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发现了之后就重新盘库了,损失大概一百五十万,他可能是怕目标太大被发现,所以也没有很猖獗。」
「看得见的损失是一百五十万,可是看不见得呢?」韩翼扬环起胳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等着吧,不用多久这件事就得传出去,等到那时候这声誉上损失可不是简简单单能用钱衡量的。」
「那,」阿文赶紧低着头不敢看韩翼扬,「少爷,接下来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赶紧暗下查东子到底逃哪去了,还有最要紧的要马上更改安防方案。」韩翼扬顿了顿,「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这段时间抓总堂的事确实有点松了。不过既然我已经让你主持大小事务了,说明我对你是极其信任的,你大可放开手脚,有些事在紧急情况下你可以先斩后奏。记住,我的原则只有一个,任何时候不能打乱日月堂的正常运作,不管是什么时候有问题要马上报告给我,到了应该做什么事的日子一定不要拖,特别是安防,要确保做得滴水不漏。」
「是,少爷。」阿文看看韩翼扬依然紧锁着的眉头,「少爷,您是不是还有什么烦心事?」韩翼扬轻叹口气,「是有件烦心事,」摇了摇手,「你先去处理这件事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阿文有些担忧的点点头,「那少爷我先回总堂了,安防措施制定出来之后再来请您批示。」「嗯,也要通知张启和唐亦,以此为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侥幸之心。」韩翼扬本来就觉得心情烦闷,这么一来无异于火上浇油,又是生气又是脱力的坐了下来。
仔细想来,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看来暗中窥探他和日月堂的人绝不在少数,只要有一点点的纰漏就会被狠狠抓住然后无限放大。而现在的自己确实无暇全天候的在总堂主持日常工作,虽然下放权力到了阿文、张启和唐亦身上,但是很明显有些事还得他来做主,这三个人要需要向他汇报,这一来一回的信息传递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万一错过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就容易造成更大的损失。这么想着韩翼扬越发头疼。
莫言一个人心里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韩翼扬的反应,韩翼扬久久没有上楼,他的心就一直悬着,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犯人似的既着急又害怕。
天色渐渐暗下来,莫言坐到沙发上随手翻开一本书,看了几分钟就放了下来,根本看不下去,心情渐渐转为焦躁,他有些坐不住了,慢慢起身走到天台向下张望,花园和前厅的方向都看了,却只有一片寂静。
这个时候的韩翼扬一个人呆在莫言以前住过的房间里,东西布置都没有变化,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莫言的味道,韩翼扬落寞的坐在窗前看着暮色渐渐深沉。他的表情虽然沉静但心里却波涛汹涌,问题已经发展到这样白炽化的程度,再不解决两边都有风险,可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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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纠结了一晚上,韩翼扬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就缓步走出莫言的房间,迎面就看见一脸担忧的穆管家,「穆叔,您还没休息呢。」
「我惦着少爷和莫言睡不着,」穆管家走上前,「少爷,早上的事我听修昊说了,你们两个这是……」
韩翼扬垂下头,「唉,一言难尽。」他拍了拍穆管家的肩,「穆叔,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早点去休息吧,别为我们操心了。」
「怎么可能不操心,你们两个都太强,让我怎么安得下心来。」穆管家的眼圈发红,转过身慢慢下楼,微弓着的背让韩翼扬心里一阵酸涩。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赶在这一天发生,自诩心脏无比强大的韩翼扬也觉得着实难以应付。
回到卧房的时候,不出韩翼扬所料,莫言已经安静的躺在床上了,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韩翼扬轻声走进浴室,想了想拿出电话打给林修昊,压低声音,「修昊,你刚才来找过莫言吗?今天有没有给他配药?」
「你放心吧,我刚刚去过了,还是配在牛奶里了,我看着他喝下去的。」
「嗯,那就好,那没别的事了,你休息吧。」
「你们……没事了吧。」
韩翼扬沉默了一下,「别担心了,好好休息吧。」
挂断电话韩翼扬站在花洒下出了好一会神才脱掉衣服开始洗澡,氤氲的水汽下他的神情很是凝重,直觉告诉他,没有多长时间让他这么纠结下去了,再这么拖下去对两方面都是不负责的。
可是,他一想到莫言执拗的要求离开就一阵阵心疼。莫言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两个人相互信任相互依赖,让他渐渐的认为这一切是多么顺理成章。莫言的性格偏慢热,虽不是像烟花那样让人一眼就觉得惊艳,但他独特的味道是一点点渗透的,让人毫无防备,慢慢让韩翼扬觉得着了魔上了瘾,莫言已经完全融进了他的生命,他完全无法想象失去了莫言的日子会是怎样清冷,这样深入了骨髓的感情任谁也舍不得戒不掉放不开。
水蒸气让韩翼扬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丝血色,可他还是觉得冷,那年自己立下的誓言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可到现在大业仍未成,这感觉真真让人发狂。
类似于冷战的状态,韩翼扬和莫言都沉默了好几天,就算是同时在卧房里做什么也没有任何交集,两个人心里的弦都紧紧地绷着,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任何眼神的交汇和肢体的碰触,相互之间的表情都是淡漠的,很难猜出对方究竟有什么想法,这样猜心猜表情猜动作是最让人觉得疲惫的,可是谁也没有先挑开这层窗户纸,好像谁先打破沉默就是低下身段认输似的堵着气。
这天晚上韩翼扬没有什么胃口,喝了一碗粥就起身上楼。莫言迟迟不下来吃晚饭的原因他自是知道的,为了避免尴尬,他也没有强求,在他把问题理出个头绪之前还不想正面这个问题。韩翼扬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必须要调整心态,只有这样才能和莫言心平气和、推心置腹的好好谈一谈将来的打算,他相信选准一个时机很重要,在时机未到来之前,他一定要让心浮气躁的自己平静下来。
上楼走进卧房的时候,莫言正捧着本书坐在窗边看,韩翼扬想了想走到他身边抬手把灯调亮,顺便假装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他手中的书,看到莫言看的是象棋棋谱就转身轻声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后翻开阿文下午给他送过来的文件,接下来房间里就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韩翼扬翻纸的「沙沙」声。
莫言早就韩翼扬进门的时候就开始紧张,听到韩翼扬的脚步声向着他的方向过来心脏就跳动的越快,捧着棋谱的手都有些微微的发抖,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强撑着才没有露出异色。这几天的等待让他的心里越发没底,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韩翼扬的纠结与不安,可是他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决定用这种看似偏激的方式离开,不再拖累韩翼扬,那现在正是最重要的时候,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松动,否则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房间里的气氛怪异到连呼吸都努力克制着尽量轻浅,生怕一点点动静都会泄露出内心的一点端倪。
两个人正在这样的环境下反复理顺思路的时候,就听见房外一串凌乱的脚步声,韩翼扬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本来就不舒缓的心脏倏地提了起来。他赶紧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安和,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少爷,少爷,」安和喘着粗气,慌张的脑门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您快下楼去看看吧,穆叔刚才上楼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就那么跌下来,把头都磕破了。」
「什么?!」韩翼扬一下子着了慌,「从楼梯上跌下来?」他顾不得再细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要向楼下跑,猛地听见后面「啪」的一声像是什么被碰到了地上,他转头一看是莫言的书掉到了地上,正好是书脊着地弄出了很大的声响,惹得他心脏又是一阵急速的跳动。
莫言也听见了安和说的话,他害怕的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追问着,「怎么会这样,有没有给修昊打电话?」一边问一边扶着椅子把手努力想往门口走,可是偏偏吓得腿用不上力气,膝盖根本直不起来,又急又气的几乎被绊倒,「安和你快说啊,穆叔他现在在哪?摔得重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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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你快说啊,穆叔他现在在哪?摔得重不重?」
「莫言你慢点!」韩翼扬看他步履不稳的样子赶紧上前扶住他,「你别慌别慌,小心别摔倒了。」
「少爷,副堂主,我刚才上楼通知你们之前已经给林少爷打过电话了,他说马上就到,可是穆叔还处于昏迷状态。」
韩翼扬扶着莫言一步一步几乎是蹭着往外走,莫言的额头急得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被韩翼扬揽着的胳膊都微微发着抖,「少爷,你快先别管我,赶紧下楼看看修昊这会来没来,穆叔现在怎么样了。」
韩翼扬怕他更着急就放开他,「好,那我先下楼,但是你得保证慢慢走,放心,肯定没事的。」
嘱咐了安和照顾他,韩翼扬匆匆转身下楼,他在安慰莫言的时候虽然极近冷静镇定,但其实他的心里也非常害怕,穆叔之前就患有高血压,一直在吃降压药,这次突然的晕倒难道是和高血压有关系?
跑到楼下的时候,林修昊也刚好匆匆忙忙的过来,他试了一下呼吸又简单查看了一下穆叔的情况,脸色瞬间惨白,「很可能是心肌梗塞,必须马上就去医院处理!翼扬,我的车就在外面,找担架过来尽量小心把穆叔抬到车上去。」
在林修昊的指挥下,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把穆管家抬到了车上,韩翼扬几乎是一路狂飙开到了医院,之前就联系好的医生早已在急诊室等候,林修昊也已经在电话中告知了病情,穆管家一被送进手术室就马上开始了抢救。
韩翼扬绞着双手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不安的情绪让他脑子里乱成一团。穆管家在他刚刚进日月堂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就格外照顾他,有时候在外面受了伤又不想被察觉就只能偷偷找穆管家帮他处理一下,可以说,穆管家见证了他的整个成长,并一直在他身边教导他、辅佐他,一个如父亲般的存在。
颤着手给悠咛阁打电话,韩翼扬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显得那么慌张,「安和,莫言怎么样了?他在做什么?」电话的另一端似乎很安静,这让韩翼扬心里更没底了。
「少爷,您放心,副堂主就在大厅等候,」安和刻意压低声音,「不过他明显很紧张,一直就那样沉默的坐着。」
韩翼扬害怕等待的时间长了,莫言会失控,「我知道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莫言,寸步不离的照看他,看他有什么异常就适时的安抚一下,确保他不要情绪激动起来。」
「是,少爷。那穆叔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刚刚送进手术室,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你就暂时留在悠咛阁吧,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挂了电话韩翼扬依旧觉得心慌,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让他完全没有喘息的时间,他甚至觉得他自己的心脏都快负荷不了了。
秒针不紧不慢的跳动着,韩翼扬在手术室外等的焦躁难耐,整整过了三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才打开了,林修昊最先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韩翼扬熬得发红的眼睛,「手术还算成功,穆叔暂时脱离危险了,」他的神情有些为难,「可是翼扬,我还是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穆叔的年纪大了,体力有限,这次又犯的这么严重,怕是不能完全康复了。」
「我心里清楚,」韩翼扬拍了拍脸尽量打起精神,「穆叔太辛苦了,这么大岁数还一直在为日月堂操心,这次能救回来就好,剩下的日子我要尽量让他享享清福。」
「我不确定他还能撑多久,你知道,穆叔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药物的疗效倒是其次,只能以休养为主,特别不能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时刻注意血压情况。」林修昊也是累了一晚上,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发僵的脖子,「现在穆叔还没醒过来,我一会把他送到病房去,可能要明天,」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哦不,是今天下午差不多会醒过来,到时候再做一下检查。」
「好,」韩翼扬拍了拍林修昊的肩膀,「又是辛苦你了,回去休息一下吧,这边我盯着,穆叔一醒过来我就立刻通知你。」
林修昊摆摆手,「你就别跟我瞎客气了,我留下,你回悠咛阁陪陪莫言,让他安下心来,他对穆叔的感情很深,我怕他承受不住这难熬的等待。唉,也难为你了,这样两头操心。」
韩翼扬确实有些担心莫言,他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那好,我这就回悠咛阁,随时保持联系。」
一进大门韩翼扬就看见在大厅沙发上坐着的莫言,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翼扬轻咳一声,走到近前,「在想什么呢?」
莫言像是被吓了一跳,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眼角微红,他看了看韩翼扬,局促的抹了把脸,「少爷,穆叔怎么样了?」
韩翼扬坐到他身边,看着他伤心的样子就忍不住揽住他的腰,「已经脱离危险了,」抚着他紧皱的眉间,「你别担心了,修昊在医院照看呢。」
莫言感受着他温热的指尖,突然想要大哭一场的情绪更深了,韩翼扬连续几天的冷漠让他如坠入冰窖般,等待审判一般的忐忑心情让他心力交瘁。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相互躲避多日的目光终于交汇在一起,都像有些感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似的,韩翼扬张了张嘴又略微有些无奈的苦笑着捧着莫言的脸靠近,鼻尖抵着鼻尖的距离让韩翼扬清晰地看出了莫言眼里复杂的情绪,轻声的问他,「吓坏了吧。」
莫言乖乖点了点头,「我舍不得穆叔。」
韩翼扬磨蹭着他有些干燥的嘴唇,「那你怎么舍得我?对我好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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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翼扬磨蹭着莫言有些干燥的嘴唇,「那你怎么舍得我?对我好狠心。」
莫言垂下眼睛不看他,嘴唇微微颤了颤还是什么也没说,略带着湿气的眼角让韩翼扬心浮气躁的凑上去亲了亲,然后不过瘾似的微微探出舌尖舔了舔,「别再说让我难过的话了好不好?最近不好的事情太多,我心情有时候会比较焦躁,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是我不好。哪一种关系可能都需要经过一段瓶颈期,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迈过这个槛。」
「少爷,」莫言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您知道我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记得您把我带进日月堂之前就和我长谈过一次,我记得您说不管是什么都要讲究缘分,缘分来了什么也无法阻挡,缘分尽了什么情谊也就散了,这句话我到现在才是真的体会出滋味。」
「缘分尽了?」韩翼扬苦笑着点点莫言的鼻尖,「没有哪几对情侣能像我们一样经历了这么多事还能相依相偎,莫言,你要相信,这是我们的命运,以后的生死轮回我不管,我只知道,莫言,我们这辈子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
低沉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魔法一样让莫言的心随之微微震颤着,他低垂下曲线优美的脖颈,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他梦想的实现要以粉碎少爷的梦想为代价,那他宁愿两人从此相忘天涯。
没有再躲避韩翼扬的拥抱,莫言乖乖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始终被一个念头充斥着,如果,如果他还是那个完好的,能助少爷一臂之力的莫言该有多好。
韩翼扬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头一直是晕晕沉沉的,似梦非梦之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挣扎着张开了眼睛,莫言似乎已经起来有一会了,旁边的位置微微发凉,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哑着嗓子问道,「莫言?」
正坐在书桌前的莫言赶紧站起身应了一声,缓步走向韩翼扬,「少爷,我刚刚接了林少爷的电话,穆叔醒过来了。」
韩翼扬一个激灵坐起来,下意识的问,「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半,」莫言拿手背探了探韩翼扬的额头,「少爷,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凌晨的时候您发烧了。」
「哦?」韩翼扬口感舌燥的晃了晃头,「我说怎么有点晕,」掀开被子下床,「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这么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