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也是文澄穿上嫁衣的日子,你能跟我一起去送她出门吗?”居文泽放下碗筷,没有强迫他多吃一口,同时也感觉到他似乎害怕人多的地方,又道:“就我和你,我会陪你在远处静静的目送她远去的。”
听到他这么说,墨非点点头道了声“好”。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说完站起身对着门外叫到:“来人,把这些撤了,拿些糕点进来。”
总是小心翼翼,为了自己做到这样。墨非想知道,他这样做为了什么?值吗?总是放任自己,把自己如孩童般温柔护着,是什么让他非这么做不可?
第二十二章:决绝
感觉到居文泽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对着身旁忙碌收拾桌面的人问到:“你说,他为什么会如此对我?我们是不是认识很久、很久了?”
那人顿了顿手上的动作,继续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你和当家的感情一向要好,他对你好是理所应当的。”说完端着收拾好的碗盘走了出去。
理所应当吗?跟本就不值得好吗?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才能结束?无尽的黑暗,无力的身体,就像随时会被吞噬。
又出现了,无数个熟悉又似乎并不相识的身影。紧捂胸口,喘不上气。耳边是细细碎语,不管他如何强迫自己静心,依然听不清他们是在说些什么。
是怎么了?身体突然变得好冷。手脚不能动弹,仿佛连血液都快冻结。靠近自己的究竟会是谁?为什么他的出现会让自己的心如此慌张?
不要过来,求你!墨非在心里这么祈求着。
熟悉的气息越靠越近,他差点抓狂。“吱啦”一声门被人推开,那个让他慌神的人瞬间消失,倒抽一口气后整个人跌落在地。
“墨非哥,你怎么了?”居文澄见他倒地焦急的跑过去,将他从地上扶起。
等等,气息消失了,随之自己的心也空了。自己为什么会这般的失落?墨非无法思考。慢慢的,逐渐清晰的身影,加上那令人窒息的气息,让他既想拒绝又想拥有。左丘——易,是谁?
双手抱头蜷缩在床上,胃里不停的翻涌。
居文澄吓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用毛巾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的唤着“墨非哥”。可不管她怎么唤叫,他都丝毫没有回应她的意思,不得已转身冲着门外大叫到:“来人!快把我哥叫过来。”
“救我,快救我!”墨非颤抖着最终呢喃出声。
“啊——!左丘易!”痛苦地从床上弹起,双手紧紧抓着居文澄,空洞的双眼也最终溢出热泪。
居文澄吃痛的想要后退,听到左丘易三个字瞬间呆愣在原地,任由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闻声,居文泽跑进房间,掰开墨非抓着妹妹的手,坐到床沿把他拥在怀里。
“想起来了吗?”居文泽恨恨的道。
最后,墨非满脸泪水晕了过去。把他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对着呆立在一旁的妹妹道:“我出去一下。”
看着哥哥急匆匆的正要踏出房间,忙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居文泽头也没回的甩下一句“香雨楼”夺门而出。他不知道去那里还能不能见到白奕,如果见到白奕他就会让白奕转告左丘易,墨非现在可能需要他。可是,最后到底能见到是谁,他已无力关心。
耳边除了风声,也有不绝于耳的鞭炮声。急促的跑在大街上,风雪挡住他的视线,凭借身体的感觉和模糊的视线,向香雨楼奔去。
“你要去哪里?”
悠悠懒散又很有力的声音夹着杂乱的鞭炮声传至耳边,随后被强制拉住停下脚步。踉跄地弯下腰开始大口喘气,抬起头呼吸一滞,甩开眼前的男人往后退了两步站定。
“你怎么、在这里?”惊恐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找左丘易。”岩尘风淡淡的回答。看着他似乎刻意的避着自己,心里泛起不快。他往后退两步,他就往前走两步。
居文泽直起身就欲转身,手臂再次被他抓住后微微垂头,冷冷地道:“放开!”
岩尘风猛地放开他,道:“回去,我要见墨非。”
听到他提到墨非,眼神变了变,无助的抬头:“该怎么办?墨非他该怎么办?”
岩尘风没有理会他,伸出一手指着居邸的方向,又道:“回去!”
慢慢的放慢呼吸,闭上双眼怔了怔开始艰难的移动脚步。好难受,心里真的好难受,岩尘风静静的跟在他身后,让他忽然很想仰天大哭的冲动。
待二人一路绕过居家走动的下人,一前一后来到墨非的房间,居文澄坐在床沿拉着墨非的手哭的双眼通红,完全没有感觉到身后站着的居文泽和岩尘风。
岩尘风环视了房间一圈,开口:“左丘易来过。”
听此兄妹俩一起转身看着他,岩尘风走到床前,对居文澄道:“让开!”冰冷的话语没有一丝感情。说着就从她手里拉出墨非的手为他把起脉。
此刻要是换做别人,居文澄肯定不会乖乖听话说让开就让开。可现在这个男人却已经吓丢了她的魂,根本就没有想要跟他计较这一事的想法。
一头黑白掺半的长发简单的扎成马尾,透白的皮肤,和墨非一样有些瘦弱身形,还有那张跟武临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颊,如同孩童般稚嫩。
呆呆地起身站到哥哥身边,用手指着俯身在床前的岩尘风,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居文泽轻轻向她无声的点点头,把视线放到了岩尘风的身上。
这开的哪门子玩笑?居文澄不敢置信的退到居文泽身后,静静的看着哥哥和那个叫岩尘风的男人。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吗?可是,如果是真的,虽说之前她一直喜欢调皮的用这个话题调侃哥哥,可那是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哥哥绝对跟正常人不一样。但那都是闹着玩的玩笑话,她并不希望是真的。她接受不了这种现实,经常会想,两个男人要如何相爱。这种事,任谁都是无法轻易接受得了的吧?
只见岩尘风拿出一粒药丸放进墨非的嘴里,直起身贴近居文泽的脸,把嘴附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吗?我会传达给他的。”
居文泽一扭头:“别碰我!”
他越是这么说,岩尘风就越是靠的更近,最后还把手放上了他的腰间,完全无视一旁的居文澄。
见此情景,居文澄再也不能镇定,惊慌地走过去,挥了挥手里的信封道:“哥、哥,这是我要对墨非哥说的话,虽然他现在看不见,但我希望他能在复明之日亲眼看到这些我所要对他说的话。拜、拜托你了!”说完拉起木讷哥哥的手把信封往他手心一放,飞快的逃了出去。
居文泽看着逃窜出屋的妹妹,瞬间感觉五雷轰顶,心里愤愤的想岔开话题,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边躲避岩尘风一边绞尽脑汁想了想,脸色忽然变得发白。“说什么不再见面,现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一切都是你在自说自话,难道你从来不懂如何考虑别人的感受吗?”居文泽难得恼怒的质问他到。
岩尘风没有说话,直接堵上他的唇。
“把我变成这样的是你,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要我去死吗?”居文泽猛地推开他,连喘气也顾不上就怒吼出声。
“属于我吧!”岩尘风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道。
属于?居文泽轻笑。“这可能会让你失望了,我不是物品,我不想属于任何人。五天后我会过着正常人的生活,请你别再出现打乱我的生活。”把满腹的怨恨掺杂在这些话里,又道:“墨非就拜托你们了,你们走吧!”
可笑的属于,谁要属于谁啊?!他就是他,根本就不会缺了谁就无法生活,甚至活下去。可岩尘风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把冰凉的手掌伸进他的衣襟,抚上的前胸皮肤。
突然的接触使他一个激灵,浑身一震。“你在做什么?”尽管他有试着逃脱,但岩尘风看似无力,手却是紧箍着他的腰,让他无法转动身体。
“带我去你的房间。”岩尘风淡淡的说。
“什么?!”居文泽简直哑口无言,将头扭向另一边不再理会他。现在,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他都决定不再听。
岩尘风腾出一只手扳过他的脸,一脸无所谓的道:“你喜欢在这里被我抱?”
抱?什么意思?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岩尘风就第二次解开了他的衣衫,把他身上的外衣一把扯下随手扔到地上。
“啪”,居文泽本能的举起颤抖的手甩了他一巴掌,手指上缠绕着岩尘风的两根银丝。
这次,俩人都彻底懵了,岩尘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居文泽也是脑子一片空白。
若爱不能携手,何不让它逐流?
第二十三章:变故、偏离
墨家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从没发生过一样,没人关心,没人问津,更没有人追究。好似凭空消失,又好似根本就不存在。
呆立在原地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岩尘风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盯着他一动不动。压抑的居文泽也跟着不敢动,脚底像是挂着千斤巨石般抬不起来。
“那你就死吧!”岩尘风突然开口,话语刚落一个人影就出现在墨非的床边,抱起他就快速消失在门外。
看着他嘴角勾起的那一抹似笑非笑,居文泽后背直冒冷汗。
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封,拂了拂头顶的马尾,一甩头也消失在了他眼前。他不想留给他幻想,他从不信任任何人,更不触碰所谓的”爱“。对他来说,不管是男女之爱还是亲情之爱,在他身上本就无存在。把命相托于左丘易也只是出于牵绊,就算失去全世界,他也不想失去和左丘易、白奕、冷缚三人之间的牵绊。可是,仅是再正常不过的一面之缘,居文泽并无数次的跑到香雨楼,无数次的靠近自己,却又不说为什么。他反感他每次的质问,反感他的穷追不舍,反感他的直言不讳,也正是这样,他逐渐变得习惯。就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嫌麻烦的他,却逐渐在他面前发生改变。
独剩居文泽一个人的房间里,他的灵魂似乎被抽掉,痛苦也随之而来。拖着毫无生气的身体从地上拾起外衣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的瞬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没有也许,没有后悔,最多的是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做不出挽留,不管是墨非还是岩尘风。恨自己的不自由,恨自己不是女儿身。曾经无数次问自己,如果他是女儿身,那样是否还能与他相遇,过着只属于“她”和他的生活。
沉睡,没有梦境,醒来后反而觉得异常空虚,因为他连美好的回忆都不愿为他留下。“那你就死吧!”这句话是他的真心话吗?如果可以得到允许,他何尝不想就这样一死了之?
全身无力的翻开被角起床开始换衣洗漱,妹妹的出嫁之日他不能忘,尽管现在天还未大亮。在最后,不得不做回之前那个让身边所有人都感觉温暖的居文泽。
扯下手指上缠绕着的发丝,呆了良久。
心有千千结,发丝绕心中。
洗漱完站在铜镜前笑了很久才转身移步到门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居家里外的每个角落都已换上新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喜庆的红色,走廊外已有下人开始清理厚厚的积雪。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不由感叹,他记得墨非总是喜欢早起然后站在后院里看着天空,每次问他都看到了什么,他都回答什么也没有看到。以后,他会在哪里看着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呢?
天渐渐放亮,居文泽移动脚步准备去给父母请安,中途遇上匆忙的管家,听管家把话说完吓得脚步不稳靠上旁边的墙壁。
南雲死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接下来该做才好?满脑子被无数的疑问占领,头痛欲裂的居文泽赶紧定神向父亲的卧房走去。
”进来!“
轻轻叩了两下门,居申阳的声音传来,居文泽推门而入。环视一圈没有见到母亲,想想应该是去文澄那边了,急忙道:”刚刚管家告诉我南雲死在自己府邸,爹爹知道此事吗?“
居申阳听完脸色变了变,双眼看着床顶缓缓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听此,居文泽是一头雾水,什么叫他打算怎么办?
”报官?“沉默良久才试探性的一问。
居申阳马上接话到:“你觉得官府会管?先不说其他,墨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有见到官府有人问津?说到底,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在我看来跟他们根本脱不了干系。再有就是墨家的产业,官府方面可能是获益最大的。但是如果没有幕后操控的人,他们绝对不会这么连场面都不走一下,胆子大到这种程度,跟那个幕后的人绝对有关系。现在,南雲也遇害了,下次会不会就是我居家?文泽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父亲的一席话瞬间点醒居文泽,脑中越来越清晰的映像让他不能呼吸。之前在墨邸时白奕仅凭她一人就镇住一群想要闯入内院的人,尽管当时岩尘风也在那里,但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最后又强硬的不说任何原因就要求他们在天亮之前离开墨邸,再就是之后不寻常的种种,现在南雲的死也不得不让他联想到这一切都是潮音阁在幕后操控官府所为。那么,为什么?潮音阁又是什么?在与左丘易相遇,认识白奕、冷缚等人,再靠近岩尘风那么久后他为什么连他们的事一点都不了解?到现在为止自己都做了什么?还有,墨非会变成那样,墨倾林被左丘易刀剑相向直至死亡,这些都是那四人所为?
等等,这么想的话岩尘风到底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他们又会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罢手?
居文泽越想越害怕,最后道:“我会找到那个幕后的人,然后解决这件事!”
“嗯!去看看文澄吧!”居申阳淡淡地道,闭目睡去。
居文泽上前为他掖好被角退出去,思绪万千。想要了解一切的事首先要从了解岩尘风开始,关于这点他坚信武临肯定知道。那么,就算他不愿意说,他也要想办法让他说出来。
刚垂头关上房门一双手就从他身后伸出“砰”地将门推开,居文泽恼怒地回头:“怎么了?”定定的看着嘴里咬着一个馒头一脸无辜的妹妹,不明所以。
“我想看看爹爹而已!对了,这个给你。”居文澄恨恨的咬牙回嘴道,把嘴里的馒头递给他。
接过她手里的馒头,赶紧拉住她:“爹爹睡着了,你该去换衣梳妆了吧?”话语一落扯住她的手就被她拍掉。
“你跟那个男人打算一直纠缠下去吗?”居文澄毫不客气的质问。
“不,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有,别再想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一、他没有对我怎样。二、我不打算纠缠谁。三、如果你还当我是哥哥,就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快回房去!”也许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妹妹怒吼出声。
居文澄忽然傻笑起来,与他对视了很久才“嗯”了一声,转身又回头俏皮道:“我去梳妆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直没有猜到她的意思,果然他是一点都不懂看透人心。
站在大门外,远远的看着前方。明知武临还需很久才会出现,他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胡伯,我出去一下,我娘现在不在爹爹的身边,你随时注意一下他的房间,我很快回来!” 说完就欲离去。
管家一把拉住他,附到他身边轻声道:“当家,其实我一直都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这边看,不然你先进去?有什么事老奴去为你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