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笑——
有些人,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喜欢他。
有些人,却要失去之后你才会发现自己早已经爱上他。
残酷吗?
残酷。
但因为残酷,所以才能学会珍惜。
因为失去过,所以才会更懂得有多重要。
李翔华躺在佣兵城天台的水泥地板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夜空中明亮的繁星,俊目深邃清冷的不含一丝杂质。
潋……
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放任自己去回想那个人了?
和柳应年的那番话勾起了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淡淡影子,那个总是笑得非常温柔的大男孩,美好的像白云清风,纯净的像大天使。
他已经这样躺在这里回想了很长时间,从最初的第一次见面,到战场上最后的诀别,所有他跟潋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随着他长大飞逝而过的画面,点点滴滴,全都浮上心头。
“翔,我喜欢你。”
温柔微笑又脸颊泛红的潋,在阳光下,微微局促又紧张期待的向他告白。
“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恋人的喜欢。我想做你的恋人,我爱你,翔。”
李翔华仿佛透过星空看到回忆中的自己满脸惊吓,落荒而逃。
从那以后,潋再也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死前也只留下一声大的惊天动地的“翔”,潋发现了不对,朝着他扑了过来……
李翔华本来对潋确实只有亲人和朋友的喜欢,他喜欢潋,但还没有到想要跟潋做恋人的地步,直到潋死。
潋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在那一刻,潋才敲开了他心里最后一层纱,走到他的心里。
潋死的同时,他爱上了潋。
什么是报应?
这就是报应。
如果不是柳应年的出现,李翔华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一直感谢柳应年的出现,那一天,在图书馆遇见柳应年,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是他唯一的救赎。
是的,只有这个人。
最后的温暖,只有最初的温暖可以覆盖。
最后的心动,只有最初的心动可以修复。
他不想一辈子在自责、追忆和后悔中渡过,他选择了爱上眼前这个像一道暖光一样出现的男生,把爱全部给他。
他需要柳应年,需要他的救赎。
爱上柳应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李翔华选择了把潋封存在心底,不再去碰这道伤疤。
他像确定了目标的猎人一样,很有耐心的狩猎着他的猎物,那个无意间的偶遇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开始,尤其是当他发现柳应年正在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困扰害怕时,他不着痕迹的设计了几次偶遇,再加上有意的接近,一步一步慢慢的慢慢的融入到了柳应年的生活中,由相识到相知,由陌生到熟悉,让自己取代了柳应年身边原本属于解封珧的位置,他们变成了无话不淡的朋友,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
一年后,他在图书馆主动向柳应年告白了。
即使现在,李翔华也认为那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棒的决定。
从别墅出来,等在外面的林茂看戏一样的问过他:“你真的愿意让霜插足到你们两个人之间?”
李翔华一对俊目阴冷的扫了他一眼,“你脑袋被驴踢了?怎么可能?”
柳应年是他用了心思精心供养了十年的男人,是他的骨,是他的血,是他的肉,他的身心和灵魂早就绑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了,怎么可能会和别人分享?
只不过是暂时的安抚罢了。
要不是……
柳应年比别人看到的都要决绝,一旦真逼他做出取舍,说不定一狠心就会一个都不要,通通甩掉,李翔华不能冒这个险。
人的心,得到不容易;失去却是眨眼之间的事。
林茂嗤笑道:“这才像是你会说的话。”
他又低头问怀里的宝贝儿子,顺口问着玩儿:“宝宝呢?换你,会同意吗?”
林枢没有立刻回答,他一直垂头在想心事。
直到他们走到车边,打开车门,正要上车时,才听见林枢平地炸雷一样的说了一句预言一样的话:“没有侥幸,幸运之神没有眷顾你们。”
林茂和李翔华四目相对,同时一震。
……
深海蓝色的夜空,星芒闪闪,像一副怎么看也看不腻烦的宝藏图。
“没有眷顾吗……”
李翔华想起下午那个总是让他感觉很讨厌的小娃娃说的话,低低喃语。
如果真是那样……
很多事不得不重新做打算……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那你呢?”霜也问了柳应年一个问题。
柳应年蹲在地上仰头看他,眉宇间升起迷茫,“什么?”
“如果你是他,你会爱上那个一直爱着你、又因为救你而死掉的人吗?”
“……会。”柳应年也是男人,他能理解李翔华的感情。
没有人会不被这样的爱打动。
潋做到的,很多人都做不到,柳应年自问,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他是个商人,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摆在那里,从小接受到的就是利益,从小学会的就是自私,从小被耳提面命的就是惜命。
他想,换成是他和李翔华,李翔华如果遇到危险,他会想替李翔华挡死,但是他未必会做、未必会真的替他挡死。
想跟做,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所以才觉得比不过。
所以才觉得输了。
柳应年一直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和所有的普通人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他也贪生怕死,他也贪图享受,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跟那些高尚者的差别,鸿沟,光只这份意识上就输的一败涂地。
“所以你纠结什么?”霜想不明白,“他只是自然反应,感情上产生了每个人都会产生的结果。”
柳应年苦笑,“理智上能理解,心理上很难接受。”
霜看出他的意志消沉,难得起了闲心,“说来听听。”
柳应年斜他一眼,也是难得消遣,“算了,你这种走沉默冷酷冰山美人路线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霜眉毛抽动了一下,他听到了什么,冰山美人?这个男人在消遣他?
“起来。”他朝柳应年伸出了手。
柳应年没有拒绝,把手放在他手上,握住,借势从地上站了起来。
霜用了点力,柳应年直接扑在了他的怀里。
“给你两个选择。”霜扣住男人精瘦的腰部,压住想要立刻拉开距离的人,冰凉的声线钻进柳应年的耳朵,与声音相反的滚烫呼吸抚过他头顶脑后,“我饿了。要么我们回屋,做些能让你忘掉这些的事情,要么穿好衣服跟我走,出去吃饭。”
眼看着柳应年这个状态,晚饭在家里是吃不上了,霜迅速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柳应年不管选择哪一个,对霜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要么满足他的身,要么满足他的胃。
哪一个都比柳应年继续蹲在这里胡思乱想要好上太多。
柳应年抱着霜,闻着霜身上冰冰凉凉的味道,他想,他大概很需要安慰,也有点着魔,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疯狂的话。
“还有第三个选择,”他抬起清秀的脸,水洗一样的黑眼睛闪了下,朝霜露出一个模糊又勾人的笑容,“我们可以先满足你的身体,再满足你的胃。”
情不知所起,无约而至。
霜眼神变幻,压了一肚子的邪火蹭的一下子被他撩起来,手上用力一推,把人直接掀翻按在了流理台上……
他头埋在柳应年的脖颈上扯咬着,手上也没闲着,解了两个扣子没有耐心,干脆把衬衫往上一推,推到了男人的锁骨上面,就这么像脱套头衫一样脱了下来,丢在了一边……
柳应年也有些急不可耐,不甘示弱的扯着他的衣服,挣扎着给他也脱光……
每个人心理都有一堆的痛苦,他们都需要发泄,这一刻,他们像两个受伤的小兽一样,厮打缠吻在一起,相互在对方身上探寻,谁也不撒手……
只有痛,只有性,只有伤害,才能让他们忘掉一切。
……
“我以为你不会吸烟。”
激情过后,两个人的身上都多了许多的青痕紫印,不是咬的,就是掐的,要么是撞的、跌的,可见他们之前的交流有多激烈。
柳应年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走路都有点变形,呲着牙,脸都有些变了。
“几乎不吸不等于从来不吸。”
霜回眸看了他一眼,妖艳清冷的眸子里淡淡流转着惯常的冰凉,他赤着上半身坐在窗子外面,手上的烟吸了一半。
“你今天心情不好?”柳应年能感觉到霜刚才过程中的狠,他走到霜身边,拿过放在窗台上的打火机和烟,抽了一根,动作熟练的给自己点上。
“回了一趟姬家。”就在柳应年以为霜不会回答的时候,霜忽然来了一句。
“怪不得。”柳应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被教训了吧?你就没回嘴?”
霜吐出青色的烟雾,“我从被扔出来,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回去一天。出任务的时候,过年都不会回去。我到现在连那里住几个人都不知道。”
那个家让他感觉不到一点家的感觉,他在那里,比外人还像外人。
所以这次回去,他本来就不喜欢。等到了那里,从姬伯阳到御到姬行远,每个人都和他说柳应年这个人留不得。
姬伯阳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都懒的看他一眼,却开口就让他断了和男人不干不净的关系,灭了那种想法,姬家容不下一个这么大的污点。
身处高位,最怕就是这种家族作风上的丑闻。没有人闹出去也就算了,只要有人有心闹起来,位子再高也立刻下马,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霜没有回嘴,但也没有松口答应。
结果就是他差点挨了家法,不欢而散。
“那他们肯定不会因为想你才叫你回去的。”柳应年挑眼看他,“因为我?”
霜无声的默认。
柳应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不嘴角,吸了两口烟,“我该说荣幸吗?你家那几个都不是吃素的。”
霜顿了一下说:“他们让我放你走。”
柳应年发了个鼻音,看着烟头上的红色暗火,“没那么简单吧。你本来就打算放我走,不可能因为这样就不痛快。”
霜也没打算瞒他,只是隐去姬父让他“改邪归正”戒掉男色的事情,那是他个人的事,和柳应年无关,说了没意思。
“父亲答应那些人让我放你离开,但你能不能平安回到新城不在他的保证里面。比起放你走,姬家人的意思,更想把你的命留在这里。”
“你也是姬家人。”柳应年友情提醒他。
“我现在是你的金主,你的命本来就在我手上。”霜掐掉手上的烟头。
“为了我,值得吗?”柳应年心情有点复杂,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没想到霜会为了他跟家里人闹僵。
“我是男人。”霜淡淡的说。
保护自己的人,罩着自己的人,本来就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柳应年看了霜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吸完手里的烟,半真半假的说:“可惜我们不只认识的方式有问题,认识的时间也不对,不然……”
霜转过眼睛看向他:“不然什么?”
“如果……”柳应年轻松的笑了笑,“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我正好又没有喜欢的人,说不定我会很想追你。”
如果他们只是像寻常人一样在酒吧里碰见,谁也不认识谁。
他在喝酒,而他在和别人说话。
只是一个抬头,眼角余光隔着人群互相看了一眼,不要多,三秒就够了。
他会端着酒杯穿过人群,走到他的面前,放下酒杯,朝他露出一个邀请的笑。
“请你的。先生,有兴趣ONS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老城中心区最大的优点不是它建设的有多整齐干净,环境有多好,花园有多漂亮,而是它属于公共管理地段,治安最严,老城所有势力的人来到这里不管乐意不乐意,表面上都得和平共处。
新城来的商人基本上都喜欢把商务会餐的地点定在这里,因为不只有档次,还非常安全。
几辆黑色银色的高级轿车前后脚缓缓行驶进来,停在了老城中心花园饭店的外面,由泊车小弟们把车子开去了停车场停好。
“罗总,柳总,这边请。”
饭店大堂经理早在接到预约时就排好了时间表,差不多时间他就等候到了一楼大厅门口,一见柳应年几个人进来就满面和气的迎了上去。
柳应年礼貌的含笑点了个头,又和身边站着的中年男人说:“罗总,你们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下朋友,一会儿一起过去。”
被他称呼为罗总的男人颔了颔首,也没和他客气,就和身后几个人跟在餐厅领路的侍者后面去了定好的包间。
柳应年没等多久,前后大约也就十来分钟,就看见一个上身穿着浅蓝色衬衫、下身一条卡其色直筒修身长裤的青年扬着淡淡的笑容闲庭散步一样走了过来。
“出了点小麻烦,比预计的多花了点时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林蓝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话里话外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说的极为轻松。
柳应年和善的笑道:“哪里,也没有多长时间,林先生别这么客气,我还要谢谢你让我搭今天的顺风车,送我到这边来呢。”
柳应年上辈子很少来老城,但凡公司的事情,只要与老城相关的业务,几乎就是李翔华和解封珧在处理。后来他养了林枢以后,在林枢的固执下,更是鲜少踏足这边。因此对老城了解的非常少。
年华鼎盛一直主做风投这一块,国内国际上都有合作伙伴,老城这里也有很多客户和潜在客户,一直也是他们主抓的区域。
解封珧大概是看不得他现在被人束缚着,却没有一点囚徒的样子,每天不做事又游手好闲,除了吃就是睡,比他们留在公司做苦力的人不知道轻松多少,因此在昨天和他视频聊天的时候,提了一下,说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顺手把公司在老城的几个任务接过去做,为公司做点贡献。
公司里现在只剩下解封珧一个大将,留着坐镇,自然不能到处跑。
柳应年本来还没什么感觉,一来他上辈子人到中年后也懒得管公司的事情,手里的权利全部下放,都甩手给了林枢,他自己过起了养生和旅游休闲的生活,小日子还算滋滋有味;二来老城这边不比新城,他从过来后几乎就被限定了活动范围,个人自由非常少,没手机没电脑没有信息来源,根本没有条件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心里不急,反正公司上一世就没倒闭过,这一世估计也不会因为他和李翔华不在的这几个月而倒闭。再说了,解封珧是什么?他身后站着的可是整个解家,有他在,公司能倒闭才见鬼。
他习惯这种没事可做的生活,也乐于优哉游哉无事一身轻放大假的自如,没有人特意去提,他更不会没事找事做。
在老城这里,他宁愿选择谨慎,宁可什么都不做,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做不做都随你。你看着办就行。”解封珧也是明白他的处境,并没有强求,只是点了一份文件发过来给他,等他看完之后说:“不过明天要是你能抽出空,可以的话,这个CASE还是你亲自去一趟的好。”
柳应年一看完就知道这次的风投不是小事,新技术开发上的事情必须要慎重考虑,公司里得去一个能拍板做决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