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殿下放开草民。”卓惊凡平复了呼吸之后,皱了皱眉开口说道,窦淳闻言却是越加收紧了手臂,卓惊凡被对方揽在怀里,几乎是整个人趴在对方的身上了,这样别扭的姿势让卓惊凡很是不习惯,他从来都是强势的,可每每遇上了窦淳,却总是落了下风,身形上的差距,让他不得不处于劣势。
而窦淳恰恰又很会利用身形上的优势,卓惊凡回想着以前两人独处时,窦淳总要黏着他,以前他只当对方什么也不懂,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无意间,一直被对方占便宜、吃豆腐。
回想自己当时把对方当儿子养的心情,现在再看着对方一脸讨好样,卓惊凡真恨不能抽他一巴掌,这家伙,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自己呢。
窦淳见他的表情阴晴不定,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赶忙开口说道:“凡凡别生气,我……我只是……只是……”喜欢两个字都蹦到了嘴边儿,可是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因此窦淳急了,尽管这样的时机和地点,和他原先设想的不同,可是气氛到了,他觉着是时候向凡凡表白心意了,只他从来没对人说过喜欢,现在竟是难为情了。
窦淳身为郎君,又是太子,自然不会像小娘子似的,一天到晚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儿,就算他心仪卓惊凡,也不会满脑子只是甜言蜜语,结果就导致了现在的窘境。卓惊凡自是猜不到他的心思,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事儿,脑中已经径自琢磨开了。
他见窦淳如此为难的样子,难不成是皇后出了事?可皇后被关在立政殿里,又能闹出什么事儿来?……不对,现在立政殿中可不只有皇后,还多了淮王妃一行人呢,莫不是皇后和淮王妃闹了不愉快罢?……
卓惊凡的脑子里已经转过不少的念头,窦淳还是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最后他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殿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赶紧说出来,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啊。”
窦淳还在挣扎着该如何表白心意,冷不防地听见卓惊凡这话,脸上自是一片茫然,“啊?出了什么事儿?”卓惊凡见他满脸茫然,心里越发的疑惑,不是宫里头出事了,那么还会有什么事让窦淳这般为难?难道是……他想了想,斟酌着语气开口说道:“殿下不用烦心,待到那些乱臣贼子被平定后,圣人自会替您做主,届时请钦天监再算出一个黄道吉日,便可……”话说到这里,卓惊凡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别扭的感觉,让他再也说不下去,因此他便住了嘴。
“……你以为我想着要迎娶继妃?”窦淳总算听出了卓惊凡的意思,一脸古怪的开口问道,卓惊凡抿了抿唇,没有作声,显然是默认了,窦淳心里一急,脱口而出,“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迎娶继妃,凡凡,我喜欢的是你,怎么还会要别人呢?”
这话一出口,窦淳和卓惊凡都愣住了。
窦淳自是又尴尬又难为情,不过好歹总算是将心意说出来了,因此也有着一股松了一口气的畅快;至于卓惊凡的反应则是震惊中带点无措,显然没有料到窦淳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不过初时的震惊过后,卓惊凡的心里涌起的是一股怀疑,还有一股淡淡的喜悦。
只他下意识的将喜悦给忽略了,独留下满心的怀疑,毕竟他和窦淳之间存在着许多问题,且两人的开始充满了谎言,不说窦淳之前一直在装傻,就是自己都不是真正的卓惊凡,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够走到一起?
至于自己是郎君这一点,卓惊凡并不是太在意,因着前几朝也曾出过一位男皇后,且历来各朝代均有圣人好南风之事,所以对于两个郎君在一起的事,他倒是不排斥,只是窦淳若当真喜欢自己,日后这一点怕是会成了他登基的阻碍,毕竟一国太子好南风或许无伤大雅,但是闹到没有子嗣,可就成了被攻讦的理由了。以往那些好南风的圣人们,哪一个不是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且儿女成群?窦淳如今羽翼未丰,若在登基前就闹出好南风一事,着实不妥。
卓惊凡还未发现,尽管他理智的分析两人的不适合,且自以为不相信窦淳的真心,可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在替窦淳烦恼,并且担心窦淳会因着自己受到影响。他还在自欺欺人的想着,窦淳对他或许只是依赖,并不是所谓的喜欢。……
窦淳将“喜欢”脱口而出之后,忐忑的望着卓惊凡,他抿了抿唇,再次坚定的说道:“凡凡,我是认真的,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要。”
窦淳的话让卓惊凡回过神来,他神色复杂的望着对方,轻声说道:“殿下,您不是祁宣王,草民也不是燕皇后。”祁宣王便是那一位立了男皇后的帝王,他的皇后姓燕,本是一位大将军,替祁宣王打下江山,深受祁宣王的宠爱,为了燕皇后,祁宣王甚至解散了后宫,力排众议立了男皇后。
祁宣王之所以能够成功立后,是因着祁宣王坐稳了皇位,且他在位期间将周围几个大小国家都并入祁国,完成了统一的霸业,他还用铁血手腕,碾压了朝中反对的声音,可以说在绝对的皇权之下,祁宣王自是能够随心所欲。
若是今日窦淳达到了和祁宣王一样的高度,不管他喜欢的是娘子还是郎君,都不再是问题,就是他想要立个男皇后,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前提是,他得先坐稳了皇位,且干出一番亮眼的成绩,使得群臣没有话说才是。
窦淳自然也听出了卓惊凡话中的意思,他抿了抿唇,再次坚定的说道:“就算我现在还不是祁宣王,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站在和燕皇后一样的高度的。”
卓惊凡愣愣的望着窦淳坚毅的脸庞,心里第一次觉得,或许被封为皇后,也是一条不错的道路?他和窦淳之间,许是不用落到争得你死我活的境地,若真能像祁宣王和燕皇后那般,互相扶持携手前进,倒也快活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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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秦王和楚王起兵造反,因此京都里的气氛变得非常紧张,众人都在关注着叛军的动向,在这样的时候,太子迎娶继妃一事,自然是耽搁下来了。除此之外,圣人突然召见了程家阿郎和程家的两位郎君,亲命程家阿郎为行军元帅,领兵十万前去平乱,而程家二位郎君也各自得了头衔,随着父亲出征。
程家本是和贺家一样,都是在西北经营已久的武将,就算十多年前被召入京都,可是程家郎君自幼便习武,且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因此这时得了任命,自是觉着心中的豪情壮志总算得以抒发,可以好好的大干一场了。
可宫中的婉贵妃听闻阿耶和阿兄被封了大元帅和副元帅后,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她的脸上没有喜色,反倒挂着一副愁容。这时,门口有内监禀报,白宝林前来向婉贵妃问安了,婉贵妃愣了愣,问着一旁的宫婢,“谁是白宝林?”
“回娘娘,白宝林就是白芨姑姑。”其中一个宫婢上前一步,低声答道,婉贵妃恍惚了一下,喃喃地说道:“是了,白芨那个贱婢竟敢背着本宫爬上圣人的床,现如今还敢出现在本宫面前,问安?让她在外面等着罢。”
紫宸殿中一众宫婢都不敢作声,自从前些时候白芨姑姑突然承了雨露,且被封了宝林之后,婉贵妃的脾气便一日比一日暴躁,毕竟白芨姑姑本是婉贵妃的贴身女官,谁知竟是趁着婉贵妃失宠时,爬上了圣人的龙床。此后白宝林便一举得了圣人的宠爱,现如今圣人来到紫宸殿,都是唤白宝林侍寝,往常深受宠爱的婉贵妃,竟是被彻底遗忘在角落里了。
因此婉贵妃自然是怎么看白宝林都不顺眼了。
白芨领着几个宫婢,站在紫宸殿的正殿外面,她知道婉贵妃肯定不会见自己,自己也不是非要见她不可,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好在圣人来时,能叫圣人看见自己的委屈和隐忍。她往常对婉贵妃忠心耿耿,可婉贵妃竟是因着胭脂的几句谗言,就要叫自己去死,白芨当时心里就是一阵发凉,觉着自己往日里的忠心竟像是喂了狗,就是有再多的情份,也禁不住婉贵妃一再的挥霍和辱骂。
为了活下去,白芨第一次将算计用在婉贵妃的身上,她故意在圣人来到紫宸殿时,惹怒了婉贵妃,让圣人瞧见婉贵妃狠戾跋扈的一面,接着又在胭脂想要爬床时,假装无意间撞破了对方的伎俩,使得胭脂没有成功,反倒因着冲撞了圣人,被杖责三十。
一次两次的,白芨在圣人面前露了脸,之后圣人再来到紫宸殿时,白芨跪在圣人必经之路的草丛中啜泣,果然引起了圣人的注意和怜惜,当晚,白芨便成功侍寝,之后三日,圣人每夜都召她侍寝,第四日,她就被封了宝林,赐住紫宸殿中的玉湘阁。
而白芨成功上位之后,第一个对付的人,就是被杖责后还在养伤的胭脂。
胭脂当日被杖责后,随即就被送回了自己的房内,待到养好伤才能再出来服侍婉贵妃,婉贵妃不知她被杖责的真正原因,只以为她真的冲撞了圣人,还赐了不少伤药给她,交代她好好养伤,痊愈后再回到贵妃的身边侍候。
因此当胭脂见着白芨穿着如意云纹衫和丝地袖花百蝶裙时,脸上的惊讶怎么都掩不住,她怔怔的望着对方梳着和往日不同的流苏髻,不一会儿便反应过来,她瞪着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直盯着白芨。
白芨也不在乎对方的眼神,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嘲讽的说道:“往日里我对你多有容忍,左右都是一同服侍贵妃的人,可你却是心如蛇蝎,竟想害我的命,胭脂,你有今日都是自找的,我从来都不想和你争,是你逼得我不得不争。”
“呸,少将话说得这么漂亮,爬了圣人的床还赖到我身上?是我逼着你爬床么?是我逼着你背主么?若是你心中不曾有这些想法,就是我将你逼到绝路,你也不会成了白宝林。”胭脂扯了扯唇角,不屑的啐了一口。
“……或许你说得对,但是不管如何,如今我已是白宝林,你永远没有机会了。”白芨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宫婢上前,一人一边架住了胭脂的手臂,胭脂眉心一跳,没承想对方不只是来示威的,看来竟是要动真格的。
还未等胭脂开口求救,她就被硬灌了一碗汤药,汤药中加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胭脂很快的就断了气,白宝林眼神淡漠的望着胭脂的尸首,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交给一旁的宫婢吩咐道:“报到奚官局罢,拿去打点一下,就说没养好,伤重去了。”
“诺。”宫婢得了令,立即将胭脂死亡的消息报到奚官局。紫宸殿暴毙了一个小宫婢着实不是什么大事,因此胭脂就这样消失在宫内。……
因着程家出征在外,所以近来圣人几乎是每日都会来到紫宸殿,给足了婉贵妃面子,可事实上,圣人却是碰都没碰她,只在偏殿里坐了坐,就径自前往玉湘阁。婉贵妃如何不知,玉湘阁里住着的就是白宝林,只她心里虽气,却也不敢拦住圣人。
这一日,圣人又打算前往紫宸殿,只是他走到一半,却被贤妃宫中的宫婢给拦截了,贤妃日前诊断出有孕,因此圣人也颇给贤妃面子,如今听说贤妃身子有些不适,自是改道去了贤妃的昭云殿。
到了昭云殿后,圣人自是一番关心慰问,还嘱咐贤妃不要太累了,贤妃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前些时候她帮着萧家瞒过了玉璋一事,因此等于上了萧家的船,如今萧家竟是想让她出头,去打听圣人的意思,看何时才会举行昏礼。贤妃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本想推辞,可是想着那一块谷璧,只得硬着头皮问上一问。
因此她今日才会出手把圣人给截了。
可待到圣人真的坐在她面前了,她原本累积的勇气却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她陪着圣人用着膳,还说了一会儿话,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圣人离开,可关于太子或是昏礼的事儿,她是一句也不敢提。
只萧家人催得急,清平郡夫人更是三天两头的便递话想入宫,可因着前几日卓相得了圣人的呵斥,因此贤妃不敢明目张胆的见清平郡夫人,况秦王和楚王打着“诛卓相”的旗号,贤妃更是不好和卓家走得太近,因此她拒了几次清平郡夫人的求见。
谁知这一日,淑妃突然来到了她的昭云殿,贤妃心里惊讶万分,却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淑妃给迎进了正殿。
淑妃端着一副高傲的表情,走到主位上坐下,贤妃坐在她的下首,笑着说道:“真是稀客,姐姐难得来昭云殿,可要留下来用膳才是。”
“用膳就免了,本宫今日前来,是听说了一件事,特来向妹妹求证的。”淑妃瞥了一眼贤妃,将视线放在对方的肚子上,唇角勾起一抹冷冰冰的笑容。
“不知姐姐有何事?”贤妃的眉心一跳,看来淑妃是来者不善,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听说你前几日开了库房?”淑妃也没废话,开口直接问道,贤妃的心里狠狠的一跳,没想到对方竟是为着这事而来。
“是的,为了清点账册上的明细,妹妹使人开了库房,这……有何不妥么?”贤妃努力扬起一抹微笑,开口说道。
“并无不妥,只是本宫记着库房里原有一块谷璧,是多年前番邦进贡的贡品,当时那块谷璧本宫瞧着好看,便向圣人讨了来,可前几日想起使人去领时,却发现谷璧不见了,想问问妹妹是否瞧见了?”淑妃拂了拂衣袖,淡淡地说道。
贤妃听罢却是心下一凉,她定了定心神,开口说道:“姐姐是否记错了?又或者是库房里谷璧太多,许是姐姐的人没找着罢……”她一边说着,就见淑妃用一副嘲弄的眼光望着她,使得她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竟再也说不下去。
“本宫自是有证据,才敢来找你。”淑妃也不和对方兜圈子了,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妹妹进宫的时日短,不晓得那块谷璧的来历本宫不怪你,可妹妹掌着宫务,竟是随意拿取库房内的贡品,本宫实是不晓得,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贤妃被淑妃讽刺的满脸通红,嗫嚅着唇,愣是什么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第五十三章:呵斥
淑妃端坐在主位上,冷眼睇着贤妃坐立难安的样子,她倒是没想到,贤妃竟是这样大胆,敢和萧家串通,从宫里盗了一块谷璧出去,企图将玉璋摔碎的事瞒天过海,看来往常是她小瞧了贤妃,又或者贤妃因着怀了龙嗣,所以心大了。
她不自觉的又将视线投向贤妃的小腹,因着月份尚浅,所以还未显怀,可她只要一想到贤妃的肚子里有了圣人的子嗣,就让她心里头恨得不行。淑妃的表情虽说没有变化,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贤妃一抬头便见到淑妃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直往着自己的肚子瞧来,唬得她胆颤心惊,就怕淑妃突然发难,冲着她的肚子来。
所幸淑妃今儿个来到昭云殿,并不是为着寻贤妃的晦气,因此她只是打量了会儿贤妃的肚子,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妹妹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本宫今日来倒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是想得个准话,倘若那谷璧真是妹妹瞧着好看拿去了,本宫也不是没有雅量之人,就是将谷璧送予妹妹都没有二话。”淑妃淡淡地说道。
“……姐姐如此大方,实是妹妹的福气,只妹妹却是不曾见过那谷璧,还请姐姐宽容几日,待妹妹仔细问过当差的宫婢再向姐姐回话才好。”贤妃攥着手中的绣帕,一口咬定了不曾见过谷璧,直到这时,她才知晓淑妃的真正来意,不就是想让她亲口承认拿了谷璧么?若是她真的认下了,可不就是落了个把柄在淑妃手上?只要淑妃拿不出有用的证据来,她自然是矢口否认到底。