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杜松子——牧秦

作者:牧秦  录入:10-05

刀镡、刀柄、刀身与刀鞘,每一寸都是他的心血结晶,勤于保养的刀身锋利无比,宛如镜面般透亮。

伏野尘一手指轻轻抚过刀身,轻喃:「晓乌(Akegarasu),你的对手就要来了,你和我一样期待吗?」

刀身在月下笼罩着一层银光,伏野尘一抬头望向窗外,天上难得皎洁的明月是否预告着即将来临的风雨?

房门传来两声轻敲,伏野尘一收刀回鞘,「有事?」

「宙斯大人回来了。」对方说:「他请你立刻去见他。」

「知道了。」

宙斯找他绝对没好事。

伏野尘一提着爱刀走出房间。现在已经很晚,若不是重要的事,宙斯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入口大厅左侧的房间为议事厅,是宙斯指派任务或听取任务简报的地方,伏野尘一没敲门就直接闯进去,硬生生打断安菲娅和宙斯的交谈。

宙斯早习惯他的张狂不羁,只有安菲娅不悦皱眉,「你这粗俗的乡下野夫,老是不敲门就闯进来,没人教过你礼节吗?」

伏野尘一语气有些冷:「我只懂杀人,你想试试看吗?老女人。」

「你……」这世上也就只有伏野尘一敢跟她顶嘴,一句话就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却不能发作。她注意到伏野尘一将刀拿在左手,表示他随时都有拔刀的准备,这狂妄自大的家伙确实敢在宙斯面前对她动刀,想到这,她只能咽下这口气,忍了。

伏野尘一完全不把咬牙切齿的安菲娅放在眼里,迳自开口问:「找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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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野尘一清楚看见,在宙斯微敞的衬衫领口下,露出胸前包裹的白色绷带,不过似乎不影响行动,对一般人来说可能需要卧床的严重伤势,对他而言却是小儿科。

「你没有完成任务。」宙斯挑明了说:「我要你杀他,你却带他回来。」

「我改变主意了。」伏野尘一不当一回事地说:「如果你只是要问这个,没其他事的话我要回房了。」

「人是你带回来的,我自然要通知你一声。」宙斯眸底隐含杀意,表情却不起一丝波澜,「你不想动手,那就由我来执行。」

伏野尘一瞬间眯起眼,「什么意思?」

门在这时候被打开,凯希在下人的带领下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宙斯大人,人已经带到。」

「很好,没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下人默默退出议事厅,轻轻带上房门。

凯希环顾整个房间,讶异伏野尘一和安菲娅也在场?房间两侧各站着四名佩戴手枪的壮汉,俨然是宙斯的手下。凯希看出气氛不对,脸色也微微发白,将视线移向房间尽头坐于主位身形魁梧满头白发的老者。

原来这个人就是宙斯?看起来很不好说话啊,而且给人的压迫感十分强烈,光是被那双冷冰冰的绿色眼睛盯着,凯希就全身寒毛直竖。

等等,白发?绿眼睛?

他的目光在宙斯与安菲娅之间来回,相似的容貌特征教他不敢置信。

「你是菲利克斯的外公?」

宙斯对此并不否认,「那小子从来没有喊我一声外公。」即便如此,宙斯的神情依然充满骄傲,「菲利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强者,同时也是这个组织的继承人,若不是你,他也不会背叛我,无视我为他付出许多心血,执意与我脱离关系。」

凯希闻言,顿时领悟了许多事情。

原来宙斯的白发不是因为年纪大,而是家族遗传;原来这对父女联手逼菲利克斯就范,不顾菲利克斯的意愿执意为他安排人生;原来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外公,在菲利克斯心中对他们的感情皆淡薄如水,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是接受安排相亲还是接任务杀人,都是善尽为人子女的义务罢了。

只有义务,没有亲情。

菲利克斯从来不对凯希说家里的事,不提起他的家人,其实是因为他从未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在菲利克斯心中,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一个。

凯希忽然明白菲利克斯会怎么做了,并因此而害怕起来。

「让我走,否则菲利会杀了你。」

老人眯起锐利瞳眸,「你倒是很会自抬身价,难道你以为在菲利心中,你比我这个外公重要?当年他来投靠我的时候一无所有,是我给他所有想要的一切,包括锻练他成为至高无上的强者。我有恩于他,而他体内流着我的血。现在的菲利只是一时迷失,他很快就会发现,为了微不足道的你跟我作对有多么不值!」

真固执的老头,若非逼不得已,凯希真不愿意点明事实真相。

「你真以为你对菲利有恩?我不相信你从未思考过菲利来投靠你的原因,你的外孙心机有多深,你应该很清楚才是。」凯希残忍说出对方不愿面对的真相:「事实很明显,菲利只是在利用你。」

「胡说!」宙斯愤怒咆哮:「你一个外人懂什么?我不管你是怎么对菲利洗脑,煽动他背叛我,菲利体内流着穆哈诺夫家族的强悍血统,绝不能因为你而软弱,只要除掉你,菲利就会回来继承我的心血!」

「父亲!」安菲娅不满抗议:「菲利该回义大利接手欧柏雷家族的事业,我不能再放任他为你杀人卖命。」

宙斯再吼,这次对象换成自己的女儿。

「我一手创立的组织不能没有继承人,如果不是那个孽子不争气,我用得着跟你抢人吗?」

「那是哥哥对杀人没兴趣,父亲,老实说,我也不赞成AH继续经营。」

凯希惊讶地眨着眼睛,不是吧,原来菲利克斯还有个舅舅?

「凡事由我说了算!」宙斯粗声粗气吼着:「AH不能解散,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也要撑下去。菲利会回来的,他一向乖巧听话,是我的好孙子,只要没有这个东方人,他就会回到我身边,继承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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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希打了一个寒颤。

乖巧听话被用来形容菲利克斯真是让人头皮发麻,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个满脑子黄色思想的大氵壬魔好吗?就说宙斯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外孙嘛。

安菲娅虽不赞成AH继续经营,但除掉凯希这点倒是跟宙斯的意见相同。

「父亲打算怎么做?」安菲娅残酷道:「别动刀动枪的,父亲,我讨厌见血。」

「我知道,他还不够格由我亲自动手。」宙斯的怒气稍稍缓和,目光锐利态度冷硬道:「带他去湖边码头,我已经派人先去做准备了。」

「好主意。」安菲娅立刻明白他的打算,「我亲自押他去,父亲。」

「小心点,这小子会武,带手下一起去。」在宙斯的眼神示意下,旁边站岗的属下有四名自动出列走向凯希,其中两名更是一左一右押着他。

凯希本就发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你们想做什么?」

「等等。」晓乌威胁般出鞘三寸,伏野尘一周身散释出杀气,「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动他。」

宙斯不把他的威吓放在眼里,「我知道你留他一命是为了与菲利决斗,伏野,我先警告你,菲利若是因你而受伤,我会宰了你。」

「哦,想宰了我的人很多,慢慢排队吧,老头子。只要菲利克斯能留你一命,你会有机会宰了我的。」

伏野尘一态度傲慢地说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跩样,直把宙斯气得肋骨隐隐发疼。宙斯才要开口教训这个臭小子,议事厅的门突然打开,一名安全人员神色慌张奔进来,一边喊着:「宙斯大人,他来了!」

老人神情一凛,「说清楚,是谁来了?」

那个人语气颤抖着:「是帝王,他杀进来了,宙斯大人,到处都发现尸体……」

「他从正门进来?」

「不晓得,我、我们的监视器没有录到他的影像。」他恐惧地说。

「哟,那家伙真会挑时机啊。」伏野尘一兴奋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码头。」

凯希对他见风转舵的行为非常不耻,「混蛋,我还以为你站在我这边。」

「我是『浪人』,凯希,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也没有主子,我只依照自己的意愿做事,别忘了这点。」

「连自己人都砍真不像话,菲利究竟在想什么?」宙斯自主位起身,神情严肃对安全人员下令:「你们应付不了他,全都去躲起来吧,别和他正面冲突。」老人冷酷地说:「菲利克斯知道该去哪里找我们。」

凯希被两名宙斯的属下押着,走在前往湖边码头的长廊上。宙斯与安菲娅这对父女走在最前头,伏野尘一跟在凯希后面,殿后的则是另外两名宙斯的属下。

一行八人不发一语往前走,气氛有些凝重。

整座屋子静悄悄,似乎所有的人都真的跑去躲起来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凯希发现伏野尘一益加显得期待兴奋,安菲娅颇为不安,宙斯则面无表情。

走到一半,凯希终于忍不住问身后的男人:「湖边码头有什么特别吗?」

「我也不清楚。」伏野尘一事不关己地说:「我唯一知道的是,那座湖属于穆哈诺夫家族的财产之一,这个时节湖面应该还是冰封状态,船只无法出航。」

凯希这会儿是满脸疑惑,「带我去冰封的湖边能做什么?」

伏野尘一半点都不同情地道:「等到了码头不就知道了。」

凯希心底一气。这家伙真不是普通的惹人厌啊!

越是往前走,凯希就越是感到一股冷意。他们走在整座屋子最偏僻的区域,几乎没有人会经过,也没有安全人员站岗。

凯希猜测他们正前往这座房子的后门,果不其然,长廊尽头是一扇厚重铁门,跟正门那两扇巨大铁门一模一样,上面刻着AH,差别只在于这扇门小了许多。

宙斯掏出钥匙打开门锁,铁门一推开,寒风立刻呼啸着灌进长廊,除了伏野尘一,众人皆是脖子一缩,好冷啊。

「娇贵」的安菲娅甚至往后退了一步,「父亲,外头又黑又冷……」

「身为穆哈诺夫家族的后代,你怕黑又怕冷是想气死我吗?」

宙斯接过手下递来的手电筒,率先踏进天寒地冻中,在暗夜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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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菲娅咬唇,骨子里的傲性迫使她硬着头皮跟上,抬头挺胸拒绝露出弱者的姿态,紧跟在宙斯身后。

凯希叹息着,随后也走出屋外。月光其实相当明亮,没有手电筒也能看见四周景象,只是没有人工照明来得清楚。凯希隐约看出他们一行人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前方不远处有个巨大的黑色剪影,依轮廓判断,应该是一艘停在码头的船只。

一行人在雪地里行走不到十分钟,伏野尘一蓦然停步,唇角扬起冷笑。

「来了。」

众人闻言跟着停下脚步,疑惑回头,当看见殿后的两名宙斯的属下突然倒地,一声惨叫都没有就断了气息,血液自他们的咽喉涌出时,才明白伏野尘一的意思。

无声无息杀至的鬼魅,一身白色衣着几乎与暗夜中的雪地融为一体,手中染血长刀再度举起,与迅速拔出晓乌的伏野尘一展开厮杀。

「菲利!」

熟悉的白色身影已然追至,眼神却不再是凯希所熟悉的深情宠溺。菲利克斯依旧是如此高大挺拔邪魅俊美,但是那笼罩一身的黑暗气息令人畏惧,犹如来自地狱的恶兽,不杀尽生灵绝不停手。

凯希接下来想对他说的话全哽在喉咙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菲利克斯。

伏野尘一转眼已与菲利克斯交手数招,他的眼神杀气浓郁,充满对杀戮的渴望,其中的野性与菲利克斯不相上下。

「你认真起来还蛮像回事的嘛,菲利。原来你也心知肚明,要对付我,光是可笑的短剑还不够。」

菲利克斯不理伏野尘一的调侃,凌厉目光越过他落在凯希身上,确定他平安无事,残酷的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我来找你了,我的小寿。

「菲利!」凯希欲上前,却有一股力量拉着他,宙斯剩余的两名属下分别自左右两侧抓住他,硬是拖住他奔向菲利克斯的脚步。

凯希看见的最后一幕,是伏野尘一手中的长刀挡住菲利克斯的攻击并予以反击的画面,接着他就被强大的力量硬拉着转身,继续往码头的方向前行,再也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两柄长刀相击的脆响传遍大地,胜过呼号的风声,也让凯希心里紧张起来。

伏野尘一那个疯子要是伤了菲利,他头一个不饶他。

来到漆黑的码头边,原本只能看见轮廓的船只,此时终于能够看清全貌,原来是一艘六十尺长的豪华游艇,因为湖面冰封而停驶。

凯希望向结冰的湖面,这才看见离岸边不远的湖面上,有两个人正朝他们走来,是宙斯方才提过,先来进行准备工作的属下。

两人从突出码头的栈桥爬上岸,放下手中的铁镐,其中一人走向宙斯,恭敬报告:「已经顺利完成了,宙斯大人。」

「很好。」宙斯满意地说:「带他下去。」

「等一下!」

游艇的阴影底下出现一抹纤细人影朝他们奔来,是妲莉丝。

「你在这儿干什么?妲莉丝。」宙斯防备性地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至少相隔一尺远,似乎连他都不敢靠妲莉丝太近。

「放过他吧。」妲莉丝十分罕见摆出低姿态,以央求的语气道:「他死了菲利会很伤心的,宙斯大人,请你饶他一命吧。」

宙斯不悦,冷冷地道:「你不是很想要他死吗?妲莉丝,这么难得的机会岂能错过?这个东方人是阻碍,除掉他对大家都好。伤心不过一时,时间一久,再深刻的记忆都能忘,再浓烈的感情都淡化,菲利终究还是菲利,是我穆哈诺夫家的子孙。」

可妲莉丝并不这么认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菲利克斯。

「伤痕会淡化,但绝对不会遗忘,偶尔想起仍旧隐隐作痛,宙斯大人,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个中滋味。」

绿眸瞬间眯起,「你知道了什么?」

妲莉丝眼里有着洞悉主人秘密后的了然,「请宙斯大人高抬贵手,别让菲利的心中留下跟你相同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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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宙斯神情冰冷道:「快点让开,你这个笨女人。与其在这儿碍手碍脚,还不如想办法阻止伏野的愚蠢行径,他若是伤了菲利,我绝对要他付出十倍代价。」

「宙斯大人,你还是不明白吗?伏野尘一只是想痛痛快快跟实力相当的对手打一场,受伤或许难免,但他不会要了菲利的命。可菲利就不同了,他来要回属于他的东西,不管要杀什么人,无论使出什么手段。伏野尘一若是打够了便会收手,到时菲利的目标就换成你啊,不放过凯希他就要杀你啊。」

「胡说八道!」为什么妲莉丝与那个东方人都信誓旦旦指称菲利克斯要杀他?宙斯恼怒不已,「我的外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杀我?就算不谈血缘关系,我和菲利朝夕相处十年,这十年里,他接受我的训练成为世上最杰出的杀手,就算他不把我当他的外公,我仍是对他有恩的师父。而这个东方人和菲利认识不过一年多,菲利或许被他洗脑想和我撇清关系,但绝对不会想要杀我!」

「父亲,」安菲娅不安地朝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黑暗中隐约看见远方有两道人影快速移动,「我想我们还是罢手吧,我从来没见过菲利那么可怕的模样。」

「连你也怕了?」宙斯怒道:「那个孩子本来就属于黑暗,这才是他的本性,你想抽身就给我滚回义大利,菲利留在这里继承AH,从此与欧柏雷家再无关系!」

老人的固执与权威教安菲娅恼恨,「既然父亲坚持这么做,那就去做吧,你一定会后悔的。看着吧,父亲,我的孩子绝对不属于黑暗!」

安菲娅退开,选择袖手旁观。

宙斯转而对妲莉丝警告:「你再不让开,休怪我翻脸无情。」可别以为她能使毒他就不敢动她,要真惹恼他,他仍是会动手杀了她。

妲莉丝似乎想硬着头皮与宙斯对抗,此时凯希突然开口:「妲莉丝小姐,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让开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妲莉丝闻言气炸,「笨蛋,你知不知道他打算——」

「我什么都不知道。」凯希淡然道:「我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我,我只知道,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坦然,诚实面对自己的心。菲利正在为我博命,我绝对不会因为怕死就做出对不起菲利的事。」

推书 20234-10-05 :欲君桐 上——南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