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卫平再次扯开白尘,左边的空袖却被扯住,不用看也知道是林霄,虽依旧闭着眼,但眼睑下是泪,嘴唇嗫嚅无声,手上揪着的仿佛不是袖口,而是救命的良药、活心的仙丹!
林霄低吟有声,卫平凑近一听,小孩断续念叨的只有四个字,“亲亲……抱抱……”
“上吧!”白尘丢个眼色给卫平,然后低笑着靸了鞋,哼着跑调的小曲出了林霄的房间,不管屋里是怎生境况,白尘知道,林霄正在回来,不仅因为这儿有他爱的人,还因为这儿有他的朋友,说要撵他走,说要给他爱的人另找伴,他终于急了,傻瓜就是好骗啊!
端木霖呢,也是傻瓜吗?
不,端木霖只是瞎子罢了,耳聪目明却心智浑噩,对付这种人,说教或理论都是白搭,不让他滚一回钉板,他永远不知道何为真正的痛,只有让他看见关心他的人为他心痛,他才知道一直以来的美好竟是铺垫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谁人能平白享尽美好?谁人的痛苦又是白白忍受?
你有皇上罩着又如何?我有小狼哥哥,只是要委屈您了皇上,您可真是一位可爱的长者,公理私情无不以您为轴,您就是磨盘上的磨心啊!一圈圈地磨,一轮轮地绕,细碎了世事也折了您的心,纵然您恨我入骨,我却怜您劳心甚重,不为别的,只为这十年来,我们都过得不好。
但我跟小狼哥哥已经在幸福里了,这种幸福很美好,能让人象卫大哥说的那样,宽怀予世,所以我不再需要你的恩赦,撇开您是皇上这一点,我要说,我原谅您缉我十年,以及您将继续缉捕我,全都原谅。
在这场持续十年的缉捕里,我失去了父王,失去了如师如友的管家;您则失去了爱人的全心,失去了真正的您。
为了不再失去,我决定不再逃避,虽然我失去的不可找回,但您失去的就在您身边,所以我对您的原谅还包含了替您寻回所失,因此不要急着赐死我哦,可怜又可恨,却也有点可爱的,皇上!
第56章
单朗回来了,带来一个白尘意想不到的人,八奇寨的三当家,一紧张就结巴的小强盗。
白尘好奇两人是怎么碰上的,单朗嫌麻烦不予解释,其实是看出小活宝喜欢逗小强盗,所以给予满足。
三当家还是老样子,一见白尘就脸红,只是不再结巴得那么厉害,还在寨里时他就寻到不结巴的方法了,不跟白尘对视就行。
白尘追着三当家的目光,“你别避开嘛,让我好好瞧瞧,你也好好告诉我是怎么跟单朗遇上的。”
三当家深埋着头,但从声音就知道他脸上在笑,“我是奉了大哥的命令来给你送东西,可是在王城……玉州首府没找到你,后来才听说逍遥候回京了,我猜你肯定跟他一起的,只是我不太熟悉进京的路,幸亏在棱州遇到了逍遥候,然后就一起来了。”
白尘嘿嘿笑,“原来你是路痴啊!哥格应该是叫你年前给我带东西的吧?你居然因为迷路而拖到现在才送来,我要写信跟哥格告状,叫他打你的屁股!”
三当家肩膀微抖,白尘先时以为他害怕了,后来才知这家伙竟然在笑,“你不怕哥格打你吗?我真的会告状哦!”
“你告也没用,大哥从不体罚兄弟,不过会揪我头发。”三当家说着就把手边的包袱递给白尘,“这是大哥亲自打来,二哥亲自熏制的野味,其它的都是一些土产山货,有几包果药茶是我根据你的体质而配的,算是养生茶吧,你早晚都喝一杯试试。”
白尘咬唇点头,暂时不能说话,因为鼻子酸得厉害,把包袱里的东西一一归放好才平复了心绪,问了寨里兄弟们的情况,又问可有谁抢到媳妇了。
三当家摇头,想到什么似的顿了一下,“兄弟们想给大哥抢个你这样的媳妇,所以暂时不会自个儿张罗吧!”
白尘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难免酸疼,不是不明白哥格的心意,可是回应不了便只能装傻,一切都托付给时间吧,哥格那么好的人,老天必定会许予良人。
“你这一路都辛苦了,先去洗个澡,不想小睡的话就在院里走走,我去做晚饭,来我先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我这就走的……”
“不许!”白尘强拉了老三的手,“你大老远来了,不住个小半年我是不会放你走的!再说了,你是我的家人,哪有椅子都没坐热就要走的?不经我允许你敢走的话,我乱吃东西病死掉,你信不信?”
三当家愣一下就笑,随即缩了肩,“你别……我不走了,松手。”
白尘满意了,把老三安排在林霄的隔壁,顺便也带老三去看了一下林霄,卫平自然陪着他的小傻瓜,前日被白尘那番“设计”后,小傻瓜果然被强烈地唤了回来,只是十几日卧床的缘故,腿脚显得有些无力,又因为外面在下雪,所以卫平扶着傻瓜在屋里来回走动活络筋骨。
对于三当家的到来,林霄比白尘还兴奋,拉了三当家问长问短,一如既往的傻语一长串,白尘冲卫平递眼色,两人悄声出了房间,由着两个别样傻的家伙聊天去吧!
因为过节的缘故,厨娘回家去了,所以这几日的饭食都是白尘和卫平轮流着做,今日本该白尘一人,不过算是另类团圆饭吧,两人合力更快些。
单朗净身出来就不见了小活宝,寻到林霄门外只听见屋里传出一般憨傻的对话,所以不用进去就知道小活宝没在里面,一直找到厨房门口才听见令他愉悦的声音,可是小活宝居然在商讨怎么害人,这种事应该跟他说啊,卫平知道什么!
“不用担心皇上的反应,朱氏是他遣回来的,嘉义候是自己上门,两人看对了眼就情不自禁,关我们什么事?”
单朗边说边拿帕子给白尘擦手,“卫平一个人做就行了,咱们回屋……”
“不要!”白尘继续切菜,知道单朗不高兴了,趁着卫平背过身去拿东西的时候,凑上去重重亲了单朗一下,悄声道:“今晚进四。”
单朗一下就笑开了脸,并且主动搭手帮忙,又问及白尘想把嘉义候弄到什么地步。
“只是给个教训,何况朱氏虽可恶,但也不能害了她的清白,所以只是做个样子而已,等她回来后,找机会让她跟嘉义候独处,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们同卧一处,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朱氏一定会把握这个机会,我就是要让嘉义候被她咬上几口,否则他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痛,到时他还会看到皇上是怎样的恼怒而心痛,他就会明白一直以来的祥和都是他人用心血为他营造,总之我要他悔不当初。”
卫平点头认可,单朗则眯眼又眯眼,“我觉得可以假戏真做,别说虚假的伤口,就是真的创伤也会令人好了伤疤忘了痛,所以不用摆样子了,下药比较妥当一些,直接把他们凑成一对,以嘉义候的脾气必定会负起责任,皇上再生气也没用啊,生米都成熟饭了,他再棒打鸳鸯,嘉义候引咎自尽怎么办?所以再生气也只有赐婚了……”
“不可!”白尘捂了单朗的嘴,不准单朗再笑,正色道:“他说过已经不喜欢朱氏了,何况他虽讨厌,到底不是坏人,害他落入朱氏手中的话,等于害了他一生。”
“你真的讨厌他吗?”单朗不自主地冷笑,“我怎么觉得你在帮他挑破蒙蔽?这几日我虽不在你身边,但我留了影子看着,每日都能收到你的近况,影子虽不敢有所隐瞒,但也不是什么事都方便写在明面上,你若真的讨厌他,会没有办法杜绝他上门?”
单朗已经是质问的架势,卫平心道不好,果然见白尘红了眼圈,不及从中缓和就听白尘连声冷笑。
“是啊,我高兴他上门,我还骗他帮我找子虚乌有的地方,他居然跟皇上求了人去找,这么厚道而实诚的人,我肯定高兴啊,皇上还御书批准我跟他做朋友了呢!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只怕要你替我求这么一张保命符一样的东西来,不说你办得到与否,恐怕你不愿办吧?他帮我办到了,我为什么不高兴?礼尚往来,我当然要帮他,所以你别掺合进来,这是我跟他的事!”
“屁事!”单朗不止骂人,还给了白尘一耳光,却连他自己都愣住了,根本不想动手的啊!小活宝明显在说气话,自己应该为先前的猜疑而道歉,怎么反倒打了人?
白尘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倘若是别人打了他,他要么记在心里,要么寻个理由忘掉,可是小狼哥哥的耳光只令他异常委屈。
白尘放下菜刀出了门,很快便听单朗追来了,并不想跑的,可是脚步飞快地动了起来,仿佛身后追赶的人不是小狼哥哥,而是索命的鬼。
单朗飞身上去抱住白尘,把人使劲箍在怀里,“别哭,都是我错,不该胡乱疑心,更不该打你,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打了你,可能是因为我走那天,端木霖满街追着你跑吧?影子回报这事的时候,我真想回来杀了他,这股气一直憋在心里没发出来,刚才鬼使神差……”
“你已经发泄过了,心里舒服了吧?不然你好好打我一顿,或者象皇上那样含沙射影地训我一回,反正我是贱人兼烂人嘛,无所谓的了,你们随意吧!”
白尘呵呵笑,眼里流着不可抑制的泪,任何人都可以因为憋了气而随意发泄,唯有他,除了忍耐便是忍受,皇上在除夕那天说的很多话都象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心,但是别说喊冤,就是喊痛都没可能,哪怕跟小狼哥哥喊痛,无非是让自己爱的人跟着痛罢了,所以不是要命的痛楚就一个人承受了吧,然而今天才知道心中有爱也会让人脆弱,刚才那一耳光竟然牵扯出更大的委屈,从除夕到今日都不曾宣泄掉的委屈……
单朗心疼又恼火,“不许乱说自己!你是我的小活宝,我才是贱手,不然不会打了你,这手应该烂掉!还有皇上的嘴也该烂掉……”
“别胡说八道了,放开我!”白尘奋力挣扎。
单朗勒得更紧,“我不放,我这几日想死你了,每时每刻都想这么抱着你,谁知回来就打了你,不可原谅,但是不原谅不行,所以要怎样你才原谅我,只要你说了,我一定办到!”
“只是叫你松手你都办不到,更遑论要你去求皇上准我离京?”
“他闲得没事干了才拘你在这儿,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回家!”白尘说出这两个字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我要回八奇寨,不跟你玩了!皇上乱说我,你还打我,我不想在这儿受你们欺负!甚至在望春馆时我都没这么难受!我要回家!我想兄弟们了!他们都象真正的哥哥那样疼我爱我,生怕我不开心,每天想着方的逗我笑,寻好多有趣的东西给我玩,我为什么要在这儿受你们的鸟气?哥格虽是大当家,但我才是称王称霸的人,我疯了才不在家里威风潇洒,跑这儿来找抽受虐我疯了吗?你放手,我要回家!”
白尘大哭大吼,手上又抓又捶,单朗则悲喜交错,悲悔自己没带好小活宝,却终于看到小孩心性的小活宝了,甚至十年前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小活宝,哭闹不休的,张牙舞爪的,却也令人心疼的……
“我明白了。”单朗微微松手,轻拍白尘的背心,“我跟你回家,咱们都不在这儿受他们的气,我虽是为了方便寻你才应下逍遥候的职分,但是我没错失过一桩皇命,十年为公,我问心无愧,解职走人也无可厚非吧?不用御前请辞了,留书挂印后,即刻出发,好吗?”
单朗笑颜相询,眼中却有隐隐泪光,缘于对爱人的愧欠,又似担心遭拒的凄惶,看得白尘心疼又后悔,纵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该引得小狼哥哥这般难受。
“我不回家了,但是你打了我,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今晚我要在上面!”
“我们还是回家吧!”
“我不!我要在上面!”
单朗异常犯难,自己打人在先,气势上就矮了一大截,现在相当于受害人在索赔,而且还狮子大张口,赔?不赔?
“换个条件行吗?”单朗装可怜。
白尘得意的笑,“不行,谁叫你打我来着?”
“你不是捶了我好几下吗?”
“那是你该得的,再说我没武功的人能把你打到哪去?你一有武功的人好意思出手就打人的脸,你怎么不干脆用内力震死我算了?而且打人耳光很伤自尊的好吗?我是身心俱创,捶你那几下是讨还我身体的伤害,要你在下面是讨还我精神上的损伤,换了别人,我骂一顿就了事,你不同啊,耳光和怒骂你都不会有感觉,只有把你压在下面才会伤你自尊,而且你真爱我的话,怎会在乎上下?”
白尘说着就撇嘴,故作鄙视状,单朗皱眉又皱眉,许久才闷闷吭声,“这次之后不许再提。”
白尘眯笑点头,圈住单朗的脖子,踮脚凑到单朗耳边,“你放心,我绝对温柔可靠,不定你还食髓知味呢!”
“你也放心,加上你之前主动提出的四回,今晚你别想睡了!”单朗故作女干笑。
白尘整个愣住,脑子里飞快盘算一番,强笑道:“我说的四回可不可以……”
“不可以推后,而且要按照出言的先后顺序来,我四回之后才是你的一次……”
“那根本不可能好吧?你做四回了哪还有我的份?不说体力上的差别,就是时辰也不够我的一次了!”
“放心,我会给你留够时辰,以你的体力,三刻钟够了吧?”
“那只够我挣扎着动一下,就是三回的时候我都有些勉强了,四回之后我还能做什么?”
白尘愤慨而羞窘,单朗轻拍笑哄,“没事,冬日夜长,你可以慢慢恢复了慢慢来,明日天明之前,我答应的下面一次总是作数的……”
“不然你明晚在下面好不好?”
“不好哦!”单朗轻摇食指,“机会只此一次,小活宝要好好把握,我期待你的温柔可靠,不过自尊还是有点受伤,所以我回屋去做点自我劝慰,晚饭好了记得叫我!”
单朗说着还长叹一声,状似头疼地掐着眉心去了,白尘切齿顿足,失算了失算了!真是色令智昏!居然忘了先应下的四回,好不容易才让小狼哥哥答应在下面,机会只此一次啊,你是猪脑子吗,白尘?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可是老天,我真是只能在下面的命吗?不求轮换上下,但求一次啊天!
根本不用努力尝试,只凭想像就知道没戏了,已经到手的一次,就这么毁于一念疏漏,而且还没得怨尤,因为是自己先提了四回,要说小狼哥哥打人是鬼使神差,那他就是鬼摸了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是已经泡汤了,以后也只能继续想像把小狼哥哥压在身下这样那样……那样了又这样……然后……都是想像……
认命吧!本来还想象小狼哥哥那样温柔可靠的这样那样,让小狼哥哥也舒舒服服地享受一次,结果老天都觉得我才是该享受的人,那就算了,顺从天意必得祥福!
小狼哥哥是老天派来保护我、爱我的人呢!以后要对他更好更好才地,不要再惹他湿了眼,要护好他的心,要乖乖被他爱,也要开心地爱他!
因为长夜早就过去,光明就在小狼哥哥的笑容里!
第57章
人生如梦亦如戏,只是也有搭好了戏台,角儿们久不上场的时候,譬如白尘为嘉义候拟定了剧本,以为唱罢就便黑白分明,令人各归其位,可是嘉义候演他自己的剧本去了,理由是白尘说过,千万别让朱小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