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窦璧还是走向了何尔的院子——看目前两个的交情,随便编个理由把何尔邀出去住三天应该不成问题吧。至于系统为什么会说是“安全地度过三天”,这是在提示他什么吗?
经历过几个世界,多少长了点心的窦璧突然在意起这件事,既然是用了“安全”这样的形容词,就必然存在某种未知的威胁吧?目前可能存在恶意的人……
窦璧想起了被攻略的何司。
虽然不太能完全确定,但是窦璧心里也有了计较。
他知道何大手下有不少其他何家少爷插进来的探子,有些是当初系统给的攻略里自带的,有些是这段时间的感觉——自从第一个任务完成之后他都快闲得掉牙了,天天看着这些人自然能看出点端倪,既然是要带着何尔安全出逃,那么还是保密吧。
不过……要想绝对保密……
见四下没人,窦璧出声说:“二八,醒醒。”
[我醒了。]冰冷的少年声回复道。
“有没有比较便宜的瞬间移动道具什么的,在同一个世界里的那种?”
[符合条件的为低级瞬移卷轴,所需贡献是七万望,穷鬼。]
窦璧感觉喉头又是一甜,他这就要被二八气死了,最关键的是二八说的如此有理他竟无法反驳,七万?他现在总共有七万三千八百望,直接抹掉一个数位好心酸!
“为什么句末会有个如此人性化的名词?你还是人工智能吗?!”憋了一会儿,窦璧只能这么发泄不满。
[这是事实。]
“好吧。”窦璧摇摇头,“我只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了。”说罢,他便开始盘算怎么骗何尔出府怎么找地方落脚的事了。
进入唤醒状态的二八默默听着窦璧的想法。
在症状没有发作的时候,这个人类神智意外地清醒啊。看来在不涉及负面情绪的情况下他不会选择性地忽视或者失忆,这简直就像是……选择性地激发症状啊。
与其说名幸恶毒症候群在侵蚀窦璧,不如说窦璧在利用这个应激反应。
人类无法自由操纵自己的记忆,想记得什么不想记得什么,这些只有非人类的机械才能做到,这么认为的话,窦璧倒是更像一个人工智能了呢。不过窦璧要是注意到潜伏的危险,第一个世界的事件应该就不会重演了。
“二八,以前兑换过的器具还能用吗?”
[之前的世界任务结束之时,系统会收回器具并暂时保存,能够使用,但是一旦从系统处取出后,除非完成任务,否则系统不会回收器具并保存。]
说的那么复杂……不就是只能拿出来不能放进去么,系统真是个别扭受……
“那好,走吧。”
窦璧笑起来,恶质地样子再次显现。
二八沉默不语。
“二弟,不好了,”窦璧一进门就拉住何尔,“我名下的酒楼出事了,有人来闹,快带上几个能打的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窦璧觉得这句话的重点是“我名下的酒楼”,这意味着何尔能从中参一脚,从两人在家产分配的敌对关系上来看,何尔肯定得抓紧时机落井下石,但同时又要隐藏自己的声息,以免真的被搅进乱局中。
但对于已经沦陷的何尔来说,这句话的重点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所以窦璧成功地带着何尔和四个壮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何府,悄悄地在三条街外的暗巷里上了马车,没有人来阻止。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府外没有埋伏。
“你为什么不报官?”马车跑到一半,何尔突然想起了这茬。最近真是太放松了,居然大哥一来求他就答应了,这是不是太娇纵了?
窦璧完全不知道何尔在想什么,表情正常地回答:“我今年做了假账所以不能见光。”同时透过车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车窗外。
何尔睖睁一晌,这也太诚实了……但是好像确实很合理……
虽然说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眼睁睁看着马车夫被石块轰下车……果然还是太血腥了。
这么快就出现了……这还没拖到两个小时,接下来的七十个小时可怎么过。
壮士之一豪气冲天地去了前面接着驾车,窦璧对他大喊:“去我的酒楼!”反手却递过去一张纸条,壮士本领强,一边看着纸条一边躲过石块,调转马头,操纵马车向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窦璧反手把纸条浸在了水里,墨写的字随即化开。
何尔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节奏。
“何大,究竟怎么回事?”
这名字真是破坏气氛,好不容易找到007感觉的窦璧有些烦地拉低了何尔的身子,避开了车窗,接着俯身道:“有人要杀你。”
“老四?”
何尔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那个四弟,最近只有四弟和他有冲突……
窦璧不置可否,经过这几个世界,对变态的心理也多少有点理解了。
确实,何尔对何司而言,于情不能留,留下就是他和窦璧的障碍;于理就更不能留了,长子次子都在,他若想承家主之位,必然不能留这两人。没用的大哥还好,众人都知道何大是个病秧子,还是个喜欢四弟的病秧子,只需一点谣言一个新的身份就能抹消其存在。小姨太上位也是日程里可见的事。
何尔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障碍。
怕是何司本来还想多留何尔一段时日的,而那天的修罗场……窦璧想了想,终于明白了。
男人吃醋真是可怕的事。
大概可怕的何司更是容不下何尔了。
窦璧指挥着四个壮汉到达目的地风化一条街,车子转进灰暗的角落,最后六人稍一商量,准备两人一组分组离开马车。
其实也不过是分散敌方势力罢了。
窦璧拉着何尔从一处开着的后门飞奔进了青楼,途中窦璧感觉到手腕上一热。
这辈子,大概是要折在这个人身上了。被拉着的人这样想着,义无反顾地拉住了他的哥哥。
窦璧回头,见是何尔也拉住了他的手腕,何尔眼里甚至还润着明亮的光泽:“我学过一点功夫,我带你上楼。”
窦璧沉在那种莫名熟悉的眼神里,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熟悉到只能感觉到心脏一阵阵痛,血液上涌,他不由得捂着嘴。
接着窦璧被对方一把搂进怀里,没看清动作,两人就已经在二楼的走廊里。
楼下一阵吵闹,似是有什么人从正门和后门闯进来了。
何尔抱起情况不妙的窦璧,一个闪身进了厢房。
厢房是空的。
何尔这是第二次抱起自己的哥哥,但是,两次似乎都是很不妙的样子。
放下窦璧后,何尔也躺了上去。嗅着血腥味,何尔知道大哥怕是又呕血了。
幸好楼下声音渐渐平息了,应该是那些身手很好却不通世故的杀手冲撞了什么人物,何尔皱眉,大哥这幅样子必须看大夫……
像是一夜间忽然长大,何尔咬咬牙下了决定。
何司向这些雇来的人下达的命令是,只要何尔一出府,就彻底抹杀。
可在手下人汇报情况时,何司慌了。
哥哥和二哥一起离开了何府……何司此刻无比痛恨自己下的命令,如果哥哥阻碍了那些人,也会失去性命。
这种可能性快把何司逼疯了,他立刻出府去追,却连追的方向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何尔……为什么不把哥哥关起来……恨……
何司不敢想如果哥哥消失在世间,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为什么要爱上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人……
一定可以更幸福吧,可那样他就不是何司了。
所以,哥哥快点回到我身边吧。
后来手下的人来报,说是没能得手,何司单手捂眼,仰天大笑。
哥哥,只要找到你,就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永远,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29.兄弟阋墙·真相
一夜过去,天亮后,何尔背着昏迷的窦璧找上了大夫。
大夫神色怪异,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狂野?”
幸好窦璧晕过去了,否则一口气上不来说不定就过去了。
何尔之所以没有在夜里去,一是怕那帮杀手留了人守在外面,而是窦璧的身体似乎经不起剧烈的颠簸。虽然昨天窦璧什么都没说,可何尔还是发现了他苍白的脸色,本以为到了酒楼就没有问题了,却没想到……
怕是大哥早就知道了何司的计划,这才骗他出府。
大夫正忙着扎针喂药,坐在一旁的他盯着窦璧的脸走神,心里乱如一团麻,何司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在府里对他下手,大哥又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出何府呢?
大哥和四弟向来交好。
但是大哥昨天不似作伪,如果大哥想要帮何司,只要一出何府把他引至无人处动手就行了,没有大费周折的必要,更不必带他逃入烟花之地了。
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像是要永远离开他的样子。
大哥是喜欢他的,但是究竟是爱人间的喜欢,还是……兄弟间的喜欢呢?
何尔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什么都没抓到手中。
何司知道死人是什么样子,就像他亲弟那样,晕着青色的脸,冰凉,没有呼吸,无法动作,再也无法对他笑。
一旦想到大哥会变成这个样子,心就像是被锉板一点一点地锉着般地闷痛。
他在心里默念着醒过来吧,醒过来就在一起。
有血缘也好,都是男人也好,哪怕被所有人厌恶,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快点好起来,这次换我缠着你,缠你一辈子,好不好?
窦璧很少做梦。
不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嘛,梦境是过去经历的重新组合,也许是因为缺少过去的记忆的原因,窦璧几乎不做梦。
但是自从无缘无故被这个所谓的系统选中后,做梦的频率渐渐高了起来。
即使是昏迷,此时的窦璧也正沉浸在绮丽的梦境里。
他漂浮在水中,呼吸自如。
脚下不远处是细而白的沙粒,窦璧迷茫地抬头,循着微弱的光线向上看,平静的水面外闪烁着各色各型星星,这是无尽的天空和海洋,除了他,没有任何生物。
明明是令人绝望的孤寂组成了这个世界,窦璧却觉得这里让人无比地安心。
就在这里这样睡去吧。
窦璧的世界重归一片黑暗。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
虽然这个世界依然寂静,但是这句话传到了心里,暖洋洋的,带了一点安抚的力量,窦璧觉得闭合的眼睛之外有什么在发光。
睁开眼睛,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奇迹。
再次出现的话语催促着窦璧缓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发光体,周身散发着萌黄色的光,它缓慢地不规则地旋转,上下漂浮,身上浮起零星的气泡……窦璧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地向上看去,只见那些原本静止的星星纷纷坠落,顿时模糊了海与天的界限。
窦璧下意识抬手保护头部,紧紧闭上了眼睛。
“没关系的。”
这次是真实的声音?吃惊的窦璧睁开眼睛,眼前平静的水中是无数坠落的星星,瞬间璀璨了整片海,孤寂被打破,细碎地剥离了这个世界,希望萌生的感觉径直传入窦璧心底。
虽然星星没有实体,入水时却带起了大量的气泡,细碎的声音跳入耳中,窦璧直直地望向前方。
在随着水飘动的黑发与白色的泡沫外,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窦璧无法看清他。
但窦璧知道,那个人笑了,让这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想游过去,却越来越远。
“有些事情还是要记住的,你答应我的。”那人说道,连带着整个绮丽的世界一同分解离析,只留下一片空白。
窦璧醒了。
一旁的何尔紧张地靠过来:“你怎么样?”
还没有清醒过来的窦璧迷茫的看了何尔一眼,立刻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在逃亡途中的吗?!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我昏过去了多久?”
何尔有些奇怪地道:“昨天晚上你昏过去的,现在是下午。”
窦璧又道:“那这里是?”
“医馆。”何尔按着窦璧躺下,“你……好好休息,何司再猖狂也不敢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动手。”要在一起的事,先等着这些事过去再说吧。
窦璧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想杀你的只有你弟弟吗?”
何尔一愣,只有?“还有谁?”
并不是何尔愚笨,而是当局者迷。
谁能想到何老爷想除掉何尔呢?
之前也说过,这个世界里的人们莫名其妙地极为重视嫡长子继承,何家家大业大,必须选择最优的继承人,这个人选毫无疑问是精于心计的何司。但在何司之上还有何大和何尔,何大生母已死,而且何大体弱,本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何尔却是个麻烦。
眼睛紧盯着何家的人不在少数,何尔若在,何家就不能交到何司手上。更何况混迹官场手段狠戾的何老爷本就与何尔一点感情都没有。
本来窦璧那一斤重的脑子没想这么多,但是实在无聊,所以只能琢磨琢磨这些事,所以觉得奇怪,为什么让何大这个阿斗掌管家里的一部分生意,而不全部交给何尔,而且……按照这个世界的常理,何尔才应该是那个进朝廷的人,生意固然不是很好做,可要用心学个几年应该不是难事,况且有很多事不是自己亲自上阵,难度相比做官而言要低许多。
而且人脉是要长时间积累的,何老爷这么做就像是断了何尔做官的后路。
本来何尔就情商不高的样子,何老爷还不亲自带他指点他……
所以任务一出,窦璧联系起来一想,就明白了。明白的时候窦璧感觉自己眼神都死掉了。
宅斗的男人上辈子统统是心脏多长了好几个眼儿的天使!
何老爷之所以交给何大一部分生意,是向府里有心数的人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牵制着何尔,只要何大一死,何老爷大概就会找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何尔身上,然后何大名下的那些东西就顺理成章地归了何司。
然后除掉何尔就行了。
窦璧想,这大概就是系统要他将何尔带出府的原因吧——为了保住何尔的命,而且应该只要他们平安地躲过三天,何尔就会转危为安。
现在想想,似乎每个任务都有些蹊跷之处,但是不能细想了,因为现在保命要紧。
何尔也说得在理,在人来人往的镇中心,何家一老一少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暗贱却难防,昨天也见识过古代功夫的神奇了,要真是来个暴雨梨花针迷烟毒钉什么的……死相不要太凄惨。
而且他和何尔就是何老爷一直想除去的人……一起行动什么的,就像是两个活体靶子贴一块,只差没大喊着“快来一箭双雕呀”了。
最安全的方式还是逃命。
窦璧附在何尔耳旁商量了一下,丝毫没有注意何尔的红脸,大体说了下计划,却遭到了何尔的反对:“你再这么颠簸下去,肯定会……会死……”
别扭的表情简直要让窦璧以为何尔爱上他了。
毕竟窦璧在使用着身体,所以自己什么样他还是有点感觉的,再活三天不成问题。
所以尽管何尔一直在反对,两人还是出发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窦璧满脸别扭地扮成了女人,和何尔假装成一对夫妇,准备逃往镇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