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算算还有五千两的亏空实在补不上,眼看天就要黑了,齐老爷给的时限也快到了,阮夫人急得简直可比那热锅上的蚂蚁,想想一大早就派人去找她儿子齐慕文来着,到这会儿了人还没来,其中
不知道催了多少次,不由心中气苦,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候齐慕文总算气喘吁吁地进来了,黑着脸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给她,“实在没法子,只好把爹给我的金银铺子折价抵给了人,加上我自己存了些,这里一共是三千两。”
阮夫人一听儿子把最值钱的一间铺子给卖了心里又是一痛,心说那什么人啊可真会趁火打劫的,就那地段那铺面那生意,怎么说也值两倍的价钱!
可这会儿也着实顾不上了,就算把这钱算上那可还差三千两呢!
还是儿子一句话提醒了她,“如今已经是没法子了,娘就一口咬定到了你手里就只这么多就完了,我就不信郡主活着的时候全用的府里公中的月银,自己一分钱体己不花?按家里太太的例一个月就只得十两银子,郡主带来那么多人,平时又开销惯了,她不自己拿钱出来怎么够?这个就是薛家也是该明白的。”
阮夫人听着这话在理,又有儿子陪在身边,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一些。
等齐老爷回来,她也不敢问他昨儿去了哪儿,只陪着小心告诉他一切都备妥了,齐老爷只闭着眼睛哼了一声,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往小老婆房里去了。
第二天请来了薛家人,鲁国公依然没有露面,想必是不肯给齐家这个面子,只来了薛淮和鲁国公府的几位老管事。
齐老爷虽不愿当着比自己还小了几乎快二十岁的小舅子低声下气,可有什么法子呢?
只好陪笑把阮夫人找补出来的财物都当着他们的面一一清点,又把事先预备好的谎话给真的一样有板有眼地说了。
总结下来一句话:都是家里一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偷的,还好发现的及时,大部分贼赃都已经追回,还有几样实在被倒了好几手不知去向的,齐家也会想法子照价赔出来。
薛淮冷冷一笑,“原来原是个奴才搞的鬼,要不是慕安误打误撞给撞出来了,那奴才可是发了大财,就这么一天两天偷着往外运,不出个一年半载也得成个小财主了。不过这也是个妙人,他既然把财物都弄出去了,怎么都没花?居然还能还出这么多来,我们原以为就算逮到了人也只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实没指望还能追回来这许多。”
言下之意,普通的小贼哪里可能赔得起,也只有齐家这样的财力才能变通出来。
齐老爷被他讽刺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到底是自家理亏,也不好反驳他,少不得忍气吞声,只求此事速速揭过就算了。
可他并没想到就算他们把东西赔出来了,可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齐家私吞了原配财产的流言还是无声无息地传了出去。
紧接着便有颂雅的婆家来人,说是家里的老太爷病了,请了天师批了命,说是命里犯个什么星,往后五年家里都不能办喜事。
也就是说,颂雅如果还想嫁过去,那得等到二十二岁等成个老姑娘。
而阮夫人好容易给齐慕文张罗的那两家,早先因为谢白的事儿已经黄了一家,另一家似乎还有些意思,毕竟魏国公府的名头在那儿,可这事儿一出来,人家立刻就托了中间人上门,直言儿女婚事不必再提。
这些都是后话。
只说齐老爷花了些银子在一干仆役里找了个替罪羊交给了薛家,自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知道也不过睡了一晚上安稳觉,第二天一早那最不省事的大儿子齐慕安又到他房门口守着了。
第37章
不耐烦地听完大儿子的想法,齐老爷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了,当即吹胡子瞪眼地破口大骂起来。
“胡闹!老子还没死呢你臭小子就想分家?你干什么,才得了你娘拿出来的钱还不知足,还想再来榨干你爹?别做梦了,还不快给我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齐慕安并没有弯腰去捡自己碎了一地的玻璃心,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阮氏拿出来的钱本来就是我的,怎么,到了她口袋里现在还给我就成了她给我的了?
心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贪啊!
“爹,您先别生气,儿子并没说要分家产,只不过想先出府去单过。您想想,娘这一出闹的这样难看,现在儿子见了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往后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岂不更加尴尬?儿子这么做,也是给彼此留个余地。”
齐老爷连连摆手不许他再说下去,要知道这次这件事原本是可以安安静静自家人关起门来悄悄解决的,可全给这个不中用的蠢材给搞砸了,这会儿才三两天的功夫就弄得满城风雨,自己现在真恨不得从没生过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哪里还肯浪费时间听他说话。
“你给我听好了,老子一天没死,你就别想动那些歪心思!败家子!搅家精!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便罢,再出去生事,看我不打断你两条狗腿!滚!”
齐老爷一顿发作,紧接着齐慕安就被两个丫鬟给“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齐慕安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发言稿一句也没能用上,自从他穿越以来一路都顺风顺水,自以为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想到面对混蛋老爸的权威,自己还真的就算占理也成了个没嘴的葫芦,有苦说不出了。
跟着在花园里遇上春风满面的谢白,看他用一副看落水狗的眼神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看来这两天这家伙没在老东西那儿少下猛料啊!
挑拨生事神马的自然是少不了的了。
说来可笑,他跟阮夫人是亲戚,可他又勾搭了阮夫人的男人,按理说这两个人的关系是敌对的。但齐慕文又是谢白名义上的终身依托,是阮夫人最看重的儿子,因此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这两个人又极有默契地站到了一条战线上。
回到房里没见着简云琛的人影,这才想起今儿是他第一天上班的日子,自己赶着把这一堆糟心事给了结了,也没顾上跟他说句吉祥话送送他。
映棠和焚香两个见他兴致勃勃地出去,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忙陪着小心端上了一杯热茶、一碟子还冒着热气儿的红豆奶油卷儿和一屉香喷喷的猪油芝麻团子。
映棠忙着摆筷子,焚香笑着轻道:“爷一早出门也没顾上吃饭,少君临走的时候吩咐了,爷回来的时候要是胃口不好,就让咱们预备几样爷爱吃的甜食。”
他竟真能看得这样通透,或许真是自己这个外来人,把这个时代的事情看得太图样图森破了,毕竟真正地生存在这个地方,又跟前世看过的各种小说有所不同。
不由开始细想昨晚临睡前简云琛对他说过的话,“京城是个最容易散播流言的地方,越是高的门第,越是充满各种流言蜚语。如今齐家私吞原配财产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如果他们再让咱们搬走,岂不更坐实了你们齐家父子因财失和的说法?老爷最好个面子,平时或许会点头,这当口恐怕没那么容易。”
细细想来他说得很有道理,看齐老爷今天早上对自己的态度就明白了。
平日里他确实厌恶自己,但起码能保持风度不至于恶言相向,可今天几乎已经失态了,为什么,因为自己害得他没了面子。
为了抱住残存的一点那什么,老爷子还真的不可能答应他们搬走。
可惜自己还是太自信太自负了,昨晚并没有把简云琛的劝告放在心上,这是被前一段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一家之长的权威还是很大的,要是老爷子坚决不点头,自己还真就搬不走。
妹的,越想越窝囊!
赌气地吞了两个奶油卷儿一个团子,又灌了一肚子的茶水,齐慕安怏怏地趴上了床,本来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会儿,没想到竟就这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有人伏在桌上浅眠,身边燃着一点如晕的灯光。
艾玛,我这是化悲愤为睡眠啊!
齐慕安睡眼惺忪地揉了揉了眼,傻乎乎地看了那人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凑近他的身边。
怎么在这儿睡了,莫非嫌自己睡相难看霸占了整张床?
想到睡相,他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还贱贱地闻了闻,还好,不臭,没流口水。
坐着睡哪儿成呢?
齐慕安有心想模仿电视里那样一把把简云琛打横抱起来再不费吹灰之力地送回床上,可这张开一对胳膊这么左比划右比划吧,还就是不知该打哪儿下手才好。
看这大高个儿,看这大长腿儿,不愧是舞刀弄枪的人啊!
好容易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他的双腿,这一咬牙一使劲儿,起!
居然纹丝不动……
我再起!
哎哟哟——我的老腰——
齐慕安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正纠结要不要再发第三次力呢,却发现怀中人的肩膀居然在微微颤动。
不由气得磨牙,用力在他腰侧拧了一把道:“叫你戏弄人!”
简云琛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扭过头满眼戏谑地看着他,“出息!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哎哟哟,我的老腰——”
最后这一句可说是学得惟妙惟肖,就算齐慕安这么厚的脸皮也忍不住臊了起来,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那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取到个将军当老婆的嘛,要是谢白那种,哥还不是单手就能把他拎起来!”
简云琛摇了摇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跟着又极大力地在他肩膀上一拍,“果然退烧了,难怪这么好的精神头儿,快起开吧!”
这媳妇儿,就不能温柔点儿!
齐慕安苦着脸揉了揉被打痛的肩头跟在他身后朝床边走,忽然一愣,退烧?
“怎么,我发烧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简云琛利索地躺倒、闭眼、背对他,嘴里方念念有词,“爷,你明儿还能睡到晌午,奴可是还有一个时辰就得出门了,你看能不能先让奴睡一觉?”
齐慕安被他肉麻得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看了看桌上的自鸣钟,果然已经半夜三点多了,忙哧溜一声也钻进了被窝。
不过却不是自己那一条。
“我说,人家病着呢,怕冷,咱挤一个被筒暖和!”
齐慕安嬉皮笑脸地一把抱住简云琛的腰,简云琛累了一天一夜也着实不想动了,便由他吃豆腐也没吭气。
过了一会儿方道:“听说你叫老爷驳回了,这也没什么,来日方长总有办法。”
齐慕安在他后颈上亲了一口没搭腔,有点想哄他再说几句好听的软和话给自己听听,可老半天了也不见有动静,不由奇怪了,支起脑袋凑过去一看,这厮居然真睡着了。
而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从昨天一早上昏睡到第二天凌晨,又出了不少汗,这会儿肚子可是饿得咕噜咕噜直叫了,在床上翻了两下睡不着,只好又坐了起来。
许是听见了里头的动静,今晚当值的绿萼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爷醒啦,可是饿了,炉子上热着鸡丝粥,奴婢给爷盛一碗可好?”
齐慕安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熟睡的简云琛悄声道:“嘘——咱们外头吃去,别吵醒了他。”
绿萼笑着给他掀起了帘子,又往外间的火炉子另加了两块碳方盛了满满一碗热粥端到了炕桌上。
“爷才退了烧别又着凉,坐到炕上吃去吧。”
齐慕安老老实实地裹了条被子,又趁热哧呼哧呼喝了一肚子热粥,果然觉着鼻息轻松了好些,绿萼见他额头上又发了汗,不由放心笑道:“这可好了,昨儿少君到家见爷烧得厉害,可急坏了。”
齐慕安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儿,“他真着急了?”
绿萼扑哧一笑,“怎么不急?给爷喂药、擦身可都没经咱们的手,夜里映棠姐姐说她来伺候,特特收拾了西面的厢房给少君休息,他都没去呢。”
嘿,小样,算你还有点良心。
“对了,他回来有没有说头一天上太子那儿顺不顺利?”
绿萼摇摇头,少君一向不爱多话,这些事儿哪儿会跟她们这些丫鬟们说。
齐慕安想想也对,因为睡不着了,干脆穿上衣服一个人精神抖擞地坐在外间的炕上怒下了好几回棋。
那简云琛一向习惯了早起练剑,虽然夜里没睡好,还是天不亮就醒了。
出来见了齐慕安也没有意外,两个人面对面坐了吃早饭,简云琛想了想方道:“我可能要出门几天。”
呃?出差?才上岗就要出差啊。
齐慕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派你做什么去?”
简云琛摇摇头,“太子爷没说,只叫带两身衣裳,嘱咐家里一声,恐怕得去上个三五天。”
见齐慕安不吭气,他手里的勺子微微一顿,“你不同意?”
齐慕安忙摇摇头,“你办正事呢我有那么不知轻重么!去归去,你可注意安全,别什么都抢着上,好歹想想你可是有家的人了!”
不对啊,这话说出来的味儿怎么那么怪,弄得自己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齐慕安心里觉着怪怪的,果然见简云琛笑了,“或许只是野外操练,能有什么事儿,你在家就安分几天吧,老爷窝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去呢,你要是再一冒头,准喷你一脸窟窿!”
“知道啦,大人放心去吧,小的一定把家看好,老老实实等您回来!”
齐慕安嘿嘿一笑,见丫鬟们都没在又凑过去女干笑道:“前儿收了老二那金银铺子,咱可是小赚了一笔,等你回来咱们出去狠狠大吃一顿去!”
简云琛顺手拿起桌边的帕子擦了擦这厮唇边的汤汁,“回来再说,你也别得意忘了形,你继母吃了这一次亏,恐怕全都记在你的头上了。”
第38章
简云琛的说法齐慕安是赞同的,想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阮夫人这种生性就是爱咬人的狗,只不过平日里隐藏得深不狂吠罢了。
这几天确实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不过老婆不在家是有点儿无聊呀,想想好些天没去看过薛淮家那个肉嘟嘟的小包子了,不如就上他小舅舅家玩玩,顺便蹭一顿午饭。
谁知道到了那儿小包子刚吃得饱饱的,由奶妈子抱着睡觉呢,他凑过去细细一看,嘿!这小孩子可真有意思,刚生出来的时候真看不出什么好看不好看来,这才过了满月吧,已经跟见风长似的整个人变得又白又胖粉雕玉琢了。
忍不住拉起他胖嘟嘟的小肉手把玩,薛淮啪地一把敲落他的手,“干什么,别招我儿子,喜欢自己生一个去!”
齐慕安耷拉着张脸,“你以为我不想啊,做梦都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只不过云琛的个性你是比我了解的,他哪儿能在家里跟个妇道人家似的成天家长里短啊?太子派了他差事,我看他挺高兴的,生孩子的事儿还是往后挪挪吧。”
薛淮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眉毛,又挥挥手示意奶妈子把孩子抱到屋里去睡后方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怪有良心的。我跟你说,云琛要是埋没在家里,还真可惜了,不过你们既然成了两口子,总得有个孩子才热闹。你看你孟大哥当年也是个要强的,哪里肯委屈嫁人,你舅舅我痴心一片感天动地地不知道求了他多少年才求得他点了头呢!你人都已经娶回家了,还愁?”
齐慕安被他舅舅自夸的样子给逗乐了,还痴心一片感天动地呢,我怎么听说是你利用官职之便死都要把人家孟恒绑在身边一起出生入死上刀山下油锅,弄得人家根本没时间跟别人谈情说爱啊?
不过这话就算再借他个胆子他也是绝不敢说出口的。
甥舅两个说得正高兴呢,没想到鲁国公那儿竟来了人来请,而那人一见齐慕安就笑了,“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倒省了小的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