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棕发的小子,你下手重了点。要斜着切,不要伤害到肌肉下的血管……那块皮取得很漂亮,相当完美;再接再厉,把那块脂肪完整地取下来……”
西格缓慢的语调带着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的兴奋,哆哆嗦嗦地听命行刑的士兵双手捧出一块混杂着血丝的肉块,轻轻放到伯爵指定的盘子上,再也不能忍耐,狂奔出去呕吐。
“啧,年轻人太大惊小怪了……摩尔根连长,再换两个手稳点儿的小伙子进来。”
摩尔根是雪狼族的雪狼人,来自南希女士那个部族的战士。经历过不少厮杀战斗的连长自己胳膊被人砍得鲜血淋漓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刑房里诡异的气氛仍旧把他吓得只敢站在门外;听到伯爵大人招魂一般的催促声,他苦着脸看看换下来后吐得天昏地暗的几个士兵,狠着心肠指了没轮到的几人进去。
“你割到他腿部的动脉了……给他上点止血粉。兽人,不要用臂力,用手腕的力量来切割。”
指点着士兵们进行活体分解,西格的态度和语气悠闲得就像是在指使侍女怎么收拾盆景。刑具上的巴罗夫涕泪横流,奄奄一息,目中的恨意变成了恳求,全心全意地祈祷前面那个疯子给自己来一个痛快;被迫旁观的乔治兄和几个小首领抖得更加夸张,其中一个实在是吓得太厉害,全身一阵剧烈的抖动后,两腿间流淌出昏黄的液体。
西格吸了一下鼻子,脸上的愉悦瞬间换成了暴怒;瞪向那个失禁的盗匪头子,伯爵大人危险地眯起眼睛:“……好吧,那头猪,你暂时可以休息了……居然有人在我娱乐的时候打搅我……”
士兵解开镣铐,把已经不成人形的巴罗夫拖起来放到乔治兄旁边;而后转向失禁的那个盗匪首领,把他拎出来,先堵嘴,再扒裤子……
伯爵大人用手巾悟着鼻子,示意士兵们清洗掉尿渍后才开始行刑。被铐到还带着巴罗夫体温的行刑椅上的人还没被下手就已经魂不附体,双眼渐渐上翻,似乎是要晕过去。
“这一个没有那个胖子好割,你们下手要小心……不要太快弄死他,小伙子们。”西格扔掉脏了的手巾,又换了一块新的;能看出巴罗夫带给他的好心情被毁坏了,他的脸色难看得几乎能挤出水来。
暂时脱离苦海的巴罗夫,身上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肥肉;一般人到了这个程度早就死了,可是他身上被撒了不少药粉,那口气就是断不下去。紧挨着巴罗夫的乔治兄吓得几乎发疯,死也不敢往巴罗夫那边看。巴罗夫是个颇有手段的黑市商人,他还以为这些人会想从他口中撬出东西,万万没料到那个疯子伯爵根本没兴趣听他说话!
被铐到行刑椅上的人很快就血肉模糊,而那个疯子伯爵脸上的怒意也随之好转,慢慢露出那种毛骨悚然的满足微笑;乔治兄无法控制地微微摇头,绝望、恐惧,在他心底无限地放大,将他整个灵魂吞噬……
“尊敬的……如太阳般伟大的大人,我愿意说出我所知道的一切,恳求您施舍给我宽恕……”
沉闷的刑室中,乔治兄以额头触地,哆哆嗦嗦地、痛哭流涕地请求能从这地狱得到解脱;押着他的士兵们犹豫着没把他拉起来,忐忑地看向伯爵大人;以手托腮欣赏鲜血盛宴的西格微微侧过视线,以眼角的余光鄙夷地扫过跪地求饶的乔治兄,嘴角拉起一抹冷笑,淡然地说道:“真可笑……身为禽畜,竟有脸请求我的怜悯?”
雷恩等人归来的四个小时后,市政厅一楼小会议室,付友光盯着整理出来的供词,满脸的不敢置信:“……这就问出来了?这么快?”
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顺便洗了个澡、做了个按摩的西格神清气爽地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吹着茶杯上的热气:“看着你强颜欢笑、故作冷静,我也很不忍心;只好先把该做的事儿做完,让你能好好发泄一下胸中的怒气……如何,阿光,我是不是体贴得让你感动?”
“……不加这最后一句话的话,我确实是会感动一下。”付友光一脸蛋疼,翻开某一页确定了一下里面的名字,把文件夹放回桌子上,“给我这个人资料。”
西格打了个响指,丹尼尔冒出身影,搬过来几份文件、一张标记了路线图的地图;付友光抓过地图和文件对比着正在看,丹尼尔转身又抱上来两套替换的轻便服、两套正式的礼服、高帮防摩靴、指南针、储水的炼金瓶……
“……”付友光嘴角一抽。
“你的心思不可能瞒得过我,阿光。”伯爵大人微微仰起下巴,带着一丝小得意,“咱们目前的兵力发动不了正式的战争,而你呢,也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以其徒劳地劝阻,不如让你上演一次震惊本大陆的‘半神屠城’壮举……这对我们来说虽然也有坏处,但相较之下好处更多。”
“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喂!”
“刚好我们有个新投诚的四阶黑魔法师……”
“人家只是客人!客人!”
“……不行的话,带上戴维斯吧。”
“你这种嫌弃的口气戴维斯听到会哭的哦!!”
进入安普的第五个小时,大魔法师安格斯先生站在城墙上,表情平静,心底却有一群荒古巨兽呼啸着奔腾而过。
下午六点,正是各家工厂的下班时间。数万民工人从工厂区涌出来,无边无际的人海汇集成一眼望不到头的蓝色海洋,整齐有序地通过城门……
“很惊人吧,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莫妮卡脸带笑意,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一边偷看那张完美得让人腻味的脸蛋透露出来的震惊,一边忍不住有点儿嘚瑟——虽然她加入海得赛体系并不长。
“……的确,稍微训练一下就是可观的炮灰。”被光哥下意识打上反人类标签的安格斯,第一反应的确是……相当地微妙,“你们商讨的内容总是不离兵力的窘迫,怎么没想过利用这些?”
莫妮卡的倒三角眼果然是渐渐被传染成死鱼眼:“……以我对光·弗兰迪的了解,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可是会被揍的哦。”
安格斯眼角忍不住一跳,面向莫妮卡,疑惑地问:“那位半神实在闻所未闻,他与我讨论的第一个话题居然是关于食物……他到底是怎么成为半神的?”
莫妮卡的死鱼眼彻底成型,并且不可逆:“……这种话最好也不要跟我以外的人说,安格斯。”
安格斯隐约觉得头疼,微微蹙眉:“他的声望很高吧,在海得赛。”
“不是高不高的问题,是狂热到何等程度的问题……他遗落的头发是非常热门的抢手货,平民之间,似乎流传着摸他一下就能够得到神圣祝福的古怪流言……”说起这些,莫妮卡也是一脸的没蛋也疼。
回想起那家伙身周懒得掩饰、随时会冒出新成员的信仰之光,安格斯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我觉得我过去的经验出现了许多不足,莫妮卡。”
“……呃,这可能就是他们所说的……世界观被毁灭?”莫妮卡咧着嘴,摇了摇头,“来到这儿,我真是学了不少新词汇。”
安格斯默默看着她:“……我倒是觉得,你比过去活泼了许多。”
“啊——哈哈!我可是正当年的女士啊!”莫妮卡干笑。
下班高峰过去,两人下了城墙,顺着中心大道往城里走。街上行人如织,叽叽喳喳的年轻女工、数着铜币计算买什么东西当加餐的工人、讨论着月休日去哪儿玩乐的小伙子们……
“你选择了一个不错的地方。”走了一段路后,用兜帽盖住大班长脸孔的安格斯感叹地说道。
莫妮卡笑了笑,这事儿对她来说也挺感概的:“原本我选择了这个大陆的圣地,西、南大陆的教廷是死对头,我这样的人留在南大陆的圣地不用担心被什么狂信徒盯上。巧合的时候,我打算重组佣兵团时遇到了一个神圣骑士——”
安格斯脚步一顿,又状若无事地跟上。
“别误会,不是你记忆里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也不是那种古板的石头脑子。那个神圣骑士简直就是个教廷的败类,心黑手狠的程度与你不相上下。”
“……这不算是赞美,莫妮卡。”
“啊——哈哈!你介意这个吗?好吧。总之,我们跟着那个骑士来了这儿,我就被这儿吸引住了。虽然伯爵给人的感觉总是凉飕飕的,光阁下也……经常让人无言以对;呃,这是赞美。”莫妮卡左右看了一眼,有些心虚地加了一句。
“……”安格斯现在有点儿能体会无言以对的意思,但对象不一样。
“不过我确实喜欢这儿,喜欢这种所有人都努力向前、追求美好生活的积极态度。而伯爵和光阁下,也同样径直地履行着身为守护者的职责。”莫妮卡停住脚步,指向市民广场中心,喷泉旁边那个石碑,“那上面的文字不是虚言,不是谎话,是海得赛的领主和守护神们真真正正地对他们子民的宣誓。”
安格斯顺着莫妮卡的手指看过去,那面十米高的石碑上,以通用语雕刻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两句话:
“凡我的子民,人身权利受我庇佑。他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他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他的私人财产不受侵犯;他工作必将得到报酬,他奉献必将得到感谢,他陷于危难,必将得到拯救。”
“若有人侵犯我的子民的人身权利,必为我之敌,必为海得赛之敌。”
安格斯脸上露出了诡异的表情,这块石碑用料只是普通的长条青石,上面的雕刻工艺亦不见精细;如果是重要的誓词,怎么会这么随意地对待?
莫妮卡挪揄地撞撞老友的肩膀:“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这个誓词石碑太过简陋,是吧?之前的我也这样认为,不过当我对莉莉丝夫人提出这样的疑问时,那位夫人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注意到的是石碑的用料和雕刻工艺这种细节,却不去质疑城堡是否做到了这一点呢?”
兜帽下的安格斯一脸震惊,怔怔地看了莫妮卡一会儿后又转向那块粗鄙的石碑,心潮涌动,思绪翻腾,再也不能保持那已经被他刻在了自己骨子里的平静。
“……同样的疑问,我也向光阁下提过。”莫妮卡目光渐渐迷离,她没有意识到,尽管她很多地方颇为不理解那位半神,但那个人的言行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了她,“当时光阁下说的确是另一段话,他说:人总是轻易地许下承诺,在做不到的时候再去考虑怎么给自己找理由。这句话是我说的,但我也不敢说我能时时刻刻能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如果连我都做不到,我怎么好意思要求别人做到呢?所以我让大家都知道,这是我说过的话,我许下的誓言;如果哪一天我违背了誓言,那么,会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看着我……在这样的压力下,再怎么难以达成的誓言也会努力地去完成;而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也就不会轻易地对别人许诺了。”
“光阁下其实很多时候并不能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领袖,他也没有那种轻易让他人拜服的气势。但你看,他确实成为了海得赛的守护神,确实地……成为这块土地上人们的信仰。”战术大师目中精光毕现,几句话就说透了付友光这个并不太合格的领导者的本质,“我好奇他如何能做到这一点,我也好奇……拥有那样双生子的他,为何品格犹如传说中的圣徒;为何在成为半神后,仍旧重视匍匐在他脚边、依靠、仰赖他的实力而生存的人民……”
说了好大一段话,莫妮卡停下来轻呼了一口气,脸上浮现轻松的笑意:“好吧,实际上呢,我留在海得赛的原因是我需要这样一位强大的庇佑,并且不会担心被他轻易舍弃。”
侧身面对安格斯,莫妮卡双手抱胸,偏着脑袋笑意盈盈地说道:“为了救一个支教员和一个女工,海得赛出动了能调动的一半兵力;我找不到拒绝这样一位领导者的理由,因为当我遭遇危险时,我也期望能够得到这样的救援。”
大魔法师静静地站了很久,隐藏在兜帽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良久之后,他的嘴唇轻轻翘起,对莫妮卡露出了足以融化冰山的微笑:“……你说服了我,莫妮卡。我的旅程还没有结束,当我考虑停下来时……或许我会选择海得赛。”
“……”莫妮卡面无表情,目中精光退去,翻起了死鱼眼,“别这么对我笑,我是不会被你诱惑的,你这个只有脸的混蛋。”
两个好友互相调侃这走向市政厅,沿途,下班或继续加班的职员们纷纷冲莫妮卡打着招呼。
“莫妮卡先生,您去用过晚餐了吗?”从社会司办公司里出来的薇薇安女士牵着女儿,母女俩一起向莫妮卡打招呼。
“还没……等会儿食堂人少点我再去。你好,小希斯娜,你今天也是如此地美丽。”
与薇薇安母女擦肩而过,莫妮卡顺口给安格斯介绍了一下:“那是社会司的薇薇安女士,整个海得赛的项目拨款都归她管。”
隐藏在兜帽下的安格斯略觉奇怪,还容许女人带着孩子工作?
莫妮卡一无所觉,仍旧随意地介绍着:“小希斯娜是她的女儿,今年十岁还是十一岁来着?在干部司担任副司长。那小姑娘十分聪明,每次光阁下看见她都两眼放光;若非对他的品格有足够的信任,我简直怀疑他是否有特殊的喜好……”
脚步稳健的大魔法师忽然一个踉跄。
扶着墙的安格斯微微喘息:“……你是说,那小姑娘是个官员?”
莫妮卡嘿嘿直乐,这家伙表现也没比她刚知道的时候好多少:“我没告诉你吗?光阁下用人特别不拘一格。”
走上三楼,别说还处于“大惊小怪”状态的安格斯,连莫妮卡的整张脸都在抽搐:“……光……大人,您这是……?”
端着碗蹲在自己房间门口吃水饺的付友光一脸晦气:“里面那位大爷嫌弃大蒜味,把我赶出来了。”
安格斯再次扶墙,莫妮卡默默扶额:“您……为什么不去食堂?”
“鬼知道哪个王八蛋宣传我的头发能辟邪……高峰期我还是别去露脸的好。”付友光一脸蛋疼。
安格斯扶着墙壁慢慢蹲下,莫妮卡胸中上万头战狼在奔腾,挤出来的笑容僵硬得十分可怜:“那……您……我们一会再来。”
“行,七点二楼大会议室集合。对了,你们要是去食堂的话,美人脸——不是,安格斯先生可别把脸露出来,搞出踩踏事件就不好了。”付友光一本正经地建议。
莫妮卡&安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