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草灯激动的大吼,声音嘶哑如受伤的小兽。
“不要计较,这……都是命……”立夏轻轻的说道,声音越来越飘渺,越来越虚弱。
“为什么不计较,怎么能不计较!夏,我爱你啊!我拼了全部来爱你,以为像他们所说放手就是成全,可是……现在我后悔了……夏,你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你告诉我!”草灯不顾形象的嘶吼着,要求着他的回答,即使明知道这是个奢侈。
立夏放声痛哭,我也爱你啊,我怎么会舍得你难过,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不来不及了。
也许是我们真的不够信任,所以才会如此试探,结果两败俱伤。我是多么的想要陪着你……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了……
只是他的声音再也传不出来,草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化作光点消散的人儿,再也听不到他的哭泣,他最单纯的笑声。
明明是那么的爱他,却亲手毁了他,连哭泣都是变的卑贱,这样的自己凭什么求他留下,凭什么为他落泪……
原以为最真的爱情,其实可以如此轻易的被毁去,再也回不到从前……
(拾伍)
立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他已经在自己的床上,整个屋子黑暗暗的,身边没有一个人。风吹动窗幔,脸上一阵冰凉,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深夜的空气里弥漫着雾的冰凉,冷冷的冻彻心扉。立夏拉过盖了一半的被子,紧紧的揪了上来,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没有留在外面。
闭上眼睛满眼都是刚刚的梦,虽然曾经真实的发生过,可是已经那么久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去忘记、去沉淀。可是,当事情再次发生了,那样的真实的痛,仿佛一切不过昨天,血淋淋的伤口还来不及结巴,就再次撕裂。
他已经知道草灯那年伤他的无可奈何,而他也从未怪罪。即使那一世差点魂飞魄散,消失于六界轮回间。若不是天后姐姐的苦苦哀求,若不是那人最后软了心肠,虽然说救回了他的命,可是他却要一个人在丹炉里住够七十九个年头,因身体少了一些东西,这一世他只有操控花草开谢的能力,再无杀人救人之能。
这一世他和那人立下了约定,才被放逐到了人界。因为约定不能用法力知道草灯的动向,更不能主动去找,只能等他自己找来。历尽千辛万苦,也不过想要他的一句话,想要证明一件事。
感觉的出草灯对他不是没有感觉的,却不明白他为何要一次次的逃避。手心中传来阵阵刺痛,洁白的纱布一圈圈平整的包扎着整个手臂,受伤的地方也被小心的上过了药。手心贴在脸上,浓浓的药味刺激着鼻腔,却幸福的想要落泪。想到草灯小心的为他包扎伤口的样子,心都快要跳了出来,突然有点郁闷,为什么右手没有受伤呢?
要是受伤了,草灯就可以为他包扎了呢,真是讨厌!
幽静的月色下,白色王袍的草灯急匆匆的走过。眼角都不扫一眼园中的风景,快步走向一个紫雨殿。来到门口时示意随从在外面候着,自己提着灯笼向主卧走来。
吱呀——
门轻轻的打开,在寂静的黑夜里尤其刺耳。
轻手轻脚来到桌前点燃水晶灯罩中的蜡烛,在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时扬起了一直紧绷着的嘴角,漂亮的笑容让室内陡然一亮。
草灯坐到床边去拉被子,小家伙怎么把自己包成个粽子,使劲扯扯没有拉动。感觉到被中人儿抗拒的揪着被子,不由勾起了唇角,茶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顽劣。
他站起身凳子发出巨大的响声,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用一点都不小的声音说道:“唉,难得我忙完了事情就立马赶过来,没想到是自作多情,人家一点都不想看见我。唉,为了不惹人嫌,还是走吧。”
哗啦,凳子又是一通乱响,然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脚步声也渐渐远去。立夏本来要起来拉住他的,但是想起自己醒来他都不在身边,一时气恼便压下了妥协的心思,捂着头死活不动。
草灯站在床边看着刚刚掀开一点的被角再次合拢,开门关门的侍卫已经走出了很远,立夏依旧没有动,温暖的笑意从眼角流到唇角,幻化出小小的笑容,优雅却不失温柔。没有想到这个平时黏自己黏这么紧的家伙,其实是如此的倔强。
唉,叫山山不来,那就自己走过去。
脱掉鞋子主动的爬上床,也没有强行要掀被子,只是温柔的从被子外面搂住,柔声道:“夏,你真的不要我了呀。”
立夏在被子里感觉到他温柔的拥抱,咬咬唇忍着没有说话。只能感觉到草灯极其哀怨的把头埋在被子上,可怜兮兮说道:“夏,你真的不理我了呀,今天晚上好冷……”
立夏心中微动,强压下想把被子分他一半的冲动,哼,不理他,不理他,什么都没有听到。手却偷偷松开了一角,露出一只眼睛偷偷望着外面。
草灯看出他的犹豫,声音更加哀怨,好像被遗弃的小狗般可怜的让人心疼。“唉……就知道没人疼,受伤就受伤吧,伤口又崩裂了,好痛……”
立夏听到伤口这两个字后,呼啦掀开被子,金色的双眸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激动,草灯也被吓的端坐在床上。
立夏三下两下扒光了草灯的衣服,草灯也不反抗任由他去。右胸被厚厚的白色纱布包着,隐隐透着暗红的血色,泪啪啦啪啦就落了下来,立夏抽抽搭搭的边哭变道歉“对不起……呜……”
“哎,不要哭呀。”呃,草灯只是想逼他出来,可没有想过要他哭,更何况这个伤虽然和他有关系,但是也不是他弄的呀,怎么说对不起呢。
“呜……都是我的错……”立夏心疼的用小手在他胸口摸来摸去。
草灯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只手带走了,只觉得手过之处带起点点火苗,弄的他口干舌燥。无奈叹气伸手把这个没有一点自觉的小家伙抱到怀里,他实在是不想在这么温馨的时候化身为狼,里里外外的把他吃了。
本来草灯对于立夏在自己心里占据一定的位置是很抗拒的,甚至是很排斥。虽然说一开始带他去那里他的用心就不纯粹,可是自从今天他突然在忘尘殿中鲜血淋漓的晕倒,那一刻他突然好害怕,那种害怕好像很久以前就曾经历过,也是在那一刻明白了他对自己的重要性,即使一直不承认立夏已经悄悄的偷走了他的心。
本来抱立夏回到紫雨殿他是一直守着的,要不是大皇兄再次出手他也不会离开。这一次谋权篡位证据确凿,离王大怒下旨抄家,王府中上上下下全部打入地牢,三日后午时三刻男丁一个不留断头台处斩,十六岁以下女丁充军为女支。
虽然,想想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但是斩草不除根更是使不得,也就只能默认一切的发生,更何况所有的一切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突然觉得胸前一凉,随后一条滑腻的小东西轻轻滑过。草灯低头回神,发现自己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胸前一颗小脑袋在上上下下的忙碌着。
立夏心疼的伸出小舌头一点一点的舔过沁血的伤口,柔软的小舌轻柔的扫过伤口,所到之处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丝毫不知道这样做给草灯带来多大的挑战。
草灯涨红着脸无语问苍天,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报应了。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对一个男子感兴趣,即使有的反应他也不会犹豫自己身下的是谁,想要就要了。可是现在不行,他好不容易才确定自己的感情,还没有好好培养,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把他吃掉。结果,他却一再用无辜的小动作挑逗,想过很多,就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欲火焚身的一天。
最让他扼腕的是,自己居然还忍的心甘情愿!爱上了这个小笨蛋,看来未来的苦日子还多的是,要是不是他看起来好小,真想现在、马上、立刻就把他吃了!
立夏犹自不觉的忙碌的舔着,突然他僵直了身子,看了草灯一眼,然后低头看向下身。草灯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本就因忍耐而涨红的脸,瞬间红的冒烟,这下脸丢大了,真是不争气啊!!居然已经一柱擎天!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受了这么大的诱惑,没反应才奇怪,更何况身前那人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个。
“你……”立夏开口,才说出一个字就被草灯打断。
他迅速的说道:“我去冲个澡,今天好热……”不等立夏回答,就狼狈的跳下床,冲了出去。
立夏无辜的抿唇,过了半响说道:“其实,你可以不冲澡的……我不介意……”虽然他看起来很小一只,但是他早就成年了,更何况当年他还小的时候,他也不是很不客气的把自己吃了嘛。
只是草灯却没有机会听到,等到多年以后说起今天的事情,草灯听到了立夏的最后一句话,差点没有把自己拍死。
都怪自己当时心急,明明可以那么早就把他吃干抹尽的,若是当时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一切伤痛大概就都不会发生,也不会兜兜转转等了这么多年。只是,这是他并不知道,所以此刻他正无比沮丧的泡在冰凉的池塘中,无奈的望着水中的花瓣从眼前悠闲的飘过。愤愤的拍打水面,孩子气的瞪着悠闲的花瓣,“该死,你们是在嘲笑本王吗?”
花瓣自然不会回答他,依旧沉默的向池塘的另一边飘去。
草灯愈发的沮丧,居然连花瓣都不理他,想起屋中人儿灵巧的小舌,脑中立即又是一阵热血上涌,重重叹口气屏住呼吸沉到水下。他需要好好的冷静,从头到脚的清醒一下。
立夏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池塘中时不时传来的哀叹,偷偷的笑出了声。漂亮的金眸眯成一条完美的弧线,原来草灯也对自己有感觉,只是——
立夏担心的皱起眉,不知道这样忍着会不会出问题,唔,有机会回楼里的时候问问小珠子和小星星。
紫雨殿屋顶。
一身黑色劲装的软玉趴卧在琉璃瓦上,神色复杂的望着泡在冰冷池塘中的草灯。从回来她就一直跟着,这大概是第一次没有被注意到,也是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无情以外的其他感情。只是,软玉的眼眸紧了紧,那种锐利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一种无比高贵的骄傲。这些表情他可以给任何一个人,却惟独不能给屋内的人。
已经回来了,她本来已经不想再去干涉他的事情,毕竟他也说话算话让她见到了那个人,但是,既然她看见了,就不能任由着他让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悄无声息的从屋顶站起来,几个起落向宫殿的另一边飞跃而去。现在谁说也没有用,大概只有请那个人出面了,毕竟是他最爱的人。
一直以来她说的,他都会听。
这一次应该也会吧……
(拾陆)
紫雨殿一大早就乱作一团,宫女、太医进进出出都快踏破殿口的门槛了。原因很简单,太子殿下生病了,卧病在床太医是来看病的,宫女们则是各个妃子、大臣们派来探病送礼的。
阿嚏——
草灯把脸挡在厚厚的窗幔后,不爽的皱起眉。这些人真烦,还没完没了了,要不是懒得上朝,也放心不下立夏一个人在这里,就不会把生病的事情宣扬出去了。
紧紧抱住怀里盖了三床被子依旧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小巧的鼻子此刻也是红彤彤的,时不时打几个喷嚏。
草灯承认自己现在很后悔,不该一时意气拖着他去池塘玩水,更加不应该选在那么冷的晚上,所以立夏会得伤寒都是自己的错。
昨晚没有睡好,此刻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困意猛然袭来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午后,外面的人已经都走了,终于恢复了该有的安静。
草灯慢慢坐起身,点点立夏红彤彤的小鼻子,轻笑道:“夏,起来出去走走吧,不然晚上会睡不着的。”
立夏不悦的摆摆手,拍开他不规矩的大手,呢喃道:“困……”
“乖啦,起来,困晚上回来再睡。”草灯坚持多运动才会好的快,死活不让他再睡下去,一会儿亲亲眼睛,一会儿亲亲脸颊,一会儿亲亲嘴巴,反正就是烦你,烦到不能再睡就对了。
立夏无奈睁眼,他怎么以前都不知道这个家伙这么厚脸皮啊,无力的推推草灯,有气无力的说道:“起来啦,离我远点,不然会传染给你的。”
“我不怕。”
“起来,唔……”立夏放抗着,下一秒就变成了暧昧的闷哼。
草灯灵舌长驱直入,堵住了他的拒绝和担心,在他被吻得气喘吁吁,没有力气说不的时候才放开,也不急着离开,唇瓣和他的唇瓣暧昧的磨蹭着,呵出的气息在唇间漾开,立夏身子一阵颤抖,怒瞪草灯一眼,病态的金眸中波光粼粼,被吻的微微红肿的唇瓣更是平添了一分娇媚,让草灯心神无比荡漾,差点再次化身为狼。
“你会生病的!”立夏皱眉,使劲推他。
草灯死皮赖脸的抱着立夏的腰,舌尖舔过他的唇角“我不介意,和你一起什么都值得。”立夏涨红了脸,草灯好肉麻。
屋外玉兰绽放,花香满园。屋内相依相偎,满室温馨。
“殿下,大祭司有请。”清冷如雾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冷漠中不失恭敬。
草灯抱着立夏的手臂微僵,不太情愿的把脸埋在立夏的被子上,闷声道:“你回去告诉大祭司,说本王没空。”
“殿下,大祭司有请。”外面的人依旧用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草灯微微有些生气了,却没有向平时那样用命令外面的人,只是不悦的皱眉。立夏握住他的手,笑笑摇摇头示意他去。
草灯从下床穿好衣服,低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立夏低头笑的甜蜜。“好。”
草灯走了,立夏也没有心思再睡下去,打着哈欠出门去赏花,不知道在这里种些大波斯菊会是什么感觉。不知道草灯会不会生气,呵呵……
“好有兴致啊。”柔媚的女声从身侧传来。
立夏扭头,皱眉。“是你?”一身红衣的软玉笑盈盈的站在院中,长长的裙摆拖在落满花瓣的青石路上,在风中漾起点点波纹。
“呀,难得你还记得我。”软玉假装很惊讶的单手捂着唇,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化妆过浓的眼睛闪着悲悯的光芒。
立夏也不理她,淡淡说道:“有事就说,没事就请离开,恕不远送。”
软玉一愣,没有想到柔柔弱弱的家伙会这么不客气。不过她也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你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立夏慢吞吞摆摆胳膊,扭扭腰算是做运动了。他对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一点好感,对她的话也不想放在心上。
软玉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如此回应,轻轻叹道:“你当真对自己来离国没有一点疑惑吗,这是唯一一个让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真的不想去?”
立夏停下动作望着她,久久没有吭声……
玉兰花瓣落在水上,平静的湖面被激起点点波澜,不是很大却已经很足够搅乱一池春水。软玉眯眼望着亮白的阳光,美丽的唇角毫不掩饰的上扬,从立夏的眼中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她赢了。
立夏还是跟着软玉去了,只是那时他并不懂这一次意味着什么,所有的平衡都将打破,一切都再也回不去,弥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