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哥呢他有没有在家？”
接到电话，安雅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间，“听吴妈说今天凌晨的时候阿淮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怎么了？”
顾若凡心中的不安更甚，却是不能跟安雅容说，摇头，紧紧地攥着电话。
“没事，没事。
当机立断，顾若凡看了一眼接机口的熙攘人群，如果顾淮临时有事不能过来的话，一定会告诉他的，而自己又没带手机，转身走出机场，打车回学校拿手机。
凌晨三点四十。
顾淮放在床头的手机以一种跟平常截然不同的声音和频率响了起来。
蓦地睁眼，瞬间恢复清醒，拿起手机，接通。
“老大，之前害死卫虎的那群人，出现了。”
动作干净利落，起身穿衣，开车，走出顾宅的时候，黎昕骆豪，已经开车在外面等候多时。
“什么时候发现的？”顾淮望向窗外，凌晨三点，天还没亮，气温格外的低，纵然是坐在车里，初秋的天气，仍然让人有些凉到了骨子里。
“昨晚就发现了，只是还不确定，派了人去跟，刚才收到消息，说他们预备在a市搞点小动作。”
“老大，这一次他们到了我们的地盘，一定要干死他们！”骆豪紧紧地握着拳头，原本粗矿凶恶的脸上，此刻却是隐约的带了几分戾气跟恨意。
卫虎是跟着他们一起的兄弟，却是死在了那一次出任务的途中。
骆豪当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便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替卫虎报仇，一直拖到现在，骆豪岂能不恨
黎昕难得的没有反驳骆豪的话，伸手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顾淮望着窗外，沉默着，看着飞速掠过的街景，眼神有些恍惚。
那一次，是他那八年来，外出执行了无数次任务里面，输的最为惨烈的一次。
他跟穆妍侥幸生还，而卫虎，却是为了保护他们，一枪正中心脏，死不瞑目。
手指微动，顾淮到现在，都还记得，卫虎喷薄而出的血液，流在他手掌上，怎么捂都止不住的感觉，新鲜的血液，温热，粘稠，就连空气中，都好像弥漫着那股咸腥的味道。
眼中闪过一道掩饰不住的暴虐的杀气，又瞬间被掩饰住，恢复幽深。
抬腕看表，顾淮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过身望向骆豪。
“现在还早，到早上的时候你给小凡打个电话，就说……顾氏有急事需要我处理，今天可能不能过去看他了。”
骆豪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见状，顾淮微微颔首，眼角眉间，再度染上些许抹不去的杀伐气。
处理好所有的事情，跟a市的部队做好交接之后，顾淮方才跟黎昕，骆豪一同再度坐回车上。
骆豪整个人仍然处在兴奋之中，透过车窗看着被抓捕归案的一批毒枭全部落网，刚刚握着枪的手此刻还有些微微颤抖。
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骆豪，“事情不都解决了，你抖什么？”
“黎昕，我们把他们都抓住了，我高兴！”骆豪粗着嗓子冲着黎昕吼道，指着外面那群亡命之徒，“以前老大说过，我们是瓷器，他们是瓦罐。”
“今天我骆豪终于亲手把这些破烂瓦罐都处理了。”
说着说着，骆豪的嗓子就有些沙哑，眼睛涩涩的，“妈的，老子眼睛进沙子了。”
“六年了，我们终于给虎子报仇了。”
“这些破瓦罐被抓起来了，可是为什么虎子再也回不来了？”
黎昕猛地一滞，沉默片刻，任由情绪失控的骆豪冲着自己发泄。
当骆豪终于发泄完了之后，平常嚣张大大咧咧的脾性有出来了，粗声粗气的冲着车外呸了一声。
“妈的，一群渣滓浪费了我们这么长的时间！”
自从事情解决，坐进车里的顾淮，便是一直都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窗外。
听到骆豪说时间，顾淮猛地回过神来，抬腕看表。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蹙眉，望向骆豪。
“我让你给小凡打电话交代，你交代了么？”
此言一出，骆豪猛地愣在那里。
之前顾淮去跟部队交涉，他光顾着去研究那几款新出来的枪支去了，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求助似的望向黎昕，骆豪一瞬间熄灭了所有的气焰，冲着顾淮低头，“老大……我好像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手机呢？”
顾淮深吸一口气，唯一一次，他让顾若凡在学校门口，等了他两个小时，还是在十年前。
这一次，按照顾淮对于顾若凡的了解，怕是没有等到自己，他应该现在都还在机场等着。
骆豪自知做错了事情，低着头将顾淮的手机递过来，屏幕是黑的。
他们的纪律向来严格，一旦开始执行任务，手机以及所有的通讯设备，全部都会收缴在一起，关机，直到任务结束，才会拿回来。
开机，看到几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顾淮眼中的焦灼更加浓烈。
“定下一班去s市的飞机，现在去机场。”
骆豪黎昕不敢多言，黎昕立刻调转车头，往机场开过去。
骆豪犹豫着，指了指刚才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流弹擦伤的顾淮的胳膊。
“老大……你胳膊受伤了，要不然等联系到小少爷了之后，让他来a市吧……”
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淮一个眼神给噤了声。
随意地撇过缠着纱布的胳膊，顾淮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电话中。
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了，不是忙音就是暂时无人接听。
“再开快点。”
于此同时。
顾若凡遗落在宿舍床上的手机，在被子里发出莹莹的亮光，闪个不停。
终于回到宿舍，第一时间便是爬到床上去找手机。
顾淮的电话赫然在未接来电那一栏里，十分钟前已经是打了八十多个。
来不及考虑，顾若凡马上拨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谢谢。
“黎昕哥，我哥呢？”
接起电话，仍然还在机场大厅的黎昕瞪了一眼做事马虎的骆豪，冲着顾若凡解释道：“老大现在在去s市的飞机上，今天临时有事情没有处理，所以他就耽误了。”
顾若凡终于松了口气，握着电话又往外面走。
黎昕顿了一顿，“小少爷，老大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如果您方便的话，我建议，您还是劝老大回a市。”
“状态不好”
咳嗽一声，黎昕也不方便说太多，沉默片刻，“是的，大概还有四十分钟，老大就会下飞机了，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挂掉电话，顾若凡又马不停蹄的往机场赶。
顾淮穿着的浅灰色大衣，剪裁简洁又明快，包扎了纱布的胳膊被大衣盖住，从外面看来，男人精神奕奕，高大英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掏出手机给顾若凡打电话。
“小凡，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瞬间，顾若凡便是立刻接起，站在机场机接口四处张望着。
不过是时隔十几个小时，但是当经历了漫长的等待，胡思乱想，不安，忐忑，再度听到顾淮声音的那一瞬间。
顾若凡几乎是瞬间，就哑了嗓子。
“我在机场，哥，你怎么还不来？”
隔了人群，顾淮走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接电话的顾若凡。
少年背影笔直又修长，干净温和的样子，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听到声音，顾淮甚至都能够想象顾若凡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整个人都有些委屈的样子。
心中一软，加快了脚步。
走上前去，一把将少年揽在怀里。
顾淮挂掉电话，低下头，凑近顾若凡的耳朵。
“对不起，我来晚了。”
被突然抱住，顾若凡猛地的一愣，正准备挣扎，却被顾淮给固定住。
嗅到男人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顾若凡使劲摇头。
“不晚，你只要来了，那就不晚。”
也不问顾淮为什么迟到，更不说自己究竟在机场等了多久，顾若凡抓住顾淮的胳膊。
“我还没吃饭呢，哥，你陪我去吃饭吧。”
顾若凡的手抓着的，正好是顾淮被流弹擦伤的位置。
男人眉头一皱，轻微的吃痛。
注意到男人脸上的表情，顾若凡猛地一惊，迅速松手。
“你怎么了？”
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顾淮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哪里看得到半点疼痛
摇头，“没事，我们走吧，想吃什么？”
当捂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回到酒店的时候，顾若凡的脸色蓦地变得有些红润。
他可是一点都没有忘记，之前自己骨折的时候，顾淮夜夜起床去冲冷水澡的样子。
“哥，你别……去洗澡了……”顾若凡有些心疼的看着一晚上洗了三次澡的顾淮，拉住男人再次起身准备去卫生间的顾淮。
掩住眼底汹涌的情潮，顾淮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顾若凡打着石膏的腿。
“现在就当你欠我的，等你腿好了，我去s市找你的时候……”抬起手捏了捏顾若凡的脸颊，顾淮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到时候，你欠我的这些，我可就要一次性，全部讨回来了。”
摇头，使劲儿将脑海中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绪全部清扫出去，顾若凡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殊不知耳根那一抹红晕，却是彻底出卖了他。
凑近少年，顾淮笑得有些促狭。
“你在想什么？”
吓了一跳，猛地跳开，使劲掐了一把顾淮的胳膊。
“我什么都没想！”
皱眉，胳膊上面的伤口被顾若凡这一下，怕是又出血了。
咬牙，若无其事。
低头望着少年已经是满脸通红的样子，顾淮联想到了之前在a市的最后一晚的时候，自己跟顾若凡说的话。
视线落在酒店房间里巨大的双人床上，顾淮眸色深沉了几分。
看着别扭着不肯看自己，装作研究酒店内部陈设的顾若凡，顾淮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宠溺。
脱了大衣放在沙发背上，顾淮松了松领带。
“我先去洗澡，恩……你慢慢研究。”
说罢便是转身进了浴室，留下顾若凡一人，拿着房间桌上假意研究的手猛地蹲在那里，风中凌乱。
听着浴室里面传来的哗啦的水声，顾若凡有些烦躁的拿起放在床头的空调遥控器，皱了眉头，怎么觉得越来越热呢
站起身来，坐立不安，赤着脚踩在房间的地毯上面。
百无聊赖的，视线随意晃荡着。
欸
心中一突，顾若凡视线缓缓凝住，走进。
顾淮放在沙发上的大衣背部那里，红色的印记。
拿起来，伸出手指，摸了一下，还是湿漉漉的样子。
顾若凡心中一紧。
是血！
“老大今天状态不好，如果可以的话，请小少爷劝他，还是回a市的好。”
黎昕的话陡然出现在顾若凡的脑海中。
还有前几次，自己抓着顾淮胳膊，或者是狠狠掐他的时候，男人脸上怪异的神色。
紧紧地攥着大衣，顾若凡深吸口气，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直接走到浴室门口。
里面的水声依旧是哗啦哗啦，顾若凡顾不得敲门，直接一把拉开了门。
走进浴室，顾淮抬起胳膊，望向自己方才受伤的位置。
摇了摇头，还是太过于轻敌了。
本来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此刻被顾若凡这几番折腾，血液已经渗透出来。
先是抬手拧开了淋浴的开关，以免顾若凡起疑。
顾淮解开领带，扣子，脱下衬衫露出精壮的胸膛。
一只手给自己受伤了的胳膊换起纱布来。
咔嚓。
顾若凡握着顾淮的大衣站在浴室门口。
里面顾淮裸露着上身，有些艰难的用左手给自己的右手臂换纱布。
地上丢着一条刚刚接下来的，已经被血液浸满的纱布。
顾若凡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怒气，径直走过去，抢过顾淮手中的东西，自顾自的给他换起药来。
从顾淮的角度看来，少年紧抿着唇，专注着换药，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却好像是憋着一股气，始终不跟顾淮说一句话。
有些无奈。
顾淮本来准备是自己换好了药，弄好纱布，然后换上睡衣，把伤了的胳膊给挡住，最好是不要被顾若凡知道的，免得他有担心。
视线转移到顾若凡进来拿着的大衣上面，顾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估计是不小心脱衣服的时候蹭到大衣上面的血迹。
抬起另外一只手，蹭了蹭少年的脸颊。
温声道：“昨晚临时接到消息，所以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怕打扰你睡觉，所以交代骆豪早上给你打电话解释。他那种人大大咧咧的，到了下午一点多，才想起来没有打。”
“处理完事情之后我才有买的机票飞过来。”
“只是擦伤罢了，没有多大的事情。我不跟你说，只是怕你担心，怕你想多。”
顾淮的态度带了几分认错的意思，在蒸腾着热气的浴室里，男人的声音低沉，叹息一声，凑近顾若凡的脸，凝视着少年如同闪烁着火光的眸子。
“别生气了，好不好？”
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可是看到顾淮渗着血丝的胳膊，顾若凡心里只剩下满当当的愧疚。
一下午一晚上的时间，自己一直都是抓着顾淮的胳膊的，甚至被惹急了，还会掐他一把。
联想到那些，顾若凡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着少年湿漉漉的眸子，顾淮心中瞬间软成一片。
“小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顾若凡视线触及到顾淮胸膛上的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没错，区区被子弹擦伤，的确不是什么大事，最起码没有危及性命。
可是，看顾淮这样不在乎的态度，顾若凡心里就是憋着一股火气，闷在心里发不出来。
一直到两个人都洗完澡，顾若凡都咬着牙没有跟顾淮说一句话。
凑近少年，顾淮的手在顾若凡的背上轻轻摩擦，头靠近顾若凡的肩膀。
男人的呼吸蓦地粗重几分，轻轻含了笑。
“别生气了，以后哥哥有事，一定不会瞒着你。”
被顾淮掰着转过身来，顾若凡仰起头，对上顾淮的眼睛。
“你能做到么？”
顾淮点头，眼眸黝黑。
之前不肯告诉，不过是为了不让他担心。
而如今，既然不告诉他，他会更不开心，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低头，吻上少年的额头。
一个绵长又深入的吻，让顾若凡的脸颊再度通红，整个房间里的气温好像都升高了几度一样，热的吓人。
顾若凡不由自主的环住顾淮精壮的腰身，声音带了几分朦胧，仰着头，望着顾淮，清亮的眸子此刻像是笼罩了几分雾气似的，迷迷茫茫的。
顾淮眼神瞬间暗了几分，固定住顾若凡的头，靠近少年。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虽然胳膊受伤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顾若凡猛地一个激灵。
使劲摇头，指着顾淮缠着纱布的胳膊，“绝对不行！万一碰到了，再出血了怎么办绝对不行。”
顾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诱哄，偏偏涉及到顾淮的身体，顾若凡咬紧牙关，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