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书在一旁看着,本还疑惑怎么祝清今天这么好说话,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过来,心里暗骂:这个看脸的社会啊。
林锡虽然没有想到祝清会这么好说话,但是能够去祝清的拍戏现场,他心里还是有一阵欣喜的,他也没有遮掩面上激动的神情,就像一个愣头青一样高兴地说:“谢谢前辈,我一定会去的。”
祝清点点头。三个人一道进了主馆。
主馆正中央的大门早已打开,两侧的小门也全部打开供来宾进出。
从三米高的深色铁力木正大门走进主馆,第一眼便看见了安放于大厅正中央的深黑色灵柩,两道洁白的绫缎从灵柩的末端扎系到首端,中间下垂,在首端扎成了一朵灵花。整个灵柩被放在一米高的灵台上,两边铺满了白色的小菊花,从灵柩的边缘一直向下,将整个灵柩包围住。
在那朵绫缎白色灵花的前面,放了一张20寸的黑白照片,边缘是黑色的木制边框。
照片上的男人有一张英俊优雅的面容,剑眉入鬓,星眸飞扬,唇角勾起看向前方,笑容灿烂,却因黑白的颜色,而有些定格瞬间的悲伤。
季成书轻叹一声,说:“没想到齐文远居然会就这么去了,唉。”
祝清也低着声音,语气惋惜:“确实可惜了。”
林锡跟在他们的身后,面色平静。他的视线扫过正中央放置的照片,目光没有停留地看向那关闭着的灵柩。他有些好奇,从33层坠下去的身体必然是摔得不成人形,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将自己的身体放在这灵柩内。
“节哀。”
“谢谢。”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锡的注意力一下子从花团簇拥的棺木上收回。他凝了神,望向站在队列最前端面色苍白的潘伦。
潘伦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望日用发胶一丝不苟梳好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充满着疲累和悲伤,眼下有青黑色的印记,看上去面色十分不好。
季成书走上前去,与潘伦握了手,低声道:“潘总,节哀顺变。”
潘伦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但是他又很快隐去。季成书低着头并没有发现,只有站在季成书身后的林锡冷着眼一直关注着。潘伦点点头,声音沙哑:“谢谢。”
季成书抬步走到灵柩前,将手中的白色雏菊插在了大幅照片前,走到了一旁。
林锡勾了唇角走上前去,他瞥了一眼潘伦伸出来的手,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以十分悲痛的神情伸手与潘伦相握,接着弯了弯身子凑到潘伦耳边,压低声音说:“潘总,请、您、节、哀。”
潘伦原本看见林锡的时候心中便有了一丝恼火,但是现下他并不好发作,只能点头,道:“谢谢。”
林锡在潘伦的耳边冷笑一声,松开他的手,走到那张熟悉的照片前。
伸手将左边胸膛口袋里的白色玫瑰拿下,轻轻地插在了最靠近照片的正中央位置。潘伦见状面色一变,再抬眼看向林锡时,正巧看见他从口袋里拿了一块白色的巾帕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手,好像刚才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虽然潘伦早就知道林锡有很严重的洁癖,但是看到他当着自己的面,在刚和自己握手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擦手,心中十分恼火。
早知道就不应该轻而易举地把林锡给放了,当时林锡的无条件解约完全是趁火打劫!
林锡却不在意,他根本没有看潘伦一眼,径直走到了季成书的身边。祝清已经先行离开,只有季成书还站在原地等着林锡。
“怎么刚才潘伦的表情有点不对?他有和你说什么吗?”季成书皱了眉头问。
林锡笑着摇头,讽刺地说:“没,他大概伤心过度,脑袋有点不正常了。”
季成书同意地说:“天语的人都这样。”说完又想起身边这个人前几天还算是天语的人,又补充道:“以后他要找你麻烦,你就告诉你舒杉哥,让他向总裁告状去。”
林锡闻言失笑,站在一旁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签到处那边又高声喊了一个名字。听到这个名字,季成书和林锡相视一眼,都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个名字潘伦也是一愣,他将接待来宾的事物交给一旁的住手,亲自到了主馆大厅的门口迎接来人。
和舒杉难得的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进了灵堂大厅。他原本就小巧的脸庞因为暴瘦又削下去几分,两颊上同样因为没了肉而削瘦下去,显得更加憔悴。
潘伦走过去,说:“舒杉,你还好吧?”
和舒杉摘了鼻梁上大大的黑色墨镜,露出一双通红、泛着血丝的眼睛,眼中还有水气蒸腾。他看向潘伦,面无表情地问:“潘总,杂志上写的都是真的吗?”
一听到这句话,大厅里其余人的注意力立即被这边吸引住了。不少记者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各个都开了录音笔,等着潘伦的答复。
潘伦脸色稍变,勉强露出一抹苦笑,说:“嗯,我也没想到文远会这样……”
和舒杉沉默了半晌,才说:“如果是真的,那我代替阿远向你道歉。”话音刚落,和舒杉突然笔直地弯下脊梁,整个人的上半身与地面平行。
潘伦立即将和舒杉扶起来,连连说:“不……不用了,是我,是我对不起文远啊。”
和舒杉目光平静地看着潘伦,继续说:“如果不是真的,那我一定会查清真相,还阿远一个清白。”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平和没有起伏。过了很久,他才意味深长地移开视线,不再理会潘伦,转身走向棺木,留下身后僵硬在原地的潘伦。
和舒杉将怀中抱着的一束白色玫瑰轻轻放在照片前,看见照片下角中央的那朵白玫瑰时他的神情一愣,却没有说些什么。他细细地看着照片上好友熟悉的笑容,心中悲戚更盛。
猛地转过头去,下了决心不再停留。
和舒杉抬脚走到季成书和林锡身边站住,眼眶泛红。
林锡的指甲早在看见和舒杉的那一刻就掐进了手心,他死死咬住下齿,不让自己出声。
舒杉怎么会变得这么瘦,他这些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本来两天前看到舒杉的时候他只是有些憔悴,短短两天,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站在他的身边,就能感受到衣衫之下的单薄。
林锡用力的一咬牙,铁锈味瞬间在口腔间蔓延开来。
自己怎么不告诉舒杉重生的事情,难道自己还不相信舒杉吗?
“我先回去了。”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锡一怔,再转身看去,只见和舒杉掩了面孔快步从灵堂的另一道门走出去。
脑子里早已被数不清的自责充斥,林锡立即抬脚追上去。
刚刚走出灵堂大厅,他突然听见身后、在正门外的签到处有人高声喊道:
“欧……欧诺!”
第七章
林锡脑海里闪过一丝讶异,但是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去理会灵堂的情况。他反而加快了步子,追着和舒杉向停车场奔去。
而在他的身后,惊诧、疑惑完全不能形容在场人的表情,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来参加齐文远的葬礼。
潘伦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正在接待来宾的助理,只见对方也是惊异的摇头,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潘伦心中困惑不解……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将请柬发到对方手上,对方怎么会突然前来呢。
正想着,欧诺已经进了大厅。
一身臧黑色的艾格中款风衣夹杂了屋外秋日的凉风,修长笔直的腿抬起,一脚跨入屋内。本来一身的风尘仆仆之姿,却被那浑身凌厉的气势所掩盖,让人只能感受到迎面直来的雍华和矜贵。
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一点停顿,沉黑深邃的双眸快速扫过大厅里的每一个人。他的视线在季成书的身上稍稍停留了一秒,向对方点点头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他几步走到了潘伦的身边,面色平静地向仍旧呆愣在原地的潘伦点点头,然后不待潘伦反应,就径自走到了一米高的灵柩前,这才停住了脚步。
他的怀中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白色玫瑰,芬芳沁人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
欧诺垂着眼睑静静地凝视着黑白照片上定格住的笑容,久久没有开口。而四周更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看着欧诺的动作。
那张俊美雅逸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平静地与照片上的人对视,好像真的在交流一般。过了不知多久,欧诺忽然有了动作。
他抱起怀中一大束的白玫瑰,一共17朵,轻轻地放在了深黑色棺木之上。暗黑的棺木与洁白妩媚的白玫瑰交相映衬,黑得深沉,白得刺目。
欧诺紧了紧手指,倏地触碰到手指、手心上被玫瑰的尖刺刺伤的伤口,他稍稍蹙眉,薄唇微抿。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暗暗地握紧十指,小小的尖刺更加插进了手心的肉中。但是他好像全然没有反应,只是再次深深地看了那张黑白照片一眼,嘴唇翕动,不知说了什么。
然后,猝不及防地突然转身,快速走出了大厅。
短短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在现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欧诺突兀地出现,突兀地离开,就好像从来都没来过一样。
季成书一头雾水地呆立在原地,心里疑惑不解:欧诺不是正在新西兰拍戏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而现场的记者们则更是扼腕不已。好不容易能见到欧诺,居然就这么让他跑了,让他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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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锡一直追到停车场才追上了和舒杉,虽然已经再次擦拭过眼眶,但是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看得林锡心中又是一痛。
和舒杉勉强地咧开一个笑,声音哽咽:“林锡,有什么事吗?”
林锡喉间一涩,满腔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
和舒杉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笑了起来,说:“如果是关于文远的事,你放心,我相信文远绝对不是那种人。”他顿了顿,语气坚定:“文远绝对不会想要杀人,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他一个清白。”
林锡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掐住,他看着和舒杉这副硬装坚强的模样,想要告诉他真相,又不忍心将他拖入自己和潘伦这个说不清的泥潭中来。
这种事……只要他自己来承担就够了。潘伦那个人渣,应该由自己来亲手覆灭。
“林锡?”
脑子里天人交战,林锡艰难地露出笑容,最终还是说:“我是想告诉你。舒杉,我也相信齐哥是冤枉的。但是同样我也觉得,齐哥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和舒杉闻言一愣,既而明白了林锡话里的意思,他浅笑说:“谢谢你,林锡。”
林锡看着好友这苍白无力的笑容,心中压抑难受,但是却无法说出口。
白玫瑰。纯纯的爱。
这是他最爱的花,也是他对潘伦曾经有过的深爱与期待。
当好友捧着那一束白玫瑰出现在灵堂的一瞬间,他差点就有种想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欲望。但是看到一旁面露凶光的潘伦,他又生生地将这冲动咽了回去。
在看见潘伦走向灭亡之前,他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认输。
……舒杉,对不起。
当我再次走上最顶端的王座,将潘伦狠狠踩在脚底的时候,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将一切真相告诉你。
但是在这之前……请你原谅我,不忍心将你拖入这个无底洞。
……
******
齐文远死后第三天的夜晚,各大娱乐媒体纷纷报道了一场盛大空前的葬礼。各种照片五花八门,有肃穆的现场景象,也有各路知名人士和大牌明星。
千度网的记者李峰在葬礼刚开始就第一个进场抢到了一个好位子——媒体席中最靠近灵柩的第一排。在这里,可以从最清晰的角度拍出每一个献花者的神情,也可以纵观全局。
当他见到祝清的时候已经兴奋地想出了一串新闻大标题,后来又看到最近爆红的林天仙居然跟在季成书身后,他快速地拍照同时,连中长篇图集报道的先后顺序都想好了。
没过多久,又看到和舒杉虚弱到要晕倒的模样,他不由对公司里新发的高清大画幅照相机有了一丝不满,早知道应该带一台摄像机过来。
等看到紧随而来的欧诺时,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是谁说今天只用带一个照相机就够了的!是谁说齐文远的死有争议,大部分人都会明哲保身而不参加葬礼的!
一口盐汽水喷死你哦!
话虽如此,当看到主编将自己辛苦编撰、排列的图集报道强推到了首页新闻的位置,他还是幸福地想:幸好昨天所有人都不肯去报道这个注定了的“烂新闻”,现在他优点觉得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也不是梦了呢……
千度网首页强推的这份图集新闻确实如同李峰所料,这一晚一经推出,就吸引了天朝上下不同人群的注目。
同好群“有美人兮”中,一片狼嚎翻滚。
小七七:诶祝天王居然也去了!嘤嘤嘤嘤,我家离那个会馆很近啊,我应该拿了望远镜偷窥啊啊啊!
莲蓉蛋黄酥:哼,我家天仙也去了呢。天仙穿黑色也是那么漂亮,你们看到没,天仙流泪的样子真的是美腻歪了啊啊啊啊!
童花顺:天仙怎么这么美!你那么美~你那么美~你那么活色生香~舔~!
唱宣笔:唉,齐天王就这么去了……我还等着他的《引歌诀》第二部呢……
唱宣笔的话很快埋没在一众的舔屏声中。
当所有媒体一致判定齐文远杀人未遂时,很多粉丝通通粉转路人、粉转黑,原本庞大的粉丝团人数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些对作品抱着极大热忱的粉丝还在坚守着。
真是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但是也不能怪粉丝,在法律司法的角度,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与大众的声音做对,只能默默的承受……
韩小楠已经将林锡的那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翻来覆去的看了十几遍,只挑选天仙所在的戏份,从发丝研究到脚趾,坚决不错过每一个细节。
偏偏天仙的资源实在是少得可怜,广告没有、海报没有,想要看写真?对不起,还是没有。
韩小楠早已将狐狸网之前的那张抓拍放大成等身海报,贴在床头墙上、天花板上、柜子上,每天伴随着天仙温柔绝美的笑容入睡,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哼,那部烂电影居然让我家天仙演一个死太子!黑幕!绝对的黑幕!什么破电视剧,我家天仙从头到尾一个台词都没有!潜规则!绝对的潜规则!
……姑娘,确实是黑幕,确实是潜规则……不过,都是你家天仙在走后门啊。
韩小楠满脸忿忿不平地点开千度网的图集强推新闻,忽然尖叫一声,吓得韩母手中的大勺差点落地。而房间里的韩小楠则赶紧的将新发现的资源分享到微博上,立马掀起一阵点赞、转发的狂潮。
短短两天,一个名为“天仙配”的粉丝后援团不知不觉地从微博上开始崛起,好像蝗虫入境……哦不,洪水泛滥一般,席卷了各大热搜榜单。而他们所传播的资源只有——
十秒不到的某电影剪辑,各路汇总后仍旧不出一分钟的某电视剧剪辑,一张照片。
而现在,又是一张黯然落泪的照片再如狂风过境,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游走于无数人的硬盘收藏夹,顺便再次攻占下热门微博的首页。
排行第一?
今天倒是没有。
另外几张照片和一个新闻报道,硬生生的从这群疯狂的“天仙配”手里抢下了前四的宝座。
在那稳居第一的微博里,是三张照片。
那个俊美如雕塑一般的男人静默着俯视前方,深邃幽黑的眸子里隐含着浓浓的感情,却复杂得让人无法看懂。手捧着一大束鲜白的白玫瑰,只是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