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你干嘛这么安分?该抢的还是要抢。”萧舒晗故意凑过来。
林蕉不语,萧舒晗低声笑道:“得了,大家都爱干净,你搞什么特殊!”
林蕉收起碗筷,准备离开,萧舒晗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现在住一个宿舍,也是一个队的。这些菜盆子,就归你了!”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林蕉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萧舒晗一溜烟儿地跑了。
队长走过来笑道:“林同学,你真是客气,萧同学的手不太方便,只能麻烦你洗盆子了!”
手不方便?林蕉真想敲开萧舒晗的脑壳,看看里面长了什么。
洗完油腻的铁盆,林蕉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宿舍。
“食堂旁边有个小卖部,你要是没吃饱,可以去买些饼干犒劳自己!”
这是任博昕的声音。他躺在床上,正在慢吞吞地拆巧克力。
片刻后,林蕉揣着零花钱,来到小卖部。
“拿两包饼干。”门口挤着一群男生,林蕉好不容易得了开口的机会。
小卖部阿姨忙得团团转,将两包三无产品递给林蕉,又收了林蕉的十块钱。
林蕉等了片刻,便说:“阿姨,你还得找我五块钱。”
岂料,这阿姨当即横眉竖目,不耐烦地回道:“刚才明明找给你了!”
林蕉一脸郑重地说道:“你没有找给我。”
“找了!”
“没有!”
这阿姨重复两遍,竟然直接无视了林蕉的说辞,周围人来人往,却都是匆匆而过的。竟然没有谁可以为林蕉作证。林蕉却执拗地不肯放弃。
“你真的没有找钱!”林蕉突然提高嗓门,清美的脸上满是肃色。
这时,客人已经散尽。这小卖部阿姨便坐在椅子上嗑瓜子,将林蕉无视得彻底。
难道这就叫秀才遇到兵?身在异乡为异客?林蕉开始一个头两个大。
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笑声:“嘿嘿!香蕉,你要是没带钱,我可以借给你啊!”
林蕉勉强压住心中的火气,淡然道:“收回你的爪子。”
萧舒晗讪讪地收回手,却有些留恋对方身上那股清澈纯净的味道。
萧舒晗闲来无事,便在周围转悠,刚好撞见小香蕉与小卖部中年大妈讨价还价的一幕。
待萧舒晗回到宿舍,便见林蕉埋在军绿色的被子里,乌黑的脑袋一耸一耸。
“喂!你干嘛哭啊?不就是五块钱么?”
第5章:犹恐相逢在梦中
夜色渐深,林蕉睡在下铺,他翻了个身,眼角残留着一抹极淡的泪痕。
不知何时,萧舒晗忽然走过来,极自然地坐在他身侧。
两人互相打量一眼,清亮的眼眸深处,俱有一丝不驯与倔强。
“喂!才五块钱,竟然搞得自己泪奔,你是男人么?”
林蕉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顺手拿起干净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两人默坐良久,林蕉忽然缓缓吁出一口气。
“五块钱难道就不是钱了?该是我的,我当然要争取。”
萧舒晗十分不屑地笑道:“你还真是小气巴拉。跟那种大妈浪费时间,你不觉得无聊么?”
“不无聊!”林蕉振振有词。
“好吧!你最后拿到那五块钱了么?”
“没有!那女人是泼妇。”
“啧啧,拗不过人家,就给人家泼脏水!”萧舒晗表示鄙视。
林蕉终于懒得理会,半晌,忽然讽刺道:“这个与你无关。你好像狗拿耗子了。”
“我有这种毛病么?”萧舒晗状似疑惑地盯着林蕉。
这个少年,从第一次见面起,便让他惊艳不已,只可惜,是个带把儿的。
林蕉“扑通”一下钻入军被里,再也不肯与萧舒晗对峙。
萧舒晗无语,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懂,现在这个世道,应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过,看着林蕉这副淡然无波的样子,他总想打破这种冷寂,想逗着他玩玩儿。
“嘁,好心没好报。”萧舒晗嘀咕一句,便回对面睡下。
林蕉偷偷松了口气,和萧舒晗在一起,总会被他华丽的气场压制住。
其实,林蕉并未为了那五块钱泪奔,他眼角的泪痕,来自于一种刻意压抑的思念和迷惘。
深夜,临窗的床铺上,可以听到晚来风急。
林蕉不敢打搅室友的睡眠,便独自睁着眼,在黑暗与灯光的交缠中,渐渐沉入回忆。
周围很多同学都漕着一口四川话,格格不入的方言,让林蕉有一阵子的不适。
远行千里,其实林蕉没有多想。当初填报这个志愿,也只是为了摆脱熟悉的生活环境。
似乎从高一那年,遇到明迤岚开始,他便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是不同的。
三年的感情,三年的守望,所有人都以为,他和明迤岚是交情极好的兄弟哥们儿。却不知,事实的真相,竟然如此不堪,不堪到他必须躲避一切,远离熟悉的一切以此远离真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第一次看那人在校庆的舞台上跳街舞,他年少青涩的目光落在那人俊秀挺拔的身影上,渐渐有些痴了。那人会紧紧握住他的手,姿势亲密,却不过分。
感情水到渠成,似乎有心照不宣的结果。却终究承受不住现实的考量。
“与其这么偷偷地来,不如给自己创造条件。”后来,明迤岚有了他自己的决心。
“你能做到么?”
“为什么不能?事在人为。”
“可是我们太年轻了,以后还有几十年,谁知道以后的变数?”
那些对话,像纷纷扬扬的桃花瓣,洒落在情思渺茫的江南三月。那年春,他参加出国培训。
“你真的要离开?”林蕉只问过一次。
“才四年而已,我会回来的。”明迤岚的回复在意料之中。
林蕉打开手机,翻看短信,发件人最多的是束眠。
偶尔有一条,写着明迤岚这个峻丽的名字。
“澳洲很美。我很好。你呢?”
“咚咚——”正在想那人朗月清风般的笑靥,便听到短信的提示声。
在静寂的夜里,十分醒耳。
“金融课程很繁琐,不过我会尽快熟悉。你还好么?”
又是一条日常生活的信息。只是,人不在面前,无法体会到那份亲密与认真。
林蕉看着“我很好”三字,发达的泪腺又开始蠢蠢欲动。
“我不好,我很想回家。”林蕉从不否认,他不够热血不够率性,甚至有几分软弱。
不知何时,林蕉抱着手机睡去,已经关机的黑色屏幕上,似乎还沾着一缕梦痕。
隔日早上,林蕉若无其事地起身,接收到一束意味不明的目光。
待他细细看去,只有萧舒晗骄傲秀拔的背影。
大锅饭林蕉吃不下,只能和任博昕一样,求助于小卖部廉价的饼干和任博昕自带的巧克力。
训练已经正式开始,男女分队。地点在一座大操场上。
林蕉站着军姿,目光微抬,不远处有一栋大楼,楼顶的天台上,围着铁栏杆。
让他想起灌篮高手里,樱木花道和流川枫在学校天台上打架的场面。
林蕉很想笑,却硬生生地忍在心里。
下午操练时,萧舒晗立在他对面,两人站军姿,林蕉很想回避,却不得不承受萧舒晗的注视。
仔细看去,这人本该是桀骜骄纵的,却有一双清锐明丽的眼睛。
或许只是遗传。林蕉暗想,就凭这人两次三番让自己代为洗菜盆的前科,林蕉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好印象。不过,他鼻子很挺,鼻尖上有一颗极淡的痣。
林蕉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个极低的笑声。
他正色看去,萧舒晗这厮竟然用口型极快地说了一句“香蕉”。
林蕉用余光一扫,果然,教官正背对着他们。
“白痴!”林蕉也做了一个口型。
萧舒晗的面色蓦地一冷,似乎有些不悦,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林蕉毫不畏惧,两人目光交锋,一时火花四溅。
教官回过头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可怜的教官毫不知情,竟赞赏地笑道:“有气势!”
回到宿舍,萧舒晗我行我素,经常跟马瑞等人混在一块儿。
因为分享巧克力的缘故,林蕉倒是和任博昕渐渐走到一起。
训练的第三天,男生和女生终于有机会会师。
休息的时候,林蕉和任博昕并肩坐在草地上,任博昕嘴里哼着周杰伦的歌。
“林蕉!”束眠终于找到机会,乐颠颠地跑来问候老友。
同行的还有一个女生,是束眠的室友,叫乔连城,略有些丰满,生得端雅大方。
“怎么样?累不累?”束眠的关心总是恰到好处。
林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小腿,无奈道:“是有点累。你呢?好像晒黑了一些。”
束眠大惊失色,气呼呼道:“我就靠这一身白皮混个美女的称号了!怎么能晒黑呢?”
乔连城坐在一侧,有些安静地笑道:“谁让你不肯涂防晒霜?”
“涂了更不舒服,会长痘痘!”
四人有说有笑,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惊呼声。
“诶!那是谁?”
“是法学院二班的萧舒晗吧?”
“好帅!”女生堆里,霎时间一片欢歌鼓舞。
林蕉循声望去,便见萧舒晗踏草而来,优雅如一只逡巡领地的王者之狮。
土里土气的迷彩服,穿在他模特般的身架上,简直有一种脱胎换骨的英气和霸气。
见萧舒晗无意间望过来,林蕉立即不甚自在地扭过头去。
“呵!这小子还挺臭美。”林蕉有点不服气,可惜,现在的女生就好这一口。
后来,林蕉从束眠嘴里听说,这次军训竟然让大一女生选出了清流校区的所谓校草。
正是那个自恋自大的萧舒晗。
第6章:都是手痒惹的祸
军训几天下来,汗水早就凝结成污垢。营地里终于排出一间浴房。
相较于萧舒晗和马瑞的强健体魄,林蕉有些虚弱,每次训练完毕,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所幸,有同样虚弱的任博昕相伴,两人抓住一切时机窝在宿舍里补充体力。
“任博昕,你是浙江慈溪人么?”林蕉难得主动与他搭话。
“是啊,在慈溪一个镇子上。”任博昕的嗓音始终温雅,就像他的人一样。
“我以前去过慈溪。”林蕉仰躺着,双手枕在叠得像豆腐块儿一般的军被上。
任博昕似乎来了兴趣,便笑问:“有亲戚在那边?”
一猜就准?林蕉微微愣住,就听任博昕淡然地解释道:“慈溪没有什么旅游景点,你肯定不是去旅游的,附近倒是有余姚和名人古镇,不过,你没提及那些地方。”
真是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林蕉暗暗佩服。
“对,去亲戚家玩儿。”林蕉笑道,“不过我的初衷是去浙江看海。”
看海?这个想法是不是太浪漫了?
任博昕不做声,就听林蕉有些惋惜地感叹道:“我生在江苏内地,去过上海,可惜上海只有黄浦江,要看海,必须乘船。后来去了浙江,便想成全这个心愿。”
任博昕第一次听到林蕉的心声,好奇之余,不免有些困惑。
“海有什么好看的?跟一池水差不多,只是疆域辽阔了一些。”任博昕实话实说。
“高中里读到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便想着这辈子一定要去认真地看一看海。”
任博昕很无辜地笑了:“果然是个天真的孩子。”
林蕉却话锋一转:“到了浙江慈溪,忽然间消了念头,并未成行。所以活到十八岁,我一直没有看过真正的大海……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我不是那么顽固执着的人。”
任博昕静静听着,林蕉确实没有那么执着。
后来的他,经常想着,坚持到底是什么?
他放弃了自己的初恋,选择了世俗的婚姻。却从未后悔自己的决定,兴许,他和林蕉一样,都是凡夫俗子,期冀花好月圆一生一世却总是身不由己。
“同学们,你们有谁想去厨房帮工?帮工的话,可以不参加今天的训练。”
辅导员黄老师来到男生宿舍,传达上级指示,然后仔细观察一众男生的反应。
除了林蕉和任博昕,其他男生都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对林蕉来说,这是个不大不小的诱惑。
不晒太阳,不站军姿,不走正步,不跑步……似乎十分惬意。
“好吧!林蕉同学,你和任博昕一起去厨房!”黄老师倒是眼光敏锐。
林蕉悄悄舒了口气,总算可以摆脱暗无天日的训练了。
“香蕉,你皮痒了吧?”训练之前,萧舒晗再次凑到林蕉跟前。
林蕉无视之,萧舒晗贼兮兮地笑道:“你这次去当厨郎,可要好好发挥一下你的厨艺!”
林蕉恨不得一掌拍飞这个不着调的家伙。
来到厨房后院,林蕉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油腻厚重的污垢让人几欲作呕。幸好,厨房师傅给林蕉安排了另外一项任务。
剥地瓜。
林蕉再次松了口气,飞快地逃离厨房重地,和几个同学来到厨房的后山坡上。
地瓜堆积成山。
林蕉拿起刀子,学着厨房师傅的动作,颇为艰难地剥着地瓜。
“奇怪,手怎么这么痒……”难道萧舒晗那厮的乌鸦嘴灵验了?这也太诡异了吧?
日薄西山,倦鸟还林。林蕉终于剥了一篮子地瓜,后果便是,一双手痒得厉害。
被任博昕发现了,他沉吟片刻,说:“估计你的皮肤有些敏感。”
估计这是最好的解释了。林蕉不敢抱怨,军队里的教官都相当严肃,对男生也十分严苛。
正巧,这一晚,营地里开放了浴室。
男生都排队去洗澡了。林蕉急得要命,关键时刻,任博昕倒是相当可靠。
“我帮你问问谁带了药膏。”
林蕉捧着换洗衣物,来到浴房,他不喜欢和别人裸X裎相对,尤其在三年前他发现自己扭曲的性X取向之后,这种本能的反感和排斥便愈发浓重了。
林蕉选了一个最清静的时刻,浴房里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男生。
林蕉褪去衣物,打开僻静角落里的水龙头,忽然听到一个喊声。
“喂!香蕉!你在吗?”
一股凉水当头泼下,林蕉浑身打了个冷颤,急忙侧目看去。
竟然是萧舒晗,不知何故,他追到了浴房。
林蕉有一瞬间的僵硬,在看到萧舒晗的这一刻,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就像密集的鼓点。
林蕉颇为狼狈地背过身去,冷声问:“你来干嘛?”
萧舒晗见状,奇道:“你一个大男人,遮遮掩掩干什么?你有的,难道我没有么?”
林蕉好像愈发难堪,略有些昏暗的橘黄色灯光洒落一室,似乎要将他心底最隐晦的欲X望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来。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林蕉忽然低声喝道:“站住!”
“你?”萧舒晗觉得莫名其妙。
“有事快说!”林蕉勉强稳定心神。
“哦。任博昕说你手痒,我这儿有药膏,我拿过来给你……”
“你不能等我洗完澡么?”林蕉有点气急。
萧舒晗微微一愣,随即坦率地笑道:“我怕你等不及,黄老师让我帮忙出黑板报,我顺便过来将药膏带给你,不就是洗个澡么?干嘛搞得像突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