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既然说在前方,那定然是有的,不过,我问道:“这里怎么会有村落?”我记得我们在来的路上只遇到了扎西那一族人。
左月看了看另外一个方向,“漠北虽然贫瘠,却不是没有人的,”他的表情和声音都泛起了寒意,让人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他说:“若是你们走官道,必不会遭那些个罪。”
官道?我好像记起来了,父皇给的地图确实是有官道的,一开始,我们走的也是官道,不过后来,我为了抄近路,才和大胡子走上了这另一条路,可是,听左月的意思,他定是怪罪大胡子了,想着,我还是决定替大胡子伸冤,便道:“是我不好,为了尽快赶过来,才会抄近路。”
听了我的话,左月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却依旧化不开脸上的冰霜,他道:“你们从皇城到此花费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可是,走官道只需要四个月左右。”
我诧异了,虽然也曾对大胡子有过些许的怀疑,可他终究是保护着我的,可如今听左月说来,他似乎居心叵测,可我如今不是好端端的活着吗?
我无奈道:“左月,我承认我没有你聪明,所以,你能不能把你的话用我听得懂的语言说给我听?”
左月笑了,他说:“你懂的。”
我无语的看着他。
他又道:“所幸你如今完好无损的在我身边,否则,我定然踏平他的吐蕃。”
听得这话,我内心狠狠的感动了一把,而这话也算是让我彻底弄明白了,大胡子无心伤我,他不过是利用护送我回到他的吐蕃,若是走官道,一来,可能会被现任王暗杀,二来,可能是和扎西约好了,如此看来,那个所谓的扎西一族恐怕就是他的亲信。
不过,比起大胡子,我更奇怪的是父皇的话。
我问左月:“父皇说,漠北没有畹丘的军队,只有一个将军,是什么意思?”不是有几万大军搁在那里摆着的吗?
左月冲我笑了笑,道:“再过些时日,你就知道了。”
我撇撇嘴,却识相的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左月还不想让我知道。
不过,我瞪了他一眼,“左月,你是不是隐瞒了我许多的事情。”我总觉得曾经有过许多的疑问,可是,他总会转移我的话题,之后,我就忘了……
“恩,”左月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着我,“殿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臣必定知无不言。”
我撇撇嘴,他就是吃定我记不得了,才敢肆无忌惮说这般听起来很是体贴的话。
不过,我岂能让他好过,我冲他笑了笑,道:“那就请左将军将从小到大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告知于我,本殿下定当洗耳恭听。”
左月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伸手指着前方,道:“到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炊烟袅袅人家,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那颜色是黄土的颜色,看起来不甚明了,可时近黄昏,家家户户升起了炉烟,竟有一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感觉。
我们翻身下马,松开了缰绳,不再理会追命和追尸,反正对它们来说最好吃的草在军营附近的河边,所以,不担心它们会玩失踪。
我和左月牵着手不急不缓的走着,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一种我们身处恬淡的江南水乡的感觉,不过,这感觉也就那么一瞬,因为,明眼人都不会将沙漠当成是水乡。
我问左月,“你带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左月的手紧了紧,他笑道:“怎么这么问?”
我白了他一眼,“此处离营地并不远,要来早来了,何必等到今日,还有前几天的清明节,也不正常。”
左月愣了愣,随即笑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又是过几天,又是以后你就知道了,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皱了皱眉,甩开他的手,有些怒意道:“左月,你不要总是一意孤行,我不是养在深闺弱不禁风的小姐,不需要你的保护。”后面这话一说出,我立时就后悔了,虽说左月蛮了我许多,可他终究都是为了我好,我这样说,未免伤了他的心。
可是,话已出口,又岂能收回,我闭上了嘴,一言不发的,倔强的直视着他。
他没有生气,只是浅浅的笑了笑,伸手帮我理了理鬓发,道:“被风吹乱了,”温柔的像春日的阳光。
唉,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最近面对着他,这定力怎么越来越差了,那柳下惠究竟是如何做到坐怀不乱的?
我软化了口气,道:“对不起。”
左月复又牵上我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道:“无妨,本将军原谅你。”
于是,我知道,我被他骗了,瞪了他一眼,却再也硬不起心了,只好由着他牵着我走。
第20章
来到一户人家,家里有四口人,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倒也算是羡煞旁人的家庭,四个人都长得黑黑的,大概是被这金灿灿的日头晒的。
这家人很热情,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他们满脸堆笑,手舞足蹈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挺兴奋的。
左月对他们说:“有饭吃吗?我们要在这里吃饭。”可他说的是汉语,我很怀疑对方究竟能否听懂。
可是,对方似乎听懂了,因为他们并没有将我们扫地出门。
左月拉着我的手坐在了榻上。
我问左月,“你能听懂他们的话吗?他们能听懂你的话吗?”
左月笑眯眯地看着我,道:“都不能。”
我诧异了,疑惑了,问道:“那你们是如何交流的。”
恰逢此时,这家的女主人用她像碳一样黑的手端了两个像碳一样黑的缺口碗放在了我们的面前,里面装着黑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左月道:“谢谢。”
女主人笑着走了。
我指着这碗里面的东西,问左月,“这是什么?”
左月拿出帕子擦了擦碗口,然后递给我,道:“没毒,能吃,能喝。”
我……无语的接过,喝了,咸咸的,有一股奶味,味道不算差。
我放下碗,问左月:“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左月笑道:“等吃饭。”
我皱眉,疑惑道:“他们请我们吃饭了吗?”
“不知道,”左月摇了摇头,看向另一间房,“不过,我闻到了食物的气息,他们快要开饭了,我们等着就行。”
其实,我也闻到了食物的气息,还是肉食,不过,我问道:“他们若是不留我们吃饭怎么办?”
左月伸手拍了拍我的脸,笑眯眯地看着我道:“我看得出来,他们不会武功,若是不给,我大可以抢过来。”
我无语了,想起了左月曾经的盗跖行为,又释然了。
开饭了。
我看到了几个月以来最漂亮,最大块,最丰足,最美味的肉,虽然,我还没有吃,但我能从它的色香判断它的美味程度。
不过,虽然我对它垂涎欲滴了,但是,我还是抑制住了伸手的冲动,保持了一个皇子该有的风范。
一块肉来到了我的嘴边,不是我自己拿的,是左月拿过来了,他冲我道:“吃。”
我摇了摇头,看向还在忙碌的一家人,咽了咽口水,道:“等主人来了再吃。”
左月轻笑一声,反倒将肉伸到了我的唇边,他说:“你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又何必强忍着,他们端出来就是给我们吃的。”
“真的,”我看了他一眼。
他点了点头。
我立刻拿过那块肉吃了起来,这味道,简直无与伦比。
刚吃完,一块肉又伸了过来,我毫不客气的接受了。
如此反复……
一炷香之后,我已经很饱很饱很饱了……
可是,一块肉又伸了过来。
我转头,幽怨的看着左月,道:“我吃不下了。”
左月笑眯眯地看着我,道:“多吃点。”
我摇了摇头,“真的够了。”
左月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脸,柔声道:“你都瘦了好几圈了,再不多吃点肉,怕是要只剩下骨头了。”
“可是,”我一脸痛苦的看着他,“我的肚皮都快要撑破了。”说着,我用油腻腻的双手摸了摸我的胀大了的肚子,在衣服上留下了两个手掌印。
左月停在我脸上的目光下移,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肚子,笑道:“不错,五个月了。”
我翻了个白眼,又正色道:“我真的不吃了。”
“最后一块,”左月将他还拿在手中的肉伸了过来。
“好吧,”我无奈的享用了它,然后,冲左月撅着嘴道:“现在可以了吧。”
左月笑了笑,拿着帕子擦了擦我手上,脸上,嘴上的油,方才道:“我们出去走走。”
我立刻点头,“好。”
夜泛起了凉意,顽皮的人躲进了屋子里。
左月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我。
那灯笼的光微微晃着,我在旁边看到了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我问左月,“这边关未免太安宁了。”
左月说:“因为有我。”
我笑笑,“我最近看了你书桌上的《孙子兵法》”
左月道:“若皇上知道殿下如今这般懂事,定会欣慰不已。”
我笑道:“你不问我看了什么内容吗?”
左月问道:“什么内容?”
我说:“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左月笑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我说:“我记得可有错?”
左月道:“无妨,将在外。”
我笑笑,复又往前走,我说:“今天吃得多了。”
左月说:“能吃是福。”
我说:“我想脱鞋子。”
左月说:“你脱了鞋子,我就抱着你回去。”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沙石,“这石头很凉。”
左月拿走我手中的石子,“它锁不住温暖。”
我抓紧他的手,问道:“我能吗?”
他吻了吻我,柔软的唇,是灼热的,他说:“只要我可以就行了。”
我笑了。
他亦笑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两匹马出现在我们的身后。
我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冲左月道:“如何,本殿下养的马不错吧。”
“恩,”左月点了点头,道:“挺肥的,杀了之后应该能得到不少的肉。”
听闻此言,追命和追尸往我这边靠了靠。
我笑了笑,正欲调侃它们,却看到左月灯光下,阴森森的脸。
他威胁道:“如果你们敢再靠近一点,我不保证现在不会把你们就地解决。”
追命和追尸抖了抖,往旁边挪了挪。
左月满意了,他毫不吝啬的给予它们赞美,“不错,孺子可教。”只是,这赞美未免太廉价了……
我笑了笑,对左月道:“我们回去吧,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恩,”左月点了点头。
他看向追命和追尸。
两匹马立刻处于待命状态。
我有些无语了,我养出来的马竟然这么快就倒戈了……
第21章
回到了营地,我所见到的,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
回了房间,左月揉了揉我的手,皱眉道:“冷坏了吧。”
我笑笑,“还好,”伸手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柔声道:“小月月,我有礼物要给你看。”
话音落下,我感觉到左月的身体抖了抖。
我满意了,正准备放开他,他却将我抱得更紧了。
我任由他抱着,一直到许久之后,他将我放开。
陡然离开他温暖的拥抱,我只觉胸前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左月挑挑眉,冲我笑道:“要我继续提供暖炉吗?”
我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笑了笑,心情似乎很好……
我拿出虎符,递给他,问道:“喜欢吗?”
他却没有接,只道:“很漂亮。”
我无奈的看向他,道:“父皇说,这虎符我们一人一半,你知道怎么分吗?”
左月摸了摸下巴,满脸疑惑的看着虎符,又看向我,“一定要分吗?”
我更无奈了,只道:“君无戏言,皇命难违,这是皇帝的圣谕,若是不尊,那便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左月笑道:“用刀把它劈成两半。”
“恩,”我点了点头,想了想,赞同道:“好主意。”
“不过,”我皱眉,疑惑的问道:“要怎么劈开它呢?”
左月拿出一把精致繁复的剑,冲我道:“尚方宝剑。”
我白了他一眼,“尚方宝剑,上可斩昏君,下可斩女干臣,可惜,”我叹了口气,道:“它虽然长得漂亮,又有权势,却不能削铁如泥。”
左月收回剑,疑惑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我叹了口气,想起了大胡子的那把家传匕首,一时间感慨万千,忍不住道:“大胡子倒是有一把上好的匕首,精致美观又实用,可惜,他如今已不在这里。”
“哦?”左月似乎有了兴趣,他挑挑眉道:“是把什么样的匕首?”
我想了想,道:“很漂亮,很锋利。”
左月无奈一笑,“有多漂亮?”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色眯眯的笑道:“没有你漂亮。”
左月抓住我的手,道:“你会画吗?”
我偏过头,道:“不会。”语气端的是干脆利落。
谁叫他当初嫌我的画难看的。
左月靠了过来,笑道:“有时间了我教你。”
我撇撇嘴,低头看向手中的虎符,叹息道:“若是你没本事,那就算了,大不了我背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左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你最近学聪明了。”
“当然,”我冲他嘿嘿一笑,“本殿下天资聪颖。”
左月但笑不语,看着我的目光甚是温柔。
我有些受不住了,忙低下了头,将虎符举到他的眼前,道:“你说怎么处理。”
左月轻笑一声,拿过虎符,解下腰带,外衣开了,他抽出一把软剑,只一刀,虎符变成了两半。
我看着他随手放在床上的腰带皱了皱眉,若是每次取剑都要解腰带,那也未免太不雅观了。
我拿过腰带帮他合上衣衫,又系上腰带,抬头,皱眉看着他,道:“你的剑不能放一个外面一点的地方吗?”若是在外面,那他岂不是要当众宽衣解带?
左月随手抱住我,笑道:“有你这般贤惠的为我穿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眯了眯眼睛,“想太多。”
伸手推开他,我从他的手中拿过半个虎符,问道:“这个我们要放在哪里?”
左月笑了,他拿出一根针,在老虎的两只眼睛上打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