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只见他们两人越说越近,自己也听不到声音,自然不干了,一把把葫芦拿下来,重新挂回自己的腰间,朝山色道,“小兔子你可不要想我家小虎说我什么坏话,不然我可是会让你家苏子慕有的烦的。”
山色笑了笑,正想开口,葫芦里的小虎倒是先出声了——“何休岚你不就那点破本事吗,只懂得威胁!”
自家小虎发话了,道人自是没理山色了,只对着葫芦得意道,“小虎,我没这点破本事和威胁,现在我们两个会这样吗?关键时候,这些可是非常有用的。”
听着他们两的对话,山色只哑然失笑,心道,这个道人虽然有些本事,不过这样看来倒不像是坏人,而今日他拦下自己,怕是因为葫芦里的小虎吧。
自己在这边想着,先前被他支开去金酥堂的馒头也回来了,张口正要跟他说话,山色连忙捂住他的嘴,朝他“嘘”了一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用管他们了,我们偷偷走好了。”
等他们两个走远了,道士才发觉面前没了人影,不禁道,“那兔子溜得倒是快。”
葫芦里的小虎却是急了,“你本来找他应该是有事的吧,现在人不见了怎么办?”
“是有事,不过现在也还不是太要紧,过几天去找他也是一样的。”道人低声安抚道。
听到他这样说,葫芦里的小虎也就放下心。
而另一边已经走远了的山色和馒头则是开口说了起来。
“山色哥哥,那个道士真的没对你怎么样吧?”
看馒头对道士满脸不放心的神色,山色只失笑道,“真的没有,我们就说说话,再说,你山色哥哥就一个普通人,怎么也招不上流氓啊。”
馒头看着他反驳道,“才不是,山色哥哥你长得很好看,在绮玉阁里面,那些客人最爱你这样子的。”
“绮玉阁?”居然从馒头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山色的神色也变了变,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听到他口中的疑惑,馒头只低头解释道,“在来苏府之前,我是在那当小厮,后来……才经人介绍到的苏府。”这些话他讲得含糊,山色显然晃神了,也没注意,馒头才又朝他提醒道,“山色哥哥,现在不早了,你还去我家吗?”
现在?山色看了看天色,艳阳高照,却是到了午时了,只答道,“那今日就不去了,明日去也行,走,山色哥哥带你去吃饭去!”
山色带馒头去的地方自然是上次景澜带他去的,不过今日他倒是第一次看它的招牌——
“易香居?”易应该是姓,这家店应该是姓易的人家开的。他正停在门外想这家店店名的由来,却感到肩膀被人碰了碰,疑惑的转过声去,却是惊喜道——“景大哥!”
青年男子只朝他笑道,“倒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
“上次都忘了问你是住在哪里了,也去了几次悠然阁,可都没撞上,景大哥你也太神秘了。”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和抱怨,景澜眼中闪过什么,只笑道,“倒是我的错了,等会进去再告诉你,我们别在这当别人店里的门神了。”
听他这样一说,山色自是高兴了下来,只跟他一同进去了。
感觉到旁边的馒头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他才边走边说道,“景大哥,这是我的义弟,叫馒头。”
顺着他的目光下去是一个有些怯生的男孩,景澜也只朝他温和的笑了笑,“不用紧张,你怎样对你山色哥哥,就怎样对我,我可不是个可怕的人。”
青年笑起来,那张清朗的脸更是好看,也显得平易近人,馒头只低低道,“你跟苏大哥的感觉好像。”
听他这么说,山色倒是细细比对起来,开口道,“感觉是有些像,不过景大哥应该更风雅一些。”突然想到景澜还不知道子慕,他又赧然道,“子慕就是我那天跟景大哥说起的那个人。”
面前少年脸上的欢喜毫无掩饰,收住心里泛滥开的思绪,景澜只朝他笑道,“那我可真要结识下你口中这位子慕了。”
听他这么说,山色自是笑着点头道道,“下次我一定带他见你。”
两人又坐着聊了许久,山色自是要带回去和子慕一起吃的,景澜本来也是想着带回去和那个人一起吃,可此时,望着走远的少年和食盒中的饭菜,没了兴致。
原来,他跟苏子慕竟是有些像吗?真是讽刺,虽然心里已经决定想法设法令他们和好,可此刻,竟觉得像是个笑话了。
20.酒意近人
天色不知何时黑的,而此时悠然阁二楼尽头的一间屋子里,却是酒香四散,门口站着阁里的小厮,手上正端着一壶酒,却是犹豫着没有进去。
里面的人先看到他了,只道,“酒来了,给我放桌上吧。”
小厮担心的开口道,“……公子你喝太多了……”
坐在桌前的男子显然有些醉了,只笑道,“……不喝多怎么醉,小岚,你就把酒放这吧。”
名叫小岚的小厮显然还是有些犹豫,却见男子放下酒杯,一脸苦涩道,“放这吧,我心里难受。”
“公子你……”第一次从自己主子的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落寞,小岚只低低叹了叹,把酒放在了桌上。
本欲站在他旁边侍候着,却见男子朝他笑了笑,低声道,“这里不用你照料,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岚只好应了声“是”,出去并关好了屋子的门。
屋子里重新静了下来,男子开始给自己倒酒,古语说一醉解千愁,可自己为什么却越喝越清醒?心头上的难受没有半分减少,反而增加了。
这样一失神想着,杯间的酒却是已经溢了出来,从杯沿蜿蜒而下,流到桌面,再从桌面缓缓淌到男子的衣衫上,带出一块湿渍。
男子也不去管他,只满满灌上杯中的酒,轻敲着桌面,嘴里好像还哼着什么。
赵以护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模样,有些狼狈,却依旧不损他的优雅,有着些微的孩子气却又被酒香熏染得醇厚。
面前这个人,却是比他杯中的美酒更引人垂涎了,只是眉间深锁,神色寥落,倒是让他的心头一重,只关好门,轻声行了过去。
直到手中的酒杯被人夺了,男子才发现面前人的存在,似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的眼里还带着些许茫然,只喃喃道,“……我这时候不要想起你……”
这话既孩子气又苦涩,赵以护这才明白今日他酒醉的原因竟是因为自己了,也不把酒杯给他,只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温声道,“我什么时候又得罪你了?”
声音是不会骗人的,男子闭了闭眼睛,又望向旁边,撞入他眼里的温柔,只呆了呆,却是忘了说话。
“……景澜醉酒原来是这样可爱。”赵以护边低声笑了笑,边从怀中掏出锦帕帮他擦掉嘴边的酒渍。
等他动作完毕,景澜脑子也清醒了些,只淡淡道,“皇上到这来干什么?”
听到他的称呼,赵以护皱了皱眉道,“自是来找你——这里没有外人,不要叫我什么皇上。”
“今日里应当没什么事,皇上作为一国之君还是回去吧。”
面前青年的表情依旧冷淡,声音也是没有起伏,赵以护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只压下心里的恼怒,温声朝他道,“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说与我听听,看我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这话竟像是在哄小孩子了。赵以护心道,可现在的景澜倒真的像是个孩子,和他闹着脾气。
“景澜怎么敢生皇上的气,皇上多想了。”
依旧是刚才那样的神情和语调,赵以护这次面上倒真的添了几分怒色,沉声道,“我特意早些忙完来找你,竟是来看你的脸色的吗?”
听到他话里的不满,青年也不再说些什么,只又拿起杯子,准备倒酒。酒杯还未倾满,只听到椅子抽开的声音,还有君王的一句,“那爱卿就慢慢喝吧,朕就不打扰了!”
终究还是生气了吗?青年脸色微微变了,也不再倒酒,听到脚步声远去的声音,竟一下子怔住了。
不知道自己静坐了多久,只听到门又打开的声音时,他下意识就转头望了过去,却是先前的小厮小岚,而不是……
主子脸上的失望神色一目了然,小岚自然看出了这恐怕是与刚刚那位客人有关,只轻声走了进来,把一些点心放在桌上,劝道,“公子你今日都没吃东西,还是吃些点心吧,对身子不好。”
看见他眼里的担心,景澜只温声道,“放这吧,我等会再吃。”
虽然不聪明,但小岚也知道他是在敷衍了,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又叮嘱了一番,才关门出去了。
到一楼时却见刚刚那位客人还没走,只在一楼看着东西,见他下来,便走近问道,“你家公子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岚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公子是午时出去一趟就成了这样了,也没吃东西,一直在喝酒。”
听完他的话,赵以护的眉头倒是更皱的厉害了,没吃东西,倒把酒当饭吃了……
自家主子大概就是因为面前这位公子吧,小岚在心里暗暗想着,只朝他又道,“刚刚我进去的时候,公子还以为是您又回来了,明显高兴了些,可看见不是,便又像之前一样了……”
原来,看到他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吗……赵以护低头思忖着,瞬间又决定了还是再上二楼看看。
“你倒挺机灵的。”转过身之前他望了望小岚道。
帝王的威严毕竟不会因换了身行装而消失,小岚只觉得刚刚那眼让自己都有些冒汗了,边在猜着这位公子的来历,边在心里盼着自己公子能因这位公子高兴起来。
等赵以护再次推门进来时,只见景澜已经醉倒趴在桌上,桌上的点心是原样没动的,低低的叹了叹,只在他旁边坐了,把他往自己身上揽了过来。
景澜只觉得身子一偏,还以为自己要倒了,却发现头靠的是一个有些温暖有些硬的地方,只睁了睁眼,却正好望进赵以护的眼。
“……果然我是醉了吗……”
听到他的自语,赵以护给他捋了捋头发,柔声道,“你是醉了,以后如果不吃东西喝这么多酒,我就罚你当我的侍卫。”
他的话景澜自然没听清,醉意渐渐重了,他只觉得困极了,渐渐睡了过去。
赵以护听到他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只笑了笑,把他轻放到自己的腿上,自己撑着额头,也陪他睡了。
次日。
景澜是头痛醒的,边揉头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人的大腿上,抬眼望去,却是君王睡意清浅的一张脸。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发现自己竟不是在做梦。心里一阵欢喜间,却是在疑惑——
他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小心的没有惊扰他,他又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发现这已是次日凌晨了,而早朝怕也是误了。
心里正担心间却听到自己身后细微的动静,却是他也醒来了,似是想往他这边来,却好像起不来身。
——自己昨晚,竟是躺在他腿上躺了一晚,这时候,他怕是腿麻极了吧。
一边想着,脚确实向那边行去,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淡淡道,“那边有床,为什么不把我放到床上去。”
这个模样,是已经不生气了吧,赵以护心内想着,只道,“不是怕弄醒你。”
景澜的手停了停,望进他认真的眼,许久才低声道,“因为我误了早朝,还伤了龙体,这个罪名怕是砍头都够了。”
听到他话里的自责,赵以护只笑道,“我昨日来寻你时就有交代张公公,如果我没回去,他自然会告诉那些大臣们我身体有恙,所以罢朝。而伤龙体,我不过就是腿麻了,一点小事而已,还砍头……”说到这里,他失笑道,“我怎么可能舍得你砍头。”
他这番话说完,景澜倒是没了动静,只耳根都泛了红。
他的脸皮薄,赵以护自不会打趣他,想起昨日那个小厮说的他一日没吃东西,只喝酒,只皱眉把他拉了起来在自己旁边坐了,沉声道,“以后不要再糟蹋自己了,再让我听到你不吃饭喝闷酒,你可真的要到我的身边来给我当贴身侍卫,到时候有我看着,看你再敢不敢。”
他话里的关心,景澜自是听得出来,只朝他笑了笑,放下了昨日的事。
不想问,其中之一的原因是害怕答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毕竟在他心里,自己是重要的吧。
昨日的种种不平,委屈,倒像是发孩子脾气了,他明明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根本就没发现他跟他是有些相像的……
这样失神想了许久,直到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才发现他刚刚出去了。正想问他出去做了什么,却看到他手里端着的碗,还冒着热气。
“这次就放过你了,先喝粥,我刚刚已经吹了一阵,应该不太热了。”
“……嗯。”
什么都不重要了,在这刻。
21.暗思意不明
今日罢朝,是赵以护任皇帝以来的头一回,下面大臣们俱是议论纷纷。
“皇上病的如何?太医是怎么说……“
“该是找个机会劝皇上立后了,先皇当年这样的年纪,皇上都有几岁了……”
“是啊,子嗣问题也该解决了。”
……
听着他们这些话,子慕只忍俊不禁了,开头倒还好,关心的是君王的身体,说着说着,竟然扯到立后跟子嗣上。他自然是不想搀和进去的,与他而言,不上早朝自是更好,他趁这个时间正好回府一趟,带家里的小兔子去吃早点。
只是他虽然这样想,可其他大臣就不这样想了,他刚准备回去,就有一名大臣朝他走了过来,沉声道,“皇上此番也不知病得如何,不知道御史大人有何想法?”
不过病了一场,还需要有什么想法?虽心里是这样想着,却自然不会这样说出来,只淡淡道,“相信皇上的龙体明日就会安康,这些其他的事,还是等皇上临朝时再谈不迟。”
“这——”这位大臣正欲说些什么,前边的丞相倒是开口了。
“苏大人这样清楚皇上的身体,难道是已经看望过了?”
这话淡淡的,也不知是何用意,子慕只微微道,“子慕也是才知道这一消息,又怎么已去探望,丞相大人说笑了——”他停了停,只望向他道,“皇上一向身体强健,且年华正茂,想必这次只是微恙。”
“是吗……”丞相只淡淡反问着,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但愿如苏大人所说了。”
两人之间虽言语间没有什么冲突,可看两人的神态加上传来已久的有关御史大夫与丞相不和的消息,大臣们只各自思忖了起来。
迈出殿门,子慕却是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君王的寝宫,毕竟作为臣子也好,昔日的好友也罢,生病探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走到寝宫前,却见张公公正站在寝宫外,看见他只走上前道,“苏大人可是来探望皇上的?”
“正是,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