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让二位见笑了!这边请吧……”
“不妨。”白晏得体的笑笑,今日这沐云庄,还真是给了她不少的“惊喜”啊。
沐云庄不同于别的山庄那样只是高墙大院,它就好像是一颗镶嵌在崇云山上的珍珠,尽管远看并不十分夸张近看却别致的很,独具一格的构造,好像有一半嵌在山中,另一半凌空架设,层层叠叠,高度差距很大。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小建筑群。里面的构造设计都很有特点,房间干净整洁,一丝不苟,足以看得出,这沐云庄主子经营的用心良苦。
可是,这诺大的一个庄子,外加上大堆的生意,竟然都只是那个看起来……的家伙所有,有趣,十分有趣。
“哥哥……?”
“……啊?阙儿?”
“你在想什么呢?我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恩……?是姐……哥哥不好,你说什么来着?”
白阙咬了下唇,“算了,当我没说。“
“诶,阙儿告诉哥哥罢,是我错啦……“
白阙睨了“哥哥”一眼,有些局促的说道,“你和那个少爷认识吗?“
“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觉得你们看起来好像认识。“
白晏回头看了一眼弟弟,见他偷偷地在绞手指头,心里顿时一紧,脱口说道,“不认识,你以后也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白阙的脸色变了变。
“不为什么,阙儿,别忘了你来这里的原因。“
“……”白阙蔫了,垂着头不再开口。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突然产生,白晏忽然觉得,选择来承泽散心是自己失策了。
聂犀赶到镇上的时候刚刚好是未时正,那荣雪斋里的郑老板早就砌好茶水等着了,看见聂犀风尘仆仆的进来,立刻堆了满脸的笑容。
“哟,大少您来了!”
“是啊,劳你久等啦。”
“嘿嘿,不碍事儿!快坐下,尝尝这“蕲春”,是我老家人带来的。“
“唔……真是好茶!”
“您要是喜欢一会就带些回去,我这还多着呢……”
“啧啧,这怎么好意思呢……”
“您可别这样说,不然我可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郑老板正打算和聂犀报告一下最近的情况,就见几个华服的公子耀武扬威的进了店,这下,聂犀左右避不过,也就大大方方的坐着品茶。
“诶,这不是聂家的大少么,今儿个在这还能看见你!……啧啧!”
为首一个眼睛细长的公子不无猖狂的回头对着他的一干朋友说道,“瞧啊,咱们今日可是看见了稀奇人儿了,没想到聂大少还有这等舞文弄墨的心思,来,咱们给他加把劲儿!”
几个公子顿时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一个摇着扇子的公子歪着嘴巴笑道,“我听说聂大少不是不喜欢读书么,怎么会来这荣雪斋里,难不成是哪家的姑娘要你写个诗文,写不出了在这里求援?啊哈哈哈~”
起哄声一阵高过一阵,不过他们无赖,聂犀能比他们还无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个来回,就这几个人,嘁。
聂犀龇牙笑道,“怎么,原来几位不是来这里做生意而是来看风景增加修养的,那当真是高雅啊!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学上进!聂犀比不得你们,但是看个热闹总成吧,来吧,也让我见识一下几位的大才?”
原本很得意的那人噎了一下,没错,他们来这里也不是看风景的,夫子交代的文章写不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到这里来花上些银子来弄一篇回去应付,这事儿在许多年轻公子哥儿的圈子里是个秘而不成文的“习惯规定”,聂犀知道倒也不稀奇。可是如今被人这般揶揄,故意把他们抬得这般高,做出来了还好,做不出来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但是谁能做出什么来还至于来这里买文章吗!
“笑别人,你自己不也是一样么,五十步笑百步!”细长眼睛不屑的瞟了聂犀一眼,却没想到这话正是打了他自己的脸,直到说出后才发觉,原本进店里购买书写用具的客人忍不住偷笑。笑的那人脸都憋红了。
聂犀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们一眼,“郑老板,那你先忙。”
“哎!孙腾公子这……”
郑老板刚要上前将几人领到后堂,细长眼睛,也就是孙腾却一把推开他,径直走到聂犀的跟前,聂犀低头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水后扭头看街景,就是不看他,“怎么,有事儿?”
“聂犀,你太狂妄了!“
“哦?”他回头,抱起肩膀笑的一脸阳光灿烂,“干,你,屁,事?”
“你!”
孙腾被这一句直接激怒了,只见他“啪”的将手中的书本摔倒桌子上,然后火冒三丈道,“今日老子就要跟你比上一比!谁输了谁就是孙子!你敢不敢答应!”
聂犀往后退了退,孙腾以为他怕了,立刻周身都舒爽起来,面上又恢复了些得意。
“别想太多,因为你口臭,所以不想被喷到而已。”
“!”孙腾真想掀起桌子砸死这个妖孽。
“比什么?”
聂犀单手支撑着头看他,那眼神那态度真叫一个气定神闲,看的孙腾非常没有底,虽然知道这人不爱念书,但是也不代表自己一定比他强啊……
不过算起来,自己至少还每日去书塾呢,多少会有点强处的吧。
孙腾想了半天选了几种他还算“拿手”的,“三局二胜,诗文对子,辞赋,画,你挑。”。
聂犀听了这三样略略挑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那就对对子好了,省得麻烦。”
对对子?孙腾暗自高兴起来,这个他比其他那些更擅长。这妖孽平日里最不喜欢读书,肯定是输定了的!
“好!爽快!你先我先?”
聂犀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那就……”孙腾看了一圈周围,脱口说道,“五钏砗磲玉珏!”
“……一盏琉璃火灯。”聂犀心中瘪嘴,这样的对子有何意义啊
“啊……云为雨上伞!”
“泥作花下履。”
孙腾的脸颊开始发热,这……这还有必要比下去么。
“!……千里重意若!”,
“士心志未已。”
聂犀看着孙腾,一脸的旭日阳光,可在孙腾看来那笑容就好像恶鬼一般。不笑还好,一笑就好像在时刻嘲讽他一样。
“就爱书塾里浅唱低吟!”
“非得画斋里烂炸狂轰?”
孙腾的冷汗已经止不住的自背后冒出来了,聂犀好笑的看着他,却也不松口讨要战果,就在孙腾打算认命,叫他三声爷爷的时候,聂犀却站了起来,抖落抖落衣裳,竟是要准备离开了。
“喂!你这是……“
“先欠着吧,“聂犀勾唇,“孙腾,别忘了。”
孙腾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他走出门,直到他另一只脚也快迈出去的时候才喊道,“聂犀!”
“何事?”
“……以后有事,你只管说,这算我输给你的。”
“记着了。”
第3章
聂犀回到崇云山下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好在他抄了一条近路直到沐云庄后,路他比较熟,便不需看得太清楚。
可是,就在他快走到沐云庄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惊魂一幕,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
“小心!别坐!”聂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可是已经晚了。
聂犀的身体即便再快,却仍是没有抓住那个白色的人影,而且因为重心不稳、冲力过大连带他自己都栽了下去。
二个人,一前一后的从那个不算低的陡坡上摔下去,聂犀基本就是滚下去的了,不过在滚的过程中他终于抓住了对方的一截袖管,直到最后到了平地之处停下来,聂犀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已经摔断了。
怀中的人不停的发着抖,大概也是吓得不轻,聂犀半晌过后头不晕了,才低头看了眼这倒霉的人是谁,居然还是早上看见的那个小公子。真是的,大晚上的,不好好呆在庄子里跑出来做什么!
不过这牢骚也只是想想,他才不会对庄子里的客人随意说出这种话呢,而且前几日才和萧叔说过那块原来供游人休息的大石松动了,结果匠人惫懒,应当是忘记加固了。这是沐云庄的责任,不能完全怪他。
“别怕,我们没事了。”聂犀缓下情绪细声安慰道。
“我……我的脚很疼……”
白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聂犀立刻就直觉不好,连忙翻身坐起来,将那小公子的鞋袜除去,裤腿挽了起来,果然,这才多大会功夫脚踝就已经肿了些许。
“糟了,可能是扭到了。”
聂犀将那只脚抱住轻轻的摸了摸,然后小力的旋转了一下,白阙立刻疼的呻吟出声。
还好,骨头没什么事情,只是扭脱臼了。
“小公子……“聂犀心中在思量着主意。
“我叫白阙。”
白阙咬着牙齿疼的直吸气,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吃不了苦的模样。聂犀忍不住多瞅了他一眼,心里对这小公子开始有点好印象了,之前庄子里的客人中也有在登山时扭过脚的,是个小姐,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看来这爷们到底还是比姑娘省心的多了。
“忍着点,我帮你整一下,你就想着你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的?那是什……啊啊!”
聂犀手上的动作利索的很,如今不过一眨眼已经正好了脱臼的地方,白阙尖叫过后,发觉不像刚刚那般痛楚了,顿时有点开心起来,。
聂犀在抬头的瞬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淡淡的表情,昏暗环境里的小脸苍白,笑容有点惨,有些傻气。可明明是弄脏了的花脸,却意外的有种很顺眼的感觉,那种感觉和看自己看别人是不一样的,是挺很好看的,像朵雨后的带泥巴的小花。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白阙见聂犀很认真的在看自己,禁不住有些疑惑,聂犀被这一问醒神,笑道,“可不是么,来,哥哥我帮你擦擦!”
白阙被哥哥二字听得愣了愣,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扯出一截干净的里衣袖子往自己脸上擦过来。
居然是聂犀在给自己擦脸?
一种热热的烫烫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白阙有点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开始偷偷绞手指头。
“你和你哥哥长得真像。”
“……我们是同胞兄弟,当然像。“
“他看起来有点严肃,不好接触。“
“哥哥一向如此,不过他人挺好的。“
“唉……是么,可我还是喜欢你多一点啊。“
“啊……?喜……喜欢……?!“
“是啊,觉得你更亲切,更好相处。”
白阙目不斜视的看着远方,却觉得耳朵越来越热。
“是么,我觉得你也很好。”这是真心话。
“多谢夸奖咯!”聂犀完成了他的擦脸大业,笑笑,“好咯,现在我们得回去了,”
白阙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自己的脚,已经不能走路了,这可如何是好?
“别怕,我背你。”聂犀说着就站起来伏下身体,“来,能不能试着自己先站起来?”
白阙拉着聂犀得手,顺势站起来,有些吃力的攀上他的背,感觉差不多了,聂犀慢慢直起身体,“那好,我们走啦。”
白阙将头埋在聂犀的肩膀上,小小声的“恩”了一声。
回去的途中,聂犀无聊了,“白阙,你平时一定吃得很少吧?”
“……我每餐都吃很多。”唉……
“噗,哈哈哈……真的假的?”
“……”内心里鄙视他。
“好啦,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可是,你真的挺轻的。”
“是么,轻一点有什么不好。”
“你这么轻,万一将来娶娘子,你抱不动她岂不丢人?”
“!……谁,谁要娶新娘子啊!”白阙紧了紧抱着聂犀脖子的手臂,叫他乱讲。
“咳……上不来气了……别正经啦,男人哪有不娶妻的,回去多吃点,不然风一吹就能把你吹跑了~”
“有……有那么轻吗?是你力气太大了罢!而且,我……我我吃不胖!这可怎么办?”白阙有点悲愤。
“那就继续吃!”聂犀忍不住勾唇。
好一会后,背上的人小声嘀咕道,“……会撑死的吧?”
“哈哈,哈哈哈!”他居然还真的去思考了,“你真是太好玩了!”
“!”白阙被他笑的发怒,再不搭话了。
那天他们回到沐云庄的时候,大家都没想到会有人出意外,毕竟白阙只是饭后出去走走消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好在出事的时间不是很久,没发生二次意外。
白晏被狠狠吓了一跳,萧叔赶紧派人将山下的大夫找来给白阙看伤。至于聂犀就比较可怜、无人问津了,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这一点,所以直到最后,还是白阙先想到他的。
“有没有人给聂大哥看看?”
萧叔一愣,白晏嗔怪的瞪了弟弟一眼,“这么快就认上了大哥?”
嘿嘿,白阙小脸羞涩。
“要不是他,估计今夜我就得睡在野地里了。“
“胡说,你当哥哥我不会找你啊?要是你真出了意外,我就得以死谢罪了!”白晏捧心,看上去终于有了些和年纪相仿的童趣。
“放心吧,少爷不会有事的,”萧叔温和插言道,“已经派人去照顾他了。而且少爷自己也有点治伤的本事,只是,看来二位得多住在这里几日了,小公子的伤不能移动。“
白阙白晏点点头,他们没有异议。
白阙心里此时有点止不住的高兴,他很喜欢这里,能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当时是好的,如果不是因为受了伤,哥哥应该会明日就要走的吧?
走了,就再看不见……还有那个人。
那天夜里白阙没有因为脚伤而睡不好,相反的,他睡得比别的时候要好得多,整个梦里弥散着的是那种让人安心的青草香,还有那平稳有力的安全的臂膀,那条路,被延展到了无限长。
聂犀的疼痛劲儿直到第二日才显出来,肩背上也淤青一大片,还有各种磕碰小划伤,没办法,谁让他摔下去的时候是垫底的呢。
杞柳给他上药的时候一惊一乍的,惊呼声简直要把房盖顶起来,差点就惹来了萧叔,好歹吃了几个爆栗子后噪音消停了,聂犀这才趴在床上疼的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