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边嘀嘀咕咕,印心这边,徐惟口那位美貌的公子正说道:“你瞧你身后的那桌少年,是不是认识你,频频地往这边瞧。”
印心没有回头道:“你怎么不说是认识你。”
那公子笑道:“出门在外,有谁认得我?”难得出宫来,自然是要乔装打扮一下。这就是施宁之前瞧见了他,却认不出他是谁的缘由。如果他还是一套明黄色的袍子在身的话,施宁一定知道那是谁。其实大家都应该知道,因为明黄色只有皇帝才能穿。
“最好是不认得,否则你还是少出来晃悠比较好,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印心不太爽地说道,今儿要不是此人死皮赖脸地要出来,而且还不肯带人,他又怎么会陪着在这里耗着。
“呵呵,你快瞧,那边有人在瞧你了。真不是瞧我来着,因为我看他他没反应。”皇帝笑呵呵地说道。
瞧他的人是严奕来着,他向来严肃的脸,皇帝自然看不出反应来。
听皇帝再次这么说,印心就赏个脸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熟悉的脸孔,他道:“原来是靖远侯的儿子……”那不就是施宁的师兄,他们仨个喜欢一块儿。印心一瞧,果然看见桌边还有其他两个。
“你果然认识呀,人家怎么频频瞧你,可是你做了什么坏事儿。”皇帝笑说道,他敏感地扑捉到少年的眼神不太友善呀。
“你想太多了。”印心敷衍地说道,眼光一直瞧着施宁的背影,发现他一直没有回头。既然靖远侯的儿子都看见了他,自然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施宁,也就是说,施宁知道他在,可就是装作没看见,不在意。
“你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皇帝好奇道,回头看一眼就是了,还一直看着干嘛?
“没什么。”印心回过头来,瞧着满桌的食物,突然没了胃口,他觉得施宁在和他斗气,没由来地斗气。从那天早上开始就察觉了,可是他自己本身也是有些情绪不太正常,就没有及时哄回来。
“是没什么吗?我瞧你现在在甩脸子,你甩给谁看?不会是我吧?”皇帝有点怕怕地问说。
“关你什么事,吃你的饭。”印心不爽地道,转头看着窗外的海水和夜景,即使凉凉的海风吹过来,也吹不散他胸中的郁闷。
“我瞧着不是我,你压根儿没空给我甩脸子,所以……你现在一门心思在想谁呢?”皇帝转着脑筋猜来猜去,可猜不出来一个这么有能耐得,能让印心既烦躁又担心。
“问你个事儿。”印心突然转过脸来道。
“嗯,你说。”皇帝正儿八经地瞧着他。
“你那后宫三千佳丽,是怎么相处的。”
“相处?她们相处得都挺好的。”
“我问的是,你怎么和她们相处!”
“敬事房会安排,这还需要我操心吗?”皇帝无辜地眨眨眼道。
印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海水,有一种把皇帝扔下海喂鱼的冲动。不过弑君是大罪,他再嚣张也没到那个地步。顶多是甩他两个白眼罢了,再正眼瞧多他一眼都是多余。
“是不是,和你相好吵架了。”皇帝戳起一块儿鱿鱼须在嘴里嚼吧嚼吧说道。
“那不是吵架,你闭嘴,我去一下……”印心了站起来,在原地踌躇了一下。
“去啊。”皇帝努努嘴,瞧,那边的少年又看过来了。
那是严奕看见印心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变了一下,他低声告诉对面的施宁道:“你家那口子站起来……没动……现在走过来了……在你背后……”
“……”施宁,感到背后一凉。
“你在这做什么?”身后传来印心的声音。
因他这句话,施宁突然就放松下来,撑着头懒洋洋道:“和师兄们吃饭,很意外还是我不许来?这店是你家开的怎么着?”
印心想问他怎么说话的,但是看到严奕和徐惟意外的眼神,他就感到不太好说,可能说了会有不好的结果。
“我何时说过你不许来了,见了我也不来找我。”他软下声音来,有些夹带着责怪道。
“我没瞧见你。”施宁坐正身子说道,却是从没回头看一眼。
“你现在可以回头瞧我,这不就瞧见了。”印心僵硬着脸色道,几乎差一些就破功了,如果施宁再激他的话。
“不想回头。”施宁果然不愧是严奕和徐惟眼中的作孽高手,他没看见背后那个人的脸色已经崩裂了吧。如果不是的话,他还敢作!
“施宁。”印心挂不住脸地崩出俩个字儿道。
“有事儿吗九千岁。”施宁问道。
回答他的是,是印心的甩袖而去,在他身后带起一阵冷风。
“他走了……”等印心回到座位上,严奕告诉他。
“我知道。”施宁低声道,笔直的腰板也没那么直了,就像泄了气的什么似地。
“你究竟在做什么孽,我瞧着他还是很紧张你的,你非要这样对他?”严奕问道。
施宁撇了撇嘴,轻声道:“很多人紧张我,他只是其中一个。”见严奕又要说话,他道:“我很爱他,太爱他了,爱到害怕他没那么爱我,我会难过到活不下去。”
“没那么严重。”
“也许。”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只是在闹别扭。”严奕很肯定地道。
菜来了,冲散桌子上的凝滞气氛,渐渐把这事揭过去。吃饭的时候,倒是暂时搁下其他的,因为抢菜吃而热烈了一下。
“怎么样?”皇帝对很快就回来的印心问道,然只看脸色,也知道不怎么样。
“他在气我。”印心捏着拳头在桌角上顿了一下说道。
“你对他也这么凶吗?”皇帝好奇道,从小就知道印心脾气不好,也难怪他相好甩脸色了,铁定是对人家态度不好给闹得。
“屁话,我从来,就没有对他凶过。”在一起之后的每天,他哪一天不是温柔体贴的,找王兴来问一问!
“那他怎么会气你?”皇帝很有兴趣参与印心的感情问题,他也许觉得太有意思了。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又与你无关。”印心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然皇帝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令他十分烦躁,他自暴自弃地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他嫌我不够爱他,没将他护好……”
“他被怎么了?”
“打了。”说到这件事,印心就更烦躁。那个李珣,他今天去禁闭房里打了一顿,可有什么用。
“那也不能全怪你,难免有疏忽嘛。”如果因为这样就气上了,那皇帝觉得是那人无理取闹了,这又不是印心的错。便道:“他为了这个而气你,就太小气了些。”
“他提前和我说了,是我没及时处理。”印心听皇帝这么说,反而不舒服,就替施宁说起话来。那么放在心里头疼着人,发生了这种事,他真的一点都不难受吗。那天晚上所以情绪不对,全是因为挫败。之前还不曾觉得,可是施宁的泪水一下来,抱怨的话一出来,他就不好了。
人人都以为九千岁无所不能,日子久了,他自己也这么样认为来着。
“那些都是次要的,他嫌你不够爱他,那你自己觉得如何?”皇帝问道。
“我自己……”印心想了想道:“我如何知道,这不是我说了算,是他说了算。”
这话一出来,皇帝就傻眼了。自己爱不爱,不敢说,还要别人说了才算。他可懂了,闹了半天,原来印心是个……这么不自信的,男人。
“那行,他气你了现在,你打算怎么样?还要不要找回来了?”
“废话,那是和我……”印心止住话头,哼道:“这就不必你过问了,你只管在宫里老实呆着。我这事很快就会完。”
“玩完?”皇帝道。
“……”印心很想踹他一脚狠的!
“行行,咱们这饭也吃完了,我这就回宫老实呆着去,你走不走?”皇帝道:“还是你要在这儿讨人嫌?”
印心斜了他一眼,没着没落道:“喝杯茶再走,这么急做什么?”往回出来怎么不见他这么急,要他回去都七请八抬地。
“听你的话,回去呆着。”皇帝眨眨眼道。
“少惹恼我。”印心不爽道,又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对着海风猛吹。
“这样不行,这种气氛不适合喝茶,我还是走着。”皇帝笑眯眯地站起来,亲自结账去。路过施宁的身旁,他特意凑近过了几眼,嗯,果然被打了,嘴角还有伤。
施宁瞧见和印心同桌的人走了,就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印心,那眼神有一种,人家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的意思。
印心瞧在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儿。仅存的好胜心也要使他站起来,潇洒如风地从施宁身边走过。他猩红的披风带起一阵风,吹乱了施宁的发鬓。
“他又走了。”严奕说道。
“我瞧见了。”施宁戳着饭碗道。
“你不去找他,行吗?”徐惟有些担忧,这是小两口撕破脸皮的前凑,还是什么?
“行啊,让他拽着,耗光了我的喜欢最好,我回头找个好的去。”施宁咬牙切齿道。
“不实际的话。”严奕评论道。
“我觉得他对你真的挺好了,你这是在作,使劲地作……我在背后支持你。”徐惟暗戳戳地想,为什么围观的他竟然会感到暗爽不已。是因为看见千岁大人吃瘪的俊脸,还是因为他是个嗜好奇葩的怪少年。
第75章
三人吃完饭,因为顾及着国子监的门禁,也不敢逗留太久,就匆匆付账出来了。人吃饱之后被海风一吹,就觉得十分想睡觉。特别是穿的又暖和的施宁,很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过徐惟推了推,跟他说了一句:“阿宁快看,九千岁在树下等你呢。”
施宁的脑子就清醒了过来,他顺徐惟的手指望过去,果然看见树下站着一个人,他头上的红灯笼格外和他相称。
“你不过去吗?”严奕见他发呆,就拉着徐惟二人先到马车上等他。
“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施宁想了想,还是朝着印心走了过去。
等在树下的印心也很是忐忑,他害怕施宁跟着那俩人走了,不愿意过来见他。幸好施宁还是过来了,虽然走得很慢,很不情愿似地。
“磨蹭什么?”印心见他终于走了过来,就想伸手揽进怀里来,可是施宁一躲,他搂了个空。
“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话对我说的吗?”施宁站在五步开外说道,一个不太远也不太近的距离。
“你到底,在气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印心很气闷地收回自己的手,也很烦躁,因为施宁这样对待他。他不喜欢这样,十分不喜欢!
“我在闹别扭,因为我对你有些不好的想法,我要想清楚。”施宁老实道,抱着手臂,往严重了说。
“什么不好的想法?你想些什么呢?”印心瞪着眼道,可是说好了要一起白头偕老,他自己天天挂在嘴边说的。现在又说什么?
“我对你不满,暂时不想和你好,我现在讨厌你。”施宁嘟着嘴说道,越说越过分了是。
印心垂在身侧的手早就捏得咯咯作响,这会子更是把他刺激得,在原地转了两个圈,问道:“你因为李珣的事不满,我对你赔罪了。你还讨厌我什么?”
施宁瞧着他,从头到脚扫一遍说道:“哪里都讨厌,想起你来我就不开心。”
“那你是什么意思?”印心低吼道!
“不跟你好了。”施宁回道。
这下整片都安静了,印心不可置信地瞧着他,眼里头都是错愕。他说什么来着,不好了?耍他怎么着,前儿才拜过堂,上过床,为了他做那么多。
“我要回去了,师兄们还在等我。”施宁对自己冲口而出的话,也是吓了一跳,好像有些超出意料了。这是下意识的意思,还是真的只是气印心。
“站住!不许你走!”印心冲过去抱住他,不让他走掉。要是这就走掉了,以后上哪儿找回来。
“抱疼我了。”施宁皱着脸儿,骨头被勒得发痛。
“我不许你走,你把话说清楚,刚才可是气我的,嗯?”印心强硬地将他转过面来,对着他的眼睛问道。
“不跟你好是气你的,这我承认。”施宁咬着嘴唇说。
“呵呵呵呵,就知道你是气我的。”印心笑吟吟地低头亲亲他的眼睛,很欢喜,这是他闹出事以来最高兴的时刻。
“那是气你的,可是讨厌你是真的!”施宁嗔道,使劲儿捏着拳头捶了他一下。
印心现在别说是被他打,就是被他刺上几刀也愿意,太愿意了,他道:“你不高兴就打吧,我让你打。可是你不能气我,你不理睬我,我很难受。”心肝儿都是闷痛闷痛地,一刻也不得安宁。
“你说不能就不能,你还让我难受呢。”施宁委屈地道。
“那我给你说对不住,好不好?”印心从不怀疑,那是自己的错。只要施宁不满意,他就不够好。施宁说不好,就是不好。
“对不住有什么用,我要你的对不住做什么。”施宁推着他道。
“那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印心连忙道,把手臂箍得更紧了些,就怕他挣脱了就跑了。
“我要你很爱很爱我,最爱最爱,永远都是。”施宁用手指戳着他的心窝窝道,
“好,我很爱很爱你,最爱最爱你,永远都是!”印心一字一句地肯定道。
“我不相信。”施宁甩头道。
“那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印心几乎是没有任何保留了,眼下他连那天晚上的沉默都不敢给,就怕一个不留神又把人给惹上了天。
“你亲亲我……”施宁的心又不是铁做的,他自认还算了解印心,这人对他是真心实意的,连面子都不要了。他抬头道:“亲亲我,我就相信你。”
印心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怎么,我的嘴伤了,你就嫌弃了?”施宁问道。
“胡说八道。”印心说道,当即捏起他的下巴覆上去,亲住那张令他难受了很久的小嘴儿。以前听话乖巧的时候,怎么亲热都是那么好,可是一生气起来,就感到那么遥远,仿佛一转眼就要离他而去。
再不敢惹他了,一次之后就不想再尝那种滋味。
二人在树下拥吻,严奕和徐惟自马上的窗子上望过去,均感慨道:不愧是情人吵架,吵着吵着就吻到一块儿去了。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两口子也不差了。
“阿奕,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吧?”徐惟满脸梦幻地问道,再一次十分羡慕这种感情。
“不知道,这要问阿宁自己才知道。”严奕摇头道。
“哦,那你和那位……”徐惟比手势,那位这么高这么俊,笑得这么好看的小谁。
“等他什么时候能学到九千岁的一半多,再说吧。”严奕含糊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