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削过,终于有人先开了口,「这次闇鸷此方前来,想必定有要事,咱们不爱管闲事,但之前的仇,还是得报才行。」说话的人是个生面孔,莫约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在江湖上人称「莫虚剑」,传闻出剑收刃之快,让人死于弹指之间。
「前辈想必就是江湖传说的莫虚神剑江石?如今一来,在下倒是挺想看看在下的某位属下与前辈相比,谁的抽刀才快……」也是带着面具的首领,冷哼一笑,抬手往后勾了勾指头,一名面带白色面具的女子便站了出来。
「首领。」那名身形美好的女子抱拳道。
「你这是……」江石皱了皱眉,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意。
眼前这个小子在跟他宣战!
不但自己不出手,还派了个女子!
「莺,你敢让他活着你也活不了。」首领冷到极点的声音对着那女子说。
「是的,首领。」那女子白色面具下的眸子,像江石投出了宣战的目光。
「你敢瞧不起我?」江石一气,凝起目光,脚下一蹬向那女子跃去,摸向腰间,他很有把握让这人死在不知不觉中。
转瞬间,他必赢的优势突然转了过来,他出刀了,可刀挥下去的瞬间,他竟没有砍到任何东西。忽然,他感觉脖子上一凉,意识就这么没了。
这一切,见在他人眼中都感到恍然,太快了,一切他们都来不及捕捉,江石的身体就这么越过女子,软倒在地上,而那女子似乎连一步都没动过。
闇鸷首领朝眼前众伙投去了高傲的目光,宣示着自己的战力远高于他们。
就在这时,傅秾突然笑了出来,惹的大家不解地看着她,她笑了一阵子之后道:「放心吧,如果闇鸷的实力只有这样,那我们也不必太担心了。」傅秾弯着红唇,笑的高兴至极。
「傅妹妹,你不也看到了,她的出招……」曾爙蹙着浓眉,指着那名戴白面具的女子。
「没错,傅秾说的没错,如果他们的实力只有这样,那么我们赢的胜算很大,江石这家伙应该算的上是替补前任十大之一的人,对付只能杀死这种程度的人,还绰绰有余。」铁曲封双手抱胸,向傅秾那看了一眼,「你也看到了?」
「我眼力比你好,当然看到了!」傅秾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她用了暗器。一种细如针,划过脖子后能有和刀子威力一般的暗器。」
该怎么说呢,他们该感谢认识小琴那段时间,给他训练出来的眼力吧!每次要接小琴那细丝的招,眼力都要很强才行。
「暗器?」曾爙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啊,这女子要是打近身战,怕是也躲不过快攻的,她那时掷暗器,应该是趁江石脚步一动,就掷出去了,虽这么说,但那种掷暗器的准度也是令人啧啧称奇的。
「那么,我们应该为浣水堂贡献点什么了吧?每次都去那里作客吃饭喝茶的,让他们少了许多粮食呢。」铁曲封打趣地道。
没有人回应,但下一秒,大家很有默契的都一瞬间消失了身影,而当闇鸷首领回神,后方的属下已经跟十大高手厮杀起来,更离谱的是,竟然已经有四五具尸体躺在地上!
他一气,准备向被三人围攻,而且离他最近的关瓨出手,但忽然察觉身后还有不一样的气息,连忙回身一挡,一把小刃险险挡下,掉落在地。
眼前,是两抹陌生的白色身影,一人手中的银剑在阳光下,闪着可怕的光芒,另一人……天啊!他有没有看错?那是……寒冰双刃!但是,照字面上来看应该是两把剑,但是怎么……只有一把?!
「别打那把剑的主意,你要是敢碰,它会冻的你当场暴毙的。」来人——慕容沛,鄙夷地道。而想当然,另一名来人便是骆淓了。
「哼,这种传说我听多了,但是,如果它真的如你所说,那么他为何能拿着?」闇鸷首领哼哼笑了两声,「看来,我可以一次将二剑都收齐了。」
慕容沛一顿,原来……他的目的是二剑。
可是火纹剑……该死,他怎么又想起了翔允青?
现在可是紧要关头,他不能分心啊!
「骆淓,你去帮傅秾他们,这个人交给我就行了。记住,十大……剩下的九个人都不许有死伤,否则我唯你是问!」慕容沛下令。
「是。」骆淓领命,像一旁混乱的厮斗中飞奔而去。
见骆淓离去,慕容沛将眼神一转,瞪向眼前的闇鸷首领,道:「久仰大名已久,今日一见,还不知阁下身手高低,那么,恳请赐教了。」慕容沛将左手的剑鞘往旁一丢,举剑朝眼前人而去。
他绝对会守住浣水堂,因为这里,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
第九章(下)
几招过后,慕容沛知道眼前人的武功并不低,至少武功算的上与浅阳十大高手并驾。
不过,论上其他的武功,他或许还不能这么有把握,但论上剑法,浣水堂名闻遐迩的五十八式剑法,以及自创的二剑流,在武林中都是赫赫有名的,所以……
他有把握,杀了这个男人!
俯身掠过来人杀来的利锋,慕容沛身形一转,隔开了来人的银剑,一个挑云弄风,再一个凌势回砍,来人挡不下,勉强飞退后,虽然没受伤,但脸上的面具倒是被劈成了两半,裂了开来。
闇鸷首领狠戾的目光瞪向慕容沛,有些懊恼自己的面貌露了出来,不过这也没差,反正这里是浅阳,不会有人知道他在中原的身分。
不过倒是慕容沛见到了他的真面目,愣了一会儿,只喃语着:「你……你是……」
「哼,打斗时怎可分心?」他冷哼一笑,举剑又朝还没动作的慕容沛杀去。
「荆烙安!哈哈,没想到,今天倒是让我遇到你了!」慕容沛挡下他的出招,飞退了几十公尺,愤怒的目光冷睐着眼前的人。
闇鸷首领闻言,暂收起攻势,不解的看着慕容沛,「你怎知道我的名字?」难道,这里还有人知道他中原禁军统领的身分?
不,就算慕容沛知道他是禁军统领,但他绝对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没错,我是不知道闇鸷的首领何名,但是,我可不会不知道当初害惨水怜的人是谁!」慕容沛旋剑立收于身后,瞪着那名名唤荆烙安的男人。
「水怜……」荆烙安瞪大了眼,接着眉锋随之蹙起,「你认识她?」
「莫逆之交!」慕容沛嘴边勾起了残忍的笑容。
这么一来,他就更不可能让这个男人活着了,抛弃水怜、毁了水怜容貌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哼,没想到那死妖女孩真是敢说啊,她不怕说出来就没人肯接近她了吗?」荆烙安讽刺的笑容在嘴畔出现,「还是说,这世上有笨蛋,知道她的容貌还敢这么接近他?」
「只有你不懂得欣赏水怜的美,水怜就算被你毁了容貌,她还是能活的下去。」慕容沛毫不保留的用着鄙视目光看着荆烙安。
「哈哈,她全身上下就剩那身体可以用罢了,我看,她当上首席国师,或许也是用『那种』方法吧?」荆烙安大笑了几声。
「水怜实在不值得爱上你这种人。」慕容沛眉锋蹙起,身后握着剑柄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我看,连你都爱上了那妖女的身体吧?莫逆之交,说的真好听!」荆烙安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哼,贱话!今天你来到浅阳,我是不会让你活着回到中原去的。」慕容沛右脚往旁一跨,剑光一挥,指向黄土地。
他会竭尽所能,帮水怜报仇!
「五十八式剑法,听过吗?」慕容沛朝荆烙安睨了一眼,「三十四式,潜地!」说的同时,慕容沛倾身向荆烙安奔去,顺着势,剑锋朝旁,到离荆烙安几公尺处他忽地一顿,银剑一挥,黄土漫天,随之而来的,是在黄土之后的可怕突击。
荆烙安惊险挡下,但又听一声:「三十六式,双龙!」顿时惊觉不妙,虽然挡下足以致命的剑扫,但腹部却扎实地挨了一掌,往后退了莫约二三十步,接着喉头一甜,吐了几口血。
「别以为浣水堂剑法是虚有空名,我还没用到最后一式,希望你……别在我用到它之前就死了啊?」慕容沛鄙夷的笑容高高在上地朝着狼狈的荆烙安笑着。
「哼,那么,你就尝尝闇鸷独门暗器的厉害吧。」荆烙安说完往上一跃,顿时失了踪影。
「卑鄙小人,用这等暗器算什么男子汉!」慕容沛对荆烙安的做法,越来越不可苟同。
没有回应,但闻风声乍过,慕容沛一惊,流畅的挥着刀接着退身,挡下了几个从后而来的黑色暗器,但就他正准备再度寻找荆烙安的身影时,右手臂一痛,便见着一个弯月型的黑色小刀崁在手臂上,他连忙将暗器拔掉往旁一丢,但见着那伤口流出的竟是黑色的血,惊觉到不妙。
「有毒!」慕容沛赶紧封住手臂上几个要穴,而此刻右手再也无力拿剑,剑尖入地,慕容沛的右手摊在身旁。
届时,荆烙安的身影也落在慕容沛前方,荆烙安笑得一脸得意洋洋。
「怎样?失了右手,你还拿什么跟我比剑?你乖乖的当人质,等我拿走了灼火灵剑和冰封双刃,我就让你死的痛快!」荆烙安抬剑,将剑锋抵在慕容沛的喉头上。
慕容沛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眼角却瞥见一抹熟悉异常的身影,他愣住。
下一秒,人到声至,一个身影一掌将未察觉有异的荆烙安打退,横剑站在慕容沛眼前,来人道:「你要杀他,还得看我同不同意才行。」
荆烙安愣了一会儿,他望着眼前陌生的男子,蔑视的神情显露在脸上。
那男子娟丽却不失男子气息的面容,见到荆烙安的表情,抿了抿唇,不发一语,但心情很明显的感觉到不悦。
他的长相总是令他人看轻他。
「你是谁?」荆烙安问道。
「我?」来者挑了挑眉,回眸看着身后的慕容沛,笑着对他说:「你说呢?」
「小青……?」慕容沛呀然,他很震惊,震惊着眼前人怎么又会回来。
「我会回来,表示我想通了,至于一些话,就等我把这家伙处里掉再说吧。虽然没有火纹剑,我想这把沈哥留下来的『雪绸』,用起火纹剑的剑法来,应该也不差。」来人——翔允青,将手中那把雪白的剑抽出,果然是把名符其实的剑,整把剑是全白的,没有任何一丝杂质,没有任何一丝污染。
就像,当初他见到小青那双眸子一样。
「你说……火纹剑?」一旁的荆烙安诧异地问。
他听到了很熟悉的字眼,没错,依照贤妃偷出来的书册,灼火灵剑在浅阳的确是叫火纹剑。那么,眼前的这个男子,应该知道火纹剑的事罗?
「少废话,总之,你要找到火纹剑还得先过我这关。」只不过很可惜,火纹剑已经在这世上消失了。
「哼,口气很狂嘛!」荆烙安很明显的瞧不起翔允青。
银光一闪,荆烙安手中已有一把出鞘的剑。他飞身朝翔允青前去,手中剑刃也连带着气往翔允青要害攻去。
太快太急,翔允青反手将慕容沛连人带剑往一旁闪,虽然闪的也很快,但翔允青的左手臂已经见血。将慕容沛放置在一旁,翔允青斯毫不迟疑地又往荆烙安那儿去,几回交战,翔允青很明显的就屈居于下风,不过因为天生武功颖慧,对于一些动作的闪避恰到好处,于是荆烙安也无法伤及他。
过了一刻,转眼已过四五十招,翔允青将浣水堂的剑法用的恰到好处,收刃、出剑、挑攻、反守,一招一招躲过荆烙安的招,再用绝伦的速度攻进。
但很多事情都发生在那一瞬间,荆烙安已经明显感到眼前与他交战的男人采的是守攻之策,再这么下去,是没完没了的。
于是他左手一收,腕臂一翻,两把弯月暗器便朝翔允青而去,想当然尔,翔允青当是知道,他一闪身,两把黑影就离着他几公分处滑了过去,没有伤到。
不过,这却是荆烙安的诡计,趁着翔允青注意力稍稍分散,右手收锋,提气,一掌结实的真气便将翔允青打飞了几十公尺远。
荆烙安稳身落地,瞧了一眼暂时还爬不起来的翔允青一眼,马不停蹄地,他又举剑,一挥,剑锋指着一旁的慕容沛。
「这是你自找的,看来我得先把你杀了,再去找二剑。」剑锋又是一转,剑刃朝着慕容沛左心前去。
慕容沛无法逃。
他手不能动,毒液的侵蚀甚至让他无力再站起。
他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小青回来了,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可是这样想又如何?死亡已经找上门来了,他能怎么办?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只能绝望的闭上眼。
刹那,他感觉到了血的腥味,温热的血滴在他脸上,手上,好烫好热。
他要死了吗?流了很多血吧?他要死了吧……
死好像没有那么痛苦呢,不会痛,一点也不……
过了几秒,慕容沛睁开眼,剑尖就在他心口前方几寸处停着,只不过,在他眼前还有一个人。
小青。
慕容沛愣了,那些血、那些血……那些血不是他的啊!
「小青……」他似乎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他的左手冷颤着抬起,抚上了翔允青的脸庞。
还有温度,他的小青还活着。
还活着、还活着……
翔允青回不了他的话,右肺伤害的很严重,整个被刺穿了,他呼吸困难。
而荆烙安这时有些诧异的抽回了剑,顿时一片血花散开,落在了黄土上,落在了慕容沛脸上。
这时,翔允青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往慕容沛身上倒去。
慕容沛慌了,他搂着翔允青,这时他才忽然回过神来,开始紧张地说着:「小青,你没事的,你没事的。」他的手都是血,小青身上也都是血。
他恐惧,恐惧小青就这么离开。小青的气好弱,怎么办?
「你……你没事就好。」没有力气说话,翔允青连呼吸都很困难,所以出嗓的声音,小声的令慕容沛心慌不已。
「小青,告诉我,你没事,你不会怎样。」慕容沛紧紧抱着翔允青,原本受伤的右手,竟然可以动了,只不过这样子,毒液却是会更快速的在身体里扩散。
「别这样……」翔允青轻声地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在他想通之后,还不允许他们两个在一起?为什么他们做的一切都会让自己后悔?为什么一切都太晚了?
他不要……他不想离开慕容沛。
「小青……你没必要这样做啊……」慕容沛将头埋进翔允青的肩窝,贪婪地吸取着他的味道。
不要,他没办法想象小青在他手中离去的情况。
「我不准你走,你不准死,听到没,你不准死!」慕容沛闷声狂吼。
翔允青笑着,颤着抬起手,抱住慕容沛的颈项,在他耳边道:「如果……这是惩罚,应该是命中注定的……没有人能改变,如果强求……只会更糟……」
手摸着的地方,翔允青背后的伤口不断地流着血,黄土地上,很快地就漫出了一片血红,好艳好艳,就像四月阳光下开的美丽花朵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准死,我还没听到你说你爱我啊!」加紧了手中抱着翔允青的力量,慕容沛心底那抹害怕,已经开始苏醒。
他恐惧,这二十九年来,打从他出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泪流下。
他害怕,如果怀中的躯体没了温度。他害怕,他唯一的心灵寄托,会就此失了踪影。
心好痛,他真的好怕小青离开他的生命。
「你就这么在乎?」翔允青苦笑。
呼吸似乎越来越难过了……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离开我。」幕容沛略带哽咽的声音,从翔允青肩窝处响起。
慕容沛他……哭了吗?
这样子的一个人,为他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