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航连跑带颠的往厨房跑。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大约是父母走的时候为防止意外关了一切设备,饮水机里没有水,水龙头里也没有水,许航只得满头大汗的返回去翻找婴儿用品里面的瓶装水。
宝宝的哭声一声惨过一声,简直要把房顶都一并掀了去,许航心疼的手脚不停,拿了水又发现拧不开煤气灶,开了一下灯才知道屋里连电都没有了,他满屋转圈找总闸开关,心急如焚的恨不得要带着孩子打车回医院。突然听见敲门声,大约是保姆来了,许航如同获赦一般连忙小跑过去开门。
开门后,许航惊讶的发现门口竟然是张砚一。张砚一办事效率果然极高,前脚他刚带着宝宝搬进来,张砚一后脚就跟着进来谈判,不过许航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他狼狈不堪的攥着奶瓶,侧过身子让张砚一进屋,张砚一在门口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大约是哭的时间有点久带着些嘶哑,他还没开口问许航是怎么带孩子的,许航就满脸焦急的问他:“你知道总闸盒在哪么?”
张砚一没听明白:“什么?”
许航也知道张砚一对房子构造的了解还不如他呢,张砚一恐怕连这的钥匙都没有,他只得对张砚一焦急道:“你帮我看会孩子,我去旁边人家看看有没有开水!”
第八章
张砚一还没来得急反应,许航已经拿着装着奶粉的奶瓶冲出去了,张砚一站在门口愣了几秒,被楼上飚上一个新高度的哭嚎缓过神儿来,嘴角抽搐了两下,迈开步子上楼去看。
他跟许航不一样,许航对这个家还尚且留有一丝怀念。他则对这个父亲养小三的地方没有半点好感,。他耐着性子走进婴儿房,看见一个哭的脸红脖子粗的小家伙正在奋力的叫唤,两只小手伸的老高,连抓带挠的,张砚一头皮发麻的站在床旁边,木愣愣的看着,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宝宝高昂的哭闹着,手足无措的张砚一被他嚎叫的耳鸣不止,只得敷衍的伸手推了推他的小床,宝宝跟着床摇晃了两下,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那小家伙依然哭的眼泪都从眼角流下来了,嗷嗷嗷的声音从耳朵里直接穿过大脑,把脑皮都掀起一层,张砚一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汗也下来了。
他从来都没抱过小孩,也不太想抱。他伸手戳了宝宝一下,软软的跟一个熟透了的柿子一般,他不禁联想万一抱起来咯到哪里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张砚一有点后悔自己今天来找许航谈判,更后悔刚刚看见许航那副狼狈样的时候没尽快撤退,接手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张砚一看着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悸的想如果真的从许航那里夺到了孩子的抚养权,自己是不是早晚要被他的哭声折磨成神经病。
渐渐的哭声低了下去,宝宝大约是哭累了,自己哼唧了几声,低低的抽动着鼻子,张砚一终于从魔音贯耳中得救,他摁摁太阳穴探头看看宝宝,虽然得救,但是又陷入了不能是哭死了吧?的担忧中去,他想了想,伸手去试宝宝的鼻息,结果毫无心理准备的被宝宝的小手一把抓住,紧接着就张开嘴把他的手指头含了进去。
张砚一唰的一下从手指头麻到了全身,小宝宝湿漉漉的的小嘴拼命的吸吮,张砚一直愣愣的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汗把衣服都浸湿了,小家伙嘴唇舌头蠕动的像是一条小虫子爬到了身上,张砚一一边起鸡皮疙瘩一边冒汗,反应过来想把手拿回来,谁知道忤逆了宝宝,嗷的飚出一个高音,差点把已经腿软了的张砚一吓得跪地上去。
就在张砚一支撑到了极点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跑楼梯声,许航摇晃着奶瓶回来了,张砚一转过脑袋,表情僵硬:“快!快给他吃奶!”
许航倒着手说:“温度还有点高!”
张砚一鸡皮疙瘩在身上一层又一层:“快点!”
许航走近了才看见宝宝小嘴一张一合的正在吃张砚一的手,他连忙把张砚一的手指头一把揪出来,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变态啊?洗手了吗你?你怎么能让孩子吃手指头呢!上面多少细菌你知道吗?”
张砚一还在为自己手指头被当成奶嘴心悸,被许航劈头盖脸的斥责火气更大:“是他自己要吃的!”
许航还要说话,宝宝立刻哭起来,许航拿着奶瓶递给张砚一:“你去用凉水冲冲奶瓶。”
张砚一皱着眉看着奶瓶没有动,许航指指孩子:“要不你抱着他我去?”
张砚一立刻拿起奶瓶冲出去了。
宝宝饿坏了,小嘴蠕动的速度飞快,吱吱的吸吮声听得张砚一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约是留下了阴影,他不在欣赏宝宝吃奶,而是慌忙的跑去客厅坐等。许航一直等宝宝吃饱叼着奶瓶睡着后,才去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关上婴儿房门,慢悠悠地走到客厅。
他递给张砚一瓶瓶装水:“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凑合喝这个吧。”
张砚一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大口,等放下瓶子之后,表情已经平静下来,许航坐在他对面,客气道:“今天谢谢你了。”
张砚一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淡淡的接了句:“没事”
许航问:“你是来看孩子的?”
张砚一说:“我来跟你探讨一下这个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许志东一早打过预防针,许航倒也早就做好了他会来争的准备,他也拧开一瓶水,舒缓了一下干渴了一上午的喉咙后说:“这件事没什么好商量的。抚养权归我。”
张砚一对许航的话并不意外,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摞装订整齐的A4打印稿件说:“我这里有一份协议,关于分割遗产的,他们生前的现金资产并不多,如果我来抚养孩子,孩子的份额可以让给你,亨泰的股份,你可以继续继承拿分红,或者全部卖给我。”
许航摇头:“不成”
张砚一喜欢直接,觉得讨价还价是浪费时间,所以已经把条件开到他能让步的最大,没想到许航看都不看就直接拒绝,他耐着性子口气依然平稳:“我希望你理智一点,孩子的抚养权对你我来说是平等的,我只是不想闹到法院去。”
许航也懒得跟他绕弯子,他直戳问题核心:“孩子我养,在他成年之前,他该继承的遗产和亨泰股份谁都不能动。”
张砚一说:“按照继承顺序,这孩子继承亨泰的股份比你我都多,遇到问题,监护人要代替他做决定。你对亨泰了解多少?”
许航说:“我的确不了解,但是亨泰说起来就是个家庭企业,既没有几万的员工要养活也没有几亿的身家,有什么需要股东决定的?只要大家各司其职,亨泰运转没有问题,跟这孩子的抚养权无关,是他的就是他的。”
张砚一倒是听懂了许航的打算:“你的意思是,他成人之前我来帮他给亨泰挣钱?”
许航说:“这也没有什么过分,我们都是这孩子仅剩的亲人,照顾他是应该的。至于亨泰,我不明白你们怎么分配,孩子成年前的额外利润你都可以自由支配,但是股份不能让。”
张砚一微微抬头直视许航:“你是打算用孩子占住亨泰么?”
许航说:“亨泰本来就应该是他的,跟我没关系。”
许航的态度很坚决,连一点松动都没有,张砚一想了想说:“不然这样吧,我可以承诺绝对不侵占这孩子的遗产,他的股份等他成年我全部交给他,但是他必须要由张家来抚养。”
许航冷笑,毫不客气道:“张家是指谁?你要工作,你妹妹还没成年,你母亲恐怕绝对不愿意看见这个孩子,那么是你已经年过花甲的大伯还是你那个说孩子命硬的姑姑?”
他话里带着对张家的明显的不信任,但却字字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张砚一说:“那么放在你这里,谁来养?”他环顾着装修考究的客厅:“是雇个保姆,还是娶个老婆?或者你就打算整天在家养孩子靠着亨泰的分红过日子?”
许航被张砚一噎了一下:“这个不用你操心。”
张砚一说:“照你所说,我们都是这孩子的哥哥,我有权知道。”
许航说:“我有我的经济收入,加上父母留下的财产,养活他不成问题。保姆肯定要请的,因为我一个大男人照顾孩子也没有什么经验,茶馆那边大不了我请个人看店,还有什么问题么?”
许航下了逐客令,张砚一也只得站起身子,他看着许航毫不妥协的表情,由衷的说了一句:“顽固不化”
许航丝毫不放在心上:“你们可以随时来看孩子,但是带走免谈。”
张砚一点点头,留下那份合同:“我劝你还是看看,想通了给我打电话,想不通也没关系,我们走法律途径。”
许航走过去给他开门:“慢走不送”
第九章
张砚一走后,许航带着一肚子火气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大约因为没有宝宝的魔音作祟,干活的效率倒是有所提高。很快总闸门找到了,桶装水也送到了,屋里恢复整洁干净后,许航拆开了之前准备好的婴儿盒装衣服,连带着被褥一起扔进洗衣机,想到在医院时候护士长叮嘱他婴儿的衣服要分开洗,又撅着屁股从里面一件一件掏出来,跑到卫生间搓了一通,中途小家伙睡醒,尿了一床单,许航捏捏他的小脸蛋拿到卫生间接着搓。
一上午的筋疲力尽,许航连饭都不想吃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就闭上眼睛,刚进入睡眠状态门铃又响起来,许航怕吵醒孩子,唰的冲过去开门,走路的时候脚下都发飘,门口是个打扮朴素的女人,带着些许口音:“这是许老板家不?”
许航知道是保姆来了,顿时觉得肩膀的压力少了一半,对着保姆许航脸上带着春天般的温暖,像是门口促销员对客人那样,就差鞠躬作揖了:“快请进来。”
新来的保姆姓刘,手脚麻利,就是话太多,看就许航一个人带孩子开始打听孩子的母亲,知道许航只是哥哥后,又感慨起来现在带孩子太难之类的,叽叽喳喳的说的许航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好直说,只是婉转的提醒孩子睡眠轻,话还是少说点为好。
虽然是许志东找的保姆,但是许航依然不太放心,他早就对网上的保姆为了休息而对孩子动手脚的各种方法了如指掌,第一天就对保姆刘阿姨进行了仔细的观察,比如喂奶的时候有没有偷偷加入助眠药,按摩的时候有没有笨手笨脚弄痛孩子,次数多了,刘保姆也发现了许航的谨慎之处,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会对孩子尽心尽力,让许航放心忙自己的事情。
有了保姆的帮助,许航的压力少了很多,刘阿姨每天早上八点来,晚上七点离开。得到解脱的许航终于有时间去自己的小茶馆看了看,
连续多个月未开门,茶馆内绿植干的干死,烂的烂死,惨不忍睹,两条罗汉鱼因为没有实物,穷凶极恶的把几条老实巴交的清道夫吃的就剩下头盖骨,出事当日泡的红茶已经变成紫黑色,还生了绿色的霉块。许航撸胳膊挽袖子的收拾了一天,宝宝有了保姆,他的时间就更灵活,能兼顾到两头。
茶馆的邻居和许航处的很好,见他回来都热络的来询问原因,得知事情原委免不了一片唏嘘,纷纷安慰许航,世事无常人要坚强,之前因为许航离开时候突然,茶馆也没有张贴任何关于关门多日的原因,不少熟识的茶客还给许航发信息询问,许航统一回复解释之前家里有事,表示茶馆很快会开起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许航渐渐适应起来。
生活总要往前走的,泡茶侍弄花鸟,许航是高手。照顾宝宝,他还手生的很,但是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
他有时向保姆讨教,有时向来茶馆的客人讨教,茶馆里不在只是泥壶建盏的拍卖资料,科学喂养婴儿和如何保障婴儿心理智力全面发展这类读物,多宝阁看上去不伦不类。
好几次客人来喝茶的时候都打趣许航真是一个好男人,原先多么无拘无束不带烟火的一个人,现在倒是满身都是奶爸味道了。
面对客人们无恶意的玩笑,许航只好脾气的笑笑并不多解释,门口快递送来了进口奶粉,他放下侍弄了一半的金骏眉,起身出去拿了。其实,许航自身没有太多变化。只是他的生活中不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再去花市的时候,他除去买新的盆景香木还购置了枝繁叶茂的草本植物净化家里的空气。在鱼市里买了新的清道夫,还买了风水鱼放在屋门口镇宅辟邪保佑宝宝平安顺利成长。
以前,茶馆是他的一切,现在,宝宝是他的一切。他是宝宝的哥哥,感情上却更像父母,有时候保姆刘阿姨随口说的什么对孩子好一些,他就一定记住,想方设法的买回来。有时候东西买多了吃不了,他还会让保姆带回去一些,许航待人很好,和刘阿姨也相处融洽。刘阿姨每天准时到,照顾宝宝一整天,晚上也准时离开,算是个挺雷厉风行的人,就是命苦些,经过她多日的絮絮叨叨,许航知道她似乎生活的也不如意,家里条件不好,丈夫偏偏还好赌,儿子也不争气,就知道惹是生非后回家要钱,难为她一把年纪了还要到城市来找工作,白天照顾宝宝,晚上似乎还会去附近餐馆打打零工,的确不容易。
许航整理房间的时候,给宝宝留了一箱子关于父母的东西,剩下的打算都烧掉,因为养宝宝,他变得也有点迷信,总觉得家里这些东西太多不好,刘阿姨听闻,立刻问许航能不能把东西都给她,许航告诉她都是过世人的东西,她满不在意的说那怕啥呢!能穿能用就成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挺着腰板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许航把东西挑挑拣拣装好给她的时候,她低着头一言不发。保姆的年纪应该跟许心怡不相上下,甚至性格也有一些相似,她们都精明能干又好强,只是命运不大一样。许航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许心怡没有选择跟自己的生父离婚,那他们家会是怎么样的呢?
很快宝宝就学会爬了,而且活泼好动,每天看见许航回来都要兴奋的在家里爬来爬去,许航现在俨然一本育婴手册。有时候刘阿姨刚刚要抱起孩子,他就制止说:“让他爬,以后对平衡好!”宝宝每天除了喝奶,还要喝白水,但是由于味道不好,宝宝很不喜欢,刘阿姨如果加蜂蜜或者水果增加口感,也被他制止:“他分解不了蜂蜜毒,水果纤维太粗,不能让他挑食。”
每次许航这么做的时候,刘阿姨都感慨道:“你这个哥哥啊,比亲妈还得上心,可是你是个大小伙子啊,天天把心思拴在一个娃娃身上,怎么能娶媳妇呢?”。
城市里虽然四季分明,春天却总是短暂。
长袖薄衫似乎还没有穿几天,就热得要换上短裤了,许航待在店里吹着空调摆弄电脑,因为带宝宝,他不方便去亲自跑进到南方去进茶叶,店里有一阵子缺货了,之前的老主顾跟他联系说可以帮助他挑选一部分走空运,俩人正在网上商讨价格,许航电话响起来,他随手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并不算耳熟的声音:“你是许航么?”
许航顿了一下:“张砚一?”
张砚一嗯了一下:“你在哪儿?”
许航夹着电话跟对方老板打了一句稍等,站起身子:“我在我的茶馆里,有事么?”
张砚一问:“孩子呢?”
许航说:“孩子在家。”
张砚一说:“家里没人。”
许航哦了一声:“可能是保姆带着孩子出去了,你跑我家去了?有事么?”
张砚一依旧答非所问:“你给他找保姆了?”
许航看了看表:“对,这样吧,要不你来我的茶馆找我,我泡壶好茶候着你,要不你在坚持个二十分钟,我回家去。”
张砚一说:“我不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