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秦郝萌才从眼前壮观的景象里回过神。不是没有看过日出，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华丽的海上日出。也学过类似的课文看过类似的描写，但任凭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不是身临其境，是完全无法感受的。
“真好看，太子，谢谢你叫醒我。”
嬴宸的下巴抵在秦郝萌脑袋上：“不用谢。”
秦郝萌眼睛半眯着：“那个……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床上，我还是有点困。”
嬴宸：“……”
秦郝萌再起来已经是九点多，宫里已经派人给他们送来了车，钟点工的饭菜也已经在微波炉里热着。
吃过饭，一群人去海边玩，秦郝萌被灌了一口又苦又咸的海水之后，瞬间对大海失去了兴趣，远远地退到沙滩上晒太阳。
嬴宸从海里游了一圈回来，接过秦郝萌递上的水。
秦郝萌发现，这一圈男的里，除了他之后，所有人的身材都很好，穿着泳裤各个有板有眼，就连林莫这种看起来斯文雅致的人，竟然也有薄薄的一层肌肉！只有他，瘦的干巴巴的，跟一块板砖似的。
嬴宸低头看他：“要不要去游几圈？”
秦郝萌摇头：“我不擅长游泳，也不喜欢，请教我来自北方的旱鸭子。”
嬴宸披上宽大的遮阳衣，穿上沙滩鞋，往内陆走去：“不想游泳的话，跟我去个地方。”
秦郝萌急忙站起来，跟上对方的脚步。
沿着海滩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秦郝萌的脚底已经隐隐发痛，嬴宸这才停了下来。
这里离海滩还是很近，是一座小山丘。山的坡度不大，但上面很宽阔。秦郝萌跟着嬴宸沿着山上的石阶走上山顶。这里竟然有一座木屋。木屋是用石头加筑过的，看起来非常结实。
嬴宸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屋门开了灯以后，请秦郝萌进去。
木屋里的装潢很是雅致，进门时小客厅。因为空间有限，客厅面积也不大，全都是木质家具。往右拐是卧室，卧室南面开了窗，窗下是一张双人实木床，靠墙的另一侧摆了两张藤椅和一张桌子。客厅往左拐是厨房，因为怕火灾，全都是电气化设备，灭火器齐全。
木屋里的空间从里面看明显比外面小，估计是木质墙壁的厚度很大，一关上门，完全听不到外面的海水和海风声音。
秦郝萌呆了。
嬴宸领着他在卧室的藤椅上坐下，看着窗外清晰的海景：“喜欢吗？”
秦郝萌呆呆地点头：“好漂亮，好神奇！这是你的房子吗？”
嬴宸：“嗯，这间房子是我设计督造的，海边的天气不好，造了很久。你还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踏进这里的人。以后，你想的话，可以随时过来。”
原谅秦郝萌情商低，无法体会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
几个人都是有大事业在身的，因而只玩了两个星期，这趟海边之旅就结束了。此时已经到了七月份，天气炎热。
回到帝都，各回各家。
因为太热的缘故，嬴宓无心出去工作，找了以前的好闺蜜继续出去玩。秦郝萌上网查资料，知道了这个世界怎么找工作。帝国有统一发布招聘启事的免费公共网站，企业用人单位和个人均可通过不同后台登陆，双方可以在线聊天，商定面试形式，或者直接网上视频面试。
招聘会也有，不过参与度并不高。
秦郝萌琢磨了很久，询问了其他人很久之后，终于决定注册个账号，但是问题来了，他没有身份证！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貌似真的没有办过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
嬴宸知道以后，回房间就把身份证给找了出来。
秦郝萌诧异：“太子你是小仙女吗？这么快？！”
嬴宸：“……证件早办好了，我一直忘记给你，主要是你也不用。要不然，你以为你的毕业证怎么发下来的？”
秦郝萌立刻捧着证件去注册，注册完就开始找工作。他投了不少简历。不过用人单位都觉得他年纪太小，没敢立刻录用。
不等秦郝萌找到工作，他就迎来了十八周岁生日。这次的生日比起上次，平淡了不少。天气也热了，就在帝鸾宫天台上办了露天BBQ给秦郝萌庆生。
十八周岁生日的第二天，就被帝后派人请去了帝鸾宫，彼时皇太子因为政事需要，和皇帝一起出宫了。
皇后娘娘贴心地给他倒了水，很温柔地问：“萌萌啊，这几天玩的开心吗？”
秦郝萌忙点头：“嗯，见识了很多东西，很好玩。”
皇后娘娘：“可是也不能一直玩吧。”
秦郝萌：“我正打算找工作。”
皇后笑的很勉强：“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人生还有很多其他的事，当然也要工作，工作可以先放一放，不着急。嗯，我的意思是除了学习啊游玩啊，工作啊，之外的……”
秦郝萌呆：“我，我不大懂您的意思。”
皇后娘娘看对方果然不是在装傻，索性道：“好吧，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想和你讨论一下，关于你和嬴宸的婚事。”
秦郝萌：“……什么事？”
“婚事。”皇后娘娘重复了一遍两个字，认真地道，“萌萌，大秦帝国婚姻法规定，男女双方年满十八周岁，行了成年礼，即可结婚。昨天你就年满十八周岁了，我和皇帝想的是，立刻着手准备婚礼，你看怎么样？”
秦郝萌直接傻了：“我、我、我……”
我了个去！
39.毕业生（下）
秦郝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皇后娘娘，他想当然是要拒绝，可看到对方威严中夹杂威胁，威胁中挂着些许期待的……复杂眼神后，他怎么都说不出那个“不”字。他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以后，是会被灭口还是会被灭口。
秦郝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大厅门口传来清晰地脚步声。
“母亲。”
嬴宸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传过来，落在秦郝萌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可以救命的：“太子……”
皇后：“……”儿子你要不要来的这么凑巧！
嬴宸不是来的凑巧，是故意赶巧来的。他前脚跟着皇帝出门，在车上皇帝把皇后要找秦郝萌谈婚事的事儿说漏嘴了，他这才急匆匆地回宫的。
嬴宸面无表情：“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您不应该只叫他过来，这件事，我也有参与的权利。”
皇后娘娘：“呵呵。”
内心OS：不是不想叫你，看看你现在说的话，叫你过来添堵么！没看到你老娘我马上就要把萌萌拿下了吗！
秦郝萌：“太子……”
嬴宸淡然地在秦郝萌旁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后：“我和萌萌都还年轻，还想自由几年，所以暂时不打算结婚。”
秦郝萌：……是不结婚，不是不想结婚。
嬴宸说罢低头看向秦郝萌：“对吧，萌萌？”
秦郝萌被他深沉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嗯。”
他想问一句，就一句：你们都特么选择性地失忆，忘记我刚进宫时候的承诺了么！说好的两年放自由呢！
皇后败在了儿子的手下，也心服口服，再怎么说结婚都是人家两个人的事情，旁人外如何撺掇，也抵不过当事人的意愿。可是……不甘心啊！
皇后娘娘咬着小手绢，伦家努力了那么久！从一国之母差点变成拉皮条的，你们竟然还不在一起，她容易么她！！！
秦郝萌在皇后这里“死里逃生”，回到永和宫差点虚脱，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觉得有必要和嬴宸谈一谈。
“太子……那个，你还记得吗？”
嬴宸正打算上楼，闻言停下脚步：“什么事？”
“就是那个……两年前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两年以后等我成年，就可以离宫。”
这句话一说出来，嬴宸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角，莫名地轻松了不少。他早知道，这些话总要有一个人说出来的，可是自从知道自己对秦郝萌得心意后，他甚至想要选择性地遗忘这句话，甚至想问对方一句，就这样下去有什么不好吗？
可是他说不出口，他学过军事管理专业，辅修过军政心理课，比正式的心理学还要通透人心。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虽然思路奇怪了一些，但道理都是想通的，嬴宸早在对方说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淡淡然点头：“当然记得。”
秦郝萌挠了挠头：“既然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所以我想……”
嬴宸打断他：“你想出宫？”
秦郝萌点头：“我现在已经毕业了，也有了工作资格，我想早点开始工作。在宫里这两年，你们给我出资不少，我想赚钱还你们。”
嬴宸很想质问他，还钱，你想还多少！多少钱可以抵消这两年的时光，多少钱……能换不喜欢你？
他沉默半晌，才终于在秦郝萌期许的眼光中缓缓点头：“好，这件事，我会安排。”
皇后娘娘觉得自己要疯了，不对，是她儿子疯了！她儿子不要儿媳妇了，竟然要送媳妇儿出宫！这是老天给你掉下来的媳妇儿，天赐良缘，你都不要！你们会遭天谴……还是别了，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秦郝萌身为嬴宸的未婚妻，当初是经过帝国重臣一致决定的，皇太子妃离宫且归期不定一事十分重大，不是嬴宸一个人能决定的。嬴宸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和帝国大臣们开了个会，也不知道皇太子到底说了什么，最后大臣们都同意了他的决定。
皇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一切榜样以当今的皇后娘娘为准，因而要出宫，最终还要经过皇后的同意。
大秦帝国历史上也有过准皇太子妃出宫不知归期的先例，那时候的皇太子妃最后是跟人私奔了，皇室当时提倡自由恋爱，没有追究，不过那对狗男女似乎没有好下场。这件事狠狠地扇了皇室一记响亮的耳光，从那以后，准皇太子妃自行出宫归期不定的事，就变得有些微妙。你可以出宫旅游什么的，几天几周，但归期不定就有些微妙了。
所以能说服大臣们，皇太子是功力不一般还是确信不会被戴绿帽子？
但是皇后娘娘是坚决不同意的，她找到个顺眼的儿媳妇儿容易吗！
于是嬴宸去了帝鸾宫，和皇后娘娘交心。
嬴宸：“母亲，他的心已经不在宫里，强留无用。”
皇后娘娘：“狗屁！什么强留无用，你问问你爹，当年是谁死缠烂打追你老娘的！实践告诉你，强留和死缠烂打是一个道理，爱情就是在无时无刻的相处里诞生的！”
被躺枪的皇帝：“……”媳妇儿，咱能在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么？
嬴宸：“秦郝萌不一样，他年纪还小，想出去跑一跑，我们拦不住，而我也不想拦着他。如果继续这么扣着他，他会产生逆反心理。不如现在让他出去，他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迟早会明白留在我身边的好。他迟早，会回来的。”
皇后娘娘震惊了，觉得自己看了一场阴谋论，她从不知道自家儿子有这么霸道阴暗的心理：“你刚才……不会就是这么说服大臣们的吧？”
嬴宸摇头：“不是，我告诉他们，秦郝萌只出去工作两年，还给他们看了一份秦郝萌未来两年的工作计划，他们相信了。”
工作计划谁做的？当然是太子。
皇后娘娘忍不住摇头：“没等到萌萌开窍，你先陷进去了儿子。”
嬴宸坦然点头：“是。”
皇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两年间出现什么意外，例如萌萌开窍了，喜欢上了其他人怎么办？”
嬴宸嘴唇微抿：“我会等他再次单身。”
皇后无奈：“那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呢。”
“就当我们有缘无分。”嬴宸目光沉沉，“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给皇室留下继承人的。如果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阿宽吗？”
秦郝萌离宫的消息小范围传播开来，宫里大部分是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只是出去度一次长假，跟太上皇一样。而秦郝萌自己也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要永远地离开皇宫了。
嬴宸跟他说已经为他找好了工作，和他专业相关的，所有的相关证件也已经准备妥当，出去以后想住什么样的地方都可以，只不过所有的手续办好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就暂时先留在宫里。
几天后，到了嬴宸的生日，大家白天一起吃了个便饭，也没怎么闹，怕说起秦郝萌马上就离开的事，气氛不愉快。
天黑以后，秦郝萌在自己房间的客厅看书，晚些时候听到隔壁的房门响了一声，知道是嬴宸回来了。白天吃饭，下午还要继续去处理公务，太子劳心劳力，为国为民，点个赞。
秦郝萌犹豫了半晌，还是走出去敲响了嬴宸的房门：“太子，你在么……”
没一会房门就开了，嬴宸把秦郝萌让进房间里。
嬴宸：“有事？”
秦郝萌摇头，游目四顾看到了沙发上并排坐的兔子玩偶和熊猫玩偶，兔子还是去年过年他们在元宵节上猜灯谜得到的那个奖品，熊猫是嬴宸后来带着滚滚一起送给他的那只，怎么放在这里？
嬴宸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眼皮一跳，他要告诉秦郝萌是因为太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把兔子和熊猫假想成他们两个了吗？
“这个……”
嬴宸抢先道：“今天收拾卧室，暂时放在这里的。”
秦郝萌点头：“对了太子，我以后肯定养不了滚滚了，你先替我养着好不好？”
嬴宸：“嗯，你放心。”
秦郝萌露齿一笑，指着那只熊猫玩偶：“那，那个能让我带走吗？”
嬴宸看着并排坐在一起好似手牵手的兔子和熊猫，眉心露出一抹纠结。
秦郝萌走过去搂着熊猫玩偶：“当初就觉得它和太子你很像，和滚滚一点都不像，滚滚有点笨，这只熊猫看上去却很聪明的样子，表情和太子你一模一样的。”
“拿走吧。”嬴宸立刻道，“兔子我留着。”
秦郝萌重重点头，看了看兔子：“不过说起来，这只兔子也蛮可爱的。”
嬴宸点头，嗯，和你很像，呆傻呆傻的。
“太子，我以后会想你的，无论在哪。”秦郝萌认真地看着他，“祝你生日快乐。”
嬴宸瞬间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认真地思考，自己答应让他走，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或许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强留有用？
今年的盂兰盆节都没有时间出去放河灯，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没几天就到了一年一度的祭天活动。而秦郝萌的资料，也都发放完毕，随时可以离开。
秦郝萌是在祭天当天上午离开的，彼时嬴宸代替皇帝登上天坛，向天祈福，目光朝着皇宫的方向，久久无法收回。
两年前的今天，他向天祈福，求天赐福赐宝，上天把秦郝萌送给了他。
同样的一天，他离开了他。
载着秦郝萌的车子从皇宫驶出，沿着山路向下。秦郝萌回头看了山地之上，巍峨耸立的皇宫一眼，目光忽然掠过云端，看向市中心天坛的方向。他们中间隔了几重山隔了千座屋，隔了万千树。能跨越时空相遇，未必能跨越层峦叠嶂，目光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