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慢慢诱导红云说实话。
“我以前一个人在不周山住了上万年也不会觉得寂寞，后来多了三清、祖龙、许仙、罗睺以及你坐忘心斋里的几位师祖，然后有一天他们又多离开了我，哪怕是你四不相师祖都跟着孔宣在外面忙着没有我参与的事情，连从不出不周山的罗睺也破例和元始他们出去了，到头来好像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红云用了一整个元会才差不多适应了没有了盘古的生活，他不知道他这一次要用多少年适应现在的孤家寡人。
“但你还有我们不是吗？还是你觉得我们的分量比不上几位师祖？”
红云很想开玩笑的回杨戬一句你很脸大嘛，但最后他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惊愕的发现，是啊，明明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还是会有一种盘古离开了不适应感？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杨戬笑着看向红云。
“不！”
红云立刻明白了杨戬的意思，但他拒绝承认，“我才不是那么儿女情长的人。元始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杨戬狡黠的眨了眨眼：“我可没说是师祖。”
“你该睡觉了。”
红云这样道。
“走之前最后一句，想念一个人并不丢人，如果你实在是无法开口，那就换个理由找他回来好了。”
红云的回答是直接把杨鸡汤扔出了门。
然后红云躺在自己床上想，换个理由？说的容易。我现在连病都不会生，还有什么不着痕迹的好理由吗？
最后……
红云是这么和元始介绍啸天的：“通体黝黑，体格高大，似狮非狮，似虎非虎，凶狠善斗，野性未驯，霸气的侧漏那是疯起来十个人都拉不住，你快回来看啊~”
元始信了。
结果等元始好不容易结束了手头上的事儿赶回昆仑山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奋力一蹦最高只能咬到他的脚踝，被人托于掌间把玩全无压力，一口小乳牙都没长齐，腿短的不可思议，浑身都是肉的给人一种滚滚而来之势的啸天小犬。
元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道：“除了通体都是漆黑色的没有一根杂毛以外，你觉得它和你的描述还有什么一致的地方？”
“我跟你介绍的时候有可能稍稍美化了那么一下下……”
红云一脸做错事之后的讨好。
元始挑眉没说话，只是微微昂起下巴示意红云继续。
“……你信我，它早晚会变成我形容的那样的！”
红云语气特别的笃定，“而且你别看他现在个头小，其实可凶啦，根本不让陌生人近身的。”
红云的话还没说完，啸天那个不争气的已经因为一块肉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给从未见过面这次蹭着元始的顺风车来昆仑的孔宣连连作揖了。偏偏啸天的小身板还不足以支撑它从四肢动物变成直立行走的生物，总是立起来很短的时间之后就会再次倒下，然后屡败屡站，逗的连一向傲娇很少会笑的孔宣都忍不住的捧腹笑了一次又一次。
“……”
哮天犬那一脸对陌生人孔宣的跪舔和谄媚让红云怎么都没办法继续昧着良心跟元始说下去了。
元始要笑不笑的看着红云：“根本不让陌生人近身，恩？”
“那是孔宣拿食物来诱惑啸天，啸天还小，又快到饭点了……这招实在是太卑鄙了！”
红云狡辩，把杨戬的啸天养成一个吃货这事儿他也没预料到啊。
孔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师父，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真的可以吗？
啸天见孔宣忙着看红云，根本顾不上手里的肉，后退一瞪，腰劲儿一使，整条犬就跟小炮弹似的跃了，直扑孔宣手里的肉而去，然后……完美的从肉下面来了个弧线跃，就这样生生因为弹跳力不够和它的肉失之交臂。见孔宣因此看回来，啸天很通灵性的立刻原地躺倒，开始奋力打滚想让孔宣忘记他偷吃的事情。
“凶猛异常，野性难驯，恩？”
元始继续复述红云的话。
红云已经站在一边欲哭无泪的捂脸表示：“我要是说这不是啸天，其实是啸天不争气的儿子，你信吗？”
“你猜我信吗？”
“你猜我猜不猜？”
红云立刻双眼一亮的回答道，他觉得自己这么回答简直机智极了。
“……”
连旁边围观的孔宣和啸天都知道红云这么回答完全就是在作死啊。
时间在这一刻凝结，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最后还是元始主动让步，长叹一口气：“我的错，不该这么放任你和太二相处的，‘二’和‘作死’总是会相互传染，好不容易才送走了通天，却忘记了还有太二。”
无辜躺枪的太乙真人表示，师父你真的知道我就在旁边吗？qaq
啸天还在无忧无虑的卖蠢，只为孔宣手里的一口小酥肉。
“就以你现在的牙口你也咬不动肉啊，你这么积极干嘛？”
杨戬十分惆怅的看着自己的宠物，本来以为师父给了条英明神武的战宠……现在被祖师爷养的只能期待他将来能萌死敌人了吗？
是夜，元始从红云身后环着，一起站在昆仑之巅赏夜景：“当时我在昆仑建立阐教的时候就想着有天一定要带你来看了。”
“在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就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红云这样道，嘴角却还是忍不住的勾了起来。
“抱歉，我没想到这次会因为鸿钧的事情绊住这么久，让你等着急了。”
“你才着急，你全家都着急，我又不是言情剧里的小女生，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要笑死人。”
红云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明明在他发现自己爱上元始的时候他是十分干脆的，两人一起这么多年也一直顺风顺水，但他就是觉得在明知道元始是出去为他做事，而不是做的别什么，他还非要闹着思念元始是一件很矫情的事情。
“是我着急了。”
元始再一次无条件的退让了，“我很想你，每一天都想，哪怕明知道其实完全不用如此，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你，你想我吗？”
“一点点吧。”
红云嘴上的笑容依旧止都止不住了。
第69章：想当坏人的第六十九天
想当坏人的第六十九天：事出必有因，这话对圣人来说尤为的准。
元始留在昆仑没多久就又离开了，而红云发现他的好心情也随之一扫而空。这次连红云都开始觉得自己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这样的思念可不是一句他喜欢元始喜欢的不得了就能解释的通的，但到底是为什么呢？心情忽上忽下，捉摸不定。
“怀孕了？”
杨戬发挥了他天马行空的联想能力，回想到了他娘怀了他妹妹二娘之后的表现，除了红云不孕吐以外，其他点都意外的很贴合。
“……”
杨二郎自此和罚站墙角结下了三世的不解情缘。
太二一脸无语和他师弟玉鼎表示：“以前我总是被说应该改投通天师叔门下，现如今这话我也送给你和你徒弟，我觉得二郎也许更适合改投我门下。”
然后玉鼎让太二真人明白了为什么他虽然是师弟却是昆仑十二金仙中最不能惹的存在。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呢。
——我才没有跳！by：啃着肉骨头的啸天。
隔壁二舅跟红云通过女娲改版过的能私聊的微信玉简跟红云严肃分析道：【你之所以突然会因为短暂的分别而开始思念元始，完全是因为……你闲的蛋疼。】
【……】红云决定短时间内不再和罗睺说话了。
通天加入了私聊队伍。他最近据说在雪山捉雪女，也不知道成功没有。他通过微信玉简跟红云语重心长的分享了他的经验：【我觉得吧，唔，这么说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满世界乱窜呢？】
【因为你有多动症。】红云不假思索的回答。
【……】通天那头短暂掉线了一段时间，等他回来之后他直接无视了红云的话，继续按照他的思路说了下去，【因为我意识到了当我要法器有法器，要名声有名声之后，对于我来说的奢侈就已经不再来自于物质，而是精神。未免自己无病呻吟，我才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干。】
【以及找几个仇家。】罗睺笑着补充道。
【和仇家斗智斗勇也是生活的一部分，要不你以为以我圣人的能力我为什么至今还没解决掉那几个小人物？】
【因为你也闲的蛋疼。】罗二舅说话从来都是这么大俗即大雅，一击中敌。
【这次我觉得通天说的对。】红云开口。
【别闹，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说的，就病急乱投医。】微信那头一身玄色大衣的罗睺挑眉，毫不遮掩自己的一脸的不满，竟然敢质疑我从业多年的【知心哥哥】的职业能力！
【我怎么就不能偶尔对一次了？！】通天发来抗议。
红云则若有所思的回答了罗睺，全然忘记了就在前不久他才在心里发誓短时间内不搭理罗睺的誓言：【不是全对，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当我要什么有什么，不会生病也不会死，甚至都没多少人能伤到我之后，我突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这种感觉很糟糕。】
这话说给洪荒上任何一个人听大概都会觉得红云太不知足……
……包括罗睺。
“所以这不是闲的蛋疼是什么？看看我，我不是活的很好嘛，虽然我不想总是提起这件事让别人以为我是妄图用这件事情博取什么我完全不需要的同情，但还是请你容我说一句，你的爱人、家人、朋友都在你身边，而我只有你。”
很多时候“我只有你”这句话都会是一句让听到这话的人感动的无以复加的话，但那绝对不包括此时此刻。
玉简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温度降到了零点，哪怕隔着玉简仿佛都能感受到那份无所适从。
【抱歉。】红云和通天一起道。
罗睺耸肩：【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好过点，那就去努力让你自己变成我认识的那个红云，现在的你都不像是你了。】
静心铃响了一遍又一遍。
放下玉简之后的那晚红云做了一个梦，多年未见的盘古终于再一次入梦，他笑着与红云并肩坐在飘忽不定的云彩上，面对着千万年前天地初开时的亘古空旷，一片昏惑，天地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们彼此。
“你为什么不开心？”
盘古侧头问身边小小的红云。
扎着总角发型的红云抬起头，仰视着盘古，屏息与之对视，仿佛生怕随意呼出一口气就会把盘古吹没了，那他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赶在红云哭出来之前，盘古搂过了红云，把他禁锢在怀里，动作笨拙的拍哄着他的背，就像是在精心照料着他的整个世界。盘古没再问红云他为什么不开心，也没再问其他任何问题，只是就这样抱着他，摇晃着他，甚至哼了一首不成曲调的但听起来很温柔的歌。
有时候我们安慰一个人，不是因为想知道对方有多惨，也不是因为想知道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想要让对方知道，别怕，你还有我。
红云趴在盘古的腿上趴了许久，才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开口：“我很惶恐，我想念元始，想念我每一个长大的徒弟，但我更想你。当我意识到我的徒弟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世界，渐渐离开了我，我想到了我也长大了然后我离开了你……”
“但你我都知道那并不一样，准确的说是我死了，我先离开了。”
盘古笑着想要冲谈红云没由来的内疚。
“是一样的！”
红云很固执，“我知道这样很矫情，又奇怪，但我还是忍不住的要想，如果你知道我现在有了爱人、家人和朋友，徒子徒孙无数，会幸福到永远，你会怎么想呢？元始是你的转世，但他没有记忆，拥有我们过去那个记忆的你又该怎么办呢？”
盘古长叹，情深不寿，红云的优点是他尽可能想让所有人都幸福的过于柔软的内心，他的缺点也是，他总是容易想太多，剩下谁都会让他觉得内疚。
——即便有可能红云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我会觉得很幸福。”
盘古拢了拢红云鬓角柔软而又乌黑的碎发，“我会很高兴看到你能这么快乐，如果你一直想着我，将自己困在不周山那一方天地内，不去交新的朋友，认识新的人，孤家寡人一辈子，我肯定会难受的。”
“但……”
“说到底，在你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部分在怀疑元始到底是不是我的转世。你当时能那么快接受这件事只是因为你迫切的希望元始是我的转世，他必须是我的转世，他只能是我的转世。但当你终于冷静下来之后，你又怀疑是不是你太冲动了，你太想要我回来而在内心里制造了欺骗自己的幻想。”
红云点点头，这事儿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元始和他自己，是的，他自己，他的不安，他的惶恐，只是因为在某一刻他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一切，他总觉得他现在的快乐就像是背叛了盘古似的。
有些事情太美好了，反而更不容易去接受，那是一种来自精神上的自毁心理，就好像有的人站在高处的某一刻会想要跳下去或者担心自己被人推下去。
简单来说就是……红云反射弧太长，在该痛的时候，他会延迟很多年才意识到。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爱元始吗？”
红云懵懂的点点头：“大概，也许，不，我爱他，但这正是问题的所在，当我意识到我爱他的时候，我会很内疚，我总觉得我不应该爱他，但该死的我爱他。”
说着说着连红云自己都混乱了。
但盘古却听懂了红云的意思，一如过去的每一次，他总能第一时间理解红云想要说什么，明白红云在害怕什么：“不用觉得愧疚，因为元始就是我的转世啊，他就是我。”
“但是他都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你。”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当你的爱人失忆之后，你就不爱他了吗？”
红云摇摇头，猛地起身，急切的想要跟盘古解释：“这不一样，元始和你不只是失忆这么简单，他还换了个身体，换了个身份，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忆起我们共同永远拥有的过去。”
“但我还是在第一眼时就爱上了你。”
我爱你，这与你变成什么样无关，也与我变成什么样无关，无论如何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爱着你。
整个世界在那一时间都安静了。
万事万物都是在不断变化，只有一样东西不会改变——爱。无论是爱人之间的爱，还是家人之间的爱，又或者是朋友之间的爱，只要足够深刻，都终将超越时间和空间，永远被铭记。不，也许爱还是在变化的，往不断深爱的方向。
“我会向你证明的，我已经转世了。”
盘古最后这样对红云说。
然后红云的梦就醒了。
圣人很少会做梦，也很少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红云怔怔的坐在床头，想着他应该早点意识到的，当他开始出现一些反常的举动——好比情绪过于敏感脆弱——之后那就是圣人的本能在向他预警，有事情要发生了。
不等红云抬手掐算未来，元始已经找急忙慌的破门，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巫族十二祖巫之一的共工还是和同为十二祖巫之一的祝融打了起来，然后……一如神话故事说的那样，昔者共工与祝融争，怒而触不周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