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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人用湿巾不停的擦拭我的额头,还有人撬开我的嘴,灌进了又苦又涩的药汁。
这药怎么比黄连还苦……
我下意识的躲开对方喂过来的药,没想到下一刻,就有人捏着我下巴,硬灌了进来。呛得我不由的大声咳嗽。
这是欺负我不能动啊……谁,谁这么大胆?……
我努力睁开眼睛,但是眼神涣散的厉害,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放……放肆……”竟然敢给本龙太子兼王妃灌药,活腻了?我一抬手,就把眼前的药碗打翻了。
眼前的人没说话,但是他旁边的人却开口了,“敖将军,您这个样子,是谁比较放肆?”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呢?……
“你很有精神嘛,看来本王白担心了……”
这个声音,怎么跟那个人这么像……
呵呵,怎么会,他此刻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魔宫……
我用手抚了抚额头,突然一个激灵,不可置信的再抬头看去……
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身黑色的战甲……
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周围的世界便都消失了……他蹙眉冷看着我,我却觉得仿若一夜间,万株红梅在雪地中花开艳艳……
“伽罗……”我笑着,伸手想去摸他,但是整个人却浑身一软,向床上倒去。
“御儿!”
伽罗曜一声惊呼,下一刻就用手搂住了我,我却还在傻笑。
旁边的隗骨赶紧上来给我诊脉。
“王妃已经没有大碍,想必是病了几日,有些脱力。”
我听见伽罗曜叹了口,“竟把自己弄成这样,还不许人告诉我……看来那两日跪的还不够……”
“伽罗……”我脑袋还在阵阵发晕,手下却知道紧紧的拉着伽罗曜的衣服。
伽罗曜摇了摇头,替我掖了掖被角,我就把头凑到他身边,又昏昏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在睡梦中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猛的惊醒了。
我直直的从床上弹坐起来,旁边服侍的侍从被我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说告诉他的?!不是说不许让人打扰他修养的吗!!!本王妃一倒下,就没人记得我的军法了?
“魔尊……魔尊人呢?”我扶着左腹微微喘了口气,赶忙穿衣下床。
“魔尊……与各位将军……已经去攻城了……”
“什么?!”我整个人愣住了,难怪刚才就觉得周围的兵马之声那么吵,原来,原来……
“魔尊临走时留话,要王妃您在这里等他回来,哪儿也不许去……”
等他回来?!不可能!!
“拿本将军的盔甲来!!!”我一脚踹翻了身旁的藤椅。
帐内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顷刻之间又进来了几个侍从,后面,还跟着一身白衣的隗骨。
“王妃,您醒了?”隗骨给我行了一个大礼,弯着腰说道,“魔尊有令,大军回营之前,您哪里也不许去!您的盔甲,已经暂时被魔尊封印住了……”
“在哪里?”我慢慢的走到隗骨的身前,“我的盔甲在哪里?”
隗骨直起身来,有些犹豫。
我一把揪起隗骨胸前的衣服,厉声说道“他现在的身子,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怎么能让他上战场?!我的盔甲,在哪儿?!!”
帐中的都被我吓住了,没有人敢回话。
隗骨也没想到我竟然会如此的大怒,更没想到我会如此不顾身份的当众揪他的衣服。
“告诉您也没用,您的盔甲已经被魔族封住了,水麒麟也……”隗骨没用再说下去了,因为我已经松开了他,径直向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一身透明如冰的白色盔甲被罩在一层紫色的光中。
我伸手慢慢靠近紫色的光,我手腕上的盘龙锁就猛的一紧,下一刻我就浑身无力的单腿跪在了地上。
伽罗曜他竟然……用盘龙锁来封我的盔甲!
我知道怎么操控盘龙锁,但却不知道怎么解开盔甲上的封印。我如此反复的试了两三次,最后都是浑身无力的败下阵来。
我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赶紧想办法!
我抬头看着紫光中的盔甲,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应该可行!
我右手一挥,一个侍从的刀就从他的剑鞘飞到了我的手上,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中,我割破了自己的左腕。
红色血水溢出,却没有落地地面,而是飘浮在空中。我再一挥手,血珠就散开成一片红色的光芒,覆在了紫光上面。
我暗暗动用念力,对着盔甲喝了一声“破!!!”
一瞬间,紫光便如琉璃一般,漫天碎开,消失在空中。
我右手舞剑一转,剑又回到了侍从的剑鞘中,我左手的伤口也愈合了。
不能再耽误了,我直接用法术穿上了战甲,挽上了盘龙锁就要出帐。
“王妃!您不能去!!”隗骨身形一闪,就挡在了我面前。
“让开!”
“魔尊有令,如果王妃今天踏出一步,我们都性命不保!”
“他说,‘如果王妃踏出一步’,你们就都要死?”
“是!”帐中的人立刻都跪下了。
我望了望帐外,又看了看手中的盘龙锁。
帐中忽起大风,吹的我发丝微动,飘到眼前,俨然已是根根银丝……
“那你们就跟他说,从今天起,我……就不是王妃了……”
众人一愣,我就挽着盘龙锁冲出了大帐。
在营房外找不到水麒麟,我挑了一匹健壮的天马,飞身跃上,就火速往汴城城下飞去。
到了汴城,双方战事已起。城前双方主将已在拼杀。
伽罗滕董阎知道了是魔尊亲自率兵来攻城,自然明白再无退路,背水一战是迟早的事情。
阴狠如伽罗滕这般的人,再加上他对伽罗曜恨之入骨,实在不知道他会再使出什么阴险的手段。
我越想心里越寒。
我夹紧身下的天马,瞬间飞到城下魔军上空。
众人见到上空有人飞下,都是一惊。双方的弓弩手都已蓄势待发。
我一张结界,瞬间就到了焮儿的战旗旁。
“爹爹?您……您……”焮儿见空中飞的人竟然是我,一时之间语无伦次。
“情况如何?”我不理会其他的,两眼只是冷冷的看着战场。
“子髯与汴城原守城将军妘祁,已经战了一百多个回合了,还未分胜负……”焮儿边说着还边往伽罗曜的方向看去。
果然不简单?能与子髯平分秋色……
“你大哥如何了?能感应到吗?”
“感应较弱,估计叛军封了他的法力。不过还是能感觉到他目前平安。”
那就好!眼前的战事不能拖,如果再拖几个时辰,平安也变得不平安了。想必伽罗曜也是这个心思,不然他不会一开始就派出子髯。
首战,直接关系到三军的士气,关系到战时的长短,更关系到我们儿子的性命……
首战必须告捷,守城的将军必须拿下!
我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盘龙锁。
经过前几日的交战,我就已经知道白虎朱雀边境汴城的守城将军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不仅能从万军中突围,还能让我几十万围城大军一筹莫展,这不简单。据说他万年前跟着董阎东征西讨,立下了不少战功,深得董阎器重。
如果是这样,今日之战子髯就麻烦了……
果然,我还没收起思绪,城楼上一点寒光闪现,子髯就被打下了战马。
暗器!!
还真是死性不改!!
我一扯缰绳,身下的天马就飞奔而出。我再一扬手中的盘龙锁,用锁链把子髯拉起,顺势小心一甩,就将他甩回魔军营中。
此时,伽罗曜恐怕是恨不能再用盘龙锁锁了我吧……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让他在这战场上多待一刻。
下一刻,我手中软绵绵的金色锁链就化作了金色的盘龙长枪,与我随风的银色发丝很相配。
接下来这一仗,由我来与妘祁拼杀!
我一提枪身,直接出招刺向妘祁。妘祁长刀一挡,接我一招。
我微微一笑,上一刻还是硬如金石的盘龙长枪,下一刻就化作了软绵绵的蛇形长链,一头锁住了妘祁的长刀,一头舞动生风,千钧的力度直接打在了他的坐骑上。
妘祁身下的战马长鸣一声,立刻倒地,他也被摔在一边。
我放开了妘祁的长刀,长链一抖,又是一柄盘龙长枪。
我把枪身在手中一转,枪身就带着风声旋转飞出。
妘祁显然被我的气势一震,但他不愧是沙场老将,马上运气提刀抵挡。
空气中一声清脆的金属破裂之声,妘祁的长刀裂为了两段,落在了地上。
我双手一挥,原本直刺向妘祁咽喉的长枪,瞬间一弯,化作了盘龙锁链绕在了他的颈上。
我握住锁链的一头,再一运气,妘祁就被我甩入了魔军阵中。
魔军阵中一阵惊呼,但马上就是一片欢腾。
首战就能活捉对方的守城之将,军心振奋不小。
我却不由的苦笑。今早内力用的过猛了些,左腹此刻隐隐作痛,我的神智又开始涣散。
我正准备收回缠绕在妘祁颈上的盘龙锁,身后却又是寒星点点。
又是暗器!!
这次我有了防备,但是我还没有开始运功,暗器就已落到了地上。旁边,还有三只金箭,尾部刻着翎羽。
魔尊的金翎箭?
我一回头,伽罗曜正拉着一张通体墨色的弯弓对着我的身后。
一箭呼啸而过,城楼高处的一人就翻落了下来。正是刚才连发暗器的人。
我看的目瞪口呆。
“御儿,回来!”
伽罗曜隔空传音过来,听语气,他的怒气不轻。我不敢耽搁,赶紧一勒缰绳,回到魔军的阵中。
伽罗曜斜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回去再和你算帐!”
下一刻,他就王旗一摆,驾着火麒麟出阵了。
“伽罗……”我还想说什么,就被焮儿拉住了。
“爹爹……父王现在没让人把你抓回去,已经不错了……”
我一时语塞……
伽罗曜此时上战场,我不是不明白他的意图。他这是将自己作饵,逼叛军出兵。
我紧张的手心全是汗。
果然,伽罗曜一在城下现身,伽罗滕就骑着腾蛇从城楼上飞身而下。顷刻间,城中的人马几乎尽出。
兄弟两个见面,一点也不客气啊……瞬间就是飞沙走石,劲风割面,巨大的火焰球在二人之间飞来飞去,热浪灼人。
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伽罗滕,你敢伤他一分一毫试试看……
突然,魔军中一阵骚动。我抬头一看,烨儿又被挂在了城楼高处。与前几次不同的是,烨儿这次身上多了几处新添的伤口,丝丝猩红看得让我不由的狠狠的咬住了唇。
伽罗曜显然也知道了烨儿的处境,一时之间,他不敢放开手脚。伽罗滕趁势紧逼,伽罗曜只好步步后退。
“焮儿,你现在能感应到你大哥的情况吗?”我小声的问道。
焮儿闭上眼睛,暗用了一下法术,“爹爹,可以!他们把大哥挂在城头,反而让我们更好互通。”
“好!问他,伤势是否要紧?”
“不要紧,都是董阎刚弄的皮肉伤,大哥说他们还不敢真伤了他……”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
下一刻,我扶着焮儿的肩头,“告诉你大哥,爹一会儿就去城墙上救他,让他机灵点儿……”
焮儿把嘴巴张的很大,但马上就恢复了神色,“爹爹你小心,我掩护你!”
我一拍焮儿的脑袋,“我哪需要你?看好你父王!那帮人暗器太多!”
焮儿点了点头,但是他马上又拉着我,“爹爹,大哥说董阎好像在绳索上动了手脚,你上去时千万小心!”
“放心!”
我又侧身到风钧的耳旁嘀咕了一阵,风钧一听,愣着看了我一眼,“王……敖将军,这太冒险……”
“只要你们手快点,就没问题!魔尊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
说完,我已经身形一闪,下了战马。
风钧果然够配合我,我刚一下马,阵中的火焰箭就开始齐刷刷的向城楼射去。
守城的将士一阵慌乱。明明两边的主帅还在拼杀,魔军怎么就开始攻城了?
伽罗曜和伽罗滕两人一瞬间也有些迷茫。
不过伽罗曜下一刻就回了神。有我这个王妃在军阵中,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趁着火焰箭引起的混乱,顷刻间就飞上了城楼。
盘龙锁一挥,烨儿周围的敌兵就被我扫开了。
我看了看烨儿身上的绳索,好像是有法术。但是我来不及破解上面的法术,只好一咬牙,掏出怀中的匕首将绳索砍断。
董阎见状,拼命赶来阻止。但是我已经接住了烨儿,准备飞身下楼。
我刚飞身出了城楼,就暗叫不好,赶忙在身后撑起结界。
可惜天雷气势万钧,击在我的结界上,震得我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差点失去知觉,发丝瞬间又变回了黑色,烨儿也被震到一旁。
我和烨儿就这样从高处直直的摔下,董阎却还不罢休。
我在坠落中看见了漫天的寒冰箭朝我和烨儿射过来。我勉强再撑起结界,却被寒冰箭刺破。
我正准备提起十二分力气再张结界,身上却多了一个人影。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伽罗曜!
伽罗曜抱着我摔倒了地上,地面上全是密密集集的透明长箭。
我一抬头,伽罗滕竟然接住烨儿也摔在了一边,背后还插着一支剔透如冰的长箭。
我一阵眩晕,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见了伽罗滕身后的寒冰箭,我赶紧检查身上的伽罗曜是否受伤。
伽罗曜身上没有伤,但是他却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没有爬起来。
我心里一颤。这里还是敌军城下,不能久留,我赶忙将伽罗曜抱起。
头顶阴影掠过,正是焮儿骑着重明鸟一跃而起,后面跟着王族的大旗。
一时间,杀喊声漫天,双方战事正式开启!
我与烨儿对视,互换了一下眼神,就各自抱着身边的人,闪电般向魔军大营飞去。
烽火一瞬间,汴城大局已定。
我此时忧心如焚的,是怀中双目紧闭的人……
第十八章:身孕
我与烨儿转眼就到了魔军大营。
烨儿的法力被叛军封了多时,体力还未完全恢复,脚刚一着地就腿脚一软,险些抱着伽罗滕摔倒在地。
隗骨见大军未至,我和烨儿却一人抱着一个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赶紧叫人准备。
我抱着伽罗曜进了魔尊的大帐,同时让隗骨的徒儿白翎将烨儿和伽罗滕领进了我的帐篷。
隗骨为伽罗曜诊了诊脉,眉头就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