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辉把林皓熙给他买的衣服鞋子装进大背包里面,鞋子和两套衣服都是崭新的,平时干农活他都舍不得穿。
宋奶奶拉着宋宇强说到了城里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别让弟弟被欺负了,要是他有困难一定要帮助他。
说了一大堆,宋宇强敷衍地点着头,“我知道了,知道了。”
宋宇辉走后,宋奶奶没忍住,流了些泪。除了宋宇辉上初中一个星期会有五天在学校住,其他时间他还没离开过他们。
宋宇强带着宋宇辉去的是工业发达的d市。他的整个高三都被学校安排在一个五金厂实习。所谓的实习是学校和企业签下的一个合同,企业给学校一点钱,就能立马填补一大批的廉价劳动力空缺。
工厂规模正在不断扩大,现有的人力资源没办法切合规模的增长,为了能够正常生产运营,工厂之前招过一大批暑假工,但过了暑假上学的都上学去了,于是造成了劳动力大量空缺。
听厂里的人说里面的员工介绍一个人进厂,就能有一百块钱的介绍费。
宋宇强带着宋宇辉背着行李去镇上搭车,破旧的公交车颠簸了两个小时才到县城。在县城里转车去d市,这其中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宋宇辉这是第二次来县城,坐在车上,窗外十几层高的楼,十几个轮子的大货车,他趴在玻璃窗上,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宋宇强手上夹着一根烟,享受地吸了几口,前面坐着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扭过头来一脸不满,“能别在这吸烟不,全车人都吸你的二手烟。”
宋宇强嘴上说:“行行行,我等会就灭。”
等那名妇女转过头去,宋宇强再瞪着眼睛用口型朝着她骂了几句。
宋宇辉看了看宋宇强,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口,继续看着窗外的街景。
到了d市总站,转一路公交车,搭八个站,在工厂门口下。
宋宇强来过这个厂,熟门熟路地带着宋宇辉来到员工宿舍。员工宿舍在工厂旁边,上班很方便。住宿条件跟学校的差不多,一间小小的房子住八个人,分上下铺。
宋宇强把宋宇辉的东西放在宿舍里的空床位,“等会再来收拾,你先跟我一块去见厂长。”
“嗯。”宋宇辉跟着宋宇强出了宿舍,过一块空地是工厂的办公室,办公室八个人负责整个工厂的后勤工作。
厂长的办公室在隔壁,宋宇强敲了门进去。
秃顶的厂长坐在办公桌后面打量着腰背挺得很直的宋宇辉,问:“身份证带了没有?”
宋宇辉如实回答,“还没办。”
“多少岁了?”
“15。”
还没满16岁,算是童工,但工厂请童工的事早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厂长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以后在厂里上班,任何人问你多少岁,你就说18岁。”
宋宇辉不理解厂长为什么有这个要求,身边的宋宇强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在他耳边说:“快点头。”
宋宇辉点了点头,“嗯。”
厂长放下保温杯,“你就先在厂里打打杂,主管会给你分配工作,至于工资,第一个月我给你八百块,要是以后表现好,再加。”
在宋宇辉眼里,一个月八百块钱是很高的工资,够家里花半年的了。他很高兴地答应,“恩恩,谢谢厂长。”
“行了,要是没什么事明天就开始上班,上班前过来我这边拿工牌。”
“好的。”
宋宇辉出了公办事,宋宇强抽着烟,一只手放在牛仔裤后面的口袋,“在厂里别乱走,你要是不见了,奶奶非要剥我一层皮不可。”
“嗯,我知道了。”
回到员工宿舍,宋宇辉开始整理床铺。那时候才知道,宋宇强不和自己住一间,他和以前同班的同学住一块。
第12章:你是我生命中的风景4
宋宇强随便把自己的东西扔在床上,占个位置,三个玩得好打算出去逛逛。路过宋宇辉所在的宿舍,宋宇强探头看着正在收拾的宋宇辉,“小辉,我跟几个哥们出去逛逛,你去不去?”
宋宇辉想到还有蚊帐没挂,摇了摇头,“我不去了。”
“那行,你老老实实呆在这,别乱跑。”
“恩恩。”
宋宇辉把床铺收拾好,床上的席子和被单是新买的,枕头他没舍得卖,拿着一件衣服枕着凑合。
收拾好了床铺,天也已经黑了。同宿舍的人大概还没下班,他还不知道去哪里吃饭。宋宇强说厂里面是包吃包住的,住的地方找到了,吃饭的地方在哪他还不知道。
他中午没吃饭,现在很饿,翻出了奶奶给他塞在口袋里的水煮玉米,用袋子装着,沥水沥得很干,还没馊。除了玉米,还有一大袋花生和一袋前几天晒的番薯干。
宋宇辉吃了一棒玉米和煮花生,就差不多饱了。
吃饱了后,坐着没事,看着地上垃圾多,宋宇辉开始打扫宿舍。宿舍八个人住,白天上班,下了班洗了澡就去泡网吧,要不出去逛,有时候衣服都懒得洗,更别说腾出时间扫地。
他们各自床上凌乱的衣服宋宇辉没敢动,只是把地上的垃圾扫了,把地上这里一只那里一只的鞋子摆放整齐。
六点钟,开始有人回了宿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大概嫌天气热,他光着膀子,看到宋宇辉,他也不惊讶,“你是刚进来的?”
宋宇辉点了点头,“嗯,今天下午才到。”
他进了宿舍,一边拖鞋一边问:“你叫什么?”
“我叫宋宇辉。”
“哦。”
“你叫什么名字?”宋宇辉友好地回问。
他从床上一堆衣服翻出了一件干净的,搭在肩膀上,“我应该比你大,你叫我鸿哥就行。”
“恩恩。”
叫做鸿哥的拎着衣服提着放在床下的桶去洗澡。洗澡房跟宿舍是分开的,这个时候没有热水,每个人都是在水龙头下面直接冲洗。
宋宇辉没买洗发水,桶也没买,想跟宋宇强借,他又还没回来。问了同宿舍的,才知道厂门口有个商店,里面有日用品卖。
宋宇辉攅着五十块钱去买生活用品,在商店里左看右看,都挑便宜的买,买了水桶、洗衣粉、香皂、衣架也才花了二十多块钱。
晚上宿舍年轻一点的都出了去,只剩下宋宇辉和一个中年的大叔。中年大叔跟宋宇辉搭了话,问他的名字,问他的家乡。宋宇辉很有礼貌地回应。
两个人聊了一会,那位中年的叔叔拿着一部诺基亚老人机跟家里人打电话,宋宇辉听得懂他们那的方言,大概知道大叔在跟自己老婆讲电话。
宋宇辉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在家里这个时间早该睡觉,他放下蚊帐,把一件厚点的衣服当枕头,侧躺在床上,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有林皓熙的手机号码和qq号码。
林皓熙说过,到了城里就立马买手机跟他联系。一部手机要好几百块,宋宇辉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除了初中的三百多块钱学费,他还没自己花过几百块。
但是想到有了手机就能跟林皓熙讲电话,又迫不及待想要有一部手机。
宋宇辉躺在床上计划了一下,手上有临出发前奶奶塞过来的两百块,还有林皓熙给的一千块,应该能买一部。
想着想着,宋宇辉就睡了过去。晚上十点多钟,宿舍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回来,讲话的声音有点大,睡在上铺的人上床动作很大,宋宇辉被吵醒了。
等到宿舍所有人都睡下,宋宇辉才又继续睡过去。
第二天,宋宇辉六点多钟准时醒来,宿舍的其他人还没醒,他就躺在床上多躺了一会。等到宿舍里的大叔起了床,宋宇辉也跟着起。
刷牙洗脸的地方在在洗澡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有水龙头。
早餐厂里不包,要自己去买。宋宇辉跟着大叔去厂门口,这附近有好几间规模较大的厂,早餐的生意很有前景,十字路口几个卖早餐的摊位在七到八点钟总是围满了人。
宋宇辉买了两个五毛钱一个的大馒头,吃了后就去厂长的办公室门口等着。
秃顶的厂长掐着八点钟的才来,宋宇辉跟着他进去拿了工牌,再填了一份员工资料表,就被带到车间。
车间主管挺着啤酒肚,比宋宇辉还矮点。宋宇辉第一天上班,就被安排搬货。厂里面没有叉车,搬货靠着手推车,放在仓库里面的货要一箱一箱搬到手推车上,再用手推车拉到外面装车。
厂里面的一箱一箱的货都是金属,一箱至少有个五六十斤。宋宇辉做惯了农活,搬起来还不算吃力。
跟他一起搬还有两个男人,看起来至少要比他大十几岁,他们两个一会儿要去喝水,一会儿要去上厕所。十几分钟都不回来,结果,仓库里的货一半都是宋宇辉搬的。
早上吃的两个馒头早就消化了,消耗太多体力,从11点钟开始,宋宇辉的肚子开始叫。等12点下班,宋宇辉跟着其他两个同事去饭堂。
饭堂的饭菜多素少肉,米饭很硬。饭堂里有专门加菜的,大多数人打了饭菜还要再排个队加菜。
加一个菜要两块钱,宋宇辉没去加,青菜豆腐也凑合着吃,反正在家里也习惯了。
晚上洗了澡,宋宇辉去宋宇强的宿舍找他。宋宇强正要跟几个哥们出去,宋宇辉窝在宿舍没事,就跟着去了。
宋宇辉跟在他们三个的后面,到了目的地才知道他们是要进网吧。门口闪耀着用霓虹灯装饰过的广告牌,宋宇辉看着不断闪动的霓虹灯,站在门口抬起头多看了会。
网吧上一个小时要两块钱,宋宇辉只买了一个小时,而宋宇强他们几个买了三个小时。
宋宇辉想,玩一会就自己先回去,今天上班有点累,要早点回去休息。
在一台电脑前坐下,宋宇辉看着黑色的屏幕,有点无措。他只用过林皓熙的手提电脑,台式的电脑他连开机都不会。
不敢乱按,怕弄坏了要赔钱,最后还是得求助宋宇强。
宋宇强一脸不耐烦地跑过来,“按这里开机。”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弹出一个输入账号和密码的对话框。
“那张纸呢?”
宋宇辉把手上的纸递给他,“在这。”
宋宇强把上面的账号密码输入,电脑上出现windows经典桌面。
“你自己玩,要是再不会,就去前面找刚才那个女的,别来吵我。”
“嗯。”
宋宇强坐回自己的位置,他旁边一个哥们吸着烟,眼睛对示意了一下,“你弟天才啊,电脑开机都不会。”
“刚从山里出来,别管他,我们玩我们的。”
宋宇辉看着电脑桌面上各种程序软件,包括聊天工具、搜索工具以及娱乐工具。他点开了qq登陆,输入了账号和密码。
他只用过林皓熙的手机登过qq,还不熟悉电脑的。登陆了qq,再点开好友那一栏,只有林皓熙的账号。
跟林皓熙分开了好几天,看到他的头像,宋宇辉顿时觉得亲切。
林皓熙的账号头像是黑的,说明他不在线,宋宇辉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小辉:哥,我到城里了,今天第一天上班。
宋宇辉等着林皓熙上线回复,一直盯着林皓熙的头像看。等了十分钟也没有回复,宋宇辉打开了word文档,开始复习林皓熙教过给他的知识。
隔一两分钟就点开对话框,只能看到他发出去的消息,林皓熙的头像显示是黑色的。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电脑上弹出了时间已到的对话框。宋宇辉有点舍不得,说不定再等一会林皓熙就会回复。
但是一个小时上网两块钱,有点贵,他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脑。走到宋宇强的旁边,他正在打游戏,屏幕上的跑车在各种障碍物之中穿梭。
宋宇辉说:“宇强哥,我先回去了。”
“哦。”宋宇强应了一声,眼睛盯着屏幕始终没有移开,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点。
宋宇辉出了网吧,按照原路走回工厂。
第13章:你是我生命中的风景5
林皓熙被李毅拖着出来看了一场电影。
这还是陈海玲私下里让李毅这么做的,林皓熙回来五天,脚没踏出过门,陈海玲担心儿子在家里闷出病来,就打电话给李毅把他喊了出去。
看电影的过程中,林皓熙抬过几次头,觉得没意思,低下头来玩手机上的游戏。
等到电影结束,两个人出了电影院,李毅说:“我有点饿了,去吃宵夜。”
开在马路边的大排档现在生意正旺,摆在店门口的十几张桌子座无虚席。李毅领着林皓熙往里面走,等两位客人走了,李毅立即坐下去。
围着围裙的年轻小伙子拿着一张菜单过来,李毅把菜单放到林皓熙面前,“吃什么,自己点。”
“随便。”
李毅把菜单抽了回来,扫了一眼,对着旁边的服务员说:“两份炒牛河,五串烤羊肉,两串烤鸡中翅,一打烤生蚝,外加两罐啤酒。”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收起了菜单,转身走向服务台。
李毅看着对面玩手机游戏的林皓熙,“你这几天在家做什么?”
林皓熙眼睛盯着手机,“没做什么。”
“阿姨说你自从旅游回来,好像心情就一直不大好。”
林皓熙打游戏的手停下来,抬眼看了看李毅,“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了,她只是很在意你的情绪,让我多陪你散散心。”李毅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也觉得你自从从乡下回来,有点变了。除了阿姨说的心情不好,还有别的方面。”
林皓熙挑起一边眉毛,“比如?”
“说不出,心里感觉。”
点的啤酒和烧烤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李毅拉开一罐啤酒放在林皓熙面前,“话说,八号开学,你打算几号回校。”
林皓熙仰着头喝了一大口啤酒,“就一个小时车程,什么时候回都一样。”
“六号怎样?”
“随你。”
李毅目不斜视地端详着林皓熙,虽然他以前就不是一个整天爱闹爱笑的人,但也不至于像这几天一样低落。
林皓熙察觉他的目光,“看什么?”
“你现在的状态就跟刚失恋的人一样,难怪阿姨会担心你。”
林皓熙继续喝啤酒,“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事情你整天摆一张苦瓜脸。”李毅盯着他看,“我跟你认识有七年了吧,有什么事赶紧跟我说说,憋在心里有用么?跟我说了,说不准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林皓熙没回应,李毅兀自猜测,用意义不明的眼神看着他,“喜欢上谁了?没追上,还是人家有男朋友了?”
林皓熙拿起一串烤羊肉塞到李毅的嘴里,“多吃,少说话。”
李毅就着嘴里的羊肉串咬了一口,“你要是不说,每天这么憋着,憋出抑郁症来可别后悔。”
“没那么严重。”
“还说呢,你去照照镜子,再对照抑郁症患者,简直一个表情。”
“你放心,我不会得抑郁症。”林皓熙示意桌上的烧烤,“快吃,吃完走人。”
回到家,陈海玲还没睡。
看到儿子回来,陈海玲立马上前问:“今天的电影好不好看,快跟妈妈说说,下次我跟你爸也去看。”
林皓熙根本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还行。”
“那剧情怎么样?”
“忘了。”林皓熙边回应边往房间走。
陈海玲看儿子还是沉着脸,就没再问下去。林皓熙走到门口,扭开了房门,正要进门突然转过头来说:“妈,我这几天在想事情,并不是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