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明冷笑一声:“混账东西,你当行一庙的贼秃都是吃素的?他们会看不出来你这赝品?”
蛇十三递上一方锦帕给净明,恭敬的服了一礼,笑说:“二宫主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小的道行浅显,这才容易让那些秃驴气恼,作势刁难于我净月宫。届时,只要二宫主一口咬定小的就是大宫主,他们便成了理亏的那一方。”
净明显然不曾想到这一点,她虽疑惑,却不动声色的问道:“当真是大宫主的意思?”
“然——”蛇十三说着将腰牌递到净明面前,“小的怎敢妄言。还请二宫主倾力配合。空虚散人已经去蜉蝣观交涉,表明净月宫会用净明二宫主换取和平。这不过是大宫主的计策罢了,以大宫主与二宫主的情谊,大宫主怎么会真的这般无情?明日,二宫主该怎么化劣势为优势,全在您一念之间。”
净明将鼻血拭去,沉默许久,才明白了个中玄机,看来,大宫主的计策,实在是将能算计的人都算计进去了,高啊!她得好生学着。
想到这里,净明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帕子,糟糕,灵芝吃太多,补过头了才会上火流鼻血,要在大宫主回来前,想办法将空缺补上。
思虑间,净明有了主意,这蛇十三不是想假扮大宫主作威作福吗?敢骑到她头上来,还早了点。
她摆摆手,让蛇十三靠近一些,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蛇十三闻言却并未踌躇,爽快应下,领着一队小妖办事去了。
净明盯着蛇十三消失的方向,眸子缩成了两道线:有对手了,只是,谁的段数更高,不日便会见分晓!
是夜,某二流门派被不知名的蒙面团伙洗劫一空,横尸遍野,门派宝物雪灵芝更是被搜刮得连渣都不剩。
且说宁凉走出屋门后,很快便在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粉色世界中迷路了。
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宁凉终于停止了徒劳的探索,席地而坐,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要去找师尊,通知师尊有危险。偏偏被困在了这里,越急切,越找不到出口。
是谁下了黑手?他的剑去了哪里?眉心还是疼痛无比,看来封印真的被解开了。
一旦封印被解开,他便再也回不去逍遥派,再也无法待在师尊身边了。
即便知道师尊的父亲是杀害自己魔将父亲的凶手,他却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以至于到了今日这般田地,他的心中除了不舍,一点复仇的影子都没有了。
苦笑一声,宁凉陷入了回忆。
他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的他,对师尊除了仇视还是仇视,总惦记着父债子偿的那一天;随着年龄渐长,面对师尊时,他却逐渐有了崇拜的念头。
那个栏杆上的“修”字,便是师尊亲传九重天第一重于他的那一日,他用刚刚学会、尚不成气候的九重天剑法刻上去的。
时光飞逝,距离今日已经好几年。
宁凉闭上眼,往事一幕幕不断闪现,不断切换,直到画面定格——吴不修亲自为他将魔族气息封印。
那一刻,他虽然睁不开眼,说不出话,却是比任何时候都真切的感受到了师尊的关怀和爱护。
即便之前的告白带着不怀好意的恶作剧念头,在那一夜之后,他却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膜拜,已经成为了爱慕,真心实意,一发不可收拾。只是如今看来,他只恨觉悟得有点迟了。
在记忆的海洋中不断搜寻,宁凉刻意将某个旖旎的梦境略过,面红耳赤的不敢再去多想。
终于,画面再次停止,暂停在了他被吴不修补上封印后,无故失踪的那两个时辰。
那时候,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只记得,身子很轻——多半是被人扛着;还记得,耳边有风声——多半是因为扛着他的人在走路。
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想就头痛无比,只模糊记得那人与另外一人碰头后,说了不少对师尊不利的话。
到底是谁要陷害师尊?想进一步探索记忆,宁凉却被嗡嗡的耳鸣声逼得不得不放弃。
内女干,绝对不止一个!孟炎被抓后交代了什么,只有傅不旅和路不平知道。他纵然有心,却也打探不出来什么。
为今之计,似乎除了强行破开这个该死的幻境,别无他法。
不错,幻境,他已经确定,这里有位高手给他下了绊子,陷他于幻境、困他于无望。至于那人是谁……多半是那双绣花鞋的主人吧?
是个女子?身手了得!
宁凉神思翻涌间,逐渐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一件事上,不再分心他顾。
很快,他的眉心被强行逼出缕缕黑气,在黑色的气息如藤蔓如鬼魅一般缠绕着他时,他终于开口,对着虚空冷冷说道:“出来受死吧,妖孽!”
第26章:交锋1
虚空之中,回应宁凉话语的,除了一声轻笑,再没了别的动静。
无剑,他便以掌蓄力,对着声音来源处重重拍去,顷刻间,沙走石飞,漫天枯黄如浪潮一般席卷而起,以骇然的气势将粉红色掩盖。
宁凉一击出手,虽然搅得幻境中的颜色大变,却没有触碰到一直藏首藏尾的人。
一击不得手,再出一击,爆种后的他,丹田处如积攒着一汪深泓,灵力的浪涛,正源源不断的涌出。
再击一掌,依然不得手,三击紧随其后,直逼得净月藏身的界中界不断震动,几近破碎。
第五掌时,净月终于撑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跌出碎裂的界中界,栽倒在宁凉的面前。
尽管狼狈,却还是要维持着一宫之主的体面,净月落地后,便以剑拄地,堪堪稳住了身形。
宁凉收招,面色如常,波澜不惊。三步向前,他拔出净月手中的剑,剑尖相向:“胆子不小,谁指使的?”
“你便是杀了奴家,奴家也不会说漏半句。”净月傲然而立,倒有几分铮铮铁骨的慷慨模样。
宁凉收剑,杀意并未散去,一双眸子似蒙上了千年寒冰,盯得净月心中直擂鼓,几次险些避开视线,抹油开溜。
宁凉又问:“不说可以,那你考虑考虑,是让我杀了你,强行破开结界出去,还是你乖乖的束手就擒,主动撤了这结界?”
净月将嘴角的血迹抹去,却是笑了:“事情办不妥,早晚都是死,奴家不惧。宁小仙师动手吧。”
宁凉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淡然瞄了眼净月:“不说也无妨,净月宫已经被各大门派包围,只要我过去随便拍几掌,想必不需要他人出力,便可以将其荡平。”
净月闻言脸色大变。方才被宁凉胡乱攻击时,尽管她被宁凉澎湃的灵力震慑到,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冷静。然而此时,宁凉扬言要荡平净月宫,净月却是再也淡定不了,那可是她的全部家业!
拼着孤注一掷,也要将宁凉扣下!净月发起狠来,双眸顿时扯成了两道线。
淬着毒液的尖爪绿意森然,以惊雷一般的速度,向宁凉袭来。
此时的吴不修伫立山间,他已经停止了对血迹的探查,正准备将严师师带去一旁,问几句要紧的话。
奈何,花和尚不知怎么的,在那里抱着肚子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哎呦”声连天。
吴不修嘴角抽搐,早知道带上花和尚必然会碍手碍脚,却不想,竟然是这么的累赘。
这一路,花和尚这样吭吭唧唧了多少回了?吴不修已经懒得去数了。
花和尚见吴不修驻足,便撒泼耍赖道:“吴仙师要查探什么,自己去就是了,非要带上严小仙姑做什么?我与莫痴功力不济,若是在这深山老林里被什么怪物吃了,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吴不修闻言,有些暴躁,却还是尽量压低了嗓音:“我去去就回,你俩好生待着,不要乱跑,不会有妖魔鬼怪出来的。”
花和尚还是不依,干脆就地打滚,妈妈咪呀的。
吴不修满脸黑线,忍无可忍,便上前几步,出手封住了花和尚的穴道,即便这样会得罪小尼姑,也顾不得了。
谁知,吴不修出手之后,小尼姑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反倒是拍拍心口长出一口气:“总算消停了。”
……吴不修很无语,干脆丢了个移动结界球给小尼姑,道:“要是有危险,摁一下那个按钮,你与和尚躲进结界里就好了。”
小尼姑点点头,笑得真诚,吴不修总觉得这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路过神尼神出鬼没,原着对她的描写不是很多,前面百十来章就露了个脸,吴不修当时还以为又是什么默默无名的炮灰来着。
直到莫痴小尼姑鸟枪换炮,顶着霸气侧漏的“路过神尼”名号回来,吴不修才知道,敢情这位开挂去了。
后期,但凡路过神尼出场,必然总是伴随着各种跳脱的剧情,叫人不喊几声奇葩都对不起作者。
现下,他无暇研究路过神尼到底在琢磨什么,只管带着严师师去了小坡拐角处的一处石头后面。
师徒二人来到此处默默对视一眼,随后严师师别过头去,像是心虚,又像是羞涩。
吴不修目光一扫,见严师师虽然在努力的保持镇定,手却一直死死的攥着袖口。
到底是做了亏心事,还是因为情敌相见?吴不修不确定,只管将关于宁凉失踪事件的困惑问了出来:“为师出来前,你可曾见到你大师兄在做什么?可知道他见了什么人——”
话到一半,吴不修便卡住了,他的视线里,严师师不知怎的,忽然转过头来翻了个白眼,直接晕过去了。
吴不修懵了,真的懵了,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俯身探了探严师师的鼻息,吴不修心中稍稍安定些许,正欲扶起严师师,却听小尼姑所在处传来奇怪的响声,吴不修只得抱起严师师,大步流星向声源处赶去。
到了目的地,吴不修悔得肠子都青了。
傅不旅正领着十几个弟子,将小尼姑和花和尚围得团团转,众人见他抱着严师师从背阴处走来,严师师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那表情要多震惊有多震惊。
吴不修低头看了看,想解释,傅不旅已经怒喝一声,让弟子们都转过身去了。
师妹太机灵也不是好事啊,这下彻底误会了吧。吴不修无语望天,将严师师递到了傅不旅手上:“我什么都没有做,只带着她去一旁问点事而已。”
傅不旅严肃的点头:“嗯,什么都没有做。”
吴不修蹙眉:“你这什么表情?不信我?那你看看她的守宫砂在不在,我不能莫名其妙的被扣帽子,简直千古奇冤。”
傅不旅认真的盯着吴不修瞅了瞅,像是在确认什么,少顷,她背过身去,将严师师的袖子往上一撸,倒吸一口凉气:“大师兄,没了——”
吴不修彻底炸了,他不信!走到傅不旅面前,吴不修盯着严师师白皙的手臂,气得大骂了一句:“孽徒!”
事情越描越黑,吴不修已经无力再去辩解,只管丢下严师师与傅不旅等人,领着小尼姑和花和尚走了。
傅不旅盯着吴不修远去的背影,神色凝重的招来青龙堂的几个弟子,想知道严师师是不是与别的什么人好上了。
一众弟子不断摇头,其中一个说道:“严师姐一向与宁师兄走的比较近,要是说被宁师兄给那什么了,估计还差不多,但是他们两人从未明确表示好上了。至于师尊?师尊从走火入魔醒来后,一次都没有与严师姐说过话呢。”
吴不修如果知道他离开后有弟子在努力的证明他的清白,他一定会感到很开心,然,万事没有如果。此时的他已经气冲冲的下了山,正准备前往有着异常灵力波动的某处。
而傅不旅,在询问一众弟子的时候,目光总是状似无意的下压,扫一眼手上抱着的严师师。
她知道,严师师一直都醒着,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这位青龙堂的弟子宁可装晕,污了吴不修的清白,也不肯起身说一句明白话。
傅不旅便继续装不知情,只管不断找弟子来询问,也不去追吴不修。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个严师师,怕是有问题,由她亲自看着,也许反倒是能查出些什么来。
吴不修来到灵力波动处时,只看到山清水秀的风景。
让小尼姑与花和尚后退几步,吴不修拔剑,直接用上了大招,对着可能存在的结界劈去。
剑刃划过空气,从斜上方向下劈来后,发出了金铁交加的声音。
吴不修由此确定,他找对结界边缘了,于是他不再犹豫,对着看不见的结界不断放出了技能。
小半柱香后,结界处发出玻璃破碎一般的声响,紧接着,吴不修面前的青山绿水消失不见,变成了黄沙漫天的沙漠地带。
吴不修狐疑的扫视一眼,转身,想叫上小尼姑和花和尚,却不知这两人什么时候已经跑没影了。
吴不修喊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只得先顾眼前的,想着待会出来了再去找找这两人。
进入突然出现的沙地,吴不修握着剑,一刻也不敢松懈。
很快,他的脚下传来奇怪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
吴不修抬起腿,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只得继续向前走。再走,又是一阵蠕动,接着,沙层表面凸起了细长的身形。
吴不修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掐了个指诀,将那游走在砂砾下的小蛇揪住。
四目相对,小蛇忽然开口:“我家主人有令,要是有人闯进来,就由我带路。仙师请随我来。”
吴不修蹙眉看了眼小蛇头上的数字,点点头。
他将蛇九放下,跟在了后面。
此时的净月宫宫门前,聚集了大量的修真人士。
申不直只管领着逍遥派的弟子,远远的站在包围圈最外层。
斥责声不绝于耳,申不直早已经不耐烦,恨不得直接上去宰了净明等人。不满,烦躁,加上这震耳欲聋的声浪,申不直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的冷静。
周腾是个心细的,此次的三只大队里,他被编进了第二大队第一中队,距离领队的申不直很近很近。
见申不直一会儿哼两声,一会儿将骨节掰得咔咔作响,周腾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二师伯,你身体不舒服吗?”
申不直怒目圆睁的回过头去,吓得周腾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只听申不直尽量压低了声量吼道:“小周啊,你二师伯我快被那帮秃子折磨得没有耐心了,干脆,你来看着你的师兄弟们,好让二师伯到一边凉快凉快去。”
周腾想也没想便点头应下,申不直乐了,咧开嘴嘿嘿一笑,又是平日里和蔼可亲的那个申不直。
周腾完全搞不懂状况,只管出列,站到了申不直的位置上,眼睁睁看着申不直的宝剑出鞘,眼睁睁看着申不直,毫不客气的将身后的大树给劈成了渣。
逍遥派众人无语到了极点,默默相对,大眼瞪几下小眼:“你家师尊怎么了?”
小眼再给瞪回去:“还问,你家师尊夜里把我家师尊给捆了,之后一个人溜之大吉逍遥又自在,我家师尊能不恼火吗?”
大眼扫了下身后的申不直,再瞪向小眼:“你说的对,我家师尊太不厚道了。”
小眼得意了:“哼!还是我家师尊好,被你家师尊放了鸽子都没有一句怨言,我家师尊容易吗?”
大眼不住擦汗:“不容易,真心不容易,兄弟你受委屈了,师兄代表你大师伯给你家师尊先道个歉。”
小眼又不乐意了:“你能代表大师伯?宁凉能同意?”
大眼彻底被打败,蔫巴巴的垂下脑袋,默默无言。
包围圈外围的这点小波折,却是一点都影响不到包围圈里层的苦口婆心。
行一庙主持无妄大师,正站在人群最前处,不断“我佛慈悲”的劝诫着净明和乔装成净月的蛇十三。
蛇十三正春风得意,哪里听得进去。以前她就觉得宫主这个称号很威风,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宫主,就算只是个假的,就算只是个临时替演的,她还是沉醉在了被众人敌视的快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