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是紧急工作。”
“哦,那也没办法。我后天飞科威特,在那之前你结束不了工作吧?”
“恐怕是的。嗯,我们换个号码?”
“好的。”
号码存入手机,艾瑞克出了公园,叫了个出租车,直奔CIA。
前文没说吗?他的好基友是CIA。
CIA找他当然不会有什么轻松事,都是棘手活儿。
“这次是什么情况?”
“我们有一百多个嫌疑人名单需要排查。”
艾瑞克吹了一声口哨:“一个人的话得好几天。”
“我们找到了四个专家。”
“希望合作愉快。”——如果不愉快,会比一个人干更慢。
“这要靠你了。”
“我又不是头儿。”
“至少别让其中两个吵起来。”
“嗯?”那么不专业?
“到了。”
门一开,艾瑞克就明白了。
金发帅哥在,黑发男人也在。
还有一个老熟人亨特,照旧挂着黑眼圈歪坐在桌上,背靠墙壁。
3、合作
这可不是一般的矛盾!
自杀未遂的帅哥,跟他的情人(爱人?伴侣?)!
艾瑞克迅速决定,小声拒绝道:“乔治,我会做好本职工作的。”——除此以外的事情,就管不了了。
“噢,拜托了。”乔治低声恳求,绽开微笑为双方做介绍,“好了,人到齐了。这是艾伦·霍奇,FBI行为分析科负责人,资深侧写师。这是维特·拜伦,我们的特别顾问。”
最后是艾瑞克:“我们今天的第三位特别顾问,艾瑞克·菲尔德。”
三个CIA的特别顾问,危险人物。
一个FBI的高级探员,正直人物或者……也是危险人物。
两边握手。
黑发男人,艾伦·霍奇,目光诚恳,神色严肃没有笑意:“很荣幸与你合作,菲尔德先生。”
艾瑞克对上他这个样子,一边欣然于他对工作的负责态度,一边也没兴致微笑了,于是同样正色回答:“我也是。”
金发帅哥,维特·拜伦,却是笑意温和:“能再次看到你,真是个惊喜。”
温和不是温柔。温和只是社交面具的一种风格。
所以,艾瑞克回以温和:“愿我们合作愉快。”
乔治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维特·拜伦点头,没看乔治,也没看艾伦,依旧看着艾瑞克:“是的,很巧。”
“是很巧。”艾瑞克附和了一句,迎上维特的目光——这家伙在想什么?这会儿不是感慨的时候好吧。
一旁的艾伦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乔治是在场的五个人之中,最记挂正事的,一见无法更多地去了解这几人之间的关系,立即道:“那么,我们开始吧?”
艾瑞克给乔治面子:“好的。”亨特也无异议。
“中午吃外卖,食堂的外卖。”——让帮不上忙的年轻探员跑腿,从食堂打包来的外卖:不为别的,只为节省时间。——乔治看了一眼手表:“两个小时之后,是上午茶;下午茶在下午三点。”
艾伦、维特都感到意外。
艾伦意外过后,什么也没说。
维特不解地开了个玩笑:“CIA现在一天吃五顿?”
“保证血糖浓度,保障大脑高速运转。”乔治找了纸笔开始写清单,一边写上自己的一边催促,“先生们,点单吧。”
亨特有气无力:“牛奶,牛奶,牛奶,或者巧克力牛奶,随便什么点心。”
他这是昨天又酗酒了,导致胃不舒服。
乔治直摇头,已经懒得说了,只是叹口气。
艾瑞克无奈:“我最近看到一篇医学研究报告,说是长期的慢性的酒精中毒,会增加罹患某种病的概率——什么病来着?”说着斜睨亨特,“啊,对了,是老年痴呆。”
亨特最讨厌笨蛋,当然不希望自己失去记忆和智慧,听得瑟缩了一下,哼哼着白了艾瑞克一眼没说话。
维特转开了脸,微微失笑。
乔治欣然看看亨特,给了艾瑞克一个“干得好”的颔首,转头问侧写师:“霍奇先生?”
艾伦·霍奇简单道:“上午咖啡,下午加个羊角面包。”
“上午一杯咖啡。下午再加一块芝士蛋糕。”维特·拜伦转向艾瑞克,“菲尔德先生,你呢?”
艾瑞克平时打交道的人,少有叫他“菲尔德先生”的,多是叫他“艾瑞克”或者“先生”,他此刻又被桌上的照片资料吸引了注意力,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人在叫他。
维特尴尬,骑虎难下,不得不探手碰了碰艾瑞克的小臂:“菲尔德先生?”
艾瑞克回神:“啊?噢,我老样子。”
乔治下笔如飞,边写边解释:“他早上是红茶,烤红薯,要金色的瓤;下午是黑咖啡,芝士蛋糕。”写完开门出去,叫了个大学毕业刚进来的小伙子,把外卖的事交代清楚,一转眼又回来了,“还有谁想试试烤红薯?很方便,微波炉就在隔壁,红薯我刚买了一大袋子,金的,紫的,还有白的。”
艾瑞克对此欣然一乐。美国的超市,一袋子红薯,小装的也有四五斤。这么多番薯,这次被召哪怕干活两天,也不愁没得吃。
维特哭笑不得:“呃,或许,呆会儿我会试试。只是——现在流行吃红薯?”你买了那么多!
亨特不厚道地怪笑起来:“多粗粮,少便秘。”
乔治重重一拍亨特的肩膀:“干活了。”
4、双赢
大家都是老手。亨特虽然又是宿醉被召,肚子里的货色可没跟酒一起吐在昨晚的路边。所以一旦开始正事,倒是一切顺利。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年轻探员敲门,上午茶到了。
亨特已经结束。维特手头也只剩最后两份资料。
艾瑞克压根没感到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别管我,你们先。”
他的速度是最快的。但嫌疑人一半归艾瑞克,一小半归亨特,最后大约五分之一归维特,所以他反而不如亨特结束得早。
至于嫌疑人的分配,这不是根据能力定的,这是根据嫌疑人的国籍定的。
三个特别顾问都是中东问题专家,其中——
艾瑞克深知黎巴嫩。
亨特了解巴基斯坦。
维特并不特别熟悉某一个国家,但他在中东当了很多年中间人——地下世界的中间人。
至于侧写师先生,他在第一步骤里只能打打下手,听听中东情况,后面的步骤才是他大显身手的地方。
所有人嫌疑人都被过了一遍,而后被分成了三类:基本排除怀疑;深度怀疑;不确定。
艾瑞克另外扔出了两个嫌疑人:“这两个肯定有问题。”
乔治有一点不解:“这个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但这个——”
艾瑞克简洁道:“我见过他。”
艾伦、维特都不解;亨特意外看了艾瑞克一眼。
维特没问,若有所思了片刻,走开去拿了一杯咖啡。
艾伦问了:“哪里见的?”
艾瑞克看都没看艾伦,一边忙着处理倒数第五份资料,一边好笑道:“美国啊。”
嫌疑人压根没到过美国。
艾伦皱眉。
乔治冲艾伦一竖手摆了摆,制止了他接着问下去——FBI是负责国内事务的,这位又是其中的刑事案件专家,不搞情报,所以,这会儿就有点衔接不畅了……可能是不够敏锐,也可能是太正直了。
艾瑞克见到嫌疑犯的地点,八成是在黎巴嫩的某个非法场合,也可能是在中东其他国家的类似场合。
但这一点,艾瑞克永远不会承认的。
就算使用刑讯令艾瑞克承认又怎么样?这点供词,连证据都算不上,更不用说拿来定罪了。
是的,他们一直怀疑艾瑞克在黎巴嫩居住多年,是为了调查1983年的贝鲁特美国海军陆战队总部被炸一事,是为了替他的父亲复仇。
他们也怀疑艾瑞克杀了很多人。
他们还怀疑……艾瑞克在搞臭、踢开了两个威胁他做事的CIA高级探员之后,对他相当配合,是因为他和艾瑞克的父亲性格相仿。
从不厌恶,平等相待。
从不威胁,只是请求。
是的,他警惕艾瑞克,可他也同情艾瑞尔。
何况,作为CIA,身负保家卫国的职责,他们为什么要为了真实性不确定的外国人被谋杀案,绞尽脑汁去申请抓捕令,去调查一个在国内一向守法的公民,去浪费时间和人手?
艾瑞克做的那些事,该外国人交税养的那些警察操心。
那些警察既然不曾发现,或者,不曾在意自己地盘里的黑吃黑,他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再说了,如果那些谋杀案真的存在,那些被干掉的外国人可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放在美国境内,统统是FBI要对付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艾伦应该谢谢艾瑞克,而不是追问。
总之,他们不是绝对正义在人间的完美化身。他们早已经忙不过来了。911之后,更是不堪重负。
所以,他们定期联络艾瑞克,聘他当顾问,确保他享有中产阶级生活,借助他对黎巴嫩的了解,这样就够了——安定富裕的生活,能够消磨人的志向野心,也能够平息愤怒发泄后的悲伤。
花钱买平安这一招,用在疯子身上效果不太好;但对艾瑞克这种才智过人又目光长远的家伙而言,还是挺合适的。
是的,他们还怀疑,艾瑞克在1984年去沙特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前往黎巴嫩复仇,包括复仇后回本土过退休生活。——沙特这个盟友国家只是他给自己选的新手教程。
所以他一直对美国忠实,对CIA保持清白。
上帝作证,那会儿他才15岁!
不管怎么说,再多的怀疑,没有证据也是白费。
那些可能存在的证据,早已经消失在异国他乡,消失在时间里。
相反,这些怀疑带来的惊讶,却是艾瑞克对他们的无形威慑。
所以——
与其不务正业,不如双赢。
5、安慰
艾瑞克把最后一份资料扔在了“深度怀疑”那一堆上,端起了自己的红茶,拿咖啡厅的塑料调羹挖红薯吃。
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看向乔治:“已经不热了。”
乔治无奈失笑:“换一个吧。我买的红薯都放在微波炉旁边的柜子里。你自己挑。”
亨特叫道:“我也要一个。”他刚才几口就把他那份上午茶干掉了。什么都不剩。
“你又没吃早饭是吧。”艾瑞克毫不意外,“行。还有人要吗?”
“我。”维特放下杯子,跟上了艾瑞克,“怎么做?”
艾瑞克看了维特一眼,有点不解——维特今天好像对他挺感兴趣的?怎么用微波炉煮熟土豆之类,说明书里都有,维特不太可能真的不知道。但他们并不熟,这事也不适合拿来问,艾瑞克便没问,只是好脾气地解释:“很简单,一看就会。”说着去了隔壁。
维特跟着去了隔壁。
亨特看向艾伦,眉头耸起:“你不要吗?”
艾伦摇头,转向了资料,拿起了一份。
乔治责怪地看了亨特一眼——亨特也算老搭档了。今早看到新来的两个合作者之间气氛紧张,他也嘱咐了亨特。不奢望亨特调停或者压制,只是叫亨特别作怪。
亨特毫不在意,冲乔治回以兴味一笑。
艾瑞克挑了一个小的,切了一个大的,各戳一刀,放进微波炉,选火力大小、定好时长。
“就是这样。太大了烤熟后,容易里面生,外面干。戳一刀是为了让内部的热气出来,不变成大号爆米花。”
“的确简单。”维特微微一笑,切入正题,“对了,那天的事,唔,谢谢你。”
“不客气。”艾瑞克打量了一下维特,“你说谢谢是诚心的,也就是说,你已经打消那个主意了?”
维特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一眼艾瑞克,转眼看向了百叶窗外。
放微波炉的这个房间,是走廊拐弯处的小房间。从百叶窗看出去,能看到十几个办公室。时而有人进出,都是步履匆匆。
艾瑞克耐心等待回答。
维特没有挪回目光,就那么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轻声道:“我想——是的。”
不算坚定明确,但也不算言不由衷。
艾瑞克点点头“嗯”应了一声。
两人静静站着。
过了一会儿,维特转过头来,问艾瑞克:“你不劝我去看心理医生?”
“哦,那个啊。”艾瑞克对心理医生,不轻视,不崇拜。关键在于,维特不是需要一份正确的诊断,维特需要的是一种无形的东西,一种唤醒他生存意愿的东西。再权威的医生,都未必有。倒是某一个美女或者帅哥,说不定能给他。所以推荐不推荐,无足轻重。“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最好舵手。去不去,该舵手决定。”
维特自嘲一笑:“有的船太沉了,也太破了。还朝着漩涡开。”
这话里透着自我厌恶,但同时也是求助、求安慰!
艾瑞克无奈一笑,斟酌着缓缓道:“只要时间足够、没有风浪,总能掉头。技术一开始可能不太熟练,开着开着,逐渐会提高。没有一个舵手是天生的。”
维特没有反驳,也不赞同,只是沉沉做了个深呼吸。
毕竟是个帅哥,艾瑞克并不希望看到帅哥夭折,于是看看维特,接着道:“最初最难,毕竟有惯性。既定的速度,反向的加速度,一开始还是会朝着漩涡去。直到某个点。某个静止的没有速度的点。而后,行驶的方向就变了。”
维特依然没说什么。
艾瑞克也不再说什么,就陪他静静站着。
微波炉工作完毕,“叮”一声响。
艾瑞克欣然取出红薯来,分装在一次性盘子里,拿起自己那份,挖了一口送进嘴里。
是好红薯。今年的。
保存得也好,糖分没什么损失。
艾瑞克眉眼一弯。
维特看着艾瑞克这样,好笑:“点心是热了,可是红茶冷了。”
艾瑞克把剩茶往一旁的饮水龙头下一倒,盛了杯泡速溶咖啡的热水:“这样就好了。”
“你还真不挑。”
艾瑞克奇怪地看向维特——这是在跟他作对吗?
维特自觉失言:“当然,随遇而安是好事。而且,喝水比喝饮料健康。”
艾瑞克满意了。
维特意外,继而微微一笑。
两人回去。
亨特跟维特道了谢,接过红薯几口干掉:“艾瑞克,你要做小气鬼也不该这样,这是替乔治省。才够我塞个牙缝。”
“这个含糖高,你的胃被虐待多年,吃多了会泛酸。”艾瑞克又挖了一勺。
亨特没话说了,从红薯皮内侧刮下最后半勺吃掉。
艾伦看向维特。
维特还是没看艾伦,端详了片刻,也挖了一勺。
艾伦皱眉,收回了目光。
维特把他那份红薯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