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陶惟终于有了一战实力的同时,参加选拨赛的万小东也已第一名的身份拿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入场卷。
冬奥会门票入手的瞬间万小东咧着嘴乐了,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让石杨笑着翘起大拇指,五个月的时间里,万小东平均训练时间达到了惊人的十六个小时,备受煎熬的石杨一次次从训练馆背着完全疲软的万小东回到寝室,每每把因为过度疲惫而睡过去的万小东放在床上,石杨的心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第一次知道万小东如此狠戾的石杨想到队员们曾经隐隐提到的陶惟对自己狠的评价,苦笑的同时也不禁感叹不愧是兄弟俩。
可不管心底有着怎样的难耐,石杨除了支持还是支持,做好一切后勤保障同时不断的修改训练计划的石杨每每看到那份从自己手下递出的训练大纲都会恨着无能为力的自己。
五个月,一百五十多天,万小东瘦了,石杨也瘦了,彼此相伴着艰难前行的师徒俩终于冲过了层层难关拿到了冬奥会的门票,可无论石杨还是万小东都清楚的知道,门票入手仅仅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第八十六章
时光荏苒,当挂在墙上冬奥会倒计时只剩下五十天时,留给整个运动中心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行色匆匆的队员们训练更苦也更加的艰辛,而扛起男子花滑队这杆大旗的陶惟更是在找回状态后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曲目动作全部定下的陶惟每天大半的时间全部留给了训练馆,然而随着训练量不断的加大,陶惟受伤的腰椎也折磨着陶惟再也无法把绑上的绷带摘下。
可陶惟却没有吭过一声,训练,拼着命的训练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十六个小时,一场冬奥会好像悬挂在头顶的利刃逼迫着所有人不断的前行。
摔倒了爬起来,哭了擦干眼泪,流血了擦拭那抹鲜红,金牌成为了压在每一个人心头最深最重的执念。
然而随着冲刺阶段的到来,无法避免的各种意外也随之而来,先是高健在训练中意外扭伤脚踝造成右侧脚踝韧带拉伤紧接着杨向乐又扭伤了后脊,就连陶惟也在训练期间因为一个失败的落冰而再次受伤,膝盖骨先行着地的陶惟为了不使腰椎再次受伤左侧膝盖重重的墩在冰面上,一个个不得不暂时停止训练的队员让马德明急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算上陶惟、男子花滑队已经出现在四个病号,最重的姚家伟更是因为右侧膝盖粉碎性骨折而无缘参加冬奥会,当姚家伟知道这个消息时,一项刻苦的姚家伟哭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站在车边送行的队友们眼圈都红了。
等了四年准备了四年却再也不能走上奥运赛场对于一个把最美好的青春奉献给花样滑冰的运动员来说是何其的残忍。
默默的站在车边任由姚家伟死死抓住双手的陶惟扭开头不忍去看那张泪流满面的面孔,时至今日,陶惟都无法忘记姚家伟临走时说过的话,“陶惟,要拿金牌,一定要为花滑队带回金牌。”
那一刻,陶惟的心火烧火燎的疼,用力点头的陶惟一言不发的看着姚家伟离开训练基地也离开国家队。
也是从那天起,再次回到冰场心头好像吊着一块巨石的陶惟燃烧全部生命似的拼了命的训练,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姚家伟和无数像姚家伟一样满心遗憾的运动员。
时间一天又一天飞速的划过,上个月再次赶到丁敏带来经过改编的两首曲目,当初接到陶惟电话的丁敏当得知陶惟挑选出的自由滑和短节目曲目时,心底除了震撼还有着一丝隐隐的作痛。
自由滑曲目陶惟选择了著名钢琴家雅尼在九七年北京音乐会上的那首《紫禁城之光》而短节目则选择同样是雅尼的《民歌》选段。
一个悠扬荡气回肠,一个则厚重中带着一丝欢快,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让仔细倾听过的丁敏好像触摸到一丝陶惟心中那份深深的执念。
没有急着求上交响乐团的丁敏找来了当今中国最顶尖的几个音乐制作人,在放出陶惟几次比赛的精彩演绎时,丁敏请求几位制作人能够参与对音乐的改编。
足足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埋首在交响乐团的几个人夜以继日的拿出了全部的热情参与了改编,一次次的彩排一次次的修改,七天的时间里,终于赶制出的音乐被丁敏带到了四川,而丁敏也留了下来。
无数次站在训练场看着场中那个燃烧生命似的身影,丁敏的心不断的受到冲击,每一个人每一个年轻的生命,用自己的努力为祖国拼搏的精神深深感染着丁敏。
2002年2月1日,为期七个月的封闭训练终于结束,走出训练基地,苦了七个月累了七个月的队员们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一群大小伙子坐上飞机没等飞机起飞,机舱内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一声挨着一声的呼噜还带着一丝嗡嗡声,马德明不是没有看到空乘诧异的目光,可谁在乎,作为教练员,他们只是希望能让这群孩子睡会在睡会。
坐在万小东身边的石杨悄悄的把瘫在座位上的万小东轻轻的移到肩上,同时把万小东脚上的运动鞋脱下,一股馊味从那双满是汗湿的双脚传来,可石杨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只是轻轻的叫着空乘拿毯子。
把万小东肿胀的双腿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万小东即使在睡梦中也皱起的眉头总算微微松缓一些。
“先生,您这样,旁边的座位没办法坐人了。”
有些迟疑的声音在石杨的耳边响起,保持着上身不动的石杨顺着口袋拿出了一张无人乘坐的机票递给站在旁边的空乘,清楚的座位号让空乘微微楞了一下,顿时明白眼前这个人是单独多买了一张机票的空乘看了一眼眼底乌青的近乎发黑的万小东,轻轻说了声抱歉而留下毯子离开了。
而石杨的举动也提醒了马德明等人,纷纷招手的教练员招呼着空乘把毯子全部拿上了,一个个小心的盖在疲惫的队员身上,间或挪动一下队员们软塌塌往下滑的身体。
两个多小时的行程让完全无法得到充足休息的队员们恨不得闭着眼睛下飞机,好像逃难似的大包小裹的走出机场坐上大巴,一路睡回国家队的队员们让教练们又是担心又是心疼。
好不容易把所有集训的队员安排回寝室,教练员们才松口气,可队员们可以休息,马德明等人却无法,各种碰头会随即展开。
而回到熟悉环境的陶惟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当第三天清晨惊醒的陶惟睁开迷蒙的双眼,还有些回不过神,腾的一下坐起身的陶惟腰部传来的剧痛让陶惟低低的哼了一声。
眨了眨双眼,熟悉的柜子熟悉的柜架让陶惟顿时想起已经结束的训练,扶住疼痛不已的腰部,缓缓躺下的陶惟慢慢的转身,面朝外的侧身躺在床上。
拉紧绑在腰上已经三个多月的绷带,用力拉扯而有些发白的手背因为瘦青青的血管清晰的显露出来。
默默的挺过这一波疼痛的陶惟好半响才喘了一口气,额头渗出点点汗珠的陶惟无力松开手指,只能侧身睡觉的陶惟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三个多月,虽然没有检查,但陶惟知道自己的腰椎肯定又出问题了,而且同时出问题的还有左侧膝盖骨,可此时此刻,陶惟不能说,至少比赛没有结束陶惟不能说。
短暂的休息三天,2月4日早晨八点,准备出征的运动员教练员后勤保障和官员共计159人赶到了机场。
一身红色运动服的陶惟在机场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荣博远,清瘦的陶惟低声跟马德明交代两声后走出队伍,或探究或不在意的目光中陶惟走到了荣博远面前,相携往前走了几步,错开众人的目光,陶惟仰起头看向沉默的荣博远。
“注意安全,等你回来。”
干巴巴的八个字有着荣博远无法表达的担忧和浓浓的眷恋,低垂下眼帘,低低的笑声响起,微微的点点头,“好。荣博远,自己注意安全。”
落在头顶的大手温热的让人想要靠近,闭了闭眼挡住刹那腾升的软弱,拉下荣博远手臂的陶惟上前一步抱住了荣博远,僵硬了一秒的身体用力的回抱,“我会看你比赛。”
压回不舍也压回莫名的疲倦,陶惟点点头,松开手臂,后退一步,深深的看了一眼荣博远,陶惟转身大步走向队伍。
十分钟后,中国代表团踏上了飞往盐湖城冬奥会的专机,站在机场看着陶惟瘦弱挺直的脊背消失在眼前,又看着直冲云霄的白色机翼远航,荣博远久久无法回神。
2月5日早晨九点,北京时间凌晨12点,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中国代表团159人终于来到了此次举办冬奥会的城市,美国盐湖城。
疲惫不堪的陶惟悄悄的拉紧绑在腰中的绷带缓解着从没有停止过的剧烈疼痛,走下飞机直接登上大巴的一行人来到了巨大的奥林匹克村。
因为盐湖城冬奥会是911之后第一次世界性大型运动会,无论是场馆还是奥运村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设施齐全,按照各个国家分数的小型食堂更是力求达到尽善尽美。
别的国家是什么感觉陶惟不知道,但至少分属给中国代表团的场所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尤其是不断散发着香气的食堂更是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可这一切,却无法吸引陶惟和身边的运动员,急需调整时差的运动员拿着自己的房间号码迅速找到属于自己的房间进驻休息,调整时差。
打开房门的陶惟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放下手中的提包,转身解下马德明背在身上的背包,“老师,赶紧休息一会吧,下午不是要开始训练。”
使劲搓了把脸,马德明把背包放下,轻拍了一下陶惟,“别管了,抓紧时间休息。”
说完又叮嘱了几句,马德明匆匆的离开,关上房门,走进洗漱间的陶惟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住那份浓郁的疲倦,陶惟的第一场比赛,在北京时间12日清晨五点十五分正式开赛。
而与陶惟在同一天的还有万小东,兄弟俩将在同一天像决赛发起进攻,不同于陶惟,只要不落俗套,不出现失误的完成规定动作,陶惟就会出赛,但万小东却要层层闯关。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走出洗漱间脱下外衣,解开绑在腰间的绷带,陶惟用温水洗了一个战斗澡。
时间不允许陶惟有太多的杂念,外人或许不知,但真正参加过盐湖城冬奥会的陶惟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届的冬奥会有多少争议丑闻等待着众人。
平复心绪重新绑好绷带的陶惟靠坐在床上,拿出药油涂抹在膝盖骨上,红肿的膝盖骨从摔伤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疼痛与红肿,上好药,陶惟侧身躺在床上抓紧时间调整时差。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陶惟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才睁开疲惫的双眼,“知道了。”
喊了一声的陶惟先把双腿放到地上才按住软塌塌的床铺站起身,套上外套,忍着痛陶惟活动着僵硬的后背。
一切准备就绪后,使劲拍了拍脸的陶惟露出笑容走出房间。
第八十七章
美国当地时间2002年2月12日下午一点,盐湖城犹他奥林匹克速滑馆,男子短道速滑500米正式拉开帷幕。
代表中国出战的是万小东和老将李同,不同于大赛经验丰富的李同,除了一届世界赛和一届冬奥会,万小东完全算得上是新人。
而且让人心梗的是万小东还有伤在身,是的,万小东有伤,临行前最后一次检查的万小东半月板再次断裂。
那一刻,看着抿着双唇低着头一声不吭却把检查报告塞进口袋的万小东石杨的心被生生撕开。
万小东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仅剩下两天即将踏上出征,石杨没有办法在阻止万小东,甚至说不出那个“不”
站在后台,旁边是急切的陈飞,蹲在万小东替万小东按摩活动双腿的石杨一双大手隐藏着强行按捺的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时分针指向35分时,万小东要上场了,站起身,按住万小东的肩膀,一双满是眷恋疼惜的目光落在万小东清瘦的脸颊上,“小东,加油!”
到了嘴边的大篇幅鼓励仅仅化作剪短的四个字,慢慢扯动嘴角,灿烂的笑容浮在万小东的脸上,伸出手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万小东转身走进赛场。
跟在后面绕到教练席的石杨双手按在了低矮的护栏上,预赛,与万小东分属一组的虽然没有一个名将,但所有人都明白,速度滑冰看的是比赛成绩而不是你小组的排位,想要挤进半决赛挤进决赛,万小东必须拼。
而就在万小东即将走上赛场准备冲击半决赛的时候,陶惟也离开了驻地,赶往盐湖城冰上中心,在那里,陶惟的短节目将于下午五点十五分正式拉开帷幕。
十多分钟的车程,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心情极度平静的陶惟走下专车,走进冰上中心巨大的场馆。
直接来到后台走到属于中国队的领地,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简洁的比赛服,陶惟开始热身。
一个小时的热身后,陶惟站在了冰场边,冰面上,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以为自己来的不算晚的陶惟没有想到俄罗斯的亚古丁、普鲁申科会如此早的赶到。
看到陶惟的那一刻,亚古丁来到陶惟面前,伸出手臂,笑了一下的陶惟上前,抱住了整个与自己同年的小伙子,“陶,这次我不会输的。”
洋溢着浓浓自信的笑语让陶惟轻笑出声,微微点点头,“我会努力。”
松开的怀抱,惺惺相惜的两个顶尖运动员相视而笑,分隔开的几个人各自占领一块地方,旋转、滑动、小篇幅的跳跃,时间在缓缓流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当今,三周已经无法在规定动作上增加分数的短节目中,四周成为了所有运动员的首先,而四周,除了陶惟,俄罗斯的亚古丁、普鲁申科是唯二能够力拼陶惟的两名选手。
可以说,此次冬奥会的冠军将在三人之间产生,转动间,眼波流转的陶惟看到了动作标准的好像教科书的普鲁申科,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的陶惟低垂了下眼帘,继续自己的动作。
与此同时,站在赛场的万小东却已经弯腰屈膝的做好了准备,断裂的半月板因为这个动作而剧烈的疼痛着,可此时此刻,全身心沉浸的万小东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那种时刻想要把人撕裂开的疼痛。
双眼迸发出高昂战意的万小东专注的目光紧紧盯住赛道,第二赛道,位置还算不错,默默的数着心跳,心中只有一个金牌的万小东在枪声响起的刹那冲出了赛道,用力上扬的手臂,粗壮有力的双腿蹬在冰面上响起刷刷声,溅起的点点冰花中,万小东红色的身影好像顺着风势迅速窜起的火焰急速席卷着。
气势惊人,周身洋溢着熊熊战火的万小东在第三个弯道借着压道转弯的瞬间,从外道迅速越过挡在前面的选手,完美的超越使得站在教练席上的陈飞用力挥舞了一下手臂,“小东,加油!”
而沉默的石杨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场中拼搏的万小东,从没停止的钝疼让石杨的眉心紧锁,不断拉开的距离,从最初的五米到十米,当万小东第七次压道转弯时,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彻底拉开,最后半圈,全力冲刺的万小东第一个冲过终点,42秒019,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秒表,石杨胸口一滞,自私也好,不爱国也罢,石杨有多希望万小东的成绩无法达到预赛标准。
可……,低垂下眼帘,挡住眼底那抹忧伤,再次抬起眼帘的石杨看到扭头看过来的万小东时,扬起唇角露出了笑脸,冲着万小东翘起了大拇指。
沉默的石杨让喜悦过后的陈飞有些诧异,转头看向笑容满面的石杨,暗自摇头的陈飞收回了目光,率先走到了出口,迎上了万小东,伸出手臂抱了一下,拍了拍万小东的后背,“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呵呵的笑着拍了下胸口的万小东用力点点头,额间布满汗水的万小东粗重的呼吸让跟在陈飞后面的石杨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
重新回到座位上,铺垫着厚厚海绵垫子的座椅让陈飞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扫了一眼紧绷五官低着头给万小东换鞋的石杨,失笑的同时,陈飞交代两声转身快步离开。
给万小东穿好运动鞋又把披在万小东肩膀上的运动服帮助套上的石杨坐在了万小东身边,本想问问疼不疼的石杨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满嘴苦涩的石杨生生咽回满腔的苦涩,而是沉默着陪着万小东看着下一场的预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