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李浩然听出祁夜语气的好转，立马来了精神，声音都高了几个调：“什么，你还没吃东西呢？饿傻你的，等着啊，刚好乐乐给我推荐了一家面馆，里面有很多辣味的凉面，还有你上次说喜欢的担担面。我给你带份大的回来。”
祁夜的笑容瞬间凝固：“乐乐？”
“啧，别乱想，就是她带着的一个小屁孩不小心撞掉了我的菜盘，她道歉说请客。我哪儿能让一女人请客啊，所以就聊了会，就聊到这个面馆了。天地良心，我这会是绝对的一个人！”李浩然的语速有些快，听得出来是有些着急了。
祁夜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尽量让声音保持之前的声调：“嗯，给我多放点花生碎，我等你回来。”
“好嘞！”
挂掉电话，祁夜的笑容慢慢褪去了傻傻的幸福，变得危险——什么过犹不及，对某些神经天生没有长齐全的二货来说，必须得快刀斩乱麻！
16
李浩然回家的时候，赶上下午的上班高峰期，进小区的时候，被小区居民用各种看人渣的眼神洗礼了一遍，大妈大爷都念叨呢——啧啧，这不是那什么特别花心，还带乱七八糟的人回弟弟家的小子吗？哟，这小子又来祸害他弟弟了啊？
诸如此类，李浩然丝毫不觉得膈应，反而心里得意——祸害个屁，是他弟弟上赶着贴着他呢，哼~
这种莫名其妙的小得意，在回到屋里的时候，被祁夜一张笑意盈盈的脸给拍散了。
李浩然把手里的外卖递给祁夜，祁夜也笑着递给了李浩然一叠纸，白封皮上两个巴掌大的黑体大字——家规！
祁夜提着外卖走到餐桌边，说道：“好好读读，签字的在最后一页，记得盖个拇指印。”
李浩然有些傻眼，卧槽，这尼玛是什么情况？
李浩然干笑着跑到餐桌边，在祁夜对面坐下，问道：“这，我哪儿又招您了？”
祁夜头都不抬地拆外卖，看到黄澄油亮的面条上多加的那两勺花生碎，满意勾起嘴角，拌着面条说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是很正常的事。”
尼玛，哪家的家规会用A4纸密密麻麻来一打，完了还给订个白皮封面的！
李浩然心里吐槽，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翻看了起来。
第一条：家里大事家长做主，大事范围见说明附件第一页第一条。
李浩然：……尼玛，居然还有说明附件！
李浩然不淡定地往后翻看了一下，然后了然——家规其实不多，就前两张，然后后面十张纸全！是！说！明！附！件！
哦，不，最后还有两张惩罚条例。
李浩然抖着手看了第一页第一条。
大事：花销超过五万上报缘由；夜不归宿提前报备（注：如突发情况，保留足以让家长信赖的证据）。家长有添加条件权利五次。
然后李浩然又翻了饭惩罚条例：
违反家规一条，第一次罚款五千，第二次禁足一天，第三次‘插件’一天。
同时违反家规两条，卧室伺候。
同时违反家规三条，卧室伺候。
……
违反家规第七条，家长保留最终解释权。
李浩然翻回第一页，看到了第七条——不准跟其他任何男女发生身体以及精神上的暧昧以及超越暧昧的关系。
李浩然：……小爷第一次看到把偷吃说得这么严肃的句子。
草草翻看了一遍，抬头看着已经吃饱喝足的祁夜，李浩然一脸麻木：“这种不平等条约，你觉得我会签？”
祁夜笑：“你觉得你有选择？”
“卧槽，不公平！”
“最后一页，这个家规对我也是同样效应。”
李浩然听了，连忙翻到最后一页，嗯，的确有。
“可是为什么你是家长！”
“因为你的下半身太没节操。”祁夜叹气，然后站起来，撑着桌子探过身体，勾住李浩然的脖子，把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这才说道：“二哥，你明白的，我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只不过是想要换你一颗心。”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李浩然呼吸都顿了一下，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
李浩然皱着眉瞥开视线，这个逃避的动作却惹恼了祁夜——祁夜不明白，李浩然明明不讨厌他，甚至都不排斥和他的床伴关系，可是为什么总是回避他的感情？仅仅是为了老爷夫人？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比如王乐乐？
祁夜越想眼神越阴郁，他一把抓住了李浩然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让李浩然不得不抬头看着他。
“卧槽！疼——”
李浩然的骂声戛然而止，那种属于祁夜的暴戾的吻封住了他的声音。
每一次跟祁夜接吻，李浩然都觉得有一种随时会被咬破喉咙的不安全感觉，可是，这种不安全感却给他带来一种濒临毁灭般的痛快感觉。
李浩然这一次没有被动，他抓住祁夜的肩，用同样的力度、同样的粗暴回应着祁夜。
两个人就像是两只困兽，一个被困在另一个的牢笼里，另一个被困在自己的牢笼里。
“我不止一次想过，就这样杀了你留在我的身边也好过看你风流，可是我舍不得。”祁夜弄痛了李浩然，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也被人撕扯裂开一样得痛。
“你他妈就知道逼我，还有什么舍不得！”李浩然被他弄得疼了，埋在最深处的话也被吐露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祁夜突然就失去了兴致，他做不下去了。
祁夜撑在李浩然的身上，他看着李浩然问道：“二哥，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真心？”
“……”李浩然沉默着。
祁夜不甘心，又问道：“你没有拒绝过我，甚至我对你再过分，你也没有拒绝过我。你身边的花花草草哪个不是露水姻缘，你跟我这么多年，没有一点点感情？我不信。”
李浩然咬着牙，半饷才闷声道：“因为我偷袭你。”
祁夜皱眉：“这种愧疚心理，照你的性格，在我第一次上了你之后就没了吧。”
李浩然没有看祁夜的眼，但表情却一反常态地沉静和成熟。他沉默了几秒，才说道：“因为我偷袭，你才喜欢上男人的吧。”
祁夜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很冷，就像是从胸口被抽离了每一滴血液的温度，连神经都冷了，他控制不住自己露出了狼狈的表情。
“……因为这个？你觉得是你的偷袭改变了我的性取向？”
“我当时只想尝禁果，没想要让你喜欢上我。”李浩然很冷静，冷静得很反常。他推开祁夜坐了起来，从床边的衣裳堆里摸出了一包烟，点燃一根含在嘴里，然后靠在床头，吐出一口烟雾，在那如薄纱的白色中看着祁夜：“我试着喜欢你，但是我做不到。这么多年，你对我再过分，我都忍，因为我对不起你。但你这一次太过了，你不该拿老太太他们威胁我。”
“你当年打我那一拳……你记得我说过的话，你对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我？”
“……是——”
“李浩然！”祁夜一声怒吼打断李浩然的回答，他赤红了眼一把掐住了李浩然的脖子，李浩然手里的烟一下掉在被子上，很快就烧出了一个焦黑的洞。李浩然的脸色痛苦，但祁夜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他面目狰狞地看着李浩然说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跟我在一起，但现在的一切都不会改变，你是我的，所以，别再试图激怒我了，二哥。”
祁夜松开手，让李浩然呼吸，然后他抓住李浩然的头发把李浩然的头抬起来，温柔地抚摸着李浩然的下巴和嘴唇：“我爱你，你不会明白我有多爱你。哪怕我的爱对你来说变成了负担，我也不会放手。但是二哥，我给你一个机会。”
祁夜俯下身拥抱住李浩然，他的头搁在李浩然的肩膀，然后在李浩然的耳边温柔地说道。
“你既然对我没有真心，那就伤透我吧，让我死心，让我痛死，我就不会再纠缠你了。”
17
叶总顶层公寓的室外新家庭泳池边，祁夜沉默地喝着酒，旁边放着一个已经空了大半的威士忌酒瓶和一桶冰块。而叶煌坐在旁边，看泳池里的梁椋跟一个婴儿看护师让两个小宝贝‘学习’游泳——介于梁椋是旱鸭子，所以泳池里的水只到成人的腰高。
叶煌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祁夜，嘴角的弧度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李二真的那么说了？他以为自己改变了你的性取向？”
祁夜看了一眼叶煌，闷了一口酒，点点头。
“哈哈哈……”
祁夜：……
“李二小时候傻得让我想揍他，但是没想到长大了倒傻得有点可爱了。然后呢，你就把他一个人扔家里了？”
“嗯。”祁夜干掉了最后一口酒，没有再添。
叶煌兴致勃勃：“你打算怎么弄？如果你再过激一点，很有可能把他这个逃避现实而捏造出来的想法变成深信不疑的真理了。李二绝对有这么二！不过我还蛮期待那个结果的。”
祁夜看了叶煌一眼，不予理会：“他那边我自己会处理。不过祁家最近有个酒会，给我递了请柬。”
叶煌挑眉了，祁家跟他们商圈是不同的领域，因此叶煌对祁家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因为听过祁夜的故事，所以叶煌对祁家现任家主实在是没有任何好感不说，也没有任何想要了解、交往的欲望。
“我听说祁家的长子被秘密送到了国外，还急急忙忙邀请了许多名医，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我想你也明白，祁家这次邀请你去酒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过继给别人家的继子要回报一次本家。不知道祁家的现任家主到底是怎么长的神经，一直认为祁夜该对祁家感恩戴德，觉得祁夜欠祁家的，甚至祁夜现在的一切成就都是因为他是祁家的人。所以，很显然，这一次祁家是准备狮子大开口了。
但就叶煌觉得，祁家让祁夜接手祁家是不大可能的——祁家家主从未认为祁夜是祁家的人，他只会以一种异乎寻常的优越态度藐视祁夜，然后命令祁夜做事，并且把这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叶煌摇摇头：“老实说，你答应了他们的邀请，已经让我大跌眼镜了。”
祁夜勾起了嘴角：“被人当做愚蠢的人，总比被人当做聪明人来得方便些。被人看轻，总比被别人期待倚重来得方便些。特别是，对方是你的敌人的时候。”
叶煌耸耸肩：“看来不用为你担心了，倒是祁家，你可悠着点。”
“我对祁家没兴趣，不过那件事想要提前一些，需要祁家的助力。”
叶煌听了，终于露出稍微正经点的表情：“你这是，准备跟李伯他们摊牌了？”
祁夜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老爷是个精明的人，他察觉到了一些。不过我不确定他会吃哪一套，至于夫人……”祁夜皱眉，难得地露出的苦恼表情：“夫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我也不明白。她很宠爱二哥，最近还让二哥定下来，大概是女人的直觉让她察觉到了什么吧。”
“我倒觉得，伯母那里是最好搞定的。反而是看上去知情的李伯，如果他真的早就知情，并且默许了你们的发展，我想，他现在估计是‘嫁女儿’的心情了。‘即将失去小棉袄的父亲’的心情，你懂的。”叶煌抬头望天，默默回忆起当初梁椋的父母跟自己签订的那份财产协议，虽然是自己的提议，但是那种被梁椋爸妈当做大尾巴狼来防范着的眼神的感觉……啧啧，现在祁夜这边还要在此基础上加上李伯那‘火辣辣’的手段。
叶煌想想都想替祁夜默哀几分钟。
“老爷那边，无非是用事业就可以解决。”
“所以你要我提前？我有什么好处呢？要知道我现在老婆孩子，拖家带口的，奶粉钱都不够了啊。”
祁夜看了一眼无耻的叶总，说道：“股份百分之二十。”
叶煌一笑：“成交。那么，李二那边你怎么办？”
“你还有闲情逸致凑热闹？”
叶煌淡淡撇过头，一副认真模样：“梁椋最近小说卡文了，刚好看看你们的狗血八卦开拓开拓思路。”
祁夜面无表情地说道：“有劳费心了，不过我听说性爱是最棒的灵感来源，还是说，你们很久没做了？或者你不能给梁椋带来灵感了？”
叶煌微微摇头，叹道：“果然，你有能让人最快讨厌你的特技啊。”
“谢谢夸奖。”
“哎，谁让我心胸宽广，就原谅你这个被情人折腾得焦头烂额的男人吧。”
祁夜眉头动了动，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我先回去了，今天是我这个月唯一的假期。之后的时间更加紧迫，其余的事要你多多费心了。”
叶煌笑着点点头：“不过顺便而已。不过你是不是越来越鬼畜了点？无论是对祁家，还是李浩然。你跟李浩然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呢。”
祁夜够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在泳池里如临大敌般看护着两个宝贝的梁椋，然后对叶煌说道：“彼此彼此。”
叶煌笑了笑，不予回应。
跟梁椋他们告别后，祁夜买了外卖带回了公寓。果然，李浩然还在。
李浩然只穿了一跳家居棉长裤，坐在阳台边的沙发上，面前的玻璃小桌放着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看来李浩然坐在那里也不是一时半会了。
屋里开着空调，李浩然也开着窗，烟味虽然有，但是还不算呛人。
听到开门的声音，李浩然身体僵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回头。
祁夜也没有说话，提着外卖走到了李浩然跟前，把外卖放到桌子上，然后转身往浴室走去。
他对李浩然的性子是明白一些的，李浩然虽然看似风流——好吧，是真风流。但是实际上却是很固执的，而且固执得不可理喻。不让别人好过也让自己不好过，绝对是李浩然做得出来的事情。
对付这样的人，唯一的有用办法就是下猛药。但是祁夜目前的所作所为，似乎还不够‘猛’。他中午对李浩然做的说的并非是演戏，他有的时候是真的想毁掉李浩然，哪怕只是留个空壳在身边当人偶也好，可是他做不到，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也想要和李浩然尝试幸福的生活。
祁夜仰着头，任由热水冲刷着自己，心里却忍不住叹气——希望下猛药的时候李浩然不要被弄坏吧。
叩叩。
祁夜看了一眼浴室门，然后把淋浴关小了一点，门外李浩然的声音默契地响了起来。
“……对不起。”
祁夜没有回答，然后他听到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以及关门声。
祁夜闭上眼，叹口气，然后拧开淋浴，继续沐浴在热水里。
二哥，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你都还是不敢跨出自己那一步，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18
李浩然回到自己的公寓，窝在家里待了三天。他这三天都把三天前那个中午，祁夜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动作、表情，全部掰开了，嚼碎了，一点一点地细细品味，然后越品越不是味。
李浩然觉得不能真下去了，他觉得祁夜对他太过偏执，这种偏执到‘想杀了你’的态度，一般都会让人觉得恐怖吧。可是李浩然却不，他只感觉到了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