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定川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对母子，这会儿他的心理倒是蛮正常的，文成星要是毫无反应，那么自己不可能用一点儿血缘关系和这么多年一个空泛的“老师”形象维系住和他的关系。
但是太有反应的话，就是愚蠢！
文成星此时表现极好，不过分上心也不过分无视，正是对自己性格有了解的正确反应。
所以他顿了一会儿，看到两个人都被自己吓的要虚脱了，才哼笑一声，“已经找到门前了，弄死你也没什么用，反倒让成星难过，算了吧！你要感谢你生了个好儿子，好好照顾他。”
说着就挥挥手，往椅子上一仰，闭目养神去了。
杜静蹭一下子站起来，晃悠了一下，站起来才觉得腿都僵住了，差点儿摔倒。
文成星往侧面挪了一步，但是没有去扶她，见她晃了一下又站稳了，索性又退开一点儿。
母子两个沉默地一前一后走出去，萨克过来用一个厚重的披风把文成星裹起来。
杜静冻的一哆嗦，从这里到之前的给她安排的地方有内部通道，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是温暖的，这么一会儿时间，温度竟然已经下降到呼吸间都是白气了。
文成星皱皱眉毛，四周站的都是文定川的人，也不敢提要求给杜静弄点儿保暖的东西，只能问萨克，“怎么忽然这么冷？”
萨克恭敬的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句子，闻言半躬着身子回答，“刚才中央控制系统发出警报，温控被破坏掉了。”
“追过来的帝国军队开始进攻了？”文成星睁大眼睛，这完全不像以往学过的政治或者历史课上帝国军部的作风。
萨克摇摇头，一指天空，“并没有火力袭击，但是中央控制系统显示异常，可能有人潜入了。”
杜静握紧了拳头，生怕这附近的人随便哪一个动手袭击自己，分心听到萨克说的话，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松。
又开始祈祷帝国军部来的人赶紧找到自己和成星、成月，他们既然承诺了要帮自己救出儿子女儿，这会儿没有正面开火是不是就是进来救人了。
也不对，说不定是为了找什么东西。自己母子三个在帝国那边一文不值，甚至除了文松也没什么人知道成星和成月来这里，自己不见了也不会有几个人关心。
这样的情况，即便都死了，也不会有人去申诉军部失职。
这么想着，刚刚放松了一点儿的神经又开始绷紧。
文成星看到她冻得牙齿咯咯作响，悄悄摆了摆手加快脚步。
太空中，这颗不大的小行星上下左右都被默海军部的飞船包围了，不同的大型飞船之间拉起防护网，整个行星好像都被罩在一个菱形的罩子里。
戚景严作为先锋军，已经带着自己的小队驾驶星际战车从星球的背光面降落。
整个星球百分之九十五的地方都是荒芜的，大气层稀薄，建筑都集中在专门的防护罩里，十分好找。
这些隔绝有害辐射和气体的罩子理论上十分难破开，但是对于默海来说，就不算难，本身这种技术就是默海科学院研发的，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如果是跟其他分军部的人一起行动，还要困难点儿，但是这次军部把整个任务都甩给默海，没了外人，手里的底牌用的就肆无忌惮，四个战斗小队很容易就潜进了文定川核心势力居住的建筑群。
被众多建筑拱卫在中间的文定川的书房里，他正在下属的帮助下往身上穿宇航服。
全身黑黝黝的下属满身横肉，环眼扫帚眉，但是对着他却乖的很，垂着眼睛递东西，忍了半天终于问了一句，“老大，不动手吗？”
眼看着整个星球都被包围了，突围出去要付出的代价可比这会儿打出去大多了。
文定川心情不错，点点眼前一块小小的飞屏，上面是整个行星及周围空域的俯瞰图，星星点点的，越来越多的默海飞船出现在周围。
“等他们飞的再低一点，我就叫他们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文定川算准了帝国军部大概想活捉自己，自己的实验室里还关着无数实验人质，所以他们不可能无差别攻击。
自己缩起来不动，一直不主动找突破口，这些飞船就可能就会为了寻找机会而降低飞行高度，一旦到了行星大气层能够得到的高度，比那几支试管里更多的东西就可以放出去了。
再等他们感染之后乱成一团，自己有的是机会离开，顺便毁掉这个基地。
想的是没错，就是没发现已经有人潜伏进来了。中央控制系统的管理人员在抢修了温控设备之后，已经把系统被入侵的原因确定为太空中的帝国飞船袭击，没有人想到已经有人从防护罩外面进来了。
杜静回到了给自己安排的小房间，坐立不安，一分钟都不能安静，干脆出门打算去女儿的房间看看她在干什么，之前的伤是不是完全好了。
外面没有一个人阻拦，杜静开始是小步试探往房门周围走了走，发现确实没人理自己，也不用电梯，直接从应急通道下了一层楼，记得之前说这里中间是成月的房间。
整个走廊里都静悄悄的，有一个开放性的大理石台子，台子后面的柜子上是密密麻麻的各种药瓶，大概是值班医护人员呆的地方。
前后看看，这层楼只有三个门，杜静悄悄挨个走过去，两个门上都有牌子，【值班宿舍】和【护工储备】
只剩最后一间，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就越觉得心惊肉跳，杜静捂住自己的胸口，把指尖按到那扇闭合严密的门上。
金属门在接触到人体温度的瞬间轻轻地滑开，随着缝隙越来越大，屋子里溢出带着浓郁香气的暖风，几乎让人窒息的浓香里诡异地带着一丝淡淡的腥气。
杜静转头深吸一口气捂住口鼻，本想转身就走，这样奇怪的地方肯定不是女儿的房间，才迈了一步，耳边就传来一声女人娇甜的呼唤。
“你倒是喜欢不喜欢？嗯？哈哈～”
然后是男女耳厮鬓磨时候特有的粘腻声音，杜静的仿佛被钉子钉在原地，里头的喘息声，好像略多了些，作为一个已婚已育的中年女人，大脑迟钝地终于分辨出浓香里的腥气是什么味道。
不，怎么可能，我的女儿分明是……
好像有无形的手在后腰推了一把，杜静踉跄着进去了几步，转过一面置物架，屋子里的几个人被她走路的脚步声惊醒一样，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文成月穿一件镂空的真丝浴衣，端着一杯浅金色的酒液，正半躺在圆形大沙发上跟围在身边的三个俊美绝伦的男青年嬉笑作乐。
几个男人腰上都松松垮垮裹着东西，没有特别不堪，但是周围所有的痕迹都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什么，这几个人是什么样的关系……
杜静眼睛瞬间红了，指尖颤抖着指向那几个神情茫然的男人，“这些都是谁？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文成月眼中暴戾一闪而过，娇甜的声音硬起来，“什么怎么了？我已经成年了，这样有什么稀奇吗？”
杜静简直痛心疾首，她早早教导了女儿各种跟男人相处的技巧，但是没有任何一种的目的是让她用在这样的情况下。
或者说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哪怕她本身如何不堪。
文成月看她站着不走，更加不耐烦起来，“说完了我，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叫他们出去！！”杜静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啧，”文成月半坐起来的身子又仰回去，“犯不着，妈妈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些都是父亲给我专门养的，一言一行都受我控制。”说着她打了个响指，“跪下！”
三个神情有些茫然的俊美青年瞬间好像被按了启动键，动作利落地膝盖一弯就伏跪下去，然后齐齐仰起脸等待下一步指令。
杜静有些惊讶地张大嘴，但是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你知道他们身上有什么？叫他们出去！！”
文成月很无奈地挥挥手，一副你太不讲理的样子，拢拢衣襟站起来，也不叫杜静坐下，等那三个人都出去了，“好了，有话快说。”
“我不管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现在也没时间说清楚，”杜静烦躁地走来走去，“总之，默海已经把星球围起来了，”说着压低了声音凑近文成月，“你赶紧收拾好东西，万一有人来救我们……”
文成月看笑话一样看着她，“救我们？为什么？”
杜静简直咬牙切齿，“因为我们是帝国合法公民！！你跟成星是被绑架的！！”不知道有没有窃听器和监控设备，她这几句话是凑到文成月耳边说的。
文成月厌烦地往后退了退跟她拉开距离，“我不知道我是被绑架的，我就知道我在被查尔斯扔在太空中的时候，是父亲的飞船救了我！！帝国那时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杜静简直不能相信她这样的态度，但是转瞬她就从文成月的神情里弄明白了女儿的想法，明白了之后就更震惊了，“你想如何？这样生活在海盗群里？一个荒凉的星球，或者别的窝点？会比生活在安稳和平的帝国更好吗？你疯了吧！！”
文成月被她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伸手一巴掌呼在杜静的肩膀上把她推远，冷笑道，“你不要离我这么近！我听得见。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在帝国，我也不过是个三流矿主的女儿，费尽心思巴结首都星的圈子都没人搭理。切，一个个无非是出身好而已，有什么比我好吗？哦，我忘了，这会儿再回去，连三流矿主的女儿都不是了！！”
“那也不能是海盗！！你看看你刚才干的都是什么事情？！”杜静憋着嗓子歇斯底里面红耳赤，觉得自己用力到缺氧了。
文成月懒洋洋地朝后躺在软垫上，“刚才的事情怎么了？妈妈你也太过大惊小怪，在海盗的窝点里怎么了？在这里我就是女王，我说的就是法规，没有任何人能给我脸色！！比在首都星卑躬屈膝好一百倍！！你才疯了！这里衣食住行什么都有最好的，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有什么不好！！”
杜静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仅仅一个多月，女儿就变成这样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摇摇晃晃爬起来，要去看看成星，成星还是正常的吧？
第111章：肉盾
杜静十分顺利地找到文成星，实在没法说他姐姐已经变成什么样，只是描述了一下文成月认为这里很好，不想回到帝国的想法。
文成星简直惊呆了，他一直琢磨的都是怎么离开这里，就算这里到处都是会跪着自己的人，就算从八九岁开始就跟文定川有联系，接受了许多他的观念。
但是在大方向上，他还是一直生活在帝国环境中，接受整个国家最普通的价值体系教育长大的。
所以他完全没办法相信，姐姐分明就在养伤，骨折就算好的快，怎么脑子就糊涂了，“她是在清醒状态下说的这些话吗？”
“不仅十分清醒，说话还有理有据的。”杜静双手握着走来走去，根本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成月并不是很容易被说服的姑娘，甚至由于被宠着长大，有点儿小性子，平时叫她向东还经常偏要往西，竟然半个月就想要活在海盗窝里了，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文成星揉揉眩晕的脑袋，“这里有许多没人性的实验室，我姐不会被那个人控制了吧？”
杜静霍然回头，盯住他，停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母子俩相对无言，都觉得已经是绝境，什么都做不了。
文成星跌坐在床上，觉得浑身都疼，呼吸困难。
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在外面那些海盗心里，什么都不算，就算是外面那个恨不能舔自己脚趾的萨克，叫着自己少主，只要文定川一个眼神，就能转身对自己拔刀。
难道真的就陷在这里了吗？
文成星转头凑到杜静身边，在她耳边急迫地问，“你之前是跟默海的军队在一起吗？他们当时告诉你什么了？”
杜静愣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什么都没说，就告诉我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然后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屋子里的灯闪了两下，灭了几秒钟，然后又亮起来。
门上的通讯器自动连接，萨克恭敬的垂着头出现在屏幕里，“少主，刚才是电力系统因为寒冷管线被冰裹住短路，已经修好了，不要担心。”
文成星眉头皱起来，今天整个晚上，先是温度控制系统，然后是门禁，接着是电力系统，真的只是因为温度系统造成的连锁反应吗？
如果不是意外，会是已经围住这颗行星的默海军队吗？
这边母子两个束手无策，楼下文成月依旧寻欢作乐，隔壁的建筑里文定川已经准备好了逃离。
他并不打算丢下文成星和文成月，不过文成月只是迫使文成星听话的备用武器，或者说她也可以是被帝国军部救回去的不定时炸弹，反正怎么使唤都好用。
至于杜静，能不能跟得上就看她运气了，他不会特意分人在她身上。
一开始温控系统还能说是意外，接着门禁断路一个瞬间，他就已经让飞船开始预热了，等到电力也断开，可以确认是默海的人搞的鬼了。
文定川轻笑起来，平滑的脸上都笑出了浅浅的褶皱，拍了拍身边的下属的腱子肉，“说起来，人类进入星际这一千多年来，能让帝国军部这么兴师动众的人，也就是我了吧？”
越想越高兴，笑声都张狂起来！
他身边的各种奇形怪状的人也跟着笑起来，实验室的那个跟他一样脸绷的像个皮鼓一样的负责人眯起眼睛，“不管怎么说，也算被载入史册了。”
文定川挥手招过两面飞屏，指尖一弹，飞屏放大，里头是各个实验室里物品的闸门控制节点。
等头顶的飞船再低一点，他就把这些东西都打开门放到天上去。被带着病毒的血肉糊满飞船的样子，应该足够狼狈吧，哈哈哈哈～
屏幕上的实验品还跟往常一样安静，该做什么做什么，对外面的情况毫无知觉。
同一时间，戚景严带着几个小队已经进入了这些实验室，文定川飞屏看到的画面，是技术人员接管监控之后替换的影像。
看清楚了屋子里的情况，一群在这个没有外敌的年代里也算得上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汉子都有些僵硬了。
透明的仿佛鱼缸或者试管一样的玻璃立柱，里头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活着长得奇怪些还好，毕竟宇宙生物里也不乏长得怪异的。
最凄惨是明显感染了不同病毒的发病生命体，溃烂流血甚至长着寄生动物，尽管提前做了心理建设，有好几个战士还是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二三小队汇报情况！”戚景严握了握手里的光枪，在通讯频道内喝一声，“不许发愣，记住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分头去留记号抢资料，然后毁了这里！！”
冲到其他几个定位点的小队同样处在惊呆中，被他一嗓子喊醒，急忙各自开工。
兰瑟努力目不斜视地通过各种标本空间，找到这间实验室的控制中枢，快手快脚地开始入侵盗取资料，心里纠结的要死。早知道出院之后一归队就是到这里，不如在头顶的飞船上开炮，估计会噩梦好多年吧？
按照默海科学院的要求，他们需要尽可能地带走这里的资料和危险样本，不为了解和继续这些奇怪的实验，也要保留病毒研究样本，研究出疫苗或解决办法，以免这些东西从这间屋子流落出去没办法解决。谁知道文定川手里还有没有备份吗？
其余的几个技术兵也各自在不同的实验室里备份资料，剩下的士兵挨个给实验室拉网，按照默海的计划，弄清楚这里的东西之后，干脆把这个不太大的小行星整个汽化毁掉才能安心。
文定川盯着飞屏幕上的在玻璃罩子里爬行的人形实验品，还有其他几幅监控里不同形状的生物，看了好一会儿，心脏忽然噗通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