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宁愿自己一直矛盾下去。
他多么希望这个世界长些,再长些啊,因为在下个世界过去以后,他就再也看不见舒牧了。
再也看不到了。光是想一想,都感觉鼻子酸涩起来了。
他一点也不想这样……但是为了舒牧,他必须这样做。
从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从心中涌出的泪意全部都憋回去。
不能让舒牧看到。
……
黎仁青和仰君鸣从耿越那里得到了有关祁天基地的重要情报之后,略微整理了一下,片刻都没有耽搁,就直接召开了高层会议开始商讨起来。
舒牧等了又等,结果眼看着这个会议大有开个通宵的意思,无奈极了。他本人倒是不介意等一等,但是系统规定的停留时间可是等不起的啊。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飘到黎仁青的面前说话吧,万一黎仁青还沉浸在分析中没有反应过来被吓到了或者直接开口和他对话了,那就不好了。咳咳,在这么多下属面前,黎仁青的形象必须要保持高大上!
没办法了,舒牧果断对着黎仁青做了举手的动作,动作幅度很大,就像是个不良学生在课堂上捣乱一样,挺没形象的。不过效果很显着,原本侃侃而谈的黎仁青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了,话到嘴边都顿了一下。
见到成功引起了黎仁青的注意,舒牧打了个出去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聪明如黎仁青,很快就明白了舒牧的意思。
他有话要和自己说。
虽然面前还有一大群专注的看着自己的下属,但是黎仁青没有任何犹豫就下了决定。
过去舒牧帮助了他这么多,他都记在心上,对于舒牧他是非常相信的,既然现在舒牧找他,那就说明必定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尽管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但是关键时候却总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啊。
他顺着思路把刚才自己中断的那句话说完以后,话头一转,微笑着提议大家中场休息一下,在场的人虽然有些疑惑这样不符合黎仁青做事风格的提议,但是既然他都发话了,能够顺便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毕竟这些讨论也太耗脑子了。在得到大家的点头应和之后,黎仁青就跟着舒牧离开了。
他们来到了斜对面的空房间。
“唔……我要走了。”舒牧说道,他一开始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才好,最后也只能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
他想了很多种说法,最后他又通通否定了,还是就这样吧,直接说出口。
不管经历了多少次,面对分别他还是会感觉很尴尬。
黎仁青原本平静的表情变得震惊起来,他顿了一下才组织好语言问道:“怎么会?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我的檀木手链的器灵吗?怎么会走呢?”
看着日渐成熟喜怒不形于色的黎仁青破功,就像是回到当初青涩的时候一样无措,舒牧原本忽然心情就好了起来,唉唉,也不枉他相帮一场。
“……你信吗?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早就发现我不是器灵啦,对不对?”舒牧笑眯眯的,难得的把话摊出来讲,“一开始你那么年轻,会相信我说的话很正常,不过现在你都成长为可以执掌一方安全区的强者了,要说你还没意识到我身份的问题我才要不信呢。”
看到黎仁青皱着眉毛似乎是想找出什么解释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舒牧摆了摆手说道:“别想啦,我露出的马脚不少,你想要证明我是器灵的证据可反而不好找。”他又笑起来,“其实我还挺好奇的,你居然一直没有戳破。”
沉默了一会儿,黎仁青才开口道:“因为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害我。”
“这话我倒是很喜欢听,让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还是蛮有意义的。”舒牧咧咧嘴,“我当然不会害你。”
“不过警惕心还是要提高啊,还好是我,要是别人……小心别又被人给骗了,不过既然现在有仰君鸣陪在你身边,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倒是不大。”
听到仰君鸣的名字,黎仁青下意识的柔和了眉眼。
“咳咳,回归正题,既然我不是器灵,那我就总有一天是要走的,现在只不过是这一天到了而已。”舒牧耸耸肩膀,“至于去哪里,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大概是再去帮助一个和曾经的你一样很惨的人吧。”
黎仁青听到这里,就明白舒牧的离开是不可阻止的了,这让他很感伤,但是舒牧最后的那句话还是让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道:“你真是一个好人。”
他没有去问舒牧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尊重。
“错,是一个好阿飘。”舒牧摇摇头笑着纠正黎仁青的“错误”。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两个人又都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会走?”最后黎仁青开口打破了寂静。
舒牧看看墙上的钟,回道:“嗯,大概就是这一会的事情了。”
五个小时已经所剩不多了。
想了想,舒牧又找出了“任意门”道具递给黎仁青道:“这个给你。就像是当初让你免疫丧尸病毒的那张卡片一样,它也是一个挺不科学的东西。拿着它,想着你的目的地,再撕开,你可以利用这张卡片迅速的在你所处的地方和目的地往返一次。希望这对你有用。”但接着舒牧又马上摇了摇头,“不对,还是希望你用不上好了。”
因为如果用不上的话,就说明黎仁青的情况更从容,一切顺利。
黎仁青显然很明白舒牧的意思,他从舒牧的手里接过卡片,轻声的道了谢。
舒牧笑呵呵的表示没关系,他又看了眼时间,对着黎仁青说道:“好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那我走了?”
“……好。”黎仁青点点头,神情恳切,“不管是否有缘再见,也不管你要去哪里,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够平安幸福……再见。”
“啊,我会的。”舒牧大言不惭的冲着黎仁青摇摇手,和从歌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
黎仁青出去的时间有点久,仰君鸣有些担忧,他走出会议室想要寻找黎仁青,结果正好看见黎仁青从斜对面的房间里出来。
迎上去后,仰君鸣便看见黎仁青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关心的询问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刚刚和一位非常好的朋友道别了。”黎仁青深吸一口气。
“朋友?”仰君鸣有些疑惑。
“对,非常好的朋友。”黎仁青点点头。
仰君鸣虽然还是不解,但是他有心劝慰黎仁青一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的,虽然现在分别了,但是我们都会过的很好,我是,他也是,没有什么遗憾的。”黎仁青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笑了出来,“虽然看不到他的未来……但那是个很好的人,好人会有好报的,我相信。”
他已经纾解好了自己的情绪。
人与人之间总是这样有相逢有离别的,最重要的是带着朋友的心意和祝福过得更好,这样才对的起自己,对得起别人。
“走吧,我们继续去开会。”黎仁青握住仰君鸣的手,带着他往会议室走去。
“好。”虽然从头到尾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到黎仁青的情绪回到了正常,仰君鸣心里也就轻松起来。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调整自己跟上黎仁青的步伐。
第104章:耿越番外
耿越是在监狱里听到祁天基地兵败的消息的。
自从那天他被黎仁青审问并且被人带回容和安全区的监狱进行关押之后,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黎仁青。而具体是几个月呢?耿越也说不上来,呆在监狱里,每一天都好像没有什么不同,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一样。
他也完全不可能有心情去学着别人在墙上刻正字。那是满怀希望期盼着能够出去的人做的事情,而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出去与不出去哪有什么区别呢。
他每天能做的,也就是毫无目的的发发呆,偶尔忍着心痛想想曾经和黎仁青相处的瞬间。
确实挺痛的,但是有时候耿越反而非常喜欢这种疼痛的感觉,因为这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活生生的存在着的,没有变成一个木偶。
他住的是远离其他犯人的单人间,并没有同伴,虽然每日三餐都有监管送饭来,他们的办公室也离自己并不远,但是那些监管从来不会与他说哪怕一句话,沉默的就像是个哑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要退化了。
每一个零部件都要生锈了。
而那天,当有个监管激动的冲进来,甚至没有避讳他们这些犯人就大声的对同事们宣告容和安全区在战争中取得了彻底的胜利的时候,耿越正窝在墙角,放空自己的思绪盯着自己身边的小水坑发呆,那在房梁上的积水每隔一会就会滴下一滴水下来,“咚”的一声落入水坑中。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目前最有趣的事情了。
所以当听到监管的话的时候,太久没有听到过人声的耿越甚至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些话的含义。
战争结束了?
祁天基地败了?
他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努力不要漏过哪怕一个字。
“崔连恒居然死了?怎么死的?”
“当然是被黎先生杀死的。我听人说,这个崔连恒都被逼到山穷水尽了还不消停,一边假意说要投降,一边暗地里组织了一个小队想要最后一搏搞偷袭,结果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被黎先生知道了,于是就以逸待劳直接带人堵在了必经之路上,把他们都消灭掉了。”
“啊,真不错!那……祁天基地以后会怎么样呢?”
“唉,你傻啊,当然是会并入我们容和安全区,正好壮大我们的势力。”
“我知道,但是……祁天基地不是有好多仗势欺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无辜人血的异能者么,这种人我可不想以后和他们成为同伴。”
“你担心什么,你都能想到的东西,难道黎先生还想不到吗?黎先生早就下令了,那些四处为恶的家伙们全部都按咱们容和安全区的法规对他们的罪行进行量刑,都是要被处置的。喏,我记得其中为首的有个叫做孙大强还是吴大强的,据说欺男霸女作恶无数,大家都说他肯定是要被枪毙的。然后那些没做过坏事的异能者们,就会被好好教导教导,把他们那种畸形的等级观念扭过来,培养一下对于我们容和安全区的归属感,扩充我们容和安全区的中坚力量。”
“其实我倒觉得用不着培养,我们安全区比祁天基地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他们自己就会被吸引的。”
“我也这么觉得。诶,对了,你不知道吧,这次的战事中还有不少幕后英雄。”
“谁啊?”
“你肯定想不到,全是祁天基地的。其中带头的是一个叫做衡启书的人,据说是黎先生的至交好友,要是没有他们一直为我们提供情报,这场战争还会再生波折呢……说起来,黎先生之所以会知道崔连恒想要偷袭,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功劳。”
“那可真不容易。”
“可不是。哎呀,他们说黎先生和衡先生相逢的时候那场景可感人了,好兄弟时隔多年再相见啊,只可惜我没能看到。”
……
耿越呆呆的听着,运转着有些生锈的大脑,努力分析着他们对话里的每一点内容。
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惊讶,他只是为崔连恒和孙大强的下场感到无比的快意,只有最后……只有最后他确实没有想到,那个根本就没有迈入核心管理层的衡启书居然是内女干?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才是那个最大的情报提供者,虽然谁也不知道。
最初的波动过去以后,耿越的心中又恢复了平静,他重新把目光转移到了身前的水坑上,静静的发着呆。
尽管他清楚,自己这样的日子过到头了,祁天基地被攻陷了,崔连恒死了,离他的被处置也不远了。
只是不知道,处置他的人会不会是黎仁青呢?
果然,没几天,他就被人叫了出去。
但是耿越心中微弱的期待在看到了来者之后就彻底熄灭了,来的人果然不是黎仁青。尽管这个决定大概是黎仁青亲手下的,但是亲自动手的到底还不是他。
虽然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耿越还是感觉有点失落。
这种失落让他在接受剥除异能的对待的时候,居然显得冷静无比。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就这样异常冷静的经历着这个会被所有异能者视为恐怖梦魇的过程。
执行处罚的人甚至被耿越的平静弄的毛骨悚然,对他看了又看。
耿越却不以为意,这种结果啊……早在之前黎仁青不就已经暗示过他了吗?无所谓了。
最后行刑人也没在耿越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他只好放弃了这个没有意义的举动,转达了黎仁青的指示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离开容和安全区。”
耿越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张了张嘴巴,开口问道:“他……我是说黎仁青,还有说些别的什么吗?”
行刑人看着耿越的眼神就跟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他不耐烦的撇撇嘴说道:“还能有些什么别的?还有,要叫黎先生。”
像这种被关在监狱里,甚至还被废去异能的家伙,和黎先生之间除了处置和被处置之外还能有什么关系?尤其他称呼黎先生还这么随意,这是让非常尊敬黎先生的他所不能忍的。
闻言耿越神情怔怔的点了点头。
什么都没有说吗。
也对,黎仁青现在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战争取得了胜利,又有爱人在身旁陪伴,庆祝还来不及,能够想起自己已经是不容易,又怎么能奢望他有所触动从而对自己有什么交代呢?
他麻木的跟着行刑人走出了监狱,又被监视着一路出了安全区,他丢了魂一样的表情与外面众人脸上满是欢欣的神情截然不同,显得突兀极了,这段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用探究的眼神看过他,不过耿越显得一点也不在乎。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成为别人注目的焦点。
混混沌沌中,看押他的人完成任务以后也已经走掉了,耿越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安全区的门口,看着眼前荒凉的废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现在已经不是异能者了,而是一个普通人。
曾经他想过离开祁天基地以后,他要再寻找一个有潜力的新的安全区从头再来,但是现在耿越却并没有那样的心情了,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低着头,他一步一步的离开看了容和安全区,也离开了黎仁青。
多年之前,是黎仁青独身一人离开了祁天基地,多年之后,是他孑然一身离开容和安全区。
轮回报应,不外如是。
而他也知道,这次离开,他和黎仁青这一辈子应该就不会再有相见的那一天了。
两个人之间已经是天差地别。
……
耿越最后选择了一个人在这末世中游荡。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这是为什么,突然间,他就再也不想与人相处了……曾经相处过的爱人被他毫不留情的丢掉然后又后悔,曾经苦心钻营换来的只是浮云一样的权利和深深地屈辱,耿越觉得自己不管是哪方面通通都很失败。
他和人相处做什么呢?都说人是群居动物,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需要了,那便没有必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