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已然是晋了他们的亲传身份了。
而且,在大劫之后,他们皆有突破,几乎都已然达到金丹后期或者金丹后期巅峰之境,结婴想来也只在数年之内……倒也不违了他们本来的意思。
于是,徐子青便道:“将其府邸坐落于我与师兄之仙府左近之处即可……便以亲传弟子待之。”
甲一甲二领命而去,速速用两位少主手中资源,建立府邸。
而这些弟子,则都是满心欢喜,分朝两人,齐齐拜下:“弟子见过师尊!”
徐子青一拂袖,又将他们托了起来:“日后修行,亦不可懈怠。”
众弟子闻言,自都答应:“弟子遵命!”
并尾双星上,众人忙碌非常,都各自使出术法,要把居住建立起来。
众位弟子则围在师兄弟两人身侧,受其教诲。
严霜、云正叡皆是剑修,如今两人经由这许多年的打磨,不仅境界大进,在剑道上,也都已悟出了剑意。
许是之前根基打得极牢,再有无数战事磨砺,如今他二人剑道境界,都在剑意第二境了,只争一线,便可步入第三境中。
如此本事,倒也不错。
云冽目光扫过,徐子青便笑着催促:“你两个还不快跟上去?”
严霜与云正叡见状,自是连忙动作。
云冽便到了一个空处,移来这星辰上一座小峰头。
随即,他并指为剑,倏然划下——
一连三指。
正如当日为申五所做一般,如今云冽剑道大进,又将种种领悟融于其中,重新划出剑痕来,给这两个弟子修炼之用。
严霜与云正叡一见之下,已知此物正合他两个修炼,于是朝云冽谢过后,便立时沉浸于剑痕之中,如痴如醉,参悟起来。
什么宝地,什么临近两位师尊仙府的住所,此刻皆不能入他两个意识之中。
那头,徐子青见到师兄如此,微微一笑。
他双眼微合,突然间抬起手掌,掌心之内,迸发万道青芒。
不多会,在前方便出现三株青色巨木,根须虬结,苍劲而上,好似实物,又好似虚幻一般。
徐子青轻轻往前虚推——
霎时间,云天恒与虞展各上了一株巨木,而那月华炎华既为并蒂莲,却是上到同一株去了。
712、
短短几个呼吸间里,诸位弟子尽皆入定。
徐子青轻轻看过,心中颇是欣慰。
他们在此地修炼,想来能更快结婴,到那时,他们便可以前往五陵一脉,替杭域主、刑尊主与各位师兄们,减轻一些压力了。
吩咐了甲一、甲二照管众弟子后,徐子青与云冽,去将这任务交了后,便得到极庞大的宗门贡献,也能交换来更多资源了。
随即,两人又去五陵山域一行,拜见了杭域主,也把两百年间时,都说与他听。不过刑尊主与那些师兄各自或者闭关,或者有些要事,倒并不曾来到几人,在稍作逗留后,他们便也告辞。
不过,五陵一脉发展良好,许多收来的弟子也大有长进,一切都在壮大之中。
这于徐子青、云冽二人而言,已是极好之事了。
同时,师兄弟两人更是知道,那陈霓陈裳姐妹俩在外门发展势力,在这些年里有五陵山域支持,也已更扩大许多。
经由种种手段,那整条长街便被姐妹俩全部盘下,使得仰陵楼彻底占据一方,但她们亦步履稳健,待得了长街后,就不曾再度扩张,而今发展得欣欣向荣,逐渐也开始有一些更小的家族,有意依附。
长久下去,只要五陵一脉越来越是强大,那么这仰陵楼与其势力也会更加势大,待人数更多,便可以培养出忠诚的子弟,又可以挑选到内门中去,直接充入五陵山域中……从此利益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诸事了却后,云冽与徐子青,就去了一趟九虚之界。
在那剑灵塔前,两人再度见过屠锦,自也瞧了瞧那云冽的记名弟子申五。
许是两人都一心痴迷剑道之故,在修为上,几乎没什么突破。
不过屠锦如今已然顺利进境到剑魂四炼,而申五也终是有了剑魂一炼,可见他们两人乃是下了苦心磨砺,才有如此本领。
一别两百年,屠锦见了两位友人,也是十分欢喜,当下禁不住便同云冽要切磋一番,然而云冽如今本身修为都已超过屠锦,且能达至了剑魂七炼,两相结合,真是叫屠锦大为讶然。
他虽早知友人悟性惊人,资质不俗,却没料想才这些年头过去,他们竟已有如斯成就,真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屠锦性子古怪,他非但不觉得有什么羡慕嫉妒之意,反而觉得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随后便同云冽继续论剑,全无在意模样。
而申五……
他拜师之后,见识到云冽剑道之强,早已是真心敬重,而今眼见云冽越发厉害,崇敬之情,越发深厚,更是想要求得这师尊指点。
但云冽被屠锦缠住,申五心里急迫,却全不能有半点打扰的……徐子青见状,有些好笑,就把他叫过一边,干脆对他说起另几位弟子来。
若是未有意外,此次他与师兄就要把申五带回并尾双星,让他与另几个弟子好生相处一番,也互相印证彼此剑道,看是否能有所启发了。
盘桓数日后,云冽闯过一回剑灵塔,于第八十五层处落败,此时距离那剑魂八炼,也不过只剩下三层距离——尽管这三层于许多人眼里乃是天堑一般,但于云冽而言,却只是必经之路罢了。
告别屠锦后,云冽与徐子青,当真就将申五带了回去。
只是,相较那些早先便已收下的弟子,这申五一不曾如炎华般体会过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亦不曾如云正叡等人般在大劫内见过无数生死,亦造就无数妖魔陨落,因此师兄弟两人皆觉他磨砺不足,虽同为金丹,亦不可晋为亲传弟子。
申五本是性子孤傲之人,见到那许多师兄到来,自想要切磋一番。
然而切磋之后他就发现,即便自己在剑道境界上已超越两位亲传师兄,却仍是会屡战屡败。到此时,他更是明白,两位师长所言不错,他纵使在年纪上痴长许多年岁,实则经历远远不如,亦尚有很多不足。
严霜的性子亦极孤傲,除却切磋之外,与申五也难得有几句言语。但云正叡静则憨厚,动则暴烈,却很是照顾申五,他本身也同严霜交好,渐渐地,云冽座下三人,关系便融洽起来。
而云天恒极敬重徐子青,耳濡目染之下,性子上与徐子青也有些许相似,他带领几位师弟,也主动同申五交往,从不曾冷落于他。
久而久之,即便申五来得迟些,也能与这些亲传弟子生出同门情谊来。
徐子青对此,自是很是满意。
这之后数年里,他与云冽两人并未再去旁处修炼,而是一面在这并尾双星上观想天地法则,一面教导徒弟。
如此倒也安然,这日子也颇平静,便如流水,静静滑过。
又在数年后,徐子青和云冽再度闭关,经由十年,复又出关,其间也去过星陨海中悟道,初时尚能有所得,后来便连这星陨海,也没了用处了。
……终究是瓶颈已到。
两人不再纠结于并尾双星上,互相对视一眼后,已然明了彼此心意。
他们应当要去游历一番,寻找那一线契机。
吩咐众多弟子好生修炼之后,徐子青与云冽并不欲带上一位星奴。
此行乃是为寻找契机而去,若是一路皆是有人侍奉,却失了此中真意了。
甲一甲二被留在并尾双星,自也有他们的事情要做,以两位大乘期修士的实力,平日里替两位主子对几位弟子略作指点,也是足够。
随即师兄弟两人再不必挂怀什么,便是携手出行,游历天下。
乾元大世界,亦有无数凡人国度。
此间有皇廷与修士气机相连,并不同小世界里那般有修士不得干扰皇朝命数一说,反而往往有修士参与到那皇朝更替之中,窃取皇朝气运,或者运筹帷幄,或者干脆置身而入,淬炼道心……其中虽不及大劫时那般卷入无数大能,但惨烈之处,却未必逊色多少。
徐子青与云冽,此时正在一处名为庆元国边疆之地。
此地为庆元国与东羸国交界处,两国皆附属于一尊五品宗门之下,朝中也有国师、供奉,乃是那两座宗门弟子,并将那两座宗门视为上宗,十分敬仰。
两国地域广大,内中也有不少山川河流,自然也有蕴含珍贵灵脉、矿脉者。因灵脉未必那般齐整,难以抽取,矿脉更是颇难开采,因此这两国之人,便也担负为“上宗”开采资源之重则,一国气运,都与那两宗相连了。
也是因此,修士之间素有争夺,国与国之间,也时有交战的。
这数月以来,有重雷落下,击打之后复有暴雨冲刷,某处山脉之上,突然因此暴露出一条矿脉,乃是金源石矿。这等矿石可以提炼出一种金源晶,乃是能引动异火、促进炼丹之物,平日里,若是炼丹师用上此物,在成丹时,也能多上几分把握。修士修炼时,灵丹乃是不可或缺之物,这等矿脉,自是叫这两个五品宗门,都想要据为己有。
偏生这矿脉所在之地,与两国都颇是接近,一时间谁也不能占了大义,自然的,便是要以武力说话了。
而宗门之间若是为条资源便上下开战,未免在其他同等宗门眼中成了笑话,故而两宗干脆颁下法旨,叫这两国将士掀起一场征战,胜者可得矿脉,败者便要放手。
两国国主虽不愿叫属下将士因此拼杀,但上宗之命,哪里能够视而不见?以往两国若有灾难,上宗亦有出手,护其国祚,而今上宗有命,他们亦不得推脱。
于是,在这交界之地,那一场大战,正是如火如荼。
与此同时,在战场周围一座高峰上,却有一位青衣修士与一名白衣剑修并肩而立,垂眼俯视战场,心中生出种种感慨。
原来徐子青自觉观想已到瓶颈,他己身之道亦早就分明,如今不能真正参悟,必然是积累不够之故。因此他思忖再三,就有心到凡人界里,去一观凡人百态,或可有所收获。
在一路遁行时,徐子青忽而见到有两军对垒,就同师兄云冽,一齐降落下来。
战场上有生死一线,有险死还生,有濒临死亡,有许多生生死死,正是极适合领悟那生死轮回之道的。
从前徐子青不仅见过许多战事,就连他自己,亦亲身参与不少。但那厮杀之人,皆是身具奇异能为的修士或者异类,凡人并无那等特殊之力,要来如何对战,他却也是不知道的。
或许,待他看过此战,能有几分所得?
而云冽……
他修炼无情杀戮剑道,奉行以杀止杀,而若要大成,无情之中便要有一丝友情,亦是要在杀戮之中留下一点生机。
此地,于他也是颇有用处。
713、
这些凡人兵士们,手持兵刃,列队摆阵,呼呼喝喝,只待那大将一声令下,就往中间咬紧,正是冲撞起来。阵型如长蛇,如猛虎,似流云,似飞虹,无数将士以肉躯厮杀,刀兵相接,喊杀震天。
不多时,有刀剑入肉之声闷响,便是血肉之躯栽倒在地,不及被人拖走,已成他人垫脚之物了。血水汩汩,于沙场上流淌成河,煞气浓浓,塑成铁血之魂。
有将士被敌者杀死,双眼圆睁,眼神苍凉,又有身受重伤之人,不及逃走,便奋力而搏,竟拖来敌人共亡。
每一次战阵相交,都有许多兵将死亡,但在令旗指挥之下,却有更多兵将咬紧牙关,将性命再度填入其中!
每一个兵将都想要胜出对方,他们只是凡人,不通术法,唯独能拼杀的不过是一腔热血,一股不愿枉死的坚持。
然而……
徐子青目光微动,已见到在两方军阵里,那矗立而起的高台上,盘膝坐着的修士。
皆不过是金丹境界,在倾殒大世界里便只是还算出色的年轻高手,在这乾元大世界里,就更是显得普通。
可仅仅是哪怕在五品宗门里也仅是尚可的人物,在这凡人战阵里,却那般高高在上。他们眼见无数凡人为那一条矿脉惨烈争斗,眼里却毫无波动,仿若只看到一群蝼蚁,不见一丝愧色。
于修士而言,或许凡人当真不过只是蝼蚁。
但于徐子青而言,修士本自凡人而出,即便凡人几如蝼蚁,但蝼蚁亦有轮回,怎能肆意玩弄生死?
徐子青双目之内,一瞬仿佛闪动着无数生生死死、轮回辗转之奥义,其中好似生出许多影像。
有凡人中本卑贱者,勤勤恳恳,终于鱼跃龙门,又有一生忠义为国为民,然而终于惹得猜疑,以至于被鸟尽弓藏,死不瞑目……
而后神魂溢出,投入天地之间,轮回转生,成为寡妇之子,又是一生辛勤,得成宰相之位,然而待其有心侍奉寡母时,寡母却已亡故,他痛悔之后,再度卷入朝堂,终于权倾朝野,却又在有心谋反时被英明君主设计而亡……
其神魂再入天地,化作一头野兽,此兽凶横无比,吞噬无数,终成一头妖兽,它凶性更盛,吞吃许多修士,终于被一尊大能灭杀,躯体妖丹,俱化炼材……
神魂再度轮回,成为修士之子,身具灵根自幼修炼,后为宗门镇守麾下朝堂,因要与另一修士争夺宝物,便让两国凡人兵将出战,后他方险胜,得宝物在手,而回归途中,却被一头高阶妖兽吞吃而亡……
再转世,他再为凡人,自幼从军,被迫卷入修士之间争夺,后来战死沙场,所在之国,却仍是惨败,所有同袍,皆被屠戮一空。
徐子青轻轻叹息,收敛目中神光。
他心有不忍,但不忍又能如何?
轮回百世之内,前世之我未必不是今生之你。
既为不可解事……便不解罢!
徐子青微微转身:“师兄,我们走罢。”
云冽略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再一恍惚间,这高峰之上,已无半个人影了。
于凡人心里,皆以为修士有倒海移山、翻覆天地之能,此虽不中,但若修士修炼到了极处,与如此之能亦不远矣。
而乾元大世界中,凡人虽是众多,也聚集成无数国度、势力,可他们却也都知修士存在,其中有财有势者,更往往与修士联系。
凡人仰慕修士,却不会不知修士存在。
只是,即便知晓有修士存在,除了那等与其有联系者、可利用之凡人以外,寻常凡人再如何敬仰“上仙”,亦难以得到眷顾。
乾元大世界何其广袤?无数地域,皆在其中。
有一处较为偏远之地,地域同样极是广阔,资源则相对贫瘠。这里有数个占据辽阔疆域的凡人大国,并没有依附什么门派——他们因一条宽阔媲美海洋的大河拦在这块地域之内,隔断了与大河之外修士的牵系。
外面的修士境界高深者看不上这贫瘠之地,而境界低下者难以渡过此河,久而久之,此地之人,虽也知有“仙人”存在,但“仙人”于他们不过传说,各国之内,便仍是以武为尊,至多不过是后天、先天的武者罢了。
也是因此,在那天灾人祸之时,就没有了求助的途径。
譬如这连日暴雨,雨水倾盆而下,聚集于土地房舍之间,逐渐积累,淹没人脚。那山上因大雨冲垮山头,更引发山洪,自山上直冲而下,好似条条恶龙,要把这方圆之地,数国城池,尽数卷入一片汪洋!
在那一刻,无数的房舍皆被洪水冲垮,无数凡人被水浪卷起,在洪水里浮浮沉沉。有些极快地变成了浮尸,还有些尽管极力挣扎,却仍是难以逃脱,只能绝望等死。
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了,许许多多的人想要活着,许许多多的人更在求救……渴求生机,渴求存活,无数的渴求,便如同这洪水一般,也化作了一股洪流,成将这无数人的呼喊求救,无数人的渴盼,变成了不知是否会有的,最后的希望。
求生欲,多么强烈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