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1996年2月11日,为期8天的第三届亚冬会火炬在哈市熄灭。中国代表团以15枚金牌、7枚银牌、15枚铜牌名列金牌总数第一
而男子花样滑冰更是创纪录的得到了一金,打破了中国男子花样滑冰成立二十一年零奖牌的局面。
沉甸甸的金牌不仅仅让整个花滑队看到了希望也让体育总局看到了希望,如果陶惟能够一直保持巅峰状态,中国男子花样滑冰队将有希望冲击两年后在长野举办的冬奥会,那时候,那怕是一块铜牌对于花样滑冰也是一项突破。
闭幕式上,运动员代表陶惟与哈市市长一起将亚奥理事会会旗交到下届亚冬会承办地韩国江原道知事崔珏圭手中。
圆满落幕的亚冬会结束了,万小东、陶惟两个来自黑土地的运动员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慰了父老乡亲也圆了心中那份家乡情怀。
第二天国家队踏上了回程的火车,而陶惟、万小东因为五年来第一次回到家乡,被特许七天假。
火车在视线内渐渐消失,收回目光的陶惟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万小东和义正言辞要保护俩孩子的石杨,撇了下嘴,暗暗唾弃石杨狡诈后,随即转头看向耿二凤。
此时满脸笑容的耿二凤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上前一手拉一个,“家去,家去。”
压根顾不上别的耿二凤只想回到L县回到大王屯告诉姐姐姐夫,二娃回来了,带着奖牌回来了。
一路颠簸,晚上七点载着一车人的面包车终于驶进了大王屯,闪亮的车灯还没停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早早接到消息的大王屯老少爷们跟过年似的涌出了家门,等了一天终于看到车灯的老少爷们看到万小东的第一眼,就点燃了手中的鞭炮。
敲锣打鼓、欢声笑语,好像迎接英雄似的把万小东、陶惟围在中间涌进了万永贵家的大院。
手中的金牌被不断的转载,小心翼翼的碰触中,兴奋的乡亲们久久不舍离开,要不是老枪叔不小心看到坐在炕稍的陶惟、万小东已经坐着睡着了,没准闹到什么时候。
疲惫的身体满是倦意的心,终于回到家乡的陶惟、万小东开始还能勉强陪着赶来的乡亲,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实在熬不住的俩人靠在墙上低着头睡了过去。
再次被叫醒的陶惟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晃晃悠悠回到屋,爬上炕就睡了过去。
轻轻拽过被子盖在陶惟身上,抚摸着陶惟一张消瘦的脸颊,耿二凤红了眼,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盼了五年想了五年,孩子终于回来了,不仅仅回来,还带着满身的荣耀,那是啥,那是金牌,一辈子没见过的金牌竟然落在了大王屯落在了自家。
想到那一声声羡慕的话语,耿二凤忍不住的想笑,谁有自家孩子争气,俩金牌。
第二天一大早,穿戴一新的耿二凤、万永贵、万小东甚至石杨,带着齐全的祭品,拿着鞭炮陪着陶惟来到了后山,再次来到父母的墓碑前,虽然心中依旧隐隐作痛,但陶惟却没有如往日般泪流满面。
默默的把所有的祭品摆放好,万永贵点燃了手中的鞭炮,跪在地上的陶惟轻轻的把金牌拿出放在了墓碑前,“爹娘,二娃回来了,回来参加比赛,二娃没给你们丢人,二娃滑了个第一,爹娘,你们看看这就是金牌,二娃是不是挺能的。”
带着笑意的询问,眼底闪烁着水光的陶惟用力眨了眨眼,跪在陶惟身边的万小东同样掏出了自己的金牌,“大姨、大姨夫,你们看看,俺也有,俺也是第一,大姨大姨夫,你们放心,俺说过护着二娃,俺没忘。”
絮絮叨叨中,足足停留了一个小时,一行人才再次离开。
七天的时间里,陶惟、万小东跟撒了欢的野马满身遍野的跑,下套子抓麻雀,好像要补回缺失的童年,就连石杨也跟着玩的欢。
时间飞快,七天的时间眨眼飞过,临走的前一天,万永贵杀猪请全屯子父老乡亲吃了一顿杀猪饭,只有一个缘由,庆祝俩孩子为大王屯争的脸面。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陶惟、万小东、石杨在耿二凤、万永贵的陪同下悄悄的离开,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大王屯,曾经以为一辈子不会消除的怨恨消失了,不管曾经的大王屯老少爷们有着怎样的不对,这片土地毕竟是生他养他的黑土地。
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陶惟的心平静极了,这一次回去,陶惟看了老房子,几年没有住人的老房子因为年久已经布满了裂痕,陶惟想等开春的时候拜托万永贵找人推翻重新盖三间砖房。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临走时,马德明曾经隐约的点了一下陶惟,对于这枚金牌,总局会给陶惟奖励,以陶惟的经验,所谓的奖励应该是物质上的。
算计一下手里的活钱,陶惟觉得差不多,没有任何投资大脑的陶惟除了会存钱也不会别的,买房子,年纪不够而且条件也不允许,只能等到成年后,不过市区的房子能等,老房子却不能等。
下午两点的火车,陶惟抓紧时间交代了耿二凤、万永贵,求着俩人开春的时候帮忙把老房子翻盖,钱回去之后他会给打回来。
陶惟的行为在万永贵、耿二凤看来完全是应该的,不管外面怎么风光,宅基地不能丢,拍着胸脯让陶惟放心的万永贵甚至保证等陶惟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能看到一个崭新的大砖房。
不管有多不舍,离开的时间还是到了,这一次,虽然依然满脸泪痕,但耿二凤却是笑着送走了陶惟、万小东。
再次踏上征程,无论是陶惟还是万小东都明白,回去之后,俩人将备战世青赛,尤其是陶惟,世青赛关联着陶惟是否能够拿到98年冬奥会的门票。
一夜沉默不语,第二天下午回到北京的三人直奔国家队,先把陶惟送回花滑队交给马德明,石杨才带着万小东回到速滑队。
一屁股坐在床上,石杨甚至连摘下挂在脖子上包裹的力气都没有,冲着蹲在地上哈哈大笑的万小东摆摆手,“虎蛋子,给哥把行李摘下去。”
有气无力的石杨让万小东笑的更加欢实,站起身走进石杨,“让你逞能,还你行,行啥呀。”
显摆自己能干的石杨一路上把所有包裹背在了身上,完全不知道耿二凤装了什么的石杨知道行李上身才察觉出不对劲,可话已经出口,怎么也不能在万小东面前丢脸的石杨愣是装作没事似的走回速滑队。
把挂在石杨脖子上的大包摘下来后,万小东在石杨的注视下打开了包裹,大瓶子小罐子出现在眼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石杨用脚碰了下万小东,“都啥玩意?”
哈哈哈的笑声中,万小东拽出了一个大瓶子,打开后,刺鼻的大酱味传出,咚的一下砸在床上的石杨哀嚎的发出一身闷叫。
咸菜、大酱、各种熏肉,甚至还有肉饼,装满五个包的食物让石杨一阵无语。
缓过劲后,石杨倒蹬一番后,带着万小东四处送礼,虽然有些别扭,但万小东也不是完全的不懂事,回一趟家要是啥都不带不是那么回事,看着一块块熏肉被送走,看着一罐罐小咸菜被送出,万小东心疼的够呛。
不能说的后果就是一个劲的掐装好人的石杨,后腰都青的石杨僵硬的笑脸总算让看到空荡荡的大包裹后赌气的万小东解气。
想想陶惟那里还有吃的,万小东眼睛一亮,抓住最后剩下的一只鸡跳起来喊了一句找陶惟就跑了,揉着自己的老腰,无奈的石杨失笑的摇摇头,站起身活动一下直奔陈飞办公室。
一是报到二是商量万小东训练的事,在陈飞的调侃中,面不改色的石杨厚脸皮的接纳了。
从这天起,万小东有了一个专门的教练,还是一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教练,羡慕也好嫉妒也罢,石杨坚持,任何人也只能忍着。
毕竟石杨什么样,都是速滑队老人,没有人不清楚,说好听点叫做聪明,难听点就是损,一旦没算计到万小东被石杨抓住,收拾一顿都是轻的。
摸摸鼻子闷头认下的众人也只能羡慕着傻人有傻福的万小东。
而回到花滑队的陶惟却没有如万小东似的再次进入训练阶段,而是全面进入休整阶段,接到这个消息,别说杨国成就是陶惟自己都松了一口气,别看陶惟每天笑呵呵的,其实重担压身的陶惟从心底升起的疲惫已经有些抑制不住,而正是因为看到这点,马德明才直接找到总局领导,替陶惟争取了三个月的休整期,否则直接进入备战,陶惟的状态很可能下滑。
而从这天起,陶惟彻底进入了休整期,接到消息的陶惟笑眯眼后,狠狠的睡了三天,再次睁开眼的陶惟让有些担忧的几个人松口气的同时也暗暗的心疼,所有人都清楚,陶惟这是累狠了,好在休整期终于来临,陶惟终于可以喘口气。
第七十章
1996年3月1日。早晨七点,旌德中学
又是一年新学期,全面进入休整期的陶惟除了每天无法停止的基础训练,终于背起背包过上了正常的学生生活。
几年下来,虽然训练很累,虽然每每倦意总会席卷着满心疲惫的陶惟,可那份没有文化的苦陶惟吃过而且吃的太难,知道无论如何不能丢下学习的陶惟虽然不能正常的学生生涯,可只要有时间就会拿起书本慢慢的学。
不求进度只求别成为一个文盲的陶惟这份坚持得到了马德明杨国成的大力支持,可以说,对于青少队的这些孩子,马德明虽然没有如关注陶惟那样过分的关心,但却经常抽时间到学校询问孩子们的学习进度。
虽然每次得到的消息总是有些让人沮丧,但马德明还是经常督促孩子们不管怎么样也要把高中坚持念完。
好在先有陶惟做榜样后有单细胞的万小东不断刺激,花滑队的这些半大小子们总算没让马德明太过于难看,已经不敢多求的马德明此时此刻只求这群傻小子们把高中坚持念完,至于大学,不是马德明瞧不起自家孩子,实在是太过于为难。
而唯一有希望的陶惟,马德明却除了担心还有心疼,重担压身的陶惟瘦弱的脊骨已经要被压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随着陶惟崭露头角,成为花滑队灵魂人物的陶惟承担了全部的希望,队友的、教练的,甚至还有来自总局的。
虽然每次陶惟都会笑呵呵的说着自己能行,可落在马德明眼中却是心疼,什么叫能行,什么叫做可以,无非是给心爱的花滑一个支撑的理由,没有谁是一直坚韧的,所谓的坚韧,只是不给自己脆弱的机会。
这一次,为了给陶惟磨出休整期,坐在领导办公室,一坐就是三天的马德明甚至当着领导的面红了眼眶,马德明是真心疼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
众人看到的只是陶惟让人惊叹的表演,可马德明却知道陶惟的成功是付出无数汗水后的来的,陶惟满眼的疲倦已经达到了顶点,三年内连续的大赛无论是对心里还是身体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那怕陶惟没说,马德明也知道,陶惟到极限了。好在不管过程怎样,陶惟总算得到了三个月的休整。
看着满脸笑容的陶惟背着书包走进学校,收回目光的马德明与身边的杨国成对视一眼,同时失笑的摇头,“老杨,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回去的路上,久久无言的马德明直到看到花滑队的大门发出的一声叹息让杨国成呵呵的笑了,“你还有我老啊,行了,陶惟不是个心窄的孩子,他会明白的。”
想到整天笑呵呵的陶惟,搓了把脸的马德明到底还是收起心底的揪疼露出了笑容,而晃悠着走进校门的陶惟看着身边充满朝气稚嫩的同学,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或许是过早的离家离开父母,花滑队的队友们,那怕跟身边这群孩子有着一样的年纪却没有这份纯真。
漫步在校园内,不紧不慢的陶惟让身边急匆匆赶往教室的孩子们诧异却又好奇,尤其是陶惟身上那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运动服和萦绕在四周的悠闲惬意,更是引来一阵侧目。
习惯目光的陶惟并不是很在意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全身心放松的陶惟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边走边瞧,脸上的笑脚下的步让趴在二楼的班主任乔伟露出了一丝笑意。
“陶惟。”
招呼一声并挥挥手的乔伟冲着听见呼声的陶惟招招手,“赶紧上来。”
已经高一的陶惟对于这个相处几年的班主任挺有好感,年轻、有活力甚至于不迂腐,很能跟班里这群大孩子打成一片,笑了一下的陶惟收回四处闲逛的目光快步上楼,爬上二楼看到站在教室门口靠在墙壁的乔伟,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乔老师。”
走到乔伟身边的陶惟慢声细语的招呼让乔伟呵呵的笑了,拍了下陶惟的肩膀,“不错,得了一块金牌,还没恭喜你哪。”
带着笑意的恭喜让陶惟嘿嘿的笑了,蹭了蹭鼻尖,“谢谢乔老师。”
表现的有些羞涩的陶惟惹来乔伟哈哈哈的一阵大笑,“你们马教练前几天说你进入休整期了,怎么回事老师不是很清楚,但你们教练既然让你好好休息,就别多想,学生生涯对于人的一生是不可缺的,好好享受这段难得的生活。”
一番带着关切的叮咛让陶惟点点头,难得的宁静生活,陶惟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站在门口跟乔伟聊了半响,直到铃声响起,才跟着陶惟一起走进教室的乔伟示意陶惟回到座位,虽然是第一天开课,可头一天已经返校的学生们状态固然有些不佳,可乔伟并不算太意外,只是不断强调收心收心乔伟让相处了几年的学生在嬉笑中也慢慢收回了因为放假而有些散乱的心。
当然大部分人对于相处几年却总是缺课的陶惟还是很有好奇心的,虽然很多人知道陶惟是学体育的,但毕竟了解的不深,当下课铃声响起时,几个胆大又好奇的半大小子凑到了陶惟身边,笑闹的同时也满心好奇的询问。
自有一套说辞的陶惟只说学滑冰的却并没深说,好在几个人只是好奇陶惟学什么的,也并没深问。
一天的学习下来,不上晚自习的陶惟下午四点四十背着书包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离开了学校。
一路走回花滑队,刚刚走进寝室还没等放下书包,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二娃、二娃,快走,就等你了。”
被一阵风似的万小东扯住就往外跑的陶惟只来得及把书包扔回床上就被扯着往外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慢点,干啥去。”
边跑边嘿嘿直笑的万小东扭头看向陶惟,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馋像,“石杨买肉了,吃锅子,赶紧去,再不去一会肉就没了。”
眼睛蹭的一下锃亮锃亮的陶惟反手拉过万小东,扯着就跑,身为标准的吃货,陶惟可是知道石杨的拿手绝活,火锅汤料,因为麻烦,明明有着一手好手艺的石杨却总是等着别人三请四请的才会动手,要说石杨离开,陶惟最想石杨什么,无疑的,就是石杨的绝活。
一路疾奔,冲到石杨寝室的陶惟还没进屋就闻到了隐隐传出的香味,那股子清香把陶惟馋的差点没流口水,砰的一下推开门,挤了一屋子的教练员都是闻味赶来的,就连马德明都蹲在里面抓着筷子焦急的等着。
终于看到傻孩子回来的石杨手里紧紧抓住不松手的羊肉袋终于打开,一抓一大把的放进锅里的同时把筷子塞给了万小东和陶惟,“赶紧吃,手慢就没了。”
刚刚抓起筷子还没伸手的陶惟碗里顿时多出一大坨羊肉,抬起头看着站起身抢肉的马德明,眼底一暖的陶惟呵呵的笑了,一顿火锅,算上陶惟正好十人,二十斤羊肉愣是没够,就连石杨熬了一小天的汤锅都被喝光了。
别人吃没吃饱陶惟不知道,可他是没吃饱,倒不是不好意思,主要是抢不上槽,平日里虽然称不上斯文,但至少还有个样子的教练员们根本不是吃饭,那就是抢饭吃。
而万小东更是才吃了个半饱,看着空荡荡的锅底和摸着肚子直打饱嗝的陈飞,万小东憋了半天到底没憋住,“教练,你咋那能吃哪?还老从俺筷子底下抢肉。”
嚷嚷的万小东惹来一阵轰然大笑,被万小东掀了老底的陈飞挑高眉梢,笑眯眯的看着万小东,“小孩子家家知道啥,岁数大的人吃的时候过去了,比如你马教练,岁数小的人吃的时候在后面,比如你,真正到该吃多吃的人在这,比如你教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