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玲觉得自己成功了,她特别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不管她怎么做,都是对的。而楚红娟的儿子却被人嫌弃,被人谩骂,这种报复的快感让她沉迷。每每瞧着自己儿子被自己夫妻千宠万宠,方一诺只能在旁畏畏缩缩的看着的时候,她就得意万分。
要是一直下去该多好啊,结果还是被旁人知晓了,当年那种指指点点,被人瞧不起的日子又回来了。张文玲气的要死,但照样无能为力,连十几岁,只能看她脸色讨生活的方一诺也露出了像楚红娟那般不屑她的眼神,甚至推倒她,而旁人还来骂她活该。
张文玲当时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发了恨,与其再被人指指点点,还不如找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一回生二回熟,她相信自己和方建峰带着他们的孩子一定能过的很好。她当时想得好,方一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了她们养活,别说上学就是生存都难。
那就算以后被方一诺找到了又如何,她的儿子肯定会比方一诺出息,她的日子肯定过的比方一诺好。生活在底层的方一诺,又能拿她们怎么样?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幸福,然后独自气恼,没人理睬。
但千算万算,没想到有一天,她梦想的未来都掉了个方向。方一诺成了体面人,她们却在底层挣扎,看着那高档大气的公寓,瞧着那价值不匪的轿车,再听闻方一诺娇妻幼子在怀,张文玲嫉妒的发疯。
她绝对不允许楚红娟的儿子活得这么潇洒自在,绝对不允许。
第三十八章
张文玲回到自己六十平米的家时,忽然感到一股憋闷。以前,她还挺为自己家能在城里有套房子高兴的。可现在,看着家里老旧的家具,再想起方一诺的公寓,她看哪儿都觉得刺眼。
方建峰已经回到了家里,坐在床上看电视。他今天请假了一天,蹲了大半天的方一诺,身体累了不说,还受了一肚子气。坐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他脑子里想着,要是当年自己没和张文玲在一起,那他现在的肯定和当年的同事们一样,最少该是混了个小官做做。
而方一诺肯定比现在还有出息,他里子面子都有了,肯定成了人人羡慕的成功人士。不像现在,小儿子病重,医药费压得他像直不起腰来,老家没了名声,连自己父母兄弟都不敢回去见面。这样的日子以前他没觉得如何,因为这儿在医院里他看到更多悲惨的人家,他这样的还算好的。
可万事就怕有比较,看着方一诺这个他没放在眼里的儿子过的那个日子,再看看自己的。方建峰就十分的不舒服,感觉自己亏了,可具体的亏哪儿了,又说不上来。
张文玲一回来就看着方建峰,心里就升起了一股气。她怎么就跟了这么个男人,连跟儿子要钱都要不到。
“起来,你给我说说,怎么没要到钱的,你不知道现在一诚要钱救命啊。他不给钱,你不会闹啊,你是他老子,你怕个什么?他是敢骂你,还是敢打你,他要真敢跟你动手,我就让他出一层血。你这个没用的,我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别跟我说,你到现在还端着,要个面子,你早就不是领导,不是老师了,谁认识你啊。只有钱才是最实在的,你现在不找他要到钱,以后难不成还真指望他养你老。”张文玲觉得方建峰就是烂泥糊不上墙,张口就给方建峰一顿数落。
方建峰也气了,可他想想张文玲撒起泼来的模样就不敢顶嘴了,忙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闹,他不在意,骂,他不理你,打,他那么大的个子,我能打得动。我都按你教的说了,要去告他,找他领导,可不管用。他直接让我找律师,说法院判多少,他给多少。钱在他手上,他不给,我也没法子。”
张文玲坐下,喝了一大口水,才开口道:“好在我没指望你,今天我去电视台了,我想很快就会有记者来找我们,跟着我们去找方一诺。来,你先跟我对下话,别到时候前言不对后语,说露了嘴。”
“你是怎么说的,我看一诺的样子,怕是不会吃哑巴亏的。咱们要闹上门去,他真撕开了说,还是我们没脸。”方建峰瞧着今天方一诺的表现,倒是有些吃不准方一诺到底怎么想的,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呸,什么我们没脸,再如何,你是他亲爸吧。再说,我就是后妈,也是妈,他对我们别说打骂,就是态度不好,都会被人说的。我们怕什么,怎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们就不承认,只说他胡说的,他能怎么样。难不成他还要去人证,我倒要看看,谁吃饱了撑得,会管他的闲事。我就是要不到钱,我也要弄臭了方一诺。”最后一句,张文玲说得尤为的激动。
方建峰自从结婚后就没有拗得张文玲过,现在也是如此。毕竟,方一诺再富贵,不肯给他钱用,和他就没有任何关系,倒是张文玲是跟他过日子,伺候他的,他心里一直是分得清楚的。
方一诺回家后,丁母和丁父已经走了,林俏俏下午做了一下午的蛋挞和蛋糕,犇犇吃了两个,早早的看着窗户外,等方一诺回来,要给爸爸尝尝。
抱起犇犇,方一诺就被犇犇塞了个葡挞,嚼了两口,味道十分香甜。犇犇小脸挨着方一诺,指着身上的小黄鸭T恤道:“爸爸看,大鸭子,姑姑奶奶买的,还有两个口袋,能装很多很多好吃的。”
方一诺看着犇犇身上的衣服,对着林俏俏道:“姑妈来了,怎么没在这儿吃晚饭,早知道,我该中午回来陪一陪她的。”
“没事,她就是不放心过来看一看。正好姑父今天没上班,他们一块来的。”林俏俏把饭菜摆好,招呼着方一诺和犇犇去吃饭。
林俏俏是知道今天方建峰去找方一诺的,她十分的担心方一诺的状态。所以,今天方一诺一回来,就把犇犇给他带着。效果也是有的,方一诺跟犇犇玩了一会,又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郁闷的心情就已经变得晴朗,甚至在想着,月底怎么去玩。
饭后,玩了一天的犇犇在看完动画片之后就已经开始打哈欠了。方一诺瞧着犇犇的困觉模样,赶紧帮他洗完澡,让他早早的去睡了。
林俏俏却有些担心,她其实没怎么直面过当年的张文玲和方建峰,但也听闻过不少。这其中还有方一诺的亲爸在,林俏俏平日里看着方一诺对犇犇的模样,心里就明白,方一诺有多么想做一个好爸爸。
怕是把他没得到过的父爱和想象中的父亲模样都给了犇犇,所以,即使方一诺有的时候过于宠爱犇犇,林俏俏也能理解,可对方建峰却更为的厌恶。
而现在方建峰找来,就算方一诺表现的再淡然,可林俏俏还是担心方一诺。没有人能对来自父母的伤害无动于衷,何况是一直渴望亲情的方一诺。
生活在一起几年,林俏俏的情绪,方一诺还是能察觉到的。他其实真的不在意了,再多的渴望,也敌不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从十三岁年,他就告诉自己,他成了孤儿。
“别担心了,我没事。那对夫妻也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她们今天去电视台爆料,庄楠已经告诉我了。我准备先发制人,先掀了他们的老底。”心里没了期待,所以在得知他们真的去电视台,去找媒体主持所谓的正义的时候,方一诺没有半点难受愤怒。
不过,心里却是决定,既然他们这么信任媒体,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自食恶果。
第二天,方建峰去厂里上班,刚刚到了办公室就发现周围的同事面对他的时候,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刚开始还觉得是错觉,毕竟,他在厂里是车间主任,大小算是个小干部,平时面子工程做的好,一直都标榜自己大公无私,正直忠厚。
当然,与其配套的是张文玲就是泼辣的代表。他在厂里一般不争不抢,因为要是厂里敢少了他的,张文玲一定会找来哭诉吵闹,说厂里欺负老实人。加上方建峰一直的忠厚面孔,倒是骗的不少人为他抱不平。自然,方建峰得的只会多不会少。
还落得个不畏强权的好名声,所以,方建峰在厂里的还是小有名声的。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是老同事了,方建峰和他们处的自认为是十分不错的。可今天一早一进办公室,几个同事对他都有些闪闪躲躲的,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着厂里马上有个副经理要退休了,领导暗示过他,难不成被这些人知道了,所以才对他有敌意。毕竟,老厂子要升迁太不容易了。要不是他家里出事,他平时表现还算不错,这位置也轮不到他。
想到这儿,方建峰心情就好多了,也不在办公室蹲着,直接去了生产车间。
可到了生产车间,那种别扭的感觉还是在。他想想抱着杯子,去了茶水间,一般厂里有什么闲言碎语,都能在那儿听到。
方建峰走到茶水间门口,并没有进去,而是竖起耳朵来细细的听。果然,里面传来个厂子里最碎嘴的一个女同事的声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人平时里装得再好,也成不了真的。这不,就原形毕露了吧。我就说那张文玲不是好货,不然,能整天的盯着厂里这些事,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跳出来,看着为大家鸣不平,其实还不是给她男人挣好处。哎,不过,她也够厉害的,二奶啊,要我们那儿出了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爸妈都得给打死。她倒好,还把人家原配的孩子说成私生子,弄得她像个受害人似的的。我看,以后我们都离她远一点,不然,被卖了,还要给她赔不是呢。”
方建峰听了,手都开始抖了,杯子差点没抓稳。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被楚红娟抓着张文玲到学校里闹的场景了。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所有的同事,学生,看着他好像看垃圾一样的神色,眼神里的鄙夷,行动上的羞与为伍的神态,都让他难堪到了极点。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那么多的非议和不屑。
现在又来了,又来了,方建峰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可这还没完,里面又有声音传出了。
“这个会不会是瞎传的,我看方主任挺正派的,这事看着不像他做的。”有个男同事发出疑问道。
“假的,怎么可能报纸都登出来了。有名有姓,听说,还是方主任跑去找他大儿子威胁要钱,被他家大儿子赶出来,张文玲去电视台说是要去曝光。结果,人家记者里有个以前他们邻居的儿子,这些事情,那记者知道的最清楚,这不就给登报出来了。而且,当年,他们把大儿子抛弃跑掉的时候,人家派出所那儿还留了档,一查就出来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然,人家电视台也不能放出来?”被反驳了,那位一开始说话的女同事不高兴的高声道。
登报,电视台报道,这些他都想到过,但却不是报道他那些破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方建峰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厂子,往家里跑去,脑子了想过好几种方案。
再找个地方生活,可他不年轻了,现在也不比当年,网络发达,一点风吹草动,恨不得全世界都能知晓。继续生活在这儿,但要去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他想想都觉得心慌得慌。
到了小区门口,走到自己家的那栋单元,却看车篷里停满了电视台的车,还有不少记者在门口。一看到他来了,一个个蜂拥而至,争着采访他。
听着记者们不停杂七杂八的提问,方建峰觉得自己要疯了,冲开人群,跑了出去。好在那些记者没有跟着,让方建峰松了口气。想着张文玲肯定在医院,他赶紧过去,希望能和张文玲商量个对策。
张文玲在医院正在交医药费,方一诚生病住院,每天花钱花得张文玲心力憔悴。她手上也不过是以前卖房子的时候存了几个钱,但方一诚出国留学,回来托人找工作,以及每个月的补贴方一诚,手里的那点钱早就见底了。
所以,方一诚一住院,这个家就连最基本的收支平衡都维持不了。要不是方一诚公司给方一诚上了保险,能报百分之九十,她们就真的没法子了。可就是这样,那些进口药也不在报销范围内,她都快把认识的人借了个遍,也只凑足做手术的钱。
可方一诚这病其实就是在熬命,最多也不过能活五年。她和方建峰年纪都大了,手里算是空了,以后,就方建峰一份退休金,日子怎么过?所以,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敲出方一诺的钱来。
方建峰找到她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看看周围有没有记者,等发现记者没追过来,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把他知道都告诉了张文玲,眼巴巴的等着张文玲拿主意。
张文玲拿着账单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傻了,可看着常常的账单,她又有了力气。对着方建峰道:“反正咱们现在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不如捞点实惠,你给我去找律师,我们和方一诺上法院,告他。”
第三十九章
方建峰有些欲言又止,张文玲气的啪的一声打在方建峰身上,“你看什么看,我们的名声都臭大街了,还不趁着现在多要些钱,以后怎么办?”
“他总归是你儿子,你要养老钱,法院一定会判的。”张文玲以前看报纸就看过这些报道,就算父母没尽到抚养子女的义务,子女也要抚养父母。她潜意识的关注这些报道,可能心里早就有打算,怕是只要遇到方一诺,还是会跟他要钱的吧,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用到。
方一诺拿着报纸,心中冷笑,方建峰和张文玲永远这么的自以为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报纸上把方一诺用了化名,而方建峰和张文玲却是真名真姓。电视台还放了方建峰落荒而逃的画面,记者没采访到本人,就去采访方建峰的同事和领导。
然后,在这些人嘴里,方建峰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张文玲就是个蛮不讲理的真泼妇。方一诺真的挺想见见方建峰和张文玲瞧见这顿采访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方建峰也确实看到了,自从曝光后,他除了医院就躲在家里,什么人也不见。厂子里的领导事发的晚上就跟他来电话,劝他自己办理离职。他不愿意,张文玲知道后,干脆舍了脸皮直接给领导放话,要是逼急了她们,大家都别想得好。
厂子这么大,这些领导也不是都干净的,最后,两方各让了一步,让方建峰办理了内退。不过,事情也没那么简单,内退能一次性拿一笔钱。这按最低标准给还是按最高标准给,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张文玲这几天都在为这事和几个领导扯皮。
方建峰在厂子里干了也有十来年了,大小也是个干部。几个领导那点龌蹉事情,他都知道。不过,他一直都披着忠厚老实的皮,自然没想到过拿这些事情如何。
但现在这些就成了张文玲去给方建峰争取内退待遇的底牌,或许正是有了这些底牌,即使现在方建峰完全是被劝退的,可张文玲还是趾高气昂,叫嚣着厂子里多给钱。
其中,有个叫张燕的小干部脾气不大好,直接就和她吵了起来。结果,她晚上就发了短信给这张燕,说她手上有张燕丈夫贪污的证据。意思很明显,要吓唬张燕让步。张燕的丈夫在厂子里是个高层,但贪的厉害,以前方建峰在他手下干过,好多都知道。
这个张燕也果然如她所料,第二天就偷偷摸摸的找到她,起先还和张文玲横,让她不要欺人太甚。张文玲自然不会就此怕了,直接就告诉她,要不想她老公坐牢,就知情识趣些。
最后,张燕还是怕了,拿了一万块钱出来,央求张文玲不要声张。张文玲见钱眼开,兴奋不已。拿了钱之后,心中高兴的不得了,就好像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没过几天,就又跟着个张燕要了一万,甚至开始盘算着自己手里拿捏的那些领导们的把柄,能换多少好处和金钱。
方建峰找了律师,咨询了告方一诺的事情,虽然他不想把自己那些事告诉律师,可电视台一曝光,他藏着掖着根本就没任何用处了。所以,稍稍的添了点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方建峰还是把事情大概告诉了律师。
律师听完了,就开始摇头,告诉方建峰,子女对父母的赡养义务是必须履行的不假,但这要有前提条件。第一是无劳动能力,第二就是生活困难,这些方建峰都不怎么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