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说出心底的想法,就听见有人在喊我。
寻声望去,就看见蒋雯穿了一件波西米亚长裙缓缓走来。
而她的左手里,正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白晰的脸颊上带着特有的婴儿肥,鼻子小巧,唇色樱红。一双如黑曜石般闪亮亮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抬头看了看蒋雯,还没来的及开口。那小男孩突然一把扑倒我怀里,抬起肉肉的小脸蹭了蹭我搁在腿上的掌心,软软叫了声:“爸爸~”
我呼吸一窒,慢慢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发心,轻轻的,柔柔的应了声:“唉。”
9、过去
我还有些发愣,他却不顾一身伤痕扑了过来,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他看着我,双臂越收越紧。
我吃疼皱眉,微微挣扎。
他却搂的更紧了,低头埋上我颈窝,口中喃喃:“宁宁……”
我一下就失了全身力气,任他抱着,一动不动。
颈间传来刺痛,是他轻轻咬了一口。我刚想训斥,就听见他的声音闷闷响起:“你是我的。”
他说,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仿佛只一瞬间,整个都亮了,静了。
眼里能看到的,只有他。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了。
我闭上双眼,回抱住他,心里满是酸涩与甜蜜。
有了这句话,就够了。
这些年受的罪,和它一比,我简直都有些厌恶自己以前的小题大作了。
只这一句话,便足以修补好我所有的伤口。
唇上一阵温热,我抖了抖睫毛,还是没有睁眼推开他。
他唇瓣稍离,试探着问:“宁宁?”
我没说话,第一次主动吻上他。
搂在我腰上的手猛然一紧,他忽促的又问了一句:“宁宁?”
我轻轻道:“我是你的……”
他的唇又缠了上来,动作有些粗暴又有些小心翼翼。激烈的吻让我有些受不了,不知不觉软下了腰。
他的手伸进衣内,温热的掌心在肌肤上缓缓游移的感觉,带起我一阵战栗。
他抱起我放到破旧的床榻上,然后整个人覆了上来。
他进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满脑袋都只剩下疼,像要把我撕裂一般。
我本能的张口,他却吻了上来,将我所有呼痛的叫声都封在了口中。
进出越来越顺畅,动作越来越来激烈,空气里隐约飘出一股铁锈味。
鲜明的湿滑与痛楚提醒着我,那是鲜血的味道。
我却恍若未觉,只双眼涣散的看着俯在自己上方的人。
他布满汗水的脸,因为玉望有些扭曲。声声粗喘回响在耳边,让我什么痛也感觉不到了。
他俯身来吻我,唇在我上身温柔的亲吻舔舐,像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
与之相反,他的动作却越来越猛烈,顶撞的力度让我不住摇晃。
我忍不住开口:“轻……轻点……啊……”
他闻言速度更快,一下一下直到深处,似要将我死死钉在墙上一般。
意识慢慢模糊起来,我努力凝神,最后还是毫无作用。
在体内感觉到一阵灼热后,我眼前猛然一片漆黑昏了过去。
那时候我还小,即使早熟也不懂男人之间应该是怎样的。
更不懂,其实痛到极致,原来就只剩下麻木了。
这是后来我才领悟到的,彼时虽然身上疼痛难忍,但心里却如打翻了蜜罐一样甜到不行。
哪里像后来,身上是疼的,心也是疼的,疼的我想马上死掉。
顾云城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床榻上,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我双手撑着床半坐起身,才发现身边有张字条。
字迹潦草而凌乱,只有一句话。
“宁宁我有事先走了,你醒来记得去医院。”
我拿起纸条,像珍宝一般捧到心口。微微一笑将它仔细收收起来,强撑着下床。
脚一落地差点直接摔倒,幸亏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床沿。
这时候我才发现刺痛传遍全身,连腿都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我爬着床沿缓了一会儿,猛得使劲站了起来。
只要站起来了,下面就好办了。
我试着抬脚迈步,发现可以,便顾不上其他,摇摇晃晃的往家走。
天已经暗了,我仍有些眼花,不得不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前进。
终于走出古院周围的那片荒地时,我模糊看见不远处有两道手电筒的光在摆动。
仔细一听,才听清拿着手电筒的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向着光源走去,渐渐看清楚了那两个人。
是我爸和我妈。
我站住不动,攒足力气喊了声:“妈。”声音嘶哑难听。
那两人顿了一下,接着我妈提高了声音,有些慌乱的问:“宁宁?宁宁是你吗?”
“宁宁?宁宁你说话啊。”
“宁宁,妈来了,你别怕。”
听到这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还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哄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母亲终于看见了我,一把扔掉手里的手电筒,向我扑来。
力气用尽,眼前再次黑了起来。
知觉完全消失前,我落入一个怀抱,抱着我的人身上,有让我安心熟睡的味道。
……
……
我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见的是医院雪白的一切。
我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脑子还没运转起来。
转过头,看到母亲坐在我旁边,眼眶又红又肿。
一瞬间头皮炸开般的感觉,惊得我立刻清醒过来。
我正踌躇着该怎么开口,推门声响起,父亲也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顾云城。
这下我整个人都蒙了。
难道……难道……
我不敢想下去,呆滞不动。
母亲见状,柔声道:“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我和你爸就去学校帮你请了长假。”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帮我掩了掩被角。
我看看父亲,又看看顾云城。
父亲开口:“他们听说你住院了,要跟来看看你。”
我这才发现,顾云城身后还有其他人。
蒋雯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然后皱着鼻子下结论:“你生病的样子可真丑。”
我笑着回她:“是是是。”
或熟悉或认真的同学渐渐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聊天。
我抽空看了一眼,他正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一脸的严肃正经。
我多看了几眼,发现他正盯着我出神。
我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的他,我从没见过。
真可爱,我心里想。
10、现在
我始终坚信,小孩子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疗伤药。
没有苦涩,没有疼痛。能让人把一颗残缺不全的心,甘心沐浴在他温暖的笑容和闪亮的眼睛里。
对我而言,顾昊就是这样美好到近乎神圣的存在。
所以,他是我儿子,我会永远疼爱他,无偿照顾他,即使他与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我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因为情人的抛弃而迁怒的打骂孩子。
在我看来,那是这世上最愚蠢的行为。
当然,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各种各样的蠢东西。比如,我。
我正扶着东西吐的东倒西歪,蒋雯递过来一瓶水,我摆摆手示意不用。
重新坐回椅子上时,我整个人都感觉有些虚脱。
顾昊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好奇的问蒋雯:“妈妈,爸爸晕晕?”
蒋雯笑着给他擦了擦嘴角,回答:“是啊,爸爸晕车了。”
晕车,晕的可是云霄飞车。我自认没什么好丢脸的,却让蒋雯一句话戳破了自欺欺人。
她喝了口面前的果汁,慢条斯条道:“还好我们昊昊不像爸爸,一圈玩下来一点事儿也没有。昊昊真棒~”最后一句她语气明显欢快了许多。
昊昊鼓着小腮帮子想了想,认真道:“妈妈也很棒。”
蒋雯欢呼着抱住他狠狠亲了一口。
我看着对面生龙活虐的俩祖宗,不禁泪满衣襟。
当时提议要玩的,就是我这个蠢货。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一把云霄飞车玩下来,孩子和女人没事,倒下的却是我这个大老爷们?
难道真像蒋雯说的,我是棵需要呵护的柔弱的嫩草??
好吧,她的原话是娇花……
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些恶趣味的。
我昨天下午刚出院,带着蒋雯和顾昊,开车绕着海曙转了一圈。
看着一大一小爬在车窗上张大眼睛往名看的样子,我忍不住腹诽。你们两个,一个住杭州一个住上海,在我小宁波至于一脸这么新奇的表情吗?
我正腹诽的起劲儿,就听见昊昊嘀咕了一句:“这就是爸爸生活的地方啊。”
他整个人都爬在车窗上,小脸上带着些羡慕,带着些向往。
蒋雯坐在他旁边,伸手摸了摸他发心,轻声道:“嗯,这就是爸爸住的城市。”
他还小,没有听懂蒋雯的意思。蒋雯说的是爸爸住的城市,不是爸爸妈妈住的城市。
我忍不住有些难受,即使再努力,我和蒋雯,也给不了他一个和普通孩子一样的家。
车子开的很慢,在路上几乎算是一点点在挪动。经过一处广场时,顾昊突然指着一张海报大声说:“妈妈!我要去那里!”
我侧首一看,海报上是凤凰山。
我在蒋雯还没开口前,拍道胸口保证道:“好!我们明天就去凤凰山玩。”
蒋雯默默的看了我一眼,满是同情与可怜。
当时我不懂,现在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露出那种眼神了。
继云霄飞车后,顾昊又看到了海盗船,然后一脸兴奋的拉着我冲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我吐光了胃里的东西。
刚坐回椅子上,顾昊就皱着小鼻子问:“怎么爸爸又晕晕?”
蒋雯接话:“嗯,爸爸还晕船,昊昊要记住哦。”
顾昊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拉着我去玩旋转咖啡杯。
十五分钟后,我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
顾昊一张小脸去皱成了包子,蒋雯不等他问就开口:“爸爸也晕咖啡杯哦。”
顾昊表情不变,“哦”了一声。
我已经连腹诽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蒋雯乐的哈哈大笑。
我想送她个白眼,努力了半天也没翻出来,她见状笑的更欢了。
四周是机械的运动声,孩子的欢笑声,大人的惊呼声,我有些舍不得走了。
这其实也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尽管吐的半死,却也很开心。
尤其是,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记得年少时有人承诺过我,有一天会领着我去游乐园。那时承诺的一脸郑重,我不禁也严肃起来。
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这个承诺也就被人遗忘,消失无踪了。
最难熬的不是被人遗忘,是你自以为遗忘了,却在某一天猛然想起。
然后这个时候,你才发现,原来那些记忆你是记的那样清晰,清晰的仿佛就是昨天。
太阳高挂天空,顾昊坐在我对面子吃着冰激凌,蒋雯时不时给他擦一下脸蛋。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小怪兽T恤,我也穿着一件同款的,蒋雯也是。
这是一套亲子装,我买的。
不是穿上情侣装就能装情侣,但是穿上亲子装的一定是亲人。
我抹了把脸,坐起身:“昊昊,吃完爸爸带你去地震屋好不好?”
片刻后,父子俩站在地震屋里。
顾昊满脸都是“地震呢?”的表情,我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内心暴躁起来。
MD这就是地震屋?这一直抖,一直颤却能让人站着不动的震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二级地震吗?
等震动停止,我抱起顾昊率先走了出去。
其他人还有些愣神,这就结束了?
出来后没有在座位上看到蒋雯,我无奈,只得抱着孩子到处找孩子他娘。
转悠了大半天,终于在旋转木马前找到了蒋雯。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这货就文艺女青年+言情女主角附身,一脸明媚忧伤的问我:“顾小宁,你听过一句话吗?”
听到这个称呼我忍不住抖了抖,又来了。果然,这货接着自接自话道:“其实旋转木马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游戏,因为它让彼此永远互相追逐。”
我忍不住道:“那要是机械刚好坏了,可就更是惨无人道了。”
她的表情裂了。
“呵呵。”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我瞬间反射性想回头说一句:“我呵你一脸!”,可没等我回过头,我就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浑身僵硬着不敢回头。
11、过去
我躺在床上,就像受刑一般日日等待。等着父母来追问。
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的解释,最后甚至破罐子破摔的想,不如干脆和盘托出吧。
那日父亲一脸凝重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似乎刚刚哭过的母亲。
我心里一紧,心想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父母看着我不出声,母亲上来拉住我的手。
我一咬牙,正准备开口,父亲却出声道:“收拾收拾,出院,回家。”
我诧异的转头看向母亲,她已经放开我的手收拾起了东西。
我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父亲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又说了一遍:“收拾收拾,出院,回家。”父亲是个寡言的男人,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一句话说了两遍。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们不问,我也就闭嘴不提。
事后回想,惊出一身冷汗。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差点和父母摊牌。越想越害怕,我忍不住掐了掐掌心,努力稳住情绪告诉自己:冷静,冷静。镇定,镇定。
如此反复数遍,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看着来回走动,忙个不停的父母,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他们这么疼爱我,这么信任我,可我……注定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想的正出神,母亲道:“宁宁,走吧,回家。”她的眼眶仍然红着,却努力笑着。
眼眶有些酸涩,我连忙低下头掩饰。
母亲柔声道:“宁宁,今天可是出院的日子,不能哭。”
父亲也在一旁应道:“你妈说的对。”
我使劲将眼泪憋在眼眶里,不让它溢出来。抬头强撑道:“谁……谁哭了!”
母亲笑了起来:“没哭就好。”
父亲提起收拾好的东西,抬脚往外走。母亲紧紧拉着我,跟在他身后。
多少年后,我仍然记得当时的画面。
那时父亲还没有长出白发,母亲的脸上也只有几条浅浅的鱼尾纹。
那时的我,一腔真情,一派天真。
……
……
回到学校后我才知道,当日我突然离校,没人知道原因和情况时,是楚堂找到老师帮我请的假。
他说我突发胃病,来不及请假就赶去了医院。
老师起先不信,但有门卫大爷作证,称亲眼见我发病又见楚堂送我上车。
之后我父母又亲自赶去学校帮我请病假,老师终于信了楚堂的话。以上都是明面上的说法,而事实到底怎么样他也是知道的。
我估计他是因为顾云城才帮了我这个忙,所谓的门卫大爷的证词,应该也是被他威胁的。但无论如何,毕竟他伸了援手,而受益者是我。
所以道谢是要去做的。
我想了想,去街上买了包烟和果篮。
烟我在大门口给了门卫大爷,并向他道了声谢。
拎着果篮站在走廊里半天,我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