放。于是四人又找了个地方准备坐坐,顺便等着贺昉的人来接他们。
穆霖珏和贺昉几乎就只是坐在一旁听着程东元一个人在那儿叽叽喳喳,靳程鲤会很捧场地应上一两句。
“小咪怎么样了?”靳程鲤突然问道。
全场突然静下来。
贺昉讶于靳程鲤还记得有这样一只小猫,因为在法国他从未提过,穆霖珏好笑地欣赏着程东元支支吾吾,脸色通红的样子,毕竟很少见了。
程东元吭哧了半天,终于猫挠似的蹦出一句:“跑了。”
靳程鲤抬眼,等程东元组织语言好好解释。
程东元想了一会儿,才悲愤道:“我明明拴着绳子了,不知怎么地就跑了,然后在半山一家人那儿看到,才知道那家有猫!”
默了一会儿,程东元补充道:“母猫!”
“……”
贺昉道:“小咪那么小?”
程东元看了他一眼,“因为你是主人啊!”
贺昉:“……”
对于小咪狠心离开一事,靳程鲤并没有太大感想,毕竟他是冷静自持的靳程鲤,不是那个小孩心性的靳程鲤。
然后两人天南地北地换着话题,最后连贺昉也感叹这程东元也太能侃了,倒是穆霖珏面无表情,看着程东元不停开开合合的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东来时,先打了个电话,贺昉他们已经等在门口,看车来了,告了别准备回家。
回到家,两人的行李已经堆在客厅,他们办的是托运,行李是让安东来拿的,直接送回了两人住的公寓。
“明天再收拾?”靳程鲤看着伸伸懒腰就准备去洗澡的贺昉问道。
贺昉转过身,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走过来,拉着靳程鲤的手往浴室带,“你先洗,我去给你找换洗衣物。”
“借口吧你,”靳程鲤环住他的脖子,“我还会有穿衣服的机会?”
这句话太过明显的勾引,让贺昉眼神一下变得危险起来,声音低沉变得有些沙哑,“有哦,但是机会稍纵即逝,你不珍惜。”
靳程鲤主动吻了吻他,“我珍惜更好的。”
贺昉再也忍不住,将靳程鲤一个横抱抱起来,靳程鲤惊呼了一声,就听见“咯——”一下。
贺昉“嗵”一下跪在了地上,靳程鲤也从他怀里翻了下来,看贺昉脸色惨白,“怎么了?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贺昉像是有一点点缓过来的样子,艰难答道:“闪,闪到腰了。”
靳程鲤:“……”
最终两人还是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医院,经过检查,虽然无大碍,但是还是得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不能提重物,不能过度使用腰力。
说到这个时,那个年轻医生眼睛还饶有兴致地在靳程鲤和贺昉之间来回打了个圈儿。
靳程鲤尴尬地笑笑,年轻医生赶忙道:“不要笑!一笑更像个包子。”
靳程鲤:“……”
回到家,靳程鲤将贺昉扶上床,给他擦身子,然后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时差还没有倒过来,虽然靳程鲤现在很累,但是并不困,想着还是先把东西收拾了,免得在客厅里堆着,心里堵得慌。
贺昉看他忙忙碌碌,走过来走过去,就是不理自己,趴在床上喊了两声,也没人应答,只好走出来坐到沙发上。
靳程鲤冷眼看着他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慢慢走出来,又慢慢坐到沙发上,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昉。
“你这样看我,”贺昉眯了眯眼,“你在用你的双下巴勾引我?”
靳程鲤作势要打,贺昉扯过他的手,一把把他拉入怀里,其间用力过猛,又扯了一下腰,贺昉脸白了白,但没吭声。
“被你勾到了。”贺昉顿了一下,等腰上的钝痛过去了,才开口说道。
靳程鲤脸上一红,但还是很不情愿的:“我要减肥。”
“为什么?”贺昉问,手上还控制不住地捏捏靳程鲤腰上软软的肉,靳程鲤被他捏得痒,不停往后躲。
“你说为什么?”靳程鲤横了他一眼,颇有嗔意。
贺昉心头一荡,身形一动,腰上一痛,心里一叹,只好说道:“我觉得这样很好啊,这样看起来气色很好。”
“我原来这些全是肌肉的!”靳程鲤捋起袖子秀出自己胳膊上软糯的肉肉。
贺昉捏了捏,点头表示:“以前硬硬,现在手感好多了。”
靳程鲤见无论如何都说不过他,心里暗自下了决心,他要自己减肥,“我不管,你看着我减就好了,不要说话。”
贺昉知道他意思,只好妥协,“好吧,我给你安排一个营养师?”
靳程鲤表示不需要,但贺昉同样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既然靳程鲤不要营养师,那他自己可以去学,自己就是他的营养师,这样岂不是更好?
靳程鲤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于是轰轰烈烈的减肥运动就在他们才回国的第二天开始了。
清晨一大早,早就把晨跑锻炼不知道抛到什么地方去了的靳程鲤又开始了晨跑,贺昉本来想陪跑,但是亏在腰不行,只好在家里说是做好早饭等靳程鲤回来。
靳程鲤少少地吃了点东西,出去跑步了。
现在才发现这个小区还是很大的,而且隐蔽性很好,几乎看不见每家窗户里是什么样,都被茂密的树木挡住了,即便现在是冬天,常青的树木除了颜色变深了,叶子却没有掉几片。
小区绿化做得很好,像是在公园一般,靳程鲤边跑边欣赏,跑着跑着脚步就慢了下来,靳程鲤呼呼喘着气,准备去前面坐一会儿。
走到那儿,才发现是一大片银杏林,现已是冬天,树上的银杏叶早已落光了,地上的银杏叶也开始变色了,并不好看,有种冬天特有的萧瑟感,但是靳程鲤能够想象十月秋光时,这里有多漂亮。
只是不知道明年十月自己还在不在这里了。
靳程鲤眯着眼,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又慢慢跑回去。
贺昉首先打电话去问了一个营养师,又下楼去小区的超市买了一堆东西,然后按照他所说的方法,开始熬粥,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贺昉觉得自己的腰更疼了。
所幸,靳程鲤晨跑回来时,贺昉刚刚把还冒着热气儿的粥端上桌。
“你先去洗澡,粥要等它凉凉,出来就差不多。”靳程鲤冒着一身寒气的进屋,贺昉走过去帮他把外套脱下来,“衣服给你准备好了。”
靳程鲤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进浴室了,贺昉倚着桌子,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想念那时失忆的靳程鲤的,小孩子一样,但是小孩子真的很可爱啊。如果是那时的靳程鲤,他一定会扑过来,给自己一个吻,然后说:“阿生,你最好了!”
想想那语气,贺昉眯着眼回味,但是再想想那称呼,贺昉睁开眼,面上有些不悦,那还是这样的靳程鲤比较好,至少知道自己是谁。
浴室哗哗放着水,靳程鲤抹去镜子上的雾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有些胖,以前的肌肉现在都有些不可见了,而且连受打击的自己身体素质也不如以前,才跑这么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靳程鲤想起自己被程东元卖掉那次,后来程东元带着他逃跑,他们不知道跑了有多远,但当时靳程鲤根本感觉不到累,自己那时候才多少岁啊,十四?十五?
那时候吃了上顿儿没下顿,营养不良的自己居然能跑那么远,可能现在的自己都不如那时候了,现在这算什么样儿?
靳程鲤转了个身,走到水下面,开始冲澡。
算营养过剩吧。
第37章: 过年
尽管现在很流行过洋节,但春节这一最隆重的传统节日,仍然是每家每户都非常重视的。
过年意味着团圆。
不论怎么说,团圆应该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期待的美好意象。
除夕那天穆家大宅将前所未有的热闹,所有人都会回来,包括穆老爷子。
穆老爷子精神一向很好,不喜欢一直待在家里,将事情交待给穆霖珏后,就一直在世界各地瞎跑。
对于穆霖珏和程东元的关系,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儿子乖乖继承家业强,如果能有这么一个人能够管住自己也很好。
反而他对靳程鲤的兴趣多过对程东元,程东元倒是乐得自在,他每次见老爷子都心里发怵,老爷子说一句话,他能颠来倒去想半天想出无数层意思出来,又拿不准到底哪个才是老爷子真意。
尽管穆霖珏已经跟他说过很多遍,只要老爷子不生气,他说的话都是字面意思,但基于二人最初的关系和老爷子的态度,程东元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想。
而靳程鲤没有这方面的压力,性子又颇符合老爷子的口味,在一部分程度上,穆霖珏和程东元二人的关系也都有靳程鲤的功劳。老爷子不满意他们两个人,靳程鲤就各种顺着毛摸,总能让老爷子露出个笑脸,然后放过穆程夫夫。
所以每次回来,老爷子第一个找的就是靳程鲤。
而贺昉这边,虽然有亲戚,但毕竟不是什么家族事业,贺家人各有其的发展,并不互相打扰,过年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就很好了,有些亲戚已经很久不见了。
而在国外养病的贺庆连也发话,今年过年他不回来,贺昉也不要去看他,他在国外感受不到那么浓重的过年气氛,所以也不想过年。
所以除夕那天,贺昉跟着靳程鲤去了穆家。
果然,一进穆家门,靳程鲤就被老爷子宣去了,贺昉无奈,不过穆家人还算比较好相处,有些高傲但不自负,贺昉并无兴趣结交,坐在角落独自品尝着手里的鸡尾酒。
靳程鲤还没走进书房,老爷子就已经出来了,看见靳程鲤脸上乐呵呵的,“小东西,好久不见啊!”
靳程鲤走上前,“好久不见,老爷子气色很好啊。”
穆老爷子笑得很爽朗,他就认为谁说这句话都带三分假,就靳程鲤说出来让人觉得真心真意。
“过年嘛,人逢喜事精神爽!”穆老爷子打量了靳程鲤一番,眼中意味促狭,说道,“小东西,你气色也不错嘛!”
靳程鲤面上一红,下意识伸手摸摸自己的双下巴,这番动作又逗得穆老爷子哈哈大笑。
“小东西,有没有兴趣陪着我这老东西走一圈?”穆老爷子问道。
靳程鲤哪里有拒绝之辞,跟在老爷子身旁慢慢朝花园走去。
一路上都有过来拜年的人,老爷子记性很好,即便是有两年未见的人他也一样记得住,还能顺带问问其家里人情况,这倒是让靳程鲤隐约明白为什么穆老爷子会在年纪轻轻时将穆家推上辉煌,得到那么多人的敬意。
有人对跟在老爷子身旁的靳程鲤也有些兴趣,多看了几眼,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眼熟,就是不怎么想得起来,近三年过去了,靳程鲤的面貌或多或少有些变化,曾经演戏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稚气而今已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