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眼看着于丽已经快要把儿子接在手上,下意识的动了一下身体,就让对方扑了个空。
“魏明,我生的儿子,自己抱一下都不行了么?”于丽也不和魏明做太多的争辩,只是歪着头定定的看着他,“给哦抱抱吧,孩子平时都是跟着我的。”
“你收拾了行李?打算去哪啊?”魏明并不去接于丽的话,反而指了指她脚底下的行李箱,“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有意义么?”没能抱到儿子,于丽用力咬了咬嘴唇,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尽量正常些,“你心里真的有过我跟儿子么?”
魏明有些不太明白,于丽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如果没有,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
“是么?”于丽的笑容开机变得苦涩起来,在她看来,魏明虽然并不曾苛责她,相对的还是个十分宽容的男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无时无刻的,不在用漠视的态度,将她生生的隔绝在了他的生活之外。
所谓咫尺天涯,当离你最近的,你的枕边人竟然用漠视的态度来对待你,莫要说是沟通,就是最基本的交流都十分的匮乏,甚至还不如周遭跟自己没有亲缘关系的人关心自己时,依然和他生活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于丽不否认,也是婆婆丁兰的举动,无形中出动了她那颗原打算一辈子逆来顺受的心湖,让她也生出了几分想要抗争的心思来。左右现在的状况已经很不好了,放手搏上一次,也许还能有个更好的未来,也未可知。
“你到底想说什么?”魏明觉得,自己越发的看不懂于丽了。好像这个女人,从前天和自己莫名的吵了一架以后,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是一个母亲,想要的,只有自己的孩子,能够有个更好的未来。以前是我接触的世界比较狭小,这次跟着你出来,虽然没能看全外面的世界,却也明白了不少道理……”
“所以,你想走?”魏明并不等于丽说完,便大约猜到了她的想法,只是他依旧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但他不是魏杉,来到城市以后和魏杉经历的事情又有所不同,与其挣得鱼死网破,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彼此一条生路。大家都还年轻,而且,除了孩子,从国家的律法上讲,也并没有多大的牵绊。
“是。”被看破了心思,于丽也不和魏明争辩,反正或早或晚都是要说出来的,“孩子……”
“你可以走,孩子不能带走。”这是魏明的底线,于丽走了,又没有家人为自己打算,再娶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若是让她就这么带走了儿子,他家这一支的延续就有些堪忧了。
“为什么!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只要让我带走儿子!他从出生起,就没离开我身边超过一天,你让我见不到儿子,我会死的!”于丽说着,情绪竟是有些激动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地攥起来,指甲几乎掐到肉里,“我只要儿子,求求你行不行,把儿子给我。”
魏明没有作答,只是默默的抱着孩子向后退了半步。也就是他这个举动,让于丽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突然变得失控起来。甚至于劈手就要去抢夺魏明手里的孩子。魏明虽然心中早有了计较,但也没料到于丽会如此急切行事,一时间也有些失了方寸,倒是他怀里的孩子年纪尚小,看不懂大人间的争斗,还以为是双亲在陪他玩耍,咯咯地笑出声来。
一切似乎都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等魏明回过神来的时候,整后背已经完全抵在了墙角处,于丽的一双手已经架在了儿子个咯吱窝底下,打算用力把儿子从魏明怀里拔出去。魏明哪能让她如意,双臂猛的一用力,整个人就贴着墙,朝一侧划过去。
这种你挣我夺的事,对两个大人而言也许不算什么,对小孩子可就不那么美好了。原本以为是两个家长在和自己玩耍的小豆丁被扯的疼了,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哇的一声就掉了金豆子。
于丽一看儿子哭了,整颗心几乎都要被捏碎了一样,眼泪也是止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淌,边哭,她还不忘要去动手将儿子抢到自己身边,抢不过,就张嘴去咒骂魏明,“你个挨千刀的,把儿子给我!把儿子给我……”
“放手,你疯了不成!都把孩子弄疼了!”魏明看孩子哭,心里也来了火气,口气越发重了,“于丽,你给我放手!”
“不放!把儿子给我!”魏明越是决绝,于丽心底的那份绝望与挣扎就变得越发强烈,抢孩子的时候,几乎是无视了自己的动作,会不会给幼小的孩子带来伤害,整个人越发疯魔了。
于丽一路眼神乱瞟,一路上已经不知使了多少下作的手段,只要是能抓在手里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就抓过来往魏明身上招呼。抢夺间,两个大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战场已经从卧室,一路来到了厨房门口。熟知这里每件家私的于丽,侧身就从厨房门口的架子上抄起了平时用来切菜的菜刀,横在自己脖子上,就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魏明放下儿子。
魏明怀里的小豆丁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就被吓的连哭声都没有了,只是浑身一抽一抽的,一双小手也是死死的抓住爸爸的领口,力道大的让魏明感到自己都要被儿子活活勒死了!没办法,他只能先伸手来安抚儿子,让小孩先把他放开再说。可就是他眼前的这个决定,眨眼间就变成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的选择。
精神上已经接近疯魔的于丽,错把魏明安抚儿子的动作,当成了他想要接机反扑自己的理由,手上的菜刀不受控制的直朝魏明和挥去。
于丽那股子狠劲直把魏明吓得心里像是装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可他怀里正抱着孩子,身后又是狭小的厨房,根本连避退的地方都没有,厨房地上又滑腻,慌乱间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向后栽倒过去……
高逸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于丽已经被公安机关以过失伤害罪带走了。魏明头上被缝了好多针,几乎半边脑袋都被白色的纱布包裹起来,头发也因为治疗方便,被剃光了,正躺在病房里输液。孩子也不知道抱到哪里去了。
高逸感叹了一下,魏明这孩子的命真是不好,怎么什么倒霉的事儿都能让他遇上!这会儿躺在床上,要是自己不来,估计连个能帮上忙的人都没有。
“哎,护士,病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高逸站在病房里看了一会儿,随手抓了个护士过来,指了指床上躺着的魏明,“他的主治大夫是谁?”
“我刚接班,你跟我到护士站去看一下吧。”小护士虽然接班的时候就已经听人提起过这个新送来的病号,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跟着自己去了趟护士站。
“呃!”丁兰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接到消息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医院,第一个看见的不是儿子,反而是高逸。“那个,魏明……”
“你不觉得,现在才来关心他,有点晚了么?”确定了主治大夫,高逸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于丽,他觉得这个女人脏。
“可我是魏明的妈……还有,我孙子呢?”被嫌弃了,丁兰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但她现在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上面,“魏明……魏明他没事吧?”
“如果你不继续在这里蹚浑水,也许大家都会过得很好。”丁兰的出现,让高逸意识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种局面,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从中作梗。如果不是她多事把于丽接过去住了那么一宿,局面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高……”
“好了!你没有权利叫我的名字!我希望你能记住,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个破坏我家庭的第三者。”高逸说着,声音不觉变得越发清冷起来,刀子一样刮在丁兰的身上,“麻烦你离开这里。”
25、钱钱钱钱
有高逸在,丁兰到底是没能走到魏明的床边,好好看上儿子一眼。原因无他,只要自己稍微靠近一点,高逸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刷刷刷的直射在她身上,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却也让她从骨子里一阵一阵的觉得发冷。
而且,她可是还记得,自己并没有在病房里看到她的宝贝孙子,那可是她的心头肉,可万万不要被大人间的战争波及了!孩子那么小,磕了碰了的,她可是要心疼死了。
没了碍眼的人,高逸伸手去摸了摸魏明的脸颊,确定他并没有发烧以后,就慢慢把手收回来。大夫刚才说了,魏明的伤表面上看着严重,但好好养着,并没有什么大碍,真正难办的是魏明脑子里的血块。如果不能被吸收,醒过来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小,而且,极有可能会因此落下后遗症。
高逸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出现在魏明的身上,可他现在除了干着急以外,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该用的药,该请的专家,他已经统统都用过,也请到了,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一条路可供他选择。
高逸不想这样,但他别无选择。
另一边,于丽虽然被以过失伤害的罪名关进了警局,但有人帮她从中周旋,倒也没在里面吃什么苦,就被放了出来。
看着外面比号子里要蓝很多的天空,于丽咬紧了下唇。她不是傻子,外面的世界接触的虽然不多,胜在她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视。按照电视里的故事情节来推理,她能这么容易就被放出来,肯定不是警察相信她真的是因为失手,才伤了魏明。
于丽也没回家,她站在马路边上,把自己能够想到的人,挨个儿的扒拉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计较。于是,也不回家了,直接转身朝医院的方向走去。别问她为什么会知道魏明住在那家医院,实在是里面的警察同志实在太负责了,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把她提出来审一遍,同样的问题反过来复过去的问了无数遍,还不断用各种方式来暗示她顺着他们的思路走,又说魏明现在就在市医院云云,只要她能够认真回答问题,马上就能去见他。
于丽心里对于魏明的恨意,并没有因为失手伤了对方,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反倒是认为是魏明自己不争气,才害她也被连累了,才被警察带走的。现在出来了,当然要在第一时间去找魏明,跟他好好理论一下,顺便把儿子也带走。反正他现在人在医院住着,想照顾孩子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不如趁早让她吧孩子带走。
于丽一路打听着找到医院的时候,魏明人还在昏迷中,孩子自然也不可能被留在医院的病房里,所以,这趟她是彻底扑了个空。由于对医学知识了解匮乏,于丽在盯着躺在病床上的魏明看了好一会儿以后,不觉就伸出了魔抓。如果不是当时正好有护士经过,制止了于丽的动作,估计魏明被于丽推上一巴掌以后,少时就得见阎王了。
医院这种地方,自古以来就不缺嘴快脾气损的,加上这两天来关心魏明的人也不少,周遭的病患及家属们,也都得大概了解了魏明入院的始末。这会儿看于丽又要朝她男人下手,自然不能由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胡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于丽给骂了个没脸。开始她还能勉强招架一下,几分钟以后,就是心里有一万个不甘心,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医院。
魏明没醒,孩子也没找到,于丽蹲在医院门口用力抓了抓头发。现下,她唯一能找的人就只剩下丁兰一个了。可她的手机早在之前的混乱中,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没有联系对方的方式,又记不得她住的小区的具体位置,想找到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于丽做事情的时候没过脑子,并不代表冷眼旁观了事情经过的人也都没带脑子,这些人中,又不乏有些心思活络的,脑筋稍微一转,就把歪脑筋打到了于丽身上。瞅准了机会,和她攀谈上几句以后,就用孩子为引子,骗着于丽心甘情愿的跟着对方走了。等警察和高逸反应过来,想要找人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好像是在人海中蒸发了一样,又哪里找得到她的影子?
总算魏明从小到大,还算是积了些阴德,在病床上一连躺了十天以后,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高逸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魏明的孩子接上,然后直奔医院病房。
孩子还小,又是好些天都没见到双亲了,这会儿力气大的让高逸几乎都要抓不住他。
魏明看看孩子,再看看抱着孩子的人,想要伸手过去摸摸小孩儿,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子一样,动一下就吱呀呀乱响,而且还有点不太受自己的控制。现在,他浑身上下,感觉最清晰的,就是来自头部的疼痛。钝钝的,又不像是刀子在磨。他努力去回忆了一下自己出事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可他的记忆好像是出了什么差错,能够回忆起来的细节,总是一段一段的,一些关键点是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
这样的情况,比大夫一开始的预估要差得多,想要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平,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复健以及治疗可以达到的。
魏明听了大夫的讲解,虽然里面很多专业术语他都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心里大概预估了一下自己后期治疗所需要的费用,听起来就不像是他一个靠给人打工的人能够负担得起的。更何况,他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儿子,柴米油盐哪一样不是钱?
26、钱钱钱钱
即使再不愿意,魏明也不得不接受来自高逸的帮助。他自己也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况,如果回到老家去,医疗条件跟不上,再加上他又没有可靠地收入来源,哪个亲戚能接下他这个大包袱?估计,只有一天天的数着日子等死一条路可走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魏明总是不自觉地就会想起自己出事的那天,安澜单独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然后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在外面等一段时间,避开那一劫。可这世界上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魏明在医生的帮助下,努力站直身体,忍着身体上的各种不适,配合着大夫的步伐,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着脚步,一遍又一遍的做着鼓噪乏味的手部练习。累了,就扭头去看看蹲在地上自己玩耍的小宝贝,现在,孩子已经变成了支撑着她坚持走下去的动力。
偶尔,魏明也会顺着窗口,向外望望天空,想想于丽现在在什么地方,怎么好像对方一下子就在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孩子也不来看一眼了呢?那她之前为什么还要跟自己闹?
魏明想得很多,想知道的问题也很多,但他聪明的一句都没有问出口。他大概知道,只要是自己提出的问题或者要求,高逸就一定会回答或者满足他的需求。但是,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呢?现在他已经很被动了,实在想不出,如果自己再多欠高逸一点,除了以身相许去还债以外,还有什么方法可行。
高逸这段日子被高程看的有点紧,以至于他想关心一下店里的事情,或者到医院看看魏明和小孩儿,都变成了十分奢侈的事情。高逸心里大概能够明白一点高程的心理,无非是觉得,自己前面二十几年都没好好管教自己,以至于现在自己长歪了,想要补救一下罢了。可他现在毕竟不再是小孩子,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和世界观,这些已经不是高程随便说去努力就能够改变的。
如果硬要让高逸对自己这个血缘上的父亲的行为作出评价的话,他觉得“多管闲事”这四个字还是比较合适的。好在他不会傻到真的把这四个字说出来,所以,两人除了对对方相看两相厌以外,倒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和谐的地方。倒是高逸他妈觉得,难得丈夫能够想着把心思也放在小儿子身上一部分,觉得蛮欣慰的。认为,丈夫不管在外面怎么乱来,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原配和两个儿子的,着实开心了好些天。
高逸虽然不是个愚孝的孩子,但母亲毕竟是自己成长道路上,最为重要的一个引路人,也占据了他心里最为柔软的一方小天地。但凡是能够让她高兴的事情,哪怕是自己苦一点,高逸也不反对去做。所以,高逸和高程间尴尬的局面,就越发的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一去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