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弗兰迪翻着白眼无力地吐槽着:“那要这么算,精灵族的萨琳娜都二百多了,我是不是要叫她祖奶奶?”
“……好吧,我懂你为什么没碰过她一根手指了……”付友光滴汗。
精神力突破1000卡、是普通人类16倍以上的戴维斯,人生观受到冲击后也很快地恢复了过来,或者说,接二连三地冲击之下已经有了一定的抗性了。虽然颇为勉强但仍旧极有风度地抽回手,行了一个法师礼:“你的热情让我受宠若惊,伯爵。看起来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付友光搓着手,极为赞同地感叹:“是啊,真的发生了许多事呢。我们需要谈一谈,戴维斯。刚好我这儿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你需要先洗个澡什么的吗?”
看着伯爵大人那表情生动的脸,戴维斯胸中似乎有一头远古巨龙喷着火呼啸而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人真的是西格·弗兰迪吗!可是他手腕上的手环还好好的啊!难道真的是什么异位面恶魔大君入侵了吗!是连我也对付不了的敌人吗!危机,大危机啊!
领头向外走的付友光一出来就看见了戴维斯的陆行鸟坐骑。随意扫了一眼后收回视线,走出去几步后,又装作不经意地回头跟戴维斯搭话,并再次扫了那头陆行鸟一眼。
“这事儿真特么玄幻……嗯……”伯爵大人体内,付友光的灵魂嘀咕着,“西格,戴维斯是个学识渊博的阵法师,也是以阵法师的身份跟你签订了契约的,是吧?”
“你想说什么?”
“……你看不见?”
“呵呵。你对那头陆行鸟感到新奇?我不会嘲笑你的,乡巴佬。”
“你傻逼吗……得了,你翻翻我几秒前的记忆,好好看那头陆行鸟旁边的东西。”
三秒之后,西格·弗兰迪震惊了,真正地、彻底地震惊了,震惊得忘记了回敬付友光的不敬。
“笑一笑,老兄,我们得到了不错的谈判筹码。”付友光摸了摸下巴,看向戴维斯的眼神更加热情了。
戴维斯一路沉默着跟随付友光前往石屋,手里捏了个默发高阶灵魂鉴定法术的他,对于是否向这位给自己提供了肉体的契约伙伴进行灵魂鉴定而犹豫不决。伯爵现在看起来正如萨琳娜形容的一般和善亲切,但戴维斯深知人的本性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他跟随西格·弗兰迪的日期不短,足以让他了解透彻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本性。而正如前文所说,越是了解西格·弗兰迪伯爵大人的人,就越不愿意跟这个家伙为敌。有什么是比一个疯子惦念上你更恐怖的呢。更何况,他也确实需要这个血统高贵的大贵族为自己遮风挡雨。
萨琳娜和雪莉尔手头都有事儿,自己去忙乎了。戴维斯也没有心情去洗澡什么的,直接跟着伯爵大人上了二楼。
最近愈发没有存在感的丹尼尔,忠于职守地贴墙站到走廊一侧。等戴维斯和伯爵先后进了房间后,隐没在阴影中的丹尼尔,伸出手指寂寞地挠了挠墙。
房门关上后径直往前走的伯爵大人,步幅忽然转变,那种昂首挺胸的气势在微微一顿后瞬间失去了那种端正,变成了一种雍容的优雅。敏感的戴维斯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改变,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伯爵已经走到了茶几对面的高背椅前方,似乎是习惯性地拉了一下衣服的下摆——虽然他现在并没有穿着累赘的长袍——然后缓缓地落座。
就像戴维斯印象中的伯爵大人那样,西格·弗兰迪微微侧身,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扶手上,十指在腹前轻轻交叉。原本鲜活的表情消失无踪,而是换回了那副他无比熟悉的、从容平静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傲慢。
“戴维斯。”西格·弗兰迪嘴角微微往上拉,看似在微笑,眼神却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你又再次没有换鞋就踏进我的房间。”
“……伯爵?”戴维斯瞪大了眼睛,手里捏着的默发法术瞬间消散,语气忍不住有些波动,“……你……这是新游戏吗?”
“算是游戏吧,我,和另一个我的游戏。”西格·弗兰迪淡然地说,顿了一顿,他那种让人极度不悦的冷笑又挂到了脸上,“嗯,这个词儿让他生气了。”
戴维斯疑惑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步走到伯爵大人的对面落座。施法者超然的身份,让他即使面对着一位大贵族也不必过于拘谨。看样子已经缓和过来的他迅速压抑下了情绪的波动,保持着平静缓缓地说:“我应该恭喜伯爵找到了新的打发时间的乐子吗?”
“你学会恶毒了呢。”西格·弗兰迪冷冷地回道。
戴维斯:“……”
“无论你理解不理解,总之。”西格·弗兰迪身体微微前倾,撑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抬起,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有两个失职的、愚蠢的异界神祗,把他们那个世界的我弄过来,塞进了我的身体里。这个异界的我生存的世界比我们这儿似乎高级一些,所以那家伙摆出了一副高等生物看待低等种族的让人生气的傲慢姿态,让我这个弗兰迪伯爵吃足了苦头。而这过程中,你的魔法阵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听完这一席话的戴维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可以理解,这已经超出他的接受力极限了。紧接着,刚抱怨完的伯爵大人,那冰冷的目光忽然转变,蓝色的瞳孔似乎瞬间充满了温度,脸部的肌肉群也鲜活了起来;懒洋洋地侧身坐着的姿态也调整成了更加端正的、有礼貌的坐姿。
而后,戴维斯听见面前这位富有活力的伯爵大人用不知名的语言怒喷了几句什么,再看向他时,目光中有一种鲜活的、直白的歉意:“这家伙老是动不动中二一下,一没注意就发病了。让我以我个人的身份向你重新打个招呼吧,我叫付友光,很不幸,我和你的契约者西格·弗兰迪是同一个人……嗯,只是之前生存在不同的世界而已。我不是什么恶魔,我也是人类,灵魂波动方面完全没有问题,你设置的那个魔法通道我就进去过……诶?你怎么了?诶?”
戴维斯默默地站起,默默地转身,默默地走到房间墙角处,面朝墙壁,双手抱头蹲下。
“……”付友光五味繁杂以致不知应该做出何种表情,“西格,说好的施法者精神力强大呢?这接受度连我们那的小学生都不如啊。”
西格·弗兰迪心怀不忿地哼哼:“少说这种废话,你这种蠢货都能轻易接收到国家级别战略信息的时代,来嘲讽我这个世界,你好意思吗?”
付友光瞪着死鱼眼:“所以说信息封闭要不得啊,没有想象力的人活着跟咸鱼有什么区别?我们说好了要跟这位高级劳动力开诚公布地好好谈的,你这种不合作的态度让我很为难啊。”
“魔法师和一般人在你眼里只是劳动力高低的区别吗?不要看不起施法者啊混蛋!麻烦你入乡随俗地对施法者保持尊敬啊!”西格吼道。
“说得好像你对人家多尊敬似的……把一位先生尊称为高级劳动力是无产阶级社会对一位独立个体的最高敬意啊,王进喜获得的信仰和崇拜在你们这个世界可以封半神了哦!”
第34章:失败总是有多方面因的
冷静下来坐回位置上的戴维斯,面对的仍旧是西格·弗兰迪伯爵本人。
“驱魔是没有用的,是吗?”至少表面看起来很平静的戴维斯说。
“圣水喝起来还不错,他是这么说的。”西格·弗兰迪冷漠地说。
戴维斯低下头揉了一下额头,再次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平静:“那么,那一位也是伯爵大人?与你的关系……算是?”
“灵肉结合,比最亲密的恋人还要密不可分。”西格皮笑肉不笑。
“好吧。”戴维斯再次扶额,“请让我整理一下思维……也就是说,农田里种上牧草,萨琳娜小姐被赶去当农夫头子,都是另一位的伯爵的意见?”
“你最好不要试图一次性了解那家伙干的事儿,我不想你被冲击得精神失常。”西格·弗兰迪说道。
“那么,就请伯爵告诉我,另一位伯爵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吧。作为你的终身契约者,我想我应该知道这些。”
“他一开始期望挑起影响力覆盖整个大陆、牵连所有国家和所有种族的毁灭性战争,试图改写这个世界的权力游戏规则。我要说的是,虽然他现在打消了这种疯狂的想法,但这种念头经常被他提起。”西格·弗兰迪以一贯淡漠冷静的口吻缓缓说道,没有丝毫感情可供流泻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冷汗淋漓的戴维斯,“现在呢,经过我们的多次讨论,他勉强接受了我的建议。”
一只手撑在茶几上的戴维斯用袖子擦着滴到下巴上的冷汗:“……伯爵的建议,又是怎样的呢?”
“想要挑战一个世界的权力游戏规则,真是太愚蠢了。”西格·弗兰迪微微昂起下巴,能在智商上藐视付友光已经是本体版伯爵大人现在唯一的乐趣了,“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只与帝国为敌。让海得赛自立,重新建国,自己书写权力规则。”
扑通一声戴维斯摔到了地上,魔法师先生深深为数秒之前对西格抱持着期待的自己感到羞耻。恨不能口吐白沫晕过去的戴维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恼火过自己的精神力。疯子遇到疯子,疯子与疯子妥协合作,这世界完蛋了啊!!
把戴维斯扶起来的是付友光,歉意地对受惊的魔法师先生笑了笑,付友光看着对方的眼睛尽力表达自己的善意:“那家伙不太会说话,你别介意。其实我们现在追求的只是勤劳致富,让领地里的人民先富裕起来。有了经济基础才有资格谈论上层建筑,你说是吧?”
戴维斯表情复杂,伯爵体内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数度交错,让他有种接受无能的恐慌。而阴鹫狠戾的伯爵大人,居然摆出这种亲切和善的态度,更加让人忍不住的眼皮发跳。
“建立一个富庶的海得赛,然后保护它。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我所追求的目标。这跟你们的切身利益并没有冲突,西格·弗兰迪仍旧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你,仍旧是这片土地的保护神。”付友光知道自己不是搞政工的材料,他只能用自己能想到的直白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态度,“我不愿意对你使用欺骗的语言,因为我们需要的是真诚的合作。建造富庶的理想乡说起来容易,但将之付诸行动却需要长久的、艰苦的劳动。这种漫长而辛苦的工作不是任何人都能坚持下去的,就算是我原本生活的世界,好逸恶劳的人也远远比埋头苦干的人多。能熬过晦涩艰难的魔法课程的人无疑拥有坚忍的品质,所以我一开始就相信你绝对会是海得赛发展的最大助力。戴维斯先生,我们是真的需要你。”
神情麻木的戴维斯静静地听着这个疑似大恶魔的家伙充满蛊惑的话语,在对方停下后他又思索了一会儿,但并没有回应付友光的话,而是谨慎问道:“伯爵……原来的伯爵,也是如此希望的吗?”
没有得到回应的付友光感觉不妙,强笑着说道:“我说过了,我们是同一个人。在这具身体寿命耗尽之前,也许我们会一直像这样比最亲密的恋人还亲近地共存下去。我想要这么做,西格自然也会这么做。”
戴维斯不再说话,只是用平静的眼神直视着付友光。这种反应让付友光顿时知道自己失败了。
付友光心里一阵郁闷,在这个世界努力了快三个月,他仍旧是孤家寡人一个。我党当年在强敌环伺之下都能发展起组织来,他在自身拥有优势的情况下,却是只能粗糙地搭建起不像样的花架子。听命于他的人们,没有一个能理解他的想法。即使是共存一体的西格,也只是迫于无奈下不甘不愿地与他合作。切肤之痛般的孤独和焦虑经常让他夜不能寐,只有埋头进工作里时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不舍地抛弃了将这位高阶魔法师发展为真正同志的想法,付友光无奈地抛出了杀手锏:“在海得赛你是能够拥有真正的自由的,戴维斯先生。无论西格还是我,我们都没有出卖他人去博取教廷友好的必要。”
戴维斯平静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嘴角不自觉地下垂,脸颊的肌肉紧绷,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或者说,以打击异教徒的名义对其他信仰人群采取严酷封杀制度的教廷,也是我未来的敌人。我不是施法者,不了解你们施法者之间的协议;不过既然你能以阵法师的身份与西格结成契约,我相信施法者中是有你们自己的组织体系的。”付友光没去看愤怒的戴维斯,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即便只是就此前提,我们也有合作的必要。更何况,西格还是你表面身份的最佳掩护。”
“西格·弗兰迪伯爵,如果未来成为了弗兰迪国王,对你也更有好处啊。你应该是了解西格的,他对此并非全无兴趣。”付友光放慢了语速,一句一句地说着。以利益来博取盟友虽然可悲,可也总比连打动别人的利益都拿不出来要好得多。拥有着比当年我党优越了无数倍的条件和便利,却掉份儿到这个份上,付友光对那些革命先烈们自觉无比惭愧。
戴维斯的气息抑制了下去,视线放到了茶几上。一阵难熬的寂静后,这位高阶施法者站起身来对付友光行了一个法师礼,视线却放到了自己的脚尖上:“以施法者的名誉起誓,我会遵从契约的每一项条例,在西格·弗兰迪存世之年,以契约者身份听从于你的命令,保护你的安全,为你效忠。”说完了这段本该让人放心却又同时让人心中一凉的誓词,魔法师先生头也不回地退了出去。
戴维斯退出去许久后,呆坐在高背椅上的付友光才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扶手喃喃地道:“西格,我做错事了。”
“从一开始抱持着想要收服他的心态,就是个错误。你太小看这世界的强者们了。”西格·弗兰迪冷哼着说。
付友光沉默一阵,又拍了拍扶手:“刚才我也心急了点,争取盟友不是这样做的。这种胁迫来的合作,不符合我的理念,更不符合我党的作风。”
西格·弗兰迪嘲弄地冷笑,想要如往常那般说些讥讽之词,面对着一阵阵传达过来的懊悔和惭愧却又有点说不出;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儿懂得在意他人看法的本体版伯爵大人,很不习惯地使用了较为温和的言辞:“我倒不觉得奇怪,你一向是这么愚蠢莽撞。”
付友光双手抱胸,蜷缩到了高背椅里,不甘心地说道:“我说啊,看着我做蠢事你就那么开心吗?你这种不合作的态度,也是我失败的原因啊。”
“作为外来者的你,‘胁迫’了原主人的我,还希望我的契约者向你效忠,你的脑子没有问题吗?”习惯了付友光的强势,看到他这种态度反而让西格不自在了,“我的身份发出去的命令,戴维斯总是会执行的。你还想要什么?当时我怎么得到他的你也清楚吧,就凭一个听不懂的理想乡,想让别人认同你,你是在开玩笑吗?”
“自动自发地工作和被命令的工作,其成果是完全不同的。你看,你的侍妾们主动工作和被动工作的,之间的区别不是一望可知吗?”付友光仍旧是很不甘心,“想要创造一个以劳动为荣的团体,领头的组织者必然要拥有共同的理念,并以身作则。施法者作为这个世界的高智商人群,也是相对能用更高的视角来看待问题、接受力更强的群体,连他们都不能对改变现有秩序抱持信心的话,我要到哪里去发展志同道合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