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太太满意了！
在打开音频之前，他原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拙劣的学生作品，可能会有用到烂的刀叉剑戟，又或是刺耳的高频音效。可能是期待度放的太低，当他听到从耳机里流淌出来的声音时，直接把他的满意度轰上了顶峰！如果说配乐是棉花糖一般的云朵，那音效就是把云缝成衣服的针线，而音效师就是用巧手穿针引线把云裳织出来的工匠。
梁田甜交过来的作品是一段十五分钟的配音作品，能听出来只截取了其中的一部分。这段音频讲述了一个很梦幻的故事，台本应该脱胎于爱丽丝梦游仙境，但是里面又有很多诙谐幽默的网络用语，让诸辰毅听的忍俊不禁。这部配音作品的音效做的相当优秀，配乐轻柔活泼，音效时而梦幻时而柔美，在配音演员“抖包袱”的时候还会搭配逗趣音效，整部作品清新可爱，张力十足。
如果说欧扬的水平有十分的话，那梁田甜的作品至少能取得六分！
诸辰毅刚想把欧扬叫过来听听他“未来徒弟”的水平，刚巧HR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喂小诸？”女主管的声音柔柔的：“那个实习生梁田甜的简历你看完了吗？怎么样，要不要约来公司聊一聊？”
诸辰毅赶忙答应了：“我听了她的作品，这姑娘是块璞玉。我想欧扬也会想好好带出一个徒弟的。你约她明天上午来公司吧，我叫上欧扬和她一起聊聊。”
挂上电话，他才注意到欧扬居然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身后，手里端着水杯，估计是接水时特地从他身后经过。耳朵灵敏的puppy把诸辰毅的每一句话都听在了耳中，这时候也不计较避嫌问题，恨不得手脚并用趴在诸辰毅身上。
“你居然夸奖别人是璞玉？”小肚鸡肠的欧扬表示很不开心，语气酸溜溜的。自己的主人居然夸奖别人，他不上去咬一口都是轻的了！
诸辰毅笑他小心眼：“就是刚才我跟你说的实习生，经验不多，但是水平不错，发过来的作品相当出彩，至少有你的六分水平。”
“恩~”欧扬瞥了眼屏幕上的照片：“还是个美~女~”
“美女有什么关系？”诸辰毅左右看看，见没有同事注意他俩这边，连忙偷香两口，小声说道：“我现在又不喜欢女人。”
欧扬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他就知道，野花哪有家花香？
“不过这个小女生确实挺不错的，我对她挺满意的，至少有你60%的水平。我让hr约她明天过来。你明天上午要是手头没有什么急活儿，就跟我一块去给她面试吧，在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只是外行听个热闹。”
“也行。”欧扬雀跃极了：“我还从来没当过面试官呢。”
……
待欧扬端着满满一杯水回到工位时，诸辰毅已经把实习生的音频demo发到了他的电脑上。他戴上耳机随手打开音频，刚要浏览网页摸摸鱼，就被耳机中传出来的广播剧震惊的一口水全喷到了屏幕上。
——开玩笑吧？
欧扬严重怀疑这是不是他的那些二次元损友对他搞的无良恶作剧。
这哪里是诸辰毅口中的“至少有你60%水平”？这明明是他四年前给某个广播剧社做的社庆剧！
第三十二章：我的朋友
欧阳苤茢踏进网配圈的日子实在不短了，回首望去，他曾彻夜不眠与基友闲聊，也曾披荆斩棘与黑黑掐架。那些曾经陪伴他度过美好日子的小伙伴，有人已经悄悄离开不再出现，有人一直留在电脑那头与他遥遥相望。他做过这么多这么多的剧，见过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听说过这么多这么多的八卦，见过那么多那么多的奇葩……
但这一次遇到的这个奇葩，真的是把他雷到了。
欧扬脑袋上的耳机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非常认真的播放着欧扬的旧时作品。可是文件名却堂而皇之的写着“梁甜甜音频demo”，这几个字实在太过斩钉截铁，太过心安理得，太过理直气壮，如果这次不是撞到欧扬手里，恐怕这个名叫梁甜甜的姑娘就真的能冒名顶替，靠着这一部不属于她的作品混进一家公司取得实习经历。
欧扬做过的广播剧数不胜数，每个月都有固定产出，很多自己的早期作品他都没了印象。但偏偏梁甜甜送到他面前的这个作品，是他心目中的黑历史no1，他忘掉哪部都忘不掉这部的。
说起来也是一段荒唐事。
这部剧是某个社团的周年社庆剧，原本定的后期是社团中的某个老人，可就在即将完工之前，后期的电脑突然崩盘，所有的备份都付之一炬。而后期也因为承受不了重来一遍的压力，胃溃疡进了医院。眼看着周年庆没几天就要到了，导演找了一圈人，终于在死线将临之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干音一起传到了欧扬的QQ邮箱中。
因为时间紧迫，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欧阳苤茢在当时的基友忽悠下，熬了一个晚上终于做完了全剧，精细程度当然不如他的其他作品，但若是放在整个网配圈里来看，这部剧的水平也能排在中上位置。
可是欧扬是个精益求精的人，他进入网配圈疯狂接剧的原因，除了迷恋那些美好男声之外，更多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够磨练自己的技艺。这部赶时间做出来的剧，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署上自己的名字。
导演没办法，只能随他心意给他标上了一个马甲名。
没过多久，这个昙花一现的马甲名就遗忘在所有人的记忆当中了。
——恐怕那个梁甜甜就是仗着这部广播剧的后期不够“出名”，所以才胆敢把手伸过去的吧。
当年的广播剧社因为人员流动早已物是人非，当年忽悠他临危受命的基友也不知何时告别了网络，当年配这部剧的cv有的成了大神有的依旧籍籍无名……这部剧已经不止是他的一段黑历史，更多的是一段停留在四年之前的记忆。
欧扬实在实在实在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再丑也是他的亲儿子，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怀胎十个小时产下来的崽子，怎么能被人这么简单的就抱走？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挖掘机技术哪家……不对，欧扬是否应该把这件事情捅给诸辰毅知道呢？
“为什么不说？”
在QQ上听欧扬吐槽了半个小时的孙萌萌问道。
“你的作品被人盗窃后拿去冠上了贼的名字，现在这个贼大摇大摆的拿着他偷来的东西招摇撞骗，你为什么不说？”
欧扬吞吞吐吐：“我要是说了，那诸辰毅肯定会问我是不是认识demo的原主人……”
孙萌萌笑喷：“原来你担心二次元身份被捅破？你在网上又不是什么拈花惹草的大妖精，被他知道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欧扬半天不说话。
孙萌萌再三追问，欧扬才道：“我的好徒儿，你没和三次元的人类谈过恋爱，你体会不到为师这种即想让他知道、又不想让他知道的心情。”
他与他遇见的太晚，相处的太短，了解的太少，但偏偏就是爱的如胶似漆。欧扬一方面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掏出去给诸辰毅看，一方面又暗搓搓的担心自己二次元的真面目吓退了诸辰毅。
虽然他在诸辰毅面前已经够话唠、够黄爆、够天马行空，但他网上的形象比他展现出来的还要变本加厉。
欧扬一想到诸辰毅在得知他的网络身份后，很有可能主动去查他做过的那些广播剧，欧扬就恨不得捂着脸一口气冲出B市，流浪半年再回去。
欧扬自以为掩盖的足够好，其实他的脸上早就写满了他的忧虑。那副样子就像是尾巴毛掉秃了的小狗，紧张的把光秃秃的尾巴藏在双腿之间，却不知道他这么欲盖弥彰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问题。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饭桌上，实在看不下去娇妻（？）的苦瓜脸，好男人诸辰毅主动出击，决定用自己强壮的臂膀给爱妻撑出一片天。
欧扬咬着筷子，前后思考了不超过十秒，委婉开口：“那个梁甜甜有点问题……”
“谁？……哦，你是说那个实习生？”诸辰毅并没有在意欧扬的话，他拿过欧扬的碗帮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蛋花汤，小心的放到欧扬面前。“哪里有问题？你不喜欢她的作品吗，我听着感觉还行。”
“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欧扬有些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虽然这个坏话是真的，但他仍然心里乱跳：“只是她上交的作品……好像不是她的。”
诸辰毅原本正在夹菜的手一停，筷子停顿在半空，菜汤一不小心溅到了桌布上。他面色凝重：“你确定？”哪家公司都想要品行正直的员工，如果放任员工盗用他人作品，那么这家公司将很难在行业里立足。
“确定确定！”前面的话说出口，欧扬后面的话就轻松多了：“她上交的肯定不是她自己做的！这是我……我的一个朋友四年前的旧作，当时在网上发表过，肯定是她听到了就down下来，谎称是自己的作品。”他担心诸辰毅不信，掏出手机想给他找当时的那个发布帖。
“先吃饭。”诸辰毅把晾了半天的菜放到自己碗里，又夹了一筷子新菜放到了欧扬面前：“我信你，你和那个女生无冤无仇，总不可能空口白牙的就污蔑人家盗用作品。先把饭吃完，吃了再给我看证据。”
证据不会跑，要是把人饿瘦了那就心疼了。
欧扬因为心中有事，向来一顿饭吃两个小时的他今天以风卷残云似得速度结束了战斗，诸辰毅看他撑得直拍肚子的蠢模样，越看越觉得喜欢，干脆直接端着饭碗坐到他身边，一口一口给他夹菜吃。
“不，不吃了……（嚼）……咦这个还真挺好吃的……（嚼）……别喂了我真的吃不下去了！”
“不吃了也行，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诸辰毅又夹了一筷子排骨。
“？”欧扬一边嚼着一边歪头看他。
“‘你的朋友’是不是你？”
“！！！！！！！！！！！！！”欧扬没忍住，嘴里的肉全都喷出来了。诸辰毅满脸嫌弃的躲开，待欧扬喷干净了，又默默去厨房拿了扫把抹布把地板桌子清扫干净。
欧扬笨拙的在旁边看着，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前跟后，抓耳挠腮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诸辰毅是怎么看出来的。
待诸辰毅收拾完地板，转身刚好对上欧扬写满疑问的双眼。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擅长撒谎？”主人伸手揪了揪puppy的耳朵：“什么‘我的朋友’，这种拙劣的谎言你还想骗谁啊。”厚厚的指腹轻轻摩擦着圆润的耳垂，弹软的触感让诸辰毅一时停不下手。他一边出神的玩着，一边喃喃问道：“而且你的那个网络账号‘欧阳苤茢’我看还挺有名气的啊，那个女生怎么不开眼的盗用了你的作品？”
这一次，欧扬嘴里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喷出来了，不过他生生被诸辰毅的这句话吓得岔了气，一时间咳得撕心裂肺站都站不稳。
“咳、咳咳咳！……你、咳咳！你怎么知道我叫、咳咳咳……欧扬苤茢？”欧扬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满脸通红，又急又窘。
“我早就知道了啊？”诸辰毅见他如此大惊小怪，反被他吓到了：“你之前在家里上网聊天，账号不就叫欧扬苤茢吗，刚开始我还以为你叫欧阳茉莉呢。”
第三十三章：李鬼
欧扬吓得两颊通红、两眼泪汪汪的小模样实在太讨人喜欢，简直就像是被一只会叫的洗澡鸭子吓得跳起来的短腿puppy，诸辰毅越看心里越痒痒，干脆放任自己心中的猛虎出柙，一口叼住puppy的后颈把他甩上了床。
于是欧扬从餐厅哭到了卧室，哭的他自己声音沙哑，哭的诸辰毅后背多了好几道抓痕。
也哭的他忘了计较自己马甲掉干净的事情。
待酣尽，欧扬大字型摊开四肢瘫在床上，诸辰毅体贴的拿来热毛巾帮他擦身体。
欧阳可怜巴巴的说：“主人你造吗，我之前有想过，如果哪天被你知道了我的二次元马甲，我肯定要羞愤的脸都爆炸，说不定直接在你面前就要融化成泡沫了。”
诸辰毅：“……你这是什么现代版的小美人鱼剧情？”
欧扬：“呸，我才不当小美人鱼，美人鱼下面又没有洞让你插。”
“……”
算了算了。诸辰毅对自己说，欧扬也就只能在床下刷刷嘴皮子威风，等上了床，羞得全身红艳艳咬着牙不敢叫只能哭着小声哼哼的小娇羞也不知道是谁。
第二天一早，欧扬坐在铺着软软坐垫的副驾驶里，歪着脑袋苦思冥想。
“一会儿咱们这样。”他手舞足蹈的向诸辰毅阐述他天衣无缝的计划：“你先问那个梁甜甜一些基础性问题，然后介绍一下咱们的企业文化，一定要强调咱们公司有多注重诚信，多注重个人素质，把她说的心慌意乱之后我就闪亮登场！”他拍手：“我会当面戳穿她的虚伪，跟她说我认识音频原作者，我们公司特别鄙视她这种盗窃别人的作品骗资历的行为，绝对不会录用她，让她笑着进来哭着出去！”
诸辰毅好奇：“为什么还要叫她来？一会儿到了公司，我跟HR说一声让她不用来面试了，理由也跟他们解释清楚，他们会负责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对这种人，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无视她的一切才是对待她的最好惩罚。”
“不行不行！”欧扬猛地摇头：“她不来，我还怎么当面打她脸啊。”
别看欧扬在平时面对同事时又宅又缩，但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非常硬气，坚持自己的底线绝对不退步。他的东西只能是他的东西，别人无论是偷是抢，也拿不走他的所有物。诸辰毅伸手压了压他的一头乱毛，不管欧扬想做什么，即使他不赞同，他也会全力支持。
HR和梁甜甜约得是上午十点面试，刚好够他们到公司准备准备再去打李鬼。其实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准备整理什么证据，欧扬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证据，一想到自己能霸气侧漏的当面斥责对方的小人行径，欧扬就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腹稿打了好几遍，生怕自己一时语塞反被对方压住了气势。
九点五十，诸辰毅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HR甜美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
“诸经理，今天预约面试的实习生梁甜甜已经到了。”
“知道了。”诸辰毅道：“把她领去一层最边上的会议室吧，我和欧扬一会儿就下去。”
梁甜甜面带自信的坐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紧握住单肩背的包带儿的手却暴露了她心中的忐忑。为了显得成熟一些，她今天听了舍友的建议特地把头发放了下来披散在肩膀上，希望能为自己的整体形象加上几分。她拉了拉为了面试特别购买的西装套裙，想了想又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她整理好领子后，又不知道双手可以放在哪里了。
不知道面试官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进入毕业季，应届生们除了疲于应付最终的考试与毕业设计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找工作、签三方。接踵而来的各项笔试面试让所有没有承受过社会压力的年轻人们身心俱疲，而梁甜甜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她心中的“loser”之一。
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一帆风顺的。谁让她又美又年轻，地球就应该围着她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