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印心开怀畅笑,弯着眼睛说道:“好好好,那就留着他的腿。如若下次仍听见你嘴贱,那就休怪本大人不客气了。”
“天太冷了,这就回去吧?”施宁岔开话题道,而他也确实冷,眼看着都缩成一团了。
“没用的东西。”印心骂了句,转身走在前头。锦衣卫押着桥明月跟在后头。
施宁连忙跟上,跑到印心身边儿去。印心瞧了瞧施宁,像来时一样夹起他就走。施宁冷得不行了,这时抱住印心,就像抱住了一个火炉,暖和得紧。他还是习惯抱他的,不管变成什么样还是。
“抱这么紧作甚?”印心却不习惯被人藤缠树一样缠着。
“我怕掉下去。”施宁随口胡诌道,感觉印心不好糊弄,就想松手的时候,他连忙道:“我怕冷!好冷!”
“哼……”印心终于不和他计较,也是因为不知怎地,对施宁这个小子就是特别多了些忍耐。印心不讨厌他,但也仅是不讨厌。
第11章
带着个累赘一路回到吴宅,印心低头一看,却发现施宁竟然抱着他的腰睡着了。印心的脸色顿时发黑,他堂堂九千岁,什么时候成了这小子的奶妈子了,还负责哄他睡觉不成?
“臭小子!到了。”印心正经八百地摆好姿势,叫道。只等着施宁醒来,好好儿笑他一笑。
岂不知,施宁睡得烂熟,叫了好几声也没动静。
印心晦气地挥挥袖子,想干脆放手让他摔个狗啃泥算了,但是最终没有这么做。他一脚踢开施宁的门,然后站在一两米远开外,将施宁扔进床帐内。
这下子,施宁就是睡得再熟也醒来了。再者离开了印心的身上,没有了热源,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印心……”施宁嘴里叫道,皱眉皱鼻的摸摸自己的屁股,撞得有些痛痛地。
睁眼细看,印心哪里还在他房里,早就走得不知去向了。既然看不见印心,施宁也就咕哝一声,自动卷进被子中,迷糊地睡去。
二天起来,时辰已经不早了。吴老太爷差人来叫施宁去吃早饭,饭桌上没有看见印心。
施宁问道:“太爷爷,印心人呢?”
吴老太爷笑道:“一早就进宫去了,皇帝倚重他,一天也离不了。”
施宁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当今皇帝确实非常倚重印心,跟个长大不大的孩子似地,明明自己都二十了,也不比印心小多少。从前的时候,要论有人可以和施宁争宠,大概就是那个万事都依赖着印心的皇帝吧。
有时候施宁会忍不住猜测,皇帝对印心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未免太过了些。但是印心也曾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
但是谁知道呢,哼。
“宁小子不高兴啊?”吴老太爷问道。
“没有呢,就是昨晚没睡好觉。”施宁笑笑道。
吴老太爷也笑了,昨夜宅子里的事他也知道,但是并不妨碍,他年轻时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了去了。而眼前这小少年还是太嫩了些,没见过大场面。
此时的印心,却不在宫中。他在大理寺卿简大人的办公处,等待着。
“九千岁,您坐。”锦衣卫搬来印心惯坐的椅子,放到他身后。
印心一挥衣摆,四平八稳地坐下来,问道:“简大人何在?”
屋内一群小官吏,心惊胆战道:“回千岁爷,简大人去牢房了,一时未能前来。不过下官已命人去请,相信很快就会来了。还请千岁爷稍等片刻。”
“对对,稍等片刻。”其他官吏附和道,就怕印心一个不高兴,就摘了他们头顶的乌纱帽。在京中,这位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最让人忌讳的就是他的诡异脾气。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而且知道了也没用出,因为他高兴了也弄死你,不高兴也弄死你,唉……
“哼,小小大理寺卿,也敢劳驾本大人等候,胆子不小。”印心冷笑道,眯着眼睛扫视一干官员。
“千岁爷息怒!千岁爷莫怪!简大人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大理寺卿简大人的声音,“是谁来了,催得这么急,赶着投胎么?”此人是个慢性子,走路说话一副割不死的羊样。
“简大人,别来无恙啊。”印心睇着他笑道。
“哎哟,原来是千岁爷,恕罪恕罪!”简大人一见是印心,连忙拱手告罪道:“竟然是千岁大人亲自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妈呀,这可是他的头顶上司,比皇帝老爷来了还让人紧张。
“好了,闲话莫多讲,你们先出去吧。”印心瞟了一眼那群小官吏,挥手道。
“是是,下官告退……”
“告退……”都恨不得快些离开才好,一会儿就纷纷都退下去了。
“千岁大人……”简大人仔细关好门,回身说道:“您吩咐的事,下官已经办好了。”
“如何?”
“按照您给的线索,那桥烟波确实落脚在南宁,只是……具体在南宁何处,却是跟丢了。”简大人有些惶恐地道,生怕印心不悦。
“跟丢了,那你怎知他还在南宁?”印心果然皱紧眉头。
“在,在的,下官可以保证他还没出南宁,一定就在南宁城内!”简大人说道。
“哼,南宁,谁的地界。”印心问道。
“知府姓周,想来……”
“姓周?莫不是周老贼的子侄?”
“下官也不知,不过据侧是那边的,毕竟南宁一带,可不是咱们的地界。除了那位,又有哪一个可以和千岁爷您打擂台,是不?”简大人说道,不忘给印心拍马屁。
“这样吗?”印心笑道:“呵呵呵呵,好哇,既然是周老贼的人……直接摘了他官帽,让他回家种地去。”
“额……”简大人犹豫道:“年来了,陛下少不得考核各地政绩,论功行赏,要真是那位的子侄,只怕会打草惊蛇。”他知道九千岁向来随心所以,想咋就咋地,但是大局为重,他做属下的少不得有时候要冒死谏言。
印心垂眸想了想,最后漫不经心地道:“也罢,暂且让他过个好年,年后再来处置他。”
“是,千岁大人说的是。”简大人道:“昨夜……那位乔公子……”
“怎么,他不听话?那就打断他一条腿。”印心想也不想地道。
“不不,并非不听话,只是不知,千岁爷抓他作甚?”简大人嘿嘿笑道:“那位是出了名的闹腾,京里无人不知,下官只怕他会坏事。”他的牢房里,最怕的就是这种得罪不得,又放不得的人物,万一真的闹腾起来,吃亏的还是他。
“哼,留他在外面才叫坏事。”印心说道:“桥将军那里,想必不用我吩咐,你也会做的。”他睨着简大人:“给我伺候好了,不得怠慢分毫。”
“这个下官明白,千岁爷请放心吧,保证桥将军在下官的牢里呆的舒舒服服的,不舒服只管拿我老简是问!”简大人笑着保证道。
“呵呵呵呵!”印心笑了笑,但是好脸色不长久,他冷道:“做事给我仔细着点,要是坏了大事,唯你是问!”
“是,是!”简大人流着冷汗应道。
“嗯,带我去见见桥将军。”
……
日落时分,印心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回来,而且脸色奇臭无比。施宁一瞧见他,就喊道:“印心,你回来啦?”
印心瞧了他一眼,未曾理会,直直地从他身边走过。
“什么玩意,什么脸色……”施宁摸不着头脑,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惹了他。莫不是还气他搬进他的院子,“哼,跟去看看去。”
“你跟着我作甚?”印心背着手,回头看见身后有条小尾巴。
“看你心情不好,想问问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施宁跳到他身边问道:“说出来给我开心一下?”
“滚开!”印心脱口而出,只觉得施宁无比烦人。
“动不动就叫人滚,我又没得罪你,脾气这么冲做什么?”施宁依然跟着他,小声地嘀咕道。他不指望印心听不见,但是又不敢大声。印心的臭脾气,谁摸得准呢。
“你再说我扔你下去。”印心对着桥下的湖水说道。
“别呀,我闭嘴还不行么?”施宁也是委屈,他在家中从来都是最受宠的那个,谁对他说过重话。就算是印心,从前也是对他很好的。
“哼!”印心再不管施宁,一路走到梅香园,进了自己的房里,房门轰隆一声关上。
“哎,哪来的狗脾气。”施宁感叹了一句,就自己玩儿去了。
吃晚饭时,仍不见印心出来。吴老太爷和施宁一道用了,施宁吃饱就道:“我回去瞧瞧他去,莫不是气饱了。”
“呵呵,难得你这么关心他。”吴老太爷很乐意他们两个关系好,便道:“去吧,年轻人合该玩到一块儿去,莫要生疏了。”毕竟……都是好孩子。
“好的,太爷爷。”施宁边走边想,他唤了吴老太爷一声太爷爷,那印心岂不是成了他的叔公了?
他偷偷捂嘴笑了笑,然后走回梅香园。一步不停地来到印心的门房前,敲了敲:“印心,印心!”
房内很久才道:“你有何事?”听着声音似乎不犯抽了,难道这么快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施宁放心了不少,就开始调侃他道:“给你说件好笑的事情。”
印心听罢,在房内翻了个白眼。
“叔公……”施宁柔柔地唤道。
“……”印心的脸色发绿,顺手摘下头上的簪子就飞了出去。
咻地一声,尖尖的簪子,堪堪从施宁的脸颊边飞过去,再近分毫就见血了。施宁也是下了一跳,好半天不敢动弹。
“吓死我了……”他拍拍心口道,然后就回头去看那支凶器。原来是支鎏金的红宝石簪子,咋看十分华丽,是印心的风格。他走过去,从廊柱上把簪子拔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放进怀里。
这一夜,平安无事。
第12章
为了明日一早能见到印心,施宁也不敢赖床。一听见鸡鸣声就爬了起来,心道这才刚破晓呢,那人应该没那么早起罢?
殊不知,当他穿戴整齐收拾妥当之后,一开门就看见印心在院子里打武。施宁不会武,只知道印心这套拳打得漂亮好看,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行云流水?
施宁微微一笑,也不打扰了他,只找个栏杆坐下来,抱着廊柱偷看他。越看越觉得,印心真乃人中龙凤也。就不说那张冷艳逼人的华贵脸孔了,单数那通身的气派,就足够令人挪不开眼珠子。
施宁从前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稀罕印心,就是自从死过一回之后,好像突然间开窍了似地。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印心好,他想,九千岁那是多好的人啊,对他好,又有权有钱,哪里不好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一样,以后他跟着印心,少不得会招来闲言闲语。虽则兵部尚书之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不看自己也看自己老子的脸,他丢脸就是施家丢脸。
“哎……”施宁想到了以后去,径自叹气。
印心何许人也,岂会不知有个小子偷偷在瞧自己。不过他打拳打得正是虎虎生风的时候,不曾有空理会罢了。
这会儿一套拳打完了,印心站在原地,便整理着衣裳道:“你老子忒直率的一个人,怎么偏偏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呢?”
“怎地?”施宁疑惑道,他怎么了,又与他老子何干呀?
“一天到晚偷偷摸摸地,让我瞧着就烦透了。”印心臭着脸色道,一双飞扬嚣张的桃花眼,艳丽得像朵盛开的牡丹花。此刻正斜斜地睇着在廊下偷看的人。
“你这人……说话未免太毒了些。”施宁愣愣道,他从前怎么没觉得,印心这人的嘴巴这么臭,简直了。而他施宁向来就听不得别人的坏话,当即就拉下脸子回一句:“我肯瞧你,那是我瞧得上你。若非如此,我还宁愿瞧一坨屎呢!”
“你说什么?”印心听着,施宁竟然拿那恶心的玩意儿和他比较,脸色顿时就黑如墨汁。怒气一上来,人就凶神恶煞地到了施宁跟前。
“你想干什么?”施宁惊慌地抱着廊柱,惶恐地看着他。
“这么喜欢看……”印心阴森森地笑道,露出一口白牙:“我这就让你去看个够去!”
“啊!”施宁被印心扛到肩上,一路去往茅房的路上。
印心一路走去,专门去了奴仆住的院子。随着出入的奴仆越来越多,众人纷纷对他二人侧目,但是又不敢多看。只听印心叫住一个奴仆,忍着恶心问道:“你们的茅房在哪?”
那奴仆惊慌了一下,连忙回答:“就在那处,奴带大人前去,大人请随奴来。”
施宁整个人横在肩上,本来就十分辛苦,这时听说印心居然要带他去奴仆的茅房,可把他吓到了。
“印心,印心!我不去茅房!”他连声哀求道,甚至哭音都出来了:“求你了,我不去!我不要去!”那奴仆茅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随没踏足过,但是只要是茅房都少不了臭,要是印心将他关进去困个三两个时辰,他还要活吗?
“这会儿知道求我了?方才怎么就牙尖嘴利地?”印心笑道,手掌却毫不客气地使劲儿在施宁屁股上连扇几个大巴掌。
“呜……你打,你打我吧,不要把我关茅房……”施宁哭道,只盼他扇过这几巴掌,稍微解解气,然后也就不把他关茅房了。
“也罢,关茅房只是让你臭一臭,以后你还要在我跟前走动,没得恶心了我。”印心停下来说道:“可是你方才对我出言不逊,我该怎么罚你呢?”
“自然是向你道歉赔罪。”施宁乖觉地道,只要不关茅房,就一切好说的。
“呵呵呵,这般简单。”印心笑呵呵道,然后长眉一拧:“休想!”他向梅香园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待本大人去寻个湖来……”
施宁哭丧着一张脸,想到有个词儿叫做在劫难逃。
“你说,宅子里哪个湖好?本大人看在你年纪小不知事的份儿上,就让你自己选。”印心颇好心地说道。
“我不选!”施宁铁骨铮铮道。
“你不选?那就本大人替你选了。花园里的活水湖怎么样,够大够深,你正好下去游一遭,醒醒脑子,也洗洗嘴巴。”印心果真往花园走去,脚下快得生风。
“不不!还是咱们院里的锦鲤池吧,那个近一些!”施宁划手划脚地道,大丈夫能伸能屈,眼下正到了他屈的时候。
“也成啊。”印心打了个弯,拐进了梅香园。
施宁还指望他是开玩笑的,但是看见印心眼也不眨地将他抛入池水里,他的心就凉了。不单止心凉,身也凉透了。也许再一次见到印心,他没有多么期待一开始就被疼在掌心里,但是他总以为他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