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一切符合大家对白鹿家的预想。
大家煞有介事抬头低头地转转，踅摸踅摸一会儿，小飞说，嗯，床不错，床不错，说完找理由走了。
小倚家物业起家，说，嗯，物业不错，物业不错，说完找理由走了。
小神说，嗯，风水不错风水不错，不过（忽而严肃脸指着厨房），白鹿我跟你讲哦，你买碗要买贵一点的可靠，现在泥土重金属超标，做成碗就是重金属超标碗，一不留神就吃进去啦！会变成老年痴呆哒！……然后找理由走了。
……
总而言之，大家的表现也都符合白鹿的预想。
最后剩下谢言和白鹿。
谢言美梦成真，孤男寡男地和白鹿在他家独处，一时倒有点找不着北。好在稍微有过点预案，此时故作轻快自在地蹦进懒人沙发，说：“唔，我觉得呢，如果以from single to couple为主题，相关产品可以是对杯啊、情侣毛巾啊、情侣拖鞋啊、双人床啊、床上四件套啊、相框墙啊啥的；可能进一步带动的商品呢，有窗帘、衣橱、厨卫吊架啊啥的……”
白鹿微一扬眉，笑起来，没想到谢言还正儿八经谈起工作来了。
两人就这么一个坐在懒人沙发里，一个拖了把椅子坐他对面，你一言我一语真的讨论起项目来，间或有些很有意义和创意的，白鹿还拿纸笔记了下来。
直至夕阳西下，谢言鼓了鼓勇气，腆着脸笑：“领导！加班要求领导包饭！”
白领导低头看看纸上的笔记，又看看手表，有些讶异时间过得那么快了，于是一笑：“没问题！领导炒个蛋炒饭吃么？”
“吃！！！！！！”根本是意外之喜嘛！！！坐姿歪斜的谢言已经激动地滑到地上去了。
一人捧着一碗蛋炒饭，就着一碗鲜美的白菜炒肉片的时候，谢言已经完全人来疯了，指着墙上说：“如果以后我俩同居啊，我就去定制一个钟，像哈利波特里那样，7点半的位置放个我俩起床的照片，8点放个我俩挤地铁的照片，晚上7点放个厨房一起炒菜的照片，12点放个一起上床的照片～多么个性化的新家呀！”
白鹿：“……”
谢言继续道：“家里的镜子也跟公司一样去定制个显瘦的！”
可是裸照的时候会显得JJ也很小哎？
……思路不对。
“窗帘要加一层完全遮光的，这样我们不用加班的周末就可以睡个昏天黑地的懒觉！”
“墙上贴张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就钉一张那边寄回来明信片！这样到老了上面就贴满我们的照片和明信片，我们携手环游了世界！”
“立式冲淋房要换成可以泡鸳鸯浴的浴缸！最好还带按摩的！放点香薰放点精油，点个蜡烛，我们……”谢言陷入了自己罗曼蒂克的想象，好像真的已经和白鹿携手走上恋爱同居之路，口水都要滴进碗里。
白鹿觉得再不堵住谢言的脑洞就有变成黑洞的危险，于是接过谢言手里的空碗，强行转移出话题是：“想遛乌龟吗？”
“好！”谢言条件反射地一切都好，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就见白鹿从床下拖出一只大约A4纸那么大的厚重乌龟，抱起来摸摸背，把乌龟肚子，朝向谢言，问道：“乌龟，遛吗？”
谢言：“……遛……”
两个人抱着缩头乌龟坐电梯下楼的时候谢言还处于空白状态，倒是邻居熟稔地问：“小白又遛乌龟呐？”
“是呐！”
敢情还是经常遛的！
的确乌龟一被放进熟悉的小区花坛里，就跟变了个人、不，变了个龟似的，兴奋地东爬西爬起来，沾花惹草，摇头摆尾，遇到遛狗的就把头缩进壳里，任尔东西南北风。
谢言嘴角抽搐地和白鹿二人跟着乌龟慢慢走，心里赋诗一首。
上班第一天，爱情是一张小小的地铁票，
白鹿在这头，我在那头。
上班第五十天，爱情是一只带褶的包子，
在白鹿胃里头，在我心里头。
上到今天，爱情是一个花坛，
乌龟在里头，我们在外头。
……
白鹿侧看谢言的黑线被劈表情，很是享受了一会儿，笑：“你别用这种表情看它！它比你年龄还大呢！我小时候我爹就养着它啦，我独自来S市头几年觉得孤单无趣，我爸就让我把它带来养，反正不用多管，有空的时候遛遛它就好。”
谢言被这种独特的缓解乡愁的方式击倒了，转身冲乌龟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说：“哥！”
白鹿大笑。
时不时还有熟识的饭后散步的邻居凑上来：“小白呀，有一阵没看你遛小鼎啦！小鼎也不冬眠嘛，精神头这么好！”
“哎是呀，还没到时候呐，还不够冷。”白鹿笑眯眯地回答。
谢言又被劈了一下：“什么小鼎……”
“鹿鼎记，你懂的～”白鹿笑容可掬。
谢言跪了，很有点想去拜见神奇的岳父大人。
一圈又一圈，两人时而聊工作，时而聊奇葩，谢言还会时不时蹦出如果自己搬进白鹿家要添置什么，还会忽然说自己其实一直很想养鹦鹉、以后可以让鹦鹉骑在小鼎背上一起遛……
就这么在深秋的寒风中，两个人奇葩而又温馨地遛龟消食。直到8点多，白鹿抱着小鼎，把谢言送到了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
……这种抱孩子送夫去从军的即视感真是够了！
当晚，谢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戳戳贴着“6”朝上的骰子，心想，我到底算把你掷出来了么？
白鹿盖着被子望着天花板，伸手敲敲地上小鼎的背。
和谢言谈恋爱什么的依然想象不能，可是如果只是每天像今天一样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起遛小鼎，那的确是很轻松愉悦的事情啊。
看谢言做包子的技艺，估计也会做饭吧。
每天不是加班吃便餐、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对着小鼎吃饭，也是挺无聊的。
离家多年，在这天慢慢入睡的迷迷糊糊间，白鹿忽然有些期待起每天能有一个人一起生活，相互扶持。不开心的时候会有人安慰，疲劳的时候会有人逗乐。那样的生活会很安心，很充实，很有，家的感觉。
16.小碧
最后西欧客的整体项目方案是以“from single to couple”为商品季主题、以“我和ta”爱情主题为网络宣传副线，尽量增加消费者的互动参与，让消费者投稿讲述自己和爱人一路走来修成正果正在共筑爱巢的故事。爱情故事投稿或新居设计投稿得奖的前十名均可获得价值千元的家居套餐。
活动期间，谢言还跟白鹿去西欧客大卖场逛过好几次，那种两个男的一起并肩逛家居店、你试试床我试试沙发的样子，吸引了数位隐秘的女子的远近不同程度围观。
整个西欧客活动期间官方微博的宣传管理、商品册的设计筹划、乃至最后的活动结果都比较符合预期，客户很满意，还送了他们活动商品里的对杯、抱枕和心形相框墙。
谢言抱着那些礼物，含情脉脉地看着白鹿，全公司好像都能回响出他脑内的声音：“终有一天我要带着这些搬进你家～～～～～”
谢言还偷偷跟白鹿还了一只杯子，这样就是每人拿了对杯中的一只在用。
白鹿回到家才发现，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那些年我们一起帮兄弟追过的男孩”兄弟会积极热烈地为他庆祝此役的阶段性成功，搞得像个拳击师后援团一样，小倚捏他脸，小飞捏他肩，小神帮他敲打膀胱经……
“加油fighting！！！”
“嗨！”
白鹿：“……”
接近年底是项目忙季，刚送走欧阳克、哦不，刚送走西欧客，又迎来他叔叔西毒。新项目赫然是 “西毒”麝鹿养殖上市公司路演发布会。
麝就是可以养殖用于获取麝香的动物，麝香死贵死贵，天然的麝香平均一公斤要40万元，相比之下黄金便宜得都不好意思让人家叫“软黄金”。麝香外用消肿止痛、内服急救中风心绞痛，在麝香保心丸、片仔癀这些贵重中成药里都有这个成分……嗯，当然还有马应龙痔疮膏也有……咳咳……
嗯，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谢言一边痴痴地看着白鹿吃自己做的每日爱心包子，一边意识到，每个项目吧，难点都不一样……
洪七公水饺是客户临时出幺蛾子，段氏多肉主要是创意策划和执行，中神通机械展是协调诸多参展商+黄牛假票（不是，其实最大的难点是雪姨……），而这次的难点在于——有内贼！
西毒公司负责路演这块工作的人员叫小碧，谢言轻而易举地从这个名字里嗅到了群侠公关公司的气息。
一问果然。
小碧本来是跟着白鹿干的，后来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群侠公关，托了关系进了西毒公司，当上了董秘的助理，在这次路演项目上直接成了群侠的甲方，能对着曾经的上司呼来喝去，这种颐指气使的范儿估计真是倍儿爽。
白鹿知道对接负责人是小碧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倒是小飞、小神和小倚一起骂开了——这还是谢言进公司以来从未见过的盛况……
小神先忿忿地开口：“小射你知道的，我是真的怕鬼啊！结果小碧把这个理由学过去，整日整日地偷懒不上班啊！”
小飞迅速跟进：“整天偷懒不干活，就想嫁个有钱人，于是我们组里她就只对小倚有好脸色！老在小倚面前花枝招展，偏偏还审美捉急，那种打扮我估计直男也嫌丑好么！”
“没有啦，她也打过白鹿的主意的……”小倚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我是受不了她加了我微博之后去翻我好友，然后再以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去搭讪我的二代朋友们，说什么时候一起出去玩什么的……搞得我朋友纷纷来问我这是谁、是不是要答应她之类的……好丢脸啊……”
“什么！！！”谢言被前半句迅速踩到痛脚，一蹦三尺高，根本无所谓后面那群二代的感受，“她还敢打白鹿的主意！！！啊啊啊！！！去shi吧！！！！”
大家很高兴地看到己方瞬间又拉到一个铁杆同盟，于是展开新一轮发言——
小神：“小碧就是个bitc【哔——】”
小飞：“小碧是bitc【哔——】”
小倚：“小碧是【哔——】”
谢言：“芯哔——】”
白鹿看着如此整齐的队伍也无语了。
谢言消声完还是记得主题的，冲过去抓着白鹿问细节：她怎么追你的？！追得有我好吗？！摸过你吗？！亲过你吗？！去过你家吗？！给你送过包子吗？！给你写过列传吗？！陪你遛过小鼎吗……
白鹿默默望天，然后从桌上塑料袋里摸出一个茶叶蛋递过去，言简意赅：“吃蛋。”
……
谢言脑回路瞬间Alt+Tab切换页面，背后都是星星，眼里都是心心：“你、你给我买的？不是你临时拿自己的给我？”
白鹿默默指指袋子里剩下的还有一个茶叶蛋。
谢言醉了。
台湾专家说得太对了！！！茶叶蛋就是奢侈品！！！千金不换！！！比什么麝香软黄金贵多了！！！
小碧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她根本吃不起这样的茶叶蛋！！！
在这样的背景下，芯哔——】终于登场了。
第一次见面果然就很奇葩。
白鹿早上9点整带着谢言去西毒S市分公司拜访，了解客户需求。小碧按原有风格地一贯迟到，9点半才踏进办公室。谢言还没来得及打量她，就看到小碧一个箭步跨到自己的桌前，从椅子上拿起一个黑乎乎的布料，三下五除二往身上一套，拉扯一下，再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完成后才向白鹿和谢言点头致意：“坐。”
谢言简直顾不上礼貌，直直盯着小碧的西装外套，试图透过现象看本质，好奇她先套上的是坨毛线。
小碧目光玩味地看看谢言，自认为较为妩媚地一笑：“这位小帅哥是群侠的新同事么？没见过呢……”说着妩媚地把西装外套微微褪下一点点，指指之前套上的布料揭晓答案，“是背背佳哟！”
“……”谢言被雷了一下。
“每天上班从穿上背背佳开始！会特别有精神，女人就是要昂首挺胸才显得有自信有魅力！”小碧又妩媚地把前襟往胸前掩了一下，“小帅哥也这么觉得是不是？不然怎么一直盯着我？”
谢言从背背佳的雷里缓过来，淡定回道：“还好吧，我是gay。”
“……”小碧被噎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什么，“噢，那你跟小飞是……？”
“是闺蜜。”谢言冷静地接话，“我在追的是白鹿。”
小碧：“……”
白鹿：“……”
还能不能愉快地工作了！
小碧显然觉得不能了，开启了简单粗暴的甲方模式。
白鹿也很无奈，好不容易带来了唯一一个和小碧没有过节的前同事，结果如此迅速地就杠上了了……这前后还不到2分钟啊……
自己为什么没带上一个茶叶蛋呢……
白鹿默默地想着。
其实相比需要创意策划的公关项目，财经公关活动的形式要单一得多，路演重在谨慎小心不出错，从打印的宣传册、现场的展板、到路演当天每个环节，因此能搞出幺蛾子的事儿也不多。双方又都是行业里出来的，倒是很快把主要内容都谈妥了。
但很快，谢言就意识到了后招。
首先是在帮客户订宾馆房间的时候。
西毒的养殖场所在地西部某县县长觉得辖内出现第一个上市公司，与有荣焉，于是兴冲冲也要来参加公司的上市仪式，订房间的时候便要多订一个，小碧强调：“县长只睡荞麦枕头。”
“……”谢言无语，尼玛这是豌豆县长吗，“能让县长把自家枕头抱来吗？”
“……”白鹿在旁边听得也无语。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谢言也不是本地人，这种他一辈子用不上的东西压根不知道哪儿有卖，淘宝怕万一货不对版，差点就打电话回家劳动娘亲做一个……最后还是满世界超市商场小卖部地找，长得难看的不要、荞麦质量不好的不行，最后总算在床上用品商店买回来一个高端洋气上档次的绣花枕头一包麦。
……
结果杯具是，把荞麦枕头送到酒店才知道，其实高档五星级酒店自己备有荞麦枕头……
妈蛋！
连白鹿都跟着涨了回新知识。
这档事刚搞定，小碧那边又来通知，西毒CEO先生脾气怪异，出门讨厌别人挡道。所谓的挡道，就包括了进宾馆要直接能进房间，不可以有人拦下他去登记身份证刷卡预付款，也包括了早上去酒店吃自助早餐的时候不可以有人拦住他问“先生你的房间号是多少”……总之西毒先生要可以畅通无阻地行走于江湖红尘天上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