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柳烟看了一眼清稠,发现他若有所思,且神情凝重,只得独自“哦。”了一声,还是不明白的样子。
尚云怀古看了叶柳烟身后的酒坛子,笑嘻嘻的道:“我说柳烟丫头,把你身后的酒再给老夫拿来呗?”
叶柳烟该问的都问了,自然不想再给了,便哄着他道:“唉,老五啊,您少喝些酒,存些肚子,等我和清稠办喜宴的时候,请您呐,喝个够,行吗?”
尚云怀古奇怪的道:“唉?你们还要办喜宴吗?清稠没告诉你?”
这下换叶柳烟奇怪了,她问道:“当然要办?清稠要告诉我什么?给我惊喜吗?”
尚云怀古大了个酒嗝,摸摸自己的八字胡,嘿的笑一下道:“你们的喜宴怀谦根本没同意,清稠也答应了他暂时不会考虑,没想到清稠这小子竟然,没告诉你。”
这边尚云怀古兀自笑嘻嘻的道,那边叶柳烟原本喜悦的心,顿时给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冲了个透心凉,他看着来不及阻止老五的清稠,眼神非比寻常的冷漠,一字一顿的问道:“老五说的,可是真的?”
尚云清稠为难的道:“柳烟……”
“回答我!”叶柳烟突然厉声道。
尚云清稠看了他一眼,神情无奈,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三十一章: 惊闻
满室的寂静,尚云怀古嘿嘿一笑,黑亮的鼠目微微眯起,抱着两个大酒坛子呼呼的灌起了酒。
“嘿,人生得意须尽欢,快意金樽笑对月。哈哈哈哈……人呐,可以没有追求,但却不能不知足啊。”
尚云清稠默默跟在叶柳烟的身后,而对方则神情自然,她正想着药居而去,准备找尚云清禾,告诉他关于谒灵牌预言的事情,而刚才尚云清稠所承认的事情,她现在不想去理会,而且今后也不会去理会。
叶柳烟从来都是干脆的人,任何事情,若是已成定局,再也不能挽回,她便不再拖沓,立刻转身离开,而在刚才清稠跟她点头的刹那,她就认定了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那她还有必要纠缠吗?
“清禾?尚云清禾?哎,你们族长呢?”叶柳烟一进药居就拉着一个小童问道。
那小童恭敬的道:“族长一大早就带着师兄师姐们下山了。”
叶柳烟又问道:“知道他们下山干什么了吗?去哪里了?”
那小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叶柳烟,老老实实的道:“听喜鹊师姐说,族长带他们到山下,给百姓诊脉施药去了,去的地方应该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师叔您可以去问问清勉师叔,他管这些。”
叶柳烟见这小童回答的这么认真,摸摸他扎着羊角辫的头,温和的道:“真是谢谢你啦,去玩吧。”那小童听了便笑着跑去玩了。
叶柳烟想了想,便往药居里走,刚走没几步便碰到尚云清稠,他及时的拉着她的胳膊,却听到叶柳烟冷冷的道:“放手!男女授受不亲,清稠长老这么知书达理的人,怎能做这等失礼之事?”
尚云清稠闻言,内心顿时如针锥一般刺痛,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却并未放手,“我还不能放。”却换来叶柳烟嘲讽的眼神,他嘴唇抖了抖,缓声解释道:“我一放手,你肯定走了,你怎会听到我说什么?”
叶柳烟立刻甩开他的手,厉声道:“我不想听你解释?尚云清稠,我叶柳烟不是那些狗皮膏药一样的女人,我拿得起放得下。”顿了顿,把脸瞥向一边,看着尚云清稠那种满脸委屈隐忍的模样,她更加来气,她沉声道:“我们今后,能少见就少见,省的见面两看生厌。”
尽管尚云清稠料到叶柳烟会这么说,但心脏还是狠狠颤动着,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却依旧温柔的笑着,他走到叶柳烟面前,看着她因愤怒气红的脸,缓缓道:“我想告诉你,清勉师兄不在,但我已经查到了他们今日去了哪里,你若要找清禾,就跟我来吧。”
说完又看了叶柳烟一眼,才缓缓抬起步子离开。
叶柳烟双手抱胸,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尚云清禾拉着她要说什么,根本不是为了要解释,他为什么答应大长老,暂时不考虑他们的婚事,而是要跟他说清禾的去向。
她不知道该更加生气,还是该感谢他为她,省了不少打听清禾下落的功夫。
幽暗的密室内,几盏油灯忽暗忽明的闪烁着,宋棐卿双眼直直的盯着灰暗的屋顶,一动不动的躺在还算宽敞,却简陋的床上,一旁的小麦乖乖的窝在他的肩膀旁边,一双圆亮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宋棐卿。
早在醒来之后,便知道自己被囚禁了,他从没想过他还能醒过来,但更没想过的是,醒过来之后面对的却是更加真实的束缚。
他躺在这里多久了,一天?两天?还是半个月?
不,只是一个上午而已,床边的小圆桌上,正放着一碗药,一碗凉了很久的药。
他醒过来之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就听到哗哗的铁链碰撞的声音,他感到奇怪,昏暗的房间,如同监牢一般潮湿发霉的味道,这一切都在告诉宋棐卿,他被关了起来。
是谁关他?为什么关他?是尚云清禾吗?他问什么这么对自己,难道是认为自己没有履行承诺,没有把命赔给他,反而弄坏了谒灵牌,所以才会把他关起来吗?
正想着,突然身边出现一个守卫,他面无表情的端着一个瓷碗,那瓷碗里还冒着热气,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那守卫沉声道:“起来,把这药喝了。”
宋棐卿没有动,只是微微动了动唇,轻声问道:“什么药?”
那守卫不假思索的道:“补药,族长说了,这药你喝了可以使你身体强壮。”
族长?是尚云清禾啊,他还想的到给自己喝什么补药吗?那为什么要关这他,宋棐卿没问出口,只是转头看了守卫一眼,依旧轻声道:“麻烦你先放到桌上,我一会儿再喝。”
谁知那守卫却是厉声道:“不行,现在就喝,我看着你喝。”
宋棐卿闻言却是轻声一笑,守卫不明所以,粗声问道:“你该知道我与尚云清禾的关系,既然给我补药喝,就该对我客气些,否则我不乐意了,小心我一抬手打翻了这碗上好的补药,你如何交差?”
那守卫立刻察觉自己给人抓了把柄,紧紧抓着碗,过了一会儿才将药碗放到圆桌上,走之前又嘱咐道:“这药凉了就无效了,况且凉药对你也没好处,你早些喝了。”
他看了看那碗药,思考着,是毒药?想毒死他,还是想控制他?关着他,而不是一剑了结了他,说明是想控制他,可他又有什么能够被利用的利益用来控制吗?
缓缓起身,慢慢的靠近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碗,伸手,缓缓靠近。这药,好重的味道。
正犹豫要不要端起,突然脚边的小麦不停地打喷嚏,还伸出后蹄在毛茸茸的身上乱挠,立刻引起了宋棐卿的注意,他眼睁睁的看着一片黑色的羽毛从小麦的身上飘出,越飘越高,最后浮在他头顶不远处,紧接着黑羽立刻化为一团白烟,而白烟又组成一句话:此药为堕胎药 。
宋棐卿惊讶不已,低头看向小麦,而此时小麦却是昏迷了过去,他立刻蹲下身,摇着软软的小麦的身体,而小麦显然没有回应,他紧闭着双眼,微张着圆圆的小嘴。
堕胎……药。
宋棐卿觉得套不可思议,怎么会给他堕胎药,而这讯息怎么会从小麦身上出现,那根……黑色羽毛。
宋棐卿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但紧接着的反应就是给自己诊脉,他虽然于医术上了解不够深入,但身在尚云府,且暖阳阁里大多是医书,再加上与尚云清禾的朝夕相处,早已掌握了不少医术医理。
那微弱的第二脉象,以及突然蠕动的小腹,都在告知宋棐卿,刚才的消息,不是虚幻。他立刻扑倒圆桌前,细细的闻着药碗里的药味,虽然用了味道极冲的草药遮掩,但宋棐卿经过仔细的辨认,依旧识别出这碗药是堕胎药无疑。
他颓败的靠在床边,任由地下阵阵寒气窜入他此时单薄的身体。
“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宋棐卿一遍遍如念经一般,重复这这句话,这怎么可能呢?他是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颤抖着双手,缓缓覆上自己的腹部,那微弱的跳动,在这寂静的暗示,在自己发抖的掌下,竟然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清晰。
……
“哈,哈哈哈哈……”不知过去多久,突然宋棐卿低笑一声,这笑声听起来似是绝望,却又像是自嘲。宋棐卿,你早该明白,凡是好事,不会这么容易得来,你什么时候运气这么好了,有这么好的一块玉,能保住你的性命,如果你不拿出更大的回报,谁愿意给你好处?
自己从醒来之后,就要听从灵府的安排,没有自由的在尚云府的府邸呆着。现在这块玉牌也要来向他讨回报了吗?早在玉牌不再发出感应,不在压制他的病情的时候,他就该明白,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也许这就是他与尚云清禾犯下错事后的惩罚,他以男子之身受孕,若是事情传出去,怎么不给尚云府,甚至整个灵府抹黑,他被囚禁,被堕胎,都是必然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是他与尚云清禾的,而尚云清禾竟然会毫不犹豫的要除去这个孩子?虽然让他以男子之身孕育这个孩子,他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强烈反感,但这孩子,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还在自己的手掌下微弱的跳动。
该不该除去他?宋棐卿犹豫了,轻轻摸着微微凸起的腹部,为何他这几天毫无所觉?这孩子怎么会长得这么快?
宋棐卿静静的躺在床上,圆桌上的药早已凉透,但宋棐卿却无法下手,除掉带有自己的血肉的孩子。
第三十二章: 反抗
叶柳烟二人来到灵溪村的时候,远远便看到村上的百姓都围在村长的家里,那里正是尚云府此次诊疗施药的地方,他们在人群中找了一会儿,却没发现尚云清禾,一打听下来才知道,他去了村长的屋里休息。
叶柳烟为此感到不解,按照尚云清禾的性子,此时应该是积极的为这些村民看病才是,怎么会去休息?刚想转身问尚云清稠,但立刻想到二人此时的境地,故而一阵火气上涌,闷头进了屋。
尚云清稠早料到,自己的师弟这次来灵溪村,根本干不成什么,此时说是来休息,不如说是因为他没有心情问诊。
叶柳烟看着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们,叶柳烟上前拍了他一下,却在下一刻被他抓住了手腕,尚云清禾接着转过身,急促的道:“阿卿,你来了!”
但在看清是叶柳烟惊奇的脸后,又颓败的放开她的手腕,继续坐回到床边,接着保持沉默。
叶柳烟看着他此时的模样,不解的问道:“既然不舍得他,为什么要把他交到贤庄阁?我告诉你,我打听到了谒灵牌的预言,他不是因为谒灵牌的缘故才被带走的吗?我告诉你,你自己去分析。也许可以让大长老他们放了宋棐卿。”
尚云清禾听后轻声问道:“预言是什么?”他连动都没动,只是干巴巴的问。
叶柳烟刚要开口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句预言是怎么说的,她结结巴巴的道:“莲花,莲,莲叶开,胎,胎,不对,什么来着,怎么说的来着?”叶柳烟十分发愁,怎么在老五那听的好好的,现在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呢?
“还是我来告诉他吧。”正皱眉努力的想着,突闻尚云清稠的声音,叶柳烟下意识的大喜,有清稠在,这些都是小意思,正要称赞他,但转念一想,立刻冷下脸,看也不看清稠,从另一边出了屋子。
而这一切,尚云清禾却根本不关心,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师兄,等着他告诉自己关于谒灵牌的预言,他想知道,宋棐卿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大长老非要让他们分开。
尚云清稠走到他身边,神情凝重,脸色也十分苍白,他抓着尚云清禾的肩膀,轻轻叹气,“谒灵牌的预言是‘莲叶现,胎落成。莲花开,魔胎降。谒灵灭,破魔无望。’”顿了顿,清稠又道:“清禾,我昨日看到了谒灵牌上的莲叶。”
早在清稠说出那句预言的时候,尚云清禾的脸色就变了又变,这句预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且昨日就是他将谒灵牌取出给大长老看的,上边有没有莲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尚云清稠,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喃喃问道:“师兄,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谒灵牌竟然对男子……竟然会让男子……”他一边摇头,一边缓缓松开清稠,在房间里缓慢走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语言。
突然他转身问道:“师兄,要是那……那孩子出生了,阿卿,是不是会因为没有了谒灵牌的保护,又要永远沉睡下去,是不是师兄?”
尚云清稠看他的样子,一时间无法点头,只是那样看着他,而后低下头。
“不,不行,我要去找大长老,他说他会放阿卿顺利离开,我怎么就相信了,我为什么就相信了!”说着他便迅速冲出房间,向着凌云山的方向跑去。
三长老带着四长老、五长老、六长老等人,急匆匆来到密室。三长老厉声命令看守打开门,对着守卫官道:“他不喝药,你们不会想办法吗?什么都要来问我们,今后我们老了,你们也要问吗?”
守卫长道:“三长老,我们已经隐瞒了夫人,但也不能逼他……”
“什么夫人?他一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做灵府族长的夫人,对他这么客气做说什么,去,再端药来,他不喝,就硬灌!”三长老厉声对一守卫道。
众人立刻领令。
不多时,守卫端来一碗药,三长老看了看,道:“就一碗?多准备几碗,若是他还不肯喝,就给他灌进去。”
宋棐卿正呆坐在床边,想着怎么处理这突然到来的生命,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孩子,这孩子就在自己的肚子里,难道真的与这块谒灵牌有关。
若单单告诉他谒灵牌是神奇之物,能够起死回生,是灵府的宝物,宋棐卿一定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但谒灵牌在他的身上已经半年了,贴身跟随的感触,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块玉牌的灵能。
他思考了这么久,胎儿的形成,他只能归结到谒灵牌的身上。
正想着,突然石门被打开,三个守卫一人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碗朝他走来。
还是半天前的那个守卫,走到宋棐卿身边,面无表情的道:“长老命令你喝了这碗药。”
宋棐卿冷冷看了一眼,缓缓道:“拿回去,我不想喝。”
守卫皱了皱眉,又道:“你一上午滴水未进,你就不饿吗?”
闻言,宋棐卿嗤笑一声,“你还知道问我饿不饿,我若是真的饿了,光靠你那所谓的族长给的补药,就能当饭了?你这么天真,是哪个长老派你来劝我喝药?”
那守卫似乎被惹怒了,脸颊抽搐着,对身后的两人道:“给我抓着他!”
那二人早就放了了药碗,严阵以待,此时听到命令,立刻冲到宋棐卿的面前,分别抓着他的手脚,把他按到在床上,接着那守卫官不等宋棐卿再说什么,用力掰开他的嘴,将一碗热乎乎的药灌进他的嘴里。
还带着热气的药,顿时占据宋棐卿的口腔,烫的他嘴唇又麻又刺痛,但他却因手脚被人紧紧的抓着,变成了无用的挣扎。
但即使无用,他也不能放弃,莫说他还没决定要不要留着这个孩子,就算他已经决定不要,也不能由不相干的人,用这种强迫的方法逼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